第 10 章

  傍晚六點剛過,公寓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駛進一輛綠色賓士,那是工藤邦明的車,草薙白天去他公司時就已確認過這點了。一直坐在公寓對面那間咖啡店監視的草薙,邊算出兩杯咖啡錢邊起身離席。第二杯咖啡,他只喝了一口。

  他快步跑過馬路,衝進地下停車場,公寓在一樓和地下室都有入口。兩邊都是自動上鎖,利用停車場的人,肯定會走地下室的那個入口。草薙希望盡量在工藤進公寓前逮住他。如果先用對講機報上名字才去工藤家,恐怕會給對方充裕的時間思索對策。

  幸好,草薙似乎搶先抵達了入口。正當他手扶牆壁調整呼吸之際,身穿西裝的工藤抱著公事包出現了。

  工藤取出鑰匙,正欲插進自動鎖的鑰匙孔時,草薙從背後喊住他:「您是工藤先生吧?」

  工藤腰桿一挺似乎嚇了一跳,順手抽回正要插進去的鑰匙。他轉過身,看著草薙,臉上開始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就是……」他的視線迅速掃遍草薙全身。

  草薙從外套裏面,露出一小角警用手冊給他看。

  「突然來訪很抱歉,我是警方的人,能否請您配合一下?」

  「警方?是刑警先生?」工藤壓低音量,眼帶窺探。

  草薙點點頭。

  「是的,我想稍微請教您關於花岡靖子小姐的事。」

  草薙盯著工藤,看他聽到靖子的名字有何反應。如果他面帶驚訝或一臉意外,反而可疑。因為工藤應該已經聽說這起命案了。

  然而工藤皺起眉頭,旋即領悟甚麼似地縮回下巴。

  「我知道了。那麼你要來我家嗎?或者,去咖啡店之類的地方會比較好?」

  「不,方便的話最好去您府上。」

  「可以呀,不過我家很亂。」工藤說著,重新把鑰匙插進鑰匙孔。

  工藤說家裏很亂,毋寧該說是冷清。大概是因為做了隱藏式收納櫃,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家具,就連沙發也只有一張雙人椅和一張單人椅。他請草薙坐那張雙人椅。

  「要喝點茶或別的嗎?」工藤連西裝也沒脫就開口問。

  「不,您別客氣。我馬上就走。」

  「是嗎?」工藤嘴上雖然這樣說,還是走進廚房,雙手拿著兩個杯子和保溫瓶裝的烏龍茶回來。

  「恕我冒昧,請問您的家人呢?」草薙問。

  「我內人去年過世了。兒子倒有一個,不過因為某些原因,現在住在我爸媽家。」工藤用平淡的語氣回答。

  「這樣啊,那麼您現在一個人生活?」

  「可以這樣說。」工藤臉色緩和下來,把烏龍茶倒進兩個杯中。一杯放在草薙面前。「您今天來是為了……富樫先生嗎?」

  草薙剛伸出去拿杯子的手頓時縮了回來,既然對方主動挑明,那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是的,是關於花岡靖子小姐前夫遇害的案子。」

  「她是清白的。」

  「是嗎?」

  「是啊,他們都已經離婚了,現在根本毫不相干。她有甚麼理由殺害他。」

  「當然,站在我們的立場,基本上也是這麼想的。」

  「這話是甚麼意思?」

  「世上有各式各樣的夫妻,所以也有很多事不光以某種形式就能解決的。如果說分手之後的隔天起就能斷絕關係,彼此互不干涉,彼此形同陌路,那就不會有變態跟蹤狂了,問題是現實並非如此。一方想斷絕關係另一方卻遲遲不肯放手的情形,多得數不清,縱使已經辦妥離婚手續也一樣。」

