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闌珊(下)

  花木扶疏暗影處,有簫聲喑啞,一聲聲,一絲絲,明明是歡快而明亮的調子,卻硬是吹出了淒婉凝滯感,有一搭沒一搭,惘然淒清,似要直直酸軟到人心底離去。

  蕭疏的陰涼宮室,明明是盛夏,卻將門扉緊緊閉合。

  蘭芳苑,選侍畫蘭公子的住處一向幽靜,而此時,所有的侍女太監都被打發走,獨留他一人,默然吹著蕭瑟玉笛。那聲音如泣如訴,隱隱還有金戈鐵馬。

  「孟小將軍離開沙場這麼多年,簫聲音調還是這麼硬。」一人嗤笑,坐在清涼竹椅中央。

  畫蘭停止吹奏,輕輕放下玉簫。

  「韓禦史。」畫蘭並沒有轉身,只是淡淡點頭,似乎對於南楚舊人潛入大內禁宮沒有任何驚訝,「我早就不是將軍了。」

  韓禦史輕笑,「想當初,楚皇陛下聽聞你簫聲是一絕,讓你在御前夜宴上吹奏一曲,被你斷然拒絕,結果現在呢……」

  畫蘭微微垂眸,白色的長髮絲綢一般飄蕩在背後。

  ******

  曾經啊,他還是南楚臨海大疆的主帥,年輕氣盛。

  就算他擅長吹簫,主職終究是血拼沙場的將軍,憑什麼要在君前像個教坊歌伎般表演,辱沒自身名聲!

  那時,聽到楚皇這個要求,他只是冷冷抬頭,左手按劍,於君前整肅衣冠端正跪下,毫不猶豫的說,臣唯一心沙場而已,不熟音律。

  白蠟在紫銅鶴架上搖曳,他抬頭望去,青絲如玉。

  視線中,楚皇原本愉悅的笑意立刻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洶湧澎湃的怒火和猜疑。

  那時他多麼強硬多麼執拗,就連君前奏一曲簫聲都覺得下賤,而今呢?深陷北周後宮,比較當初,屈辱何曾千萬倍!

  聽韓禦史笑的不懷好意,畫蘭卻未曾轉身,「太子出訪,韓禦史冒險來找我,必然是有事交待吧?」

  韓禦史收起嘲弄的嘴臉,但是眼底的輕蔑怎麼也抹不掉。

  當初,孟小將軍獲罪下獄,孟家闔族百八十口人都被陛下砍了個乾淨。孟小將軍在牢裡不見天日的鎖了三個月後,才被暗地裡帶出。

  楚皇對外宣稱孟小將軍已經伏法,找了個相似的少年砍頭,留著孟將軍,不過是因為看上他風姿秀致,想要秘密收為孌侍罷了。

  男子之身,如何能委身於人!

  孟小將軍剛烈至極,不僅死命不從,甚至差點傷了楚皇,楚皇勃然大怒之下,下旨命人將孟小將軍暗地送入教坊混入北周後宮,去做最低賤最屈辱的男伎。

  「不願意伺候朕,就去伺候北周的皇帝吧!讓你好好嘗嘗這下賤滋味!」楚皇是這麼吼的。

  孟小將軍自然不顧一切求死,然而楚皇以他曾經二十名副將的性命作為要脅,孟小將軍咽著血咬著牙,不再反抗,乖乖被送入北周後宮,做一個不清不楚的細作。

  然而,北周的皇帝和南楚的皇帝根本就是兩回事,畫蘭身處後宮,根本聽不到前朝一星半點的消息,更何況,他根本不得寵。

  就這樣,沉寂著,默然著,自是年少,韶華傾負。

  ******

  韓禦史看畫蘭不語,忍不住語氣急躁暴烈了一點,「這麼多年來,你在北周後宮毫無建樹,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出來,自己知罪麼!」

  畫蘭輕笑,淺橘色的唇瓣自嘲的輕輕彎鉤,「那還能怎樣,莫非,韓大人要我去和女子一樣爭寵?就算我爭,天璽帝心智手段都遠遠在陛下之上,我要如何施展?」

  韓禦史嗤了一句,「你已經開始替天璽皇帝說話了?當了幾年他的嬪禦,就連心都向著他了?」

  畫蘭不語,只是側頭,去看窗外開成壓天壓地的繁盛梨花。

  「還真愛上天璽帝了?」韓禦史冷哼,「眼看天璽帝北伐在即,你武功不俗,就沒有把握趁機刺殺他麼?」

  「天璽帝武功境界,遠在我之上,」畫蘭淡淡的輕掀長睫,白髮如雪,蜿蜒在膝上,仿佛流淌的雪。

  「那他的軍機秘密,你就一點都弄不到?」

  畫蘭搖頭,「軍機大事,我如何得知?」

  「廢物!」韓禦史氣得甩開袍袖,呼啦啦一陣涼風。「在北周待了這麼久,什麼事都辦不牢靠!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沒有麼?」畫蘭嘲諷的彎起眼睛,聲音柔緩的一如他的簫音,「我怎麼記得,南楚曾經要靠我才能鎮守得住海防啊。」