  「她說,她和富樫先生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工藤的眼中開始醞釀著敵意。

  「您和花岡小姐談過這起命案嗎?」

  「談過,我就是擔心這件事才會去見她。」

  這點似乎和花岡靖子的供述吻合,草薙想。

  「換言之,您相當關心花岡小姐,可以這樣說吧?而且打從案發前就很關心她。」

  草薙的話,令工藤不悅地皺起眉頭。

  「關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既然會來找我,就表示你應該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吧?我曾經是她上班那家店的常客。跟她先生,也見過面──雖說是出於偶然。我也是在那時聽說,富樫這個名字。所以聽說那起命案後,而且新聞連富樫先生的照片都登了出來,我才會在擔心之下去探望她。」

  「我已聽說您曾是常客。不過光是這點,一般人會做到這種地步嗎?工藤先生是公司的大老闆吧?照理說應該是個大忙人才對。」草薙故意語帶諷刺,基於職業所需,他常這樣講話。不過他其實不喜歡這種說話方式。

  草薙這招似乎見效了,工藤頓時怒形於色。

  「你不是說要來問花岡靖子的事嗎?可是你一直質問我私人的事,難道你在懷疑我?」

  草薙堆起笑容,抬手猛搖。

  「沒那回事,如果惹您不快我願意道歉。只是,我看花岡小姐現在好像跟您走得特別近,所以才想順便問您幾句。」

  草薙這番話說得四平八穩,但工藤依舊狠狠瞪著他。工藤用力深呼吸後,點個頭說道:「我知道了。被這樣迂迴刺探的感覺很不愉快,所以我就乾脆直說吧,我的確對她有意思,是男女之間的愛意。因此我一聽說發生命案,覺得這是接近她的好機會,便立刻去看她。怎麼樣?這個說法你滿意了嗎?」

  草薙報以苦笑,那既非演戲也非職業技巧。

  「唉,您別這麼激動。」

  「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個嗎?」

  「站在我們的立場,只是想釐清花岡靖子小姐的人際關係。」

  「這我就不懂了,警方為甚麼要懷疑她……」工藤側首不解。

  「富樫先生遇害前夕,正在打聽她的下落。換言之,死前很可能見過她。」草薙判斷告訴工藤這件事情應該也無妨。

  「所以就認為她殺了富樫先生?警察的想法,總是這麼單純。」工藤哼地嗤之以鼻,聳聳肩膀。

  「對不起,是我們無能。當然,我們並非只懷疑花岡小姐。只是,就現階段而言,她還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況且就算她本人是清白的,她身邊也可能有人是關鍵人物。」

  「她身邊?」工藤皺起眉頭,然後恍然大悟似地開始拚命點頭。

  「我懂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您是指甚麼?」

  「你認為她委託某人,替她殺死前夫,所以才來找我。我等於是殺手名單上的第一人選囉?」

  「我們並沒有這樣斷定……」草薙說到最後故意語帶含糊。倘若工藤個人有甚麼想法,那他倒要聽聽看。

  「如果是這樣,那麼除了我之外,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人該去查問。迷戀她的客人多得很,畢竟她長得那麼漂亮。不只是以前陪酒的時候,我聽米澤夫妻說,就連現在好像也有客人是為了看她才來買便當。像這種人你是不是全都該去見個面?」

  「要是知道姓名和聯絡方式,我當然打算去拜訪。您認識這樣的人嗎?」

  「不,我不認識。而且很遺憾,我向來也不喜歡做這種說三道四的事。」工藤比了個拒絕的姿勢。「不過,就算你一個一個跑去問我想也是白費力氣,她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她既沒那麼狠毒也沒那麼笨。附帶聲明,我也沒笨到只因為喜歡的人拜託,就替她殺人。您說您是草薙先生是吧?讓您特地跑一趟,可惜看來您是毫無斬獲了。」他一口氣快快說完後,就站起身來。似乎在暗示:你就快滾吧。

  草薙弓腰起身,但是抄筆記的手仍保持原來的姿勢。

  「三月十日那天,您像平常一樣離開公司嗎?」

  工藤霎時意外地瞪大眼睛,旋即目帶怒意。

  「這次又想問不在場證明?」

  「對,可以這樣說。」

  草薙覺得沒必要掩飾,反正工藤已經生氣了。

  「請等一下。」工藤從公事包取出厚厚的記事本,啪拉啪拉地翻了一陣子,然後吐出一口氣。「行事曆上甚麼也沒寫,所以大概和平常一樣,我應該是在六點左右離開公司的。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問我公司的人。」