  「……你!」韓禦史猛然站起,「莫非你到現在還在記恨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是南楚人,必得忠君忠國!」

  畫蘭冷笑,「記恨又如何,我沒有資格記恨?」

  「數年征戰,累累功勳,我不曾忠君忠國麼?陛下何曾念過我一絲舊情?他收我海疆,空我國門。召我侍奉不成,又將我丟來北周後宮。這個朝廷,這個皇室,讓我憑什麼不記恨?」

  「你……」

  「國無常刑。我孟家一百三十六口人,有多少是無辜,有多少是添樁?陛下一聲令下奪了我的軍權,殺我親族,毫無悲憫!我在牢裡關了三個月,每天聽到的聲音就是今天又斬了孟家的什麼人!」

  「……」

  「臨海大疆,我經營多年,軍裡都是生死相隨的兄弟!陛下把他們遣散的遣散,降職的降職,關押的關押,把好好的一個臨海大疆,給糟蹋成了什麼樣子!如今海岸空虛,百姓無法漁獵,海寇說來就來!」

  「……」

  「我孟家世代貴胄,獨剩我一支血脈!我只能在北周後宮日夜痛入骨髓,以男子之身去侍奉另一個男人!眼睜睜看著我的海疆,從此變成敵寇的根據地!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在心口劃上一刀!」

  韓禦史被說的無言以對,只能緊緊咬牙激烈厲喝,「孟天蘭!」

  「是,孟天蘭,我叫孟天蘭,」秀雅的白髮青年緊抓著玉簫,五指如玉,青筋暴突,「可是還有誰知道孟天蘭,還有誰記得孟天蘭?這樣的陛下,這樣的朝廷,讓我拿什麼去忠誠!」

  「你,你……」韓禦史胸口起伏,手指發顫直指著畫蘭,像「你是南楚人,就算屈辱至死也必須忠於朝廷」這樣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好極了,孟天蘭,你這算是徹徹底底和南楚翻臉了罷!?」

  白髮青年慘然一笑,後腦勺抵著窗櫺。盛夏日光照在他雪白的眼皮上,一道道窗櫺輕靈而精緻的光影,他的睫毛輕顫,像是鳥兒輕快的翅膀,「怎麼可能……縱然心如死灰,南楚也是故國。」

  無論如何,那是故國啊。萬里江山,風景如畫的故國啊。

  就算戀慕著北周容傾天下的皇帝,也忘不掉南楚的風光,忘不掉碧波粼粼的海,忘不掉街頭尾巷那濃濃的鄉音;忘不掉兒時慈母輕哼淺唱的家鄉小調;忘不掉如織的烏篷船和桃花汛來時的咿呀民謠;忘不掉那裡溫熱的陽光溫度和碧波鹹清。

  那是拼盡一身鮮血,拋頭顱灑熱血,也要保護的故國啊。縱然不再效忠朝廷,卻不能背叛自己的故鄉。

  「韓禦史,」畫蘭微微睜開眼皮,「天璽帝北伐與否,根本不是我等阻止得了的事。其他事我無能為力,但既然大人你來找我,那我勸你一句話……」

  韓禦史看著他。

  「北周強而南楚弱,現在我國的情況被動至極。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阻止北伐,而是立刻整合南楚的分散勢力!國內三大派系爭鬥太厲害,如果天璽帝攻擊南楚,只怕會經不起半點打擊,被衝擊的支離破碎。」

  「所以?」韓禦史挑起一邊眉毛。

  畫蘭緊抓著玉簫,睫毛下的黑眸陰冷寒淡,卻充滿壓迫。韓禦史一凜,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曾經英姿颯爽,握著一柄銀槍,天地都為之震動少年將軍。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整合國內勢力,無論如何,在天璽帝北伐前,南楚的派系鬥爭必須有個結果!現在形勢已經足夠危險了,國內,不能再有二心!」

  韓禦史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一絲狠意,頓時大驚,「孟天蘭!難道你的意思是────」

  「殺掉太子!」畫蘭斬釘截鐵的緊緊盯著韓禦史的臉,「韓大人,我知道你名為清流,實際上屬於太子派系!然而,如今情勢危急,既然太子遠在異邦,何不就此趁機除掉他!如此一來,淮王和陛下必定反目,不管是交戰、政變,還是逼宮────淮王和陛下之間,一定能迅速鬥出個結果來,無論誰獲勝,都好過現在三分五裂的局面!」

  韓禦史一巴掌掄過去,將畫蘭白皙的臉狠狠扇到一邊!

  「狼子野心的東西!」他輕蔑大罵,「我就不該來找你!在北周呆了幾年,居然把腦子動到謀害故國儲君上來了!」

  畫蘭偏著臉連連輕笑,「韓大人如果愛惜聲名,我可以找機會代為動手。」

  「放肆!」韓禦史冷笑,「孟天蘭,你說得好聽,為了南楚?我看你是記恨陛下當初屠孟家滿門,所以伺機報復罷!居然企圖謀害太子殿下,你簡直,簡直────禽獸不如!」

  他鄙夷至極,連多看畫蘭一眼都噁心,摔門出去!「我去向殿下覆命,南楚從此,就當沒有孟天蘭這麼個人!」

  畫蘭吸口氣,背脊貼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韓禦史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太子來訪,韓禦史跟著一起來,此刻禮部正在內宮擺宴招待太子下屬,這韓禦史怕是在宴會中接機溜出,躲過層層大內侍衛尋來的罷。

  他歎息一聲,舉起玉簫,湊到嘴邊。

  韓禦史,太子的下屬們……這些士大夫跟定了太子,無論如何是不肯謀害太子的,哪怕南楚形勢危急,他們也要保住這個主子。如果,天璽皇帝真打算在北伐中借機攻擊南楚,憑著南楚現在的局面,註定要吃大虧。而如果,太子死在北周,如果,能在這裡殺掉他……

  畫蘭眯起眼睛,打開門扉,走入梨花繁盛的庭院。

  院外的宮女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去,「公子,方才聽你吹簫,真好聽呢。」

  「是麼,」他淡淡一笑,坐下,將嘴唇貼在冰涼的玉簫上,「那我再吹一遍吧。」

  簫聲喑啞凝澀,似在蒼茫大地一劍盡挽破,繁華笙歌落。斜倚雲端千壺掩寂寞,縱使他人空笑我。

  宮女迷醉中也有迷茫,「公子,這曲子真好聽,可是聽著很憂傷呢。」

  何止憂傷?畫蘭淡淡淺笑,說是心如死灰,也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儘管心如死灰,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故國遭遇危機。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剩下一腔熱血,還有對故國的惦念。

  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看著南楚陷入危機。那是故國。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人生在世,苦多樂少,何異禽獸,氣節而已。

  剩下的,也只有這點氣節罷了。

  「公子,這調子很耳生,是哪裡的民謠麼?」宮女問。

  「這是我家鄉的小調,」沉默許久,畫蘭仰頭看向梨花樹外那一線藍瑩瑩的天空。

  梨花如雪,花落肩頭,恍惚迷離。

  「公子的家鄉,很遠麼?」

  很遠,很遠,遠在青山以外,遠在長河盡頭。

  那是除非馬踏城頭,否則千里萬里也望不到的家鄉,那是生死魂牽,千年萬年也歸不去的故國。

  相忘誰先忘,傾國是故國。令令不肯彈,蹁躚影驚鴻。

  ******

  騾馬交易市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匹雄健寶馬緊緊吸引,那馬兒渾身赤紅,蹄大如鬥,毛皮如同光亮的絲緞,在陽光下閃耀。

  長長烈紅馬鬃仿佛獅子的鬃毛,高高蓬起,眼若銅鈴,炯炯有神,肌肉累累鼓起,無需用手指觸碰,就能感到奔放的力量!

  「簡直一模一樣……」碧桃喃喃,和晉候府裡的小廝一道,連忙趕去,離得越近就越是吃驚。

  這寶馬和赤豪簡直一模一樣!只要稍微修理修理毛髮,就能完全以假亂真!

  「姑娘好眼光,」賣馬的胡人將右手撫在胸前,小鬍子尖尖翹起來,「這是某從關外費盡氣力販來的汗血寶馬。」

  汗血寶馬!

  碧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赤豪是汗血寶馬,這匹紅色寶馬不但和赤豪的毛色一模一樣,竟也是汗血馬!

  就是慕容尚河本人親自撫摸鑒別,也看不出這匹馬和赤豪的區別吧!這下,小姐可以放心的和侯爺去大獵了!

  她興奮的滿臉紅光,讓隨身的騾馬大夫驗了馬,確定這匹馬康健無誤後,趕忙付了一大筆錢,意得志滿的回府報喜去了。

  ******

  夏日關鎮,和京城一樣繁華。

  還未到宵禁時分,暖風處處,關鎮街頭是熙攘洶湧的人潮,花的味道,馬車交錯,四周瓊樓通明,燈花暮雨牡丹夜放,是最愜意的去處。

  到處是燈和人流,歡聲笑語不歇,鎮上最繁華的街道接連到底,是開到無盡無邊,妖豔奢華的牡丹。男女老少人都湧上街頭,腳挨著腳,肩摩擦著肩。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好像一個明晃晃的圓盤,那麼亮那麼白,近的好像伸手就能碰觸到一樣,在四周屋瓦上撒著白霜,街坊兩旁鋪子前懸滿了各色花燈,樹上、坊間,一叢叢棚下也掛滿了燈,是各色各樣的牡丹形狀,燭火在燈芯光輝明亮,透過裹燈的綢緞找出明媚的花紋影。

  鋪子裡有桂花湯圓甜水的味道,有荷葉蒸糕的味道,有姑娘脂粉的香息,一盞盞燈在眼前,火樹銀花,一團團光暈,黃的,粉的,藍的,紫的,紅的,綠的,色澤交錯。街上有月光,有燈光,煙火在天際蓬爆的流光,星光,還有姑娘們髮鬢上的各色金枝珠花,步搖,寶石亮閃閃的星輝。

  「皇上,皇上。」開心的姑娘任憑身前的美貌青年抓著手,笑著,跟著,在街頭穿行。

  沉絡的手臂攬著她,為了避免容貌曝光,只撿幽暗出行走,江采衣回頭看去,人潮縫隙中,雷宇晨帶著羽林衛艱難的擠開人潮,拼命想要趕來沉絡身邊,卻被他輕巧的避開,終究越落越遠,在原地遙遙跳腳。

  「關鎮牡丹節開的最好,朕只想和你一起看,雷宇晨跟著做什麼?」優美的紅唇有著愉悅的弧度,湊在采衣耳邊,氣息的溫軟,衣袖拂過道道流光,拂開漫漫梨花,細膩的雪白,有著香味,把親昵都融化成了徹骨柔靡。

  江采衣彎起眼睛,牽著他的手,靜靜感受微涼乾燥的細膩肌膚和那靜靜的溫柔,反手握回去,握緊了,步步相隨。

  夜晚十裡燈華,九重城闕八方煙花,七星寶塔六坊不禁,五寺鳴鍾四門高啟,一派繁華,有青荷氣吹涼到身邊,薄紗如霧亦如煙,清幽水色在橋下足邊,燈火花垂雨,白酒傾時玉滿畫舫。

  牡丹園裡,一大一大朵,那紅色的,有墨牡丹、朱砂紅霜、紅墨菊,紅黃二色的,金紅交輝、金背大紅;那紅花黃蕊的,是紅杏山莊;那花瓣外黃內紅的,是紫龍臥雪;花瓣外白內紅的,是香山雛鳳;那粉色的有羞女、清水荷花、粉旭桃、粉女王、粉葵、粉荷花;還有那潔白勝雪的,有白毛獅子、白牡丹、草舍如籬、白松針、白玉珠簾、殘雪驚鴻、白鷗逐波、輕見千鳥、秋水綠波、胭脂點雪、瑤台玉鳳;那黃色的金皇后、兼六金黃、黃香梨、古龍鬚;還有一株並生兩朵的,一粉一白,是二喬。

  「皇上,那朵叫什麼?」指著最大最豔麗的一朵,她好像個尋常人家裡,央著夫君來賞花的小姑娘一樣,毫無顧忌的攀在沉絡臂上。

  煙花爆開的聲音好響,她只好貼著他的耳朵大聲問。

  身後,是如海般的燈市,煙火在星空滑過光亮痕跡,煙花一閃,他的面容就明亮起來,煙火演滅的時候,就籠入陰影,一明一暗的交錯中,妖豔華貴。

  「那個是姚黃。」他回答,手指在她的鬢角滑過,勾著異常鮮豔的嘴唇。

  「那朵呢?」

  「那朵,叫心意。」他輕輕說。

  唔……有些曖昧,有些羞澀,江采衣耳垂微微紅了。依依不捨的又看了一眼那朵叫做「心意」的粉紅牡丹,又指向另一簇並蒂雙開,一支兩朵的紫色牡丹。「那枝呢?」

  「那枝叫做‘相伴’」。沉絡彎起黑眸,替她擋住煙火落下來的硝灰,笑看著她羞澀粉嫩的小臉。

  他站在他身邊,柔軟衣袖細心包裹她的肩膀,細心擋去所有衝撞,那麼被人體溫暖著,她不自覺的依偎的更緊了一些。

  「這,這朵呢?」

  沉絡伸出手去,折了一枝,細白指尖拈著巨大豔麗的花枝,慢慢,慢慢的簪上她的衣襟,「這支叫做,點絛唇。」

  呢喃著,他微微垂下頭,嘴唇擦過她的臉頰,只差一點點,就蹭到她的唇。

  點絛唇。他說這話的時候,黑眸微暗,禽著似有若無的戲弄笑容。

  江采衣覺得心漏跳了一拍。

  翠葉光如沃,情似雨餘粘地絮,歌餘塵拂扇,舞罷風掀袂。

  人群喧鬧嘈雜,他一點點收緊力道,擁抱住她的身體,靠在自己懷裡,黑色的頭髮壓在白色的鎖骨和紅色的輕紗上,仿佛月下開到荼蘼,盛放到極致的牡丹。

  他的眉目在暗影裡妖嬈豔麗,青絲如緞,風情如畫。

  男人的熱量和溫度壓迫著她,她仰頭,心裡一陣劇烈卻綿長的瑟縮,

  燈火星星,人聲杳杳,夏天是熱的,卻從來不曾如此溫暖。

  天空被煙火映出一片柔和的淺紫和微紅,青白的火花和淡淡的夜霧交融在一起。

  他是她的皇帝,她是他的長安。

  ******

  他們在繁花間穿行,四處很熱鬧,江采衣驟然聽到有人用旭陽土語叫賣,不禁扭頭去看,卻是一個賣花勝的攤子,老闆操著一口帶著旭陽口音的腔調。

  鄉音倍感親切,江采衣本來掃一眼就打算走,卻驟然在攤子上看到一對紅色的花勝,足下就頓了頓。

  那對花勝並不名貴,做成了杜鵑花的形狀,十分別致。花瓣間鑲著小小的白玉和紅藍寶石作為花蕊,花瓣是薄薄的銀箔,上面有著鮮紅的釉色。

  杜鵑,是娘親最愛的花,是旭陽山坡上,曾開滿的花。

  老闆是個大娘,看到兩人衣飾不俗,立刻眉開眼笑的打招呼,「公子,這對兒花勝是我這最好的貨色,給你家娘子帶上,定然好看。」

  「嗯,」美豔的帝王身子隱在暗處,一手牽著采衣,輕聲說,「拿著吧,是好看。」

  那麼美而清澈的聲音讓老闆娘一愣,她揉了揉眼睛,只能看到一襲紅影在燈火闌珊處模模糊糊,發黑如墨。

  那個修長挺拔的男人帶著難以形容的笑意,對著身側輕靈秀美的姑娘笑語。

  這兩人看起來就很有錢的樣子,老闆娘如同看到肥羊,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過這一對貴客,馬上對江采衣綻出一朵大大的笑容,「姑娘好眼光,這是攤子上最名貴的一對花勝,是京城最有名的匠人加工來的,這手藝在別處看不到的!本來……至少值八十兩銀子,今日和公子姑娘有緣的份上,就算兩位六十兩銀子吧!」

  沉絡正打算掏銀兩,江采衣卻將他的衣袖狠狠一抓,小巧的下巴抬起來,猛然就帶了那麼一絲淘氣和明朗。

  「六十兩?」北周的辰妃娘娘站在飾品攤前,很熟練的老闆娘討價還價,「這花勝的胚子分明就混了錫,哪裡就能值六十兩?」

  老闆娘一驚,沒想到這衣飾華貴的姑娘竟然不好糊弄,立刻由牡丹花笑成了一朵菊花,「姑娘,這花勝雖然不是純銀,但是手工繁雜。你看看,這花紋,鮮活鮮活的!這樣吧,我看姑娘你是真的喜歡,就算你五十兩,不能再低了!」

  江采衣嘴角一挑,燈火下精緻的鼻端微微上翹,看起來分外機靈嬌俏,「五十兩,我可以去金銀莊子裡買最好的足金花勝。」

  老闆娘神色一跨,咬咬牙,一副割肉的模樣,眼睛一閉視死如歸,「罷罷!我就當交姑娘個朋友吧,一口價,四十兩!」

  江采衣依舊搖頭。

  老闆娘欲哭無淚,「姑娘啊,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要賠老本啦……喂!等等!」

  眼看著江采衣拉著沉絡要走,老闆娘趕緊扯尖了嗓子高叫,「姑娘!別走啊姑娘!你、你能出多少?說個價,我老人家看看能不能回本?」

  江采衣伸出兩根手指。

  老闆娘為難的臉皮都抽到了一起,「二十兩?姑娘,二十兩實我可要賠乾淨了……」

  江采衣搖頭,「二兩。」

  ……

  沉絡舉袖口掩住紅唇咳嗽起來,老闆娘兩眼發直,望著江采衣的表情猶如看到了什麼風華絕代的女神,極為崇敬。

  識貨的,這真是個識貨的。

  「姑娘……」老闆娘綠著臉,還打算還價,就看到江采衣扯了扯沉絡的衣袖,小聲對沉絡說,「陛下,你站過來一點。」

  沉絡挑眉,挪了幾步,整個人從陰影處脫開,站在小攤邊明亮的燈火處。

  老闆娘目光開始呆滯,神智混亂,連口水留下嘴角都不知道,只一個勁呆呆的盯著沉絡的臉,眼珠子都沒法移動一下。

  江采衣重新又小小扯了扯沉絡的衣袖,「陛下,笑。」

  那一笑如同牡丹綻放,周圍燈火焰花全部褪化蒼白,玄色妃色的衣在光線裡透出一點溫軟的反光,之上是一層一層,玄色疊著月白疊著雪色,絲毫不紊的衣領和一段修長好看的頸子。再往上,是被黑髮輕輕壓著,嫵媚到極致的鎖骨,再往上……那笑容傾倒河山,妖豔幾近灼目刺眼,不容逼視。

  江采衣再次開口,「老闆,二兩。」

  「……」

  ******

  斜月闌幹夜如水,有夢,清簫吹徹雲諸。身畔高樓歌聲宛轉,十三弦高指撥軟,箜篌徵舌多改變,圓于珠細於線,韻玲瓏,湘紀調瑟煙靄中。

  沉絡抬起手,在人流中攏好她的頭髮,然後將那對紅豔的花勝分別壓在她的兩鬢。

  花勝在她發間仿佛活著,隨著點頭的動作而輕顫,嬌美可憐。

  名花傾國兩相歡,他微微垂眸含笑凝視,身後是一大片鮮豔如火焰的衣擺。

  風細碎,花自醉,柳紛飛。

  江采衣開心的拉著沉絡的衣袖,就聽到美豔的帝王在身側笑意滿滿的寵溺輕問,「不過是一對花勝罷了,何需如此計較價錢?」

  江采衣側目過去,「這對花勝頂多只值二兩。」

  沉絡彎起漆黑的眼眸,「只要你喜歡,多少銀子朕都會買。」

  江采衣睜大眼睛,「那怎麼行?夫君的錢,我可要省著花。」言下之意,她方才犧牲他的美色討價還價,是為了替自個兒夫君省錢啊。

  低低笑意漾開,沉絡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江采衣臉色越來越紅,差點聯手都不知道怎麼放的時候,聽到他小聲問,采衣,你方才和老闆娘說的,是不是旭陽話?

  江采衣點點頭,嗯。

  「那麼,」他的聲音好輕柔好緩慢,「旭陽話裡,‘銀子’該怎麼念?」

  江采衣想了一下,「牙子。」

  「‘漂亮’怎麼說?」

  「歇騰。」

  帝王漂亮的黑眸變的幽暗,「采衣……」他拉著她來到僻靜處,清涼紅唇抵在她耳畔,「朕有一首很喜歡的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用旭陽話說來是怎樣的?」

  這個難度比較高,江采衣想了好一會兒才翻譯完,旭陽話和官話發音大部分相差不遠,但是調子十分轉折,這首詩念來俏皮又有趣。

  他似乎聽出了興致,接著問,「那‘我喜歡你’怎麼說?」

  江采衣不假思索,「吾西裡你────」

  見他徐徐彎起的美眸,采衣驟然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腦袋一嗡────她在幹什麼?

  她在跟皇帝說,我喜歡你?

  「嗯,」沉絡慢慢直起了身子,笑看懷裡姑娘驟然紅豔的臉蛋,輕柔拍拍她的腦袋,淺聲說著,「采衣,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喜歡你。

  突然,兩人就都安靜下來,只是手牽著手,除此以外再無其他地方相貼相觸。

  岸邊芍藥正開花,街流人潮滾滾接踵摩肩,燈火沿著街道屋簷一溜延伸遠處如火如荼。

  說完話他便挽緊了她的手,重新走入人流,長夜漫漫,細花如雨。

  江采衣無意識的任他牽著前行,沉絡也不多言,只是笑若柔春風暖江南,那一刻那樣欣喜那樣羞澀。

  十裡春水,紅樓燈火明豔,花千樹。柳絮鋪地,桃花落了晼晚,琴聲乍起雨落闌珊。

  手就這樣牽著,指頭糾纏著指頭,那樣溫暖。

  江采衣感覺到身側的他,衣袖是涼的,青絲也是涼的,可是指尖相觸的那個地方如此滾燙如此暖和。

  牽著手,靜靜感受著溫柔。

  雖然曾經無數次的在床榻間抵死纏綿,可是這一刻,他們像兩個剛剛表白心意的少年少女。青澀的,愉悅的,彼此互相試探著呼吸,猜不透對方的心意,心裡卻花開無涯,逕自悄然欣喜著。

  只是指尖相觸,都讓人心跳加速。什麼時候,在彼此身邊,竟也會如此小心翼翼,帶著緊張也帶著期待呢?

  闌珊處,多麼如詩如畫,花瓣雨落下好像嫁紗,周圍的熙攘似乎都漸漸安靜,每絲風的響動都聽得清晰。

  此刻,無聲勝有聲。

  哪怕有無數的話想說,哪怕想要緊緊抱住對方,哪怕眸中滾燙的激越的情感就要漲破身軀,他們終究還是這樣靜靜的挽著手,在燈火的暗影下相攜相行。

  怎麼辦,就這樣看著,也喜歡。

  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今天比昨天還喜歡,最終,會有多麼喜歡呢?

  路邊的菩提樹結了子,枝頭載不動了,有米粒大小的淡黃掉下來,半壕春風吹落如雨。周遭集市布匹被風吹動,似乎亂翻的紙張般轉折。

  長夜漫漫,細水漫過河岸,花滿心時亦滿樓。

  花正當春,人亦少年,相思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愛是一場天時地利的相遇,無需等待,也不必準備。