  「離開公司後呢?」

  「我說過了,行事曆上甚麼也沒寫,所以大概和平時一樣,回到這裏,隨便吃點東西就睡覺。就我一個人,所以沒人能替我證明。」

  「您能不能再仔細回想一下?站在我的立場,其實也希望嫌疑犯的名單愈少愈好。」

  工藤露骨地做出不耐煩的表情,再次垂眼看記事本。

  「對了,十日啊。這麼說,就是那天囉……」他自言自語地嘀咕。

  「怎麼了?」

  「是我拜訪客戶的日子。我是傍晚去的……對了,客戶還請我吃串烤。」

  「您記得時間嗎?」

  「正確時間我沒印象了,應該是喝到九點左右吧,後來我就直接回來了。對方是這個人。」工藤取出夾在記事本裏的名片,好像是設計公司的人。

  「這樣就行了,謝謝您。」草薙鞠了個躬,走向玄關。

  他正在穿鞋時,工藤突然喊他:「刑警先生。」

  「你打算監視她到甚麼時候?」

  草薙默然回看著他,他帶著滿臉敵意繼續說:「就是因為在監視她,才會看到我和她在一起吧?然後,八成還接著跟蹤我。」

  草薙抓抓腦袋,「真是敗給您了。」

  「請告訴我,你打算對她窮追不捨到甚麼時候?」

  草薙歎口氣,索性也不強作笑臉了,他凝視著工藤說:「那當然是等到沒那個必要為止。」

  工藤似乎還想說甚麼,但草薙轉身背對他說聲「不打擾了」,就打開玄關大門。

  出了公寓,他攔下計程車。「去帝都大學。」

  看著司機應聲駛出車子,草薙才翻開記事本。他邊看自己草草做的筆記邊回想他和工藤的對話,有必要查證工藤的不在場證明。不過他心裡其實早已做出結論。

  那個男人是清白的,他說的是真話──

  而且,他是真心地愛著花岡靖子。此外,正如他所說,願意協助花岡靖子的很可能另有其人。

  帝都大學的正門已經關了,四處可見點點燈光,不至於一片漆黑,不過夜裏的大學似乎籠罩著詭譎的氣氛。草薙走小門進去,到警衛室通報來訪目的後就往裏走。「我和物理系第十三研究室的湯川副教授約好了見面」──他這麼跟警衛解釋,其實根本沒有事先約好。

  校舍內的走廊悄然無聲。不過從有些門縫間漏出的室內光線可以看出,這裏並非空無一人。想必正有一些研究者或學生,默默埋首於各自的研究中。說到這裏草薙想起以前曾聽說,湯川也常留在大學過夜。

  去找湯川,是他還沒去工藤家之前就已決定的。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同一個方向順路,不過主要還是因為他想問清一件事。

  湯川為何會在「弁天亭」出現?當時他是和那個當數學老師的大學同學一起去的,是否和那人有關呢?如果他察覺了甚麼破案的線索,為甚麼不告訴草薙?或者他純粹只是想和那個數學老師閒話當年,順路經過「弁天亭」並無特殊含意?

  然而對草薙來說,他不相信湯川會毫無目的,專程去嫌疑犯工作的店裏。因為過去湯川向來堅持,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涉及草薙負責偵辦的案件。這不是他怕捲入麻煩,而是尊重草薙的立場。

  第十三研究室的門上掛著板子交代每人的去向。上面並列著選修講座的學生和研究生的名字,也有湯川的名字。照板子所示,湯川目前外出。草薙恨恨咋舌,他猜想湯川八成在外面辦完事就會直接回家。

  不過他還是敲門碰碰運氣。照板子所示,應該有兩名研究生在。

  「請進。」聽到一個粗厚的聲音回答,草薙打開門。從他熟悉的研究室後方,出現一個身穿運動T恤戴眼鏡的年輕人,是他看過多次的研究生。

  「湯川已經回去了嗎?」

  聽到草薙這麼問,研究生一臉抱歉。

  「對,剛剛才走,不過我倒是知道老師的手機號碼。」

  「不,我知道他的號碼,沒關係。況且我找他也沒甚麼事,只是經過附近順道來看看。」

  「這樣啊。」研究生說著放鬆了表情,他一定聽湯川說過,草薙這個刑警常來摸魚打混。

  「以那傢伙的個性,我還以為他應該會在研究室窩到很晚呢。」

  「本來是這樣,不過這兩、三天走得特別早。尤其是今天,老師好像說他要去甚麼地方轉轉。」

  「甚麼?去哪裏?」草薙問。該不會,又跑去找那個數學老師吧──

  可是研究生說出來的,卻是出乎他意料的地名。

  「詳情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去篠崎那邊了。」

  「篠崎?」

  「對,老師問我們要去篠崎車站,怎麼走最快。」

  「他沒說要去做甚麼嗎?」

  「嗯,我問他去篠崎有甚麼事,他只說有點小事……」

  「嗯……」

  草薙謝過研究生就走出房間,難以釋懷的心情在心頭蔓延。湯川去篠崎車站做甚麼?不需多說,那裏是距離這樁命案現場最近的車站。

  草薙走出大學後取出手機,可是從手機裏的通訊簿叫出湯川的號碼後又立刻取消,因為他判斷現在去逼問湯川並非上策。湯川既然不跟草薙商量就涉入此案,表示他一定有甚麼想法。

  不過──

  我自己去調查我在意的事應該沒關係吧,他想。

 

  補考的考卷批改到一半石神不禁歎氣,因為實在考得太糟了。這次補考的用意本來就是為了讓學生及格,所以他自認比期末考簡單多了,結果幾乎看不到一個像樣的解答。學生八成算準了反正就算考得再爛,最後校方還是會讓他們升級,所以沒有認真準備。實際上,也的確不可能留級,即使考不到及格分數,校方還是會硬掰出甚麼理由,最後讓大家統統升級。

  既然這樣,一開始就不該把數學成績當成升級條件,石神想。真正能理解數學的只有一小群人,就算讓全部學生記住高中數學這種低層次的解法,也毫無意義。只要讓學生知道世上有數學這門難解的學問就夠了,這就是他的看法。

  改完考卷一看時鐘,已經晚間八點了。

  檢查完柔道場的門窗,他走向正門。出了大門,正在斑馬線等紅綠燈,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您現在才要回家嗎?」男人堆起慇勤的笑容,「我看您不在公寓,猜想您或許還在學校。」