  ******

  宵禁時間到了,有侍衛在街頭巡查,沉絡施力微微一扯,將她扯去了僻靜處。

  「皇上……」手挽手,沉絡帶著江采衣就躲進了一家僻靜酒莊,他牽著她關好門,有月影透過窗櫺的縫隙落下來,在地上劃出妖嬈幽暗的白。

  噓。沉絡緊掩窗扉。

  「陛下,這是別人的酒莊……」仿佛做壞事的小孩子,江采衣左右顧盼,就聽到他笑,「那麼明日,買下來就是了。」

  酒莊裡,巨大的木桶排排佇立,青釉的酒罈,釉色青嫩如翠竹故名,面色澤光潤,瑩透一如玻璃質感,釉中有密集小氣泡。

  獸口琥珀杯,葡萄夜光杯,嵌在巨大銅架上,香甜馥鬱的葡萄酒味熏得滿室恍若仙島,連月光似乎都浸透了酒,醉意濃濃的蕩漾著。

  沒有別人,只有他們,還有窗外梢頭被月光照的發白的柳絲,摩挲的窗櫺沙沙作響。

  沉絡啟開了一壇酒,自己飲,也喂她。

  酒色如血,仿佛燃燒的紅色寶石,微微一潑就濕透了指縫間,香甜氣息順著白玉長指流下,浸透衣袖。

  楊柳晚風深巷酒,桃花春水隔簾人。

  她被他抱著,身軀抵著,坐在梨木桌上,伸手去撫摸掉他唇邊的清涼酒液。

  酒色如醉,色授魂與,他的唇如此鮮研,裡衣貼著頸子的地方落了青絲,儘是嫵媚的顏色。

  采衣,他輕聲低語,睫毛在吻她的時候在她頰畔的肌膚上輕輕起伏震顫著,聲若絲帛,不似相望一眼的花開。那種感覺,帶著溫柔帶著期待帶著憐惜,佔據了全部的心。

  嗯……江采衣柔順的仰起頭,任他的嘴唇滑上頸子,然後向下。

  帶著香甜酒意的唇齒咬開了她襟口的衣襟,露出輕顫的肌膚,貼合著手指緩緩撫觸。

  她彎著背脊,一手攬住他的後頸,然後就被慢慢放倒,坐了冰涼的桌面上,身畔還有一壇壇高大的酒樽。

  她背後抵著巨大的粉青釉酒罈,足下一涼,才驟然驚覺他脫了她的繡鞋。

  瑩潤的肌膚嫩潤的幾乎透明,裙裾被掀起來,然後順著腿滑上腰間,褻褲也被扯落。

  美豔傾城的帝王彎起美目,輕輕笑著,反手扯落腦後的龍紋琥珀簪扔在地上,一背青絲如綢如緞瞬間披散開來,滑在兩人身側。

  簪子掉在地上,血紅色,略透明,簪針為圓形,上端略彎曲,簪首為蘑姑形,通體飾龍紋,滾在地上,清脆悅耳。

  她唇上有著淡淡的胭脂,是紅色丁洗出,選花瓣,搗碎,加棉絮曬乾,最後用細沙濾過才有這樣的鮮研。

  胭脂的顏色有好多種,石榴嬌、大紅春、小紅春、嫩吳香、半邊嬌、萬金紅、聖檀心、露珠兒、內家圓、天宮巧、洛兒殷、淡紅心、猩猩暈、小朱龍、格雙唐、媚花奴……他最喜歡哪種呢?

  就這麼朦朦朧朧的想著,他的嘴唇沾上了她的胭脂,妖嬈的紅中一絲香豔。

  紅色的痕跡隨著他的親吻從柔嫩的頸子向下,再向下,她的身體比薄薄的裙擺絲帛還要顫抖的厲害,「嗯,皇上……」

  他的手指又燙又熱,撫摸過的地方仿佛被火燒過,他的手滑過她的豐乳,撫摸過小巧的肚臍,然後分開她腿間濕漉漉的粉嫩丘陵不輕不重的揉弄。

  他的青絲絲緞一樣低垂下來,鋪散在她的周身,她枕著他的烏髮,似在海棠花海間。朱砂點唇,漣漪作裙,一兩點相似,甘之如泉,濕了臉上妝華,年華似袖口邊的一襲涼風,妖嬈成畫。

  江采衣的身上別無更多裝飾,除了鬢角那一對剛剛別上花勝,就只剩手腕上的白玉鏤空扭股鐲。

  鐲子白而無暇,由三根玉繩扭作麻花狀,彼此相連相依,但又各自獨立,戴在手腕上,手稍稍一動就會發出叮咚清脆的碰撞聲,溫文爾雅。

  溫熱的舌尖抵著她手腕處玉鐲和肌膚的貼合間隙處細細吮噬,麻癢的令她發熱。

  他美眸在長睫下春波魅惑,衣若蝴蝶翩翩滑落,似月華下人間四月絕春媚。

  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柳絲下傳來,采衣,你真乖。

  她就是好乖好乖的,任他擁抱。這一世,似乎尋尋覓覓霜白染了鬢髮,這麼這麼久,才終於等來了這麼一個人。樹葉婆娑,頓覺飄然風乍起,連心扉都翻開了。

  沉絡垂下頭去,分開她的雙腿,優美的腰背帶著令人震顫的力量嵌入。

  他將她從桌上抱起來,姑娘軟軟的頸子枕在他的肩頭,呼吸著長髮和頸子肌膚交接處清冽的海棠味道。

  「朕想想……這裡,」沉絡彎起嘴唇,長指掠起耳畔長髮,將一順綢緞似的順滑長髮擄到另外一側去,露出線條妖嬈的耳垂,「朕這裡很敏感,你可以來試試,嗯?」

  她的手指都緊張的濕潤了,被他的手握著,揉上他的耳垂,然後湊過頭去小心翼翼的咬住,就聽到耳畔帶笑的喘息。

  「還有這裡,這裡,嗯……這裡……」

  她的腰被摟緊,幾乎要勒斷了,沉絡的指頭插入她足趾的縫隙,將一個柔軟瑩潤的小腳握在掌心,勁腰一挺。

  「啊恩……」她的腿搭在他的手臂間,一條腿垂在桌沿上,艱難的,興奮的,將他狂肆的欲望給包裹進來,渾身都在發抖,卻又興奮,緊緊揪著他的衣襟。

  那對花勝隨著他劇烈的動作在鬢間搖曳,少女的身體向後弓成了一個半圓的弧度,夜色中魅惑無度,柔軟香甜。

  「陛下……嗯,陛下……」楚楚可憐的少女一腿曲彎被他握著,一腿低垂,隨著腿間美豔驚人的男人急速的抽插而晃蕩。

  身下的桌案被撞得嘎吱嘎吱劇烈作響,他是衣物被紅酒潑濕了,一朵又一朵仿佛豔麗的紅梅,在襟口衣袖開成雲霞明媚。

  太多的感覺積累著,似乎需要瘋狂的擁抱和纏綿才能宣洩,靜謐的酒莊裡面充斥著嬌喘歡愛的聲息。

  酒那麼濃,那麼甜,幾壇倒了,葡萄鬱鬱芬芳。

  窗外梨花落落,冰雪為容玉做胎,柔情合傍鎖窗隈。香從清夢回時覺,花向美人頭上開。

  珠箔飄燈,像是從新婚燕爾一直映照到了白頭。

  她的身體不由自己控制,坐在桌沿,兩人腰腹交接,在滿室酒香中隨著他的抽戳律動而顫動。胸前的飽滿跳動著,臀下的裙裾被抽出的淫液沾濕,濕膩的貼著肌膚。

  江采衣將手探入沉絡的衣襟,軟軟的抵著他衣衫下的肌膚。那麼溫熱,肌膚細膩有如絲緞,其下包裹著的肌肉卻是力量十足,要著實用上一把力氣才能按得動。

  火熱的感覺從足底一直燒灼到喉嚨,美麗的帝王喘息聲有絲沙啞,柔嫩的小穴仿佛小嘴一樣吞吐吸吮著他的欲望,濕潤銷魂讓人血液幾乎逆流。

  柔軟的身子隨著撞擊的動作而不住顫動,軟的仿佛春日裡的棉絮,在他的懷裡要慢慢化開。

  采衣睜著濕潤的眼睛,虛軟的手沿著他光滑的曲線遊移。

  肩背線條乾淨俐落,繃緊如同一張拉滿的彎弓,一條凹線帶著輕微的弧度劃過整個背脊。

  采衣的手指顫抖濕滑,沿著他緊繃的肌膚向下滑去,抵在他優美結實,不斷律動起伏的腰間。

  巨大的欲望狠狠向前衝擊,激烈的抽出,狂猛刺入,結實窄臀在白嫩腿間急遽律動抽戳,伴著她軟綿綿的吟叫。

  「嗯……」沉絡顯然喜歡極了,下身的動作失控的狠了好幾分,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幾欲爆發的那一點,叫囂著想要一個出口。

  她的雙手軟而溫順,小鳥撫蹭一樣,在他身上不停的青澀滑動,毫無章法。每一下撫觸都帶起一股灼燙的熱流,他幾乎失控,身下姑娘唉唉軟軟的叫著,他簡直要將她撞到支離破碎才盡興。

  將她柔軟的手緊緊按在腰間,五指收起,沉絡笑著喘息著,唇齒撬開採衣的唇瓣,放縱的輕咬,將那小小的舌尖拖出來,露骨的輾轉勾撩,「進步的真快……采衣,繼續摸,不要停。」

  堅硬光滑的下頜,微微滾動的喉結沾濕了薄汗。

  因為狂暴的激情而猛烈凸起,美得驚心動魄的鎖骨上留著淡淡的紅痕,一樣在薄汗中白皙灼人。

  他喜愛她主動的親吻,哪怕是青澀的啃咬也銷魂。 因為是戀人的肌膚,所以接觸的時候多麼美妙,每一分呼吸都灼熱危險。

  采衣軟軟的叫著,身體被撞擊的一拱一拱,飽滿豐乳隨之蹦跳,晃蕩著白瑩瑩的波濤。

  緊緊按著她的肩,沉絡一把扯下她堆在腰間的裙裾,連帶還掛在腳尖晃蕩的褻褲,再難忍耐。

  粗大男龍狠狠頂開濕漉滑膩的蜜穴瘋狂聳動,兩片小小的花瓣隨著不斷的抽戳範進翻出,蜜液順著股溝津津流了下去。

  「啊恩……陛下……啊!啊!」她渾身的骨骼都在猛烈的衝擊中戰慄,腿間紅嫣的銷魂處被粗大男龍強行進入,直抵花心的最深處,將軟嫩小穴撐到極限,巨大紅腫粗長不斷來回抽動。

  優美身軀在雙腿間起伏拍打,淫穴死死咬著不斷進犯放縱的粗大棒身。

  戰慄的姑娘幾近抽搐,每一撞擊都將她整個人頂起來,再狠狠落在桌上,肉體和桌面拍擊的聲響無限淫靡。

  「嗯嗯,嗯……我要到了……」每一次激情都驚心動魄,狂潮一樣將她淹沒,粉嫩小穴難耐的吸吮著,他的下腹緊緊貼著她的下腹,急速而暴虐的一陣小幅度抽插律動。

  采衣難耐的來回搖擺著小腦袋,被太過巨大的男龍這樣抽插著,已經分不清是痛苦還是極致的愉悅,柔軟下臀被他手掌掐著不斷上拱,兩人交接出拍打聲緊湊清晰,蜜液都被激狂的抽戳