  這張臉很眼熟,是警視廳的刑警。

  「你應該是……」

  「您可能忘了我吧。」

  石神制止對方伸手去外套裏面拿證件,點點頭說道:「是草薙先生吧?我記得。」

  綠燈亮了,石神邁步走出,草薙也尾隨在後。

  這個刑警怎會出現?石神移動著腳步,腦中開始思考。這和兩天前湯川來訪有關嗎?湯川當時曾說警方有意委託他協助辦案云云,但是那件事他明明已經拒絕了。

  「你認識湯川學吧?」草薙開口說。

  「認識,他說是聽你提起我,才來找我的。」

  「好像是。我發現您也是帝都大學理學院畢業的,忍不住順口告訴他,但願您不會怪我多事才好。」

  「哪裏,我也很懷念他。」

  「您都和他談了些甚麼?」

  「主要都是聊往事。第一次,幾乎都只談了往事。」

  「第一次?」草薙訝異地反問,「你們見了好幾次嗎?」

  「只有兩次。第二次,他說是受你委託才來的。」

  「受我之託?」草薙的目光游移,「他是怎麼跟您說的?」

  「他說甚麼你叫他先來問問我願不願意協助警方調查……」

  「喔,協助調查啊。」草薙邊走邊抓著額頭。

  石神直覺,事情有點不對勁。這個刑警看起來一臉困惑,也許他根本不知道湯川說的這回事。

  草薙露出苦笑。

  「我跟他談了很多,所以到底是哪件事,我已經有點記不清楚了。他說請您怎麼協助調查?」

  石神思索著刑警的問題,他不知是否該說出花岡靖子的名字。不過現在裝傻也沒用,草薙想必還會去找湯川確認。

  「叫我監視花岡靖子。」石神說。草薙聞言,瞪大了眼。

  「這樣啊,我懂了,原來如此。對,我的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大意是如果能得到石神先生協助就好了,所以他才貼心地立刻幫我轉告您吧。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在石神聽來,刑警的這番話分明就是臨時掰來圓謊的。如此說來,是湯川自作主張地來說那種話,他究竟有何目的呢?

  石神停下腳,轉身面對草薙。

  「你今天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不,對不起。剛才那只是開場白,其實我另有要事。」草薙從外套口袋取出一張照片,「您看過這個人嗎?是我偷拍的,拍得不是很清楚。」

  石神一看照片,霎時屏息。

  上面拍的是他現在最在意的人,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不清楚對方的身分。唯一知道的,就是此人和靖子很熟,如此而已。

  「怎麼樣?」草薙又問了一次。

  該怎麼回答?石神想。說句不知道就沒事了,可是這樣的話,也就無法套出關於此人的情報。

  「我好像看過。」石神慎重回答,「這是甚麼人?」

  「您是在哪看到的,能不能再仔細想想?」

  「你這麼說可難倒我了,因為我每天看過太多人了。如果能告訴我名字或職業,或許比較容易回想。」

  「這個人姓工藤,經營印刷公司。」

  「工藤先生?」

  「對。工廠的工,藤蔓的藤。」

  他姓工藤啊──石神凝視著照片。不過話說回來,刑警為何要調查此人?想當然耳,一定和花岡靖子有關。換句話說,這個刑警認為花岡靖子和工藤之間有特殊關係嗎?

  「怎麼樣?想起甚麼了嗎?」

  「嗯……好像是在哪看過。」石神歪著頭,「對不起,就是想不起來,我說不定把他當成別人了。」

  「這樣嗎?」草薙一臉遺憾地把照片收回口袋,接著又掏出名片,「如果想起甚麼,麻煩跟我聯絡好嗎?」

  「我知道了。請問,這個人和案子有甚麼關係嗎?」

  「目前還不知道,我們也正在調查。」

  「這個人和花岡小姐有關嗎?」

  「對,基本上可以說有。」草薙含糊其詞,擺出不想洩露情報的姿態。「對了,您和湯川去過「弁天亭」吧?」

  石神回視刑警,由於話題轉向意外的方向,令他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前天,我湊巧撞見你們。因為我正在執勤,所以不方便喊你們。」

  他一定在「弁天亭」監視靖子,石神猜想。

  「因為湯川說想買便當,所以我就帶他去。」

  「為甚麼要去「弁天亭」?要買便當的話,附近的便利商店不就有賣?」

  「誰知道……這個請你自己問他,我只是受託帶路而已。」

  「湯川對於花岡小姐和本案,沒說甚麼嗎?」

  「我說過了,他問我願不願意協助調查……」

  草薙連忙搖頭。

  「我是說除了那個之外。您或許也聽說了,他常常對我的工作給予有效建議。他在物理學方面固然是天才,幹偵探的能力其實也不賴。所以,我才會抱著一絲期待,猜想他也許又像以往一樣提出了甚麼推論。」

  草薙的問題,令石神陷入輕微的混亂。既然常見面,湯川和這個刑警應該會交換情報。那麼,他為何還要問我這種事情?

  「他倒是沒特別提過甚麼。」對石神而言,他也只能這麼說。

  「是嗎?我知道了。您辛苦了一天還來打擾,真是對不起。」

  草薙鞠個躬,循著原路走回。石神看著他的背影,內心籠罩在一種莫名的不安中。

  那種感覺,就像他堅信絕對完美的方程式,被出乎預期的未知數漸漸打亂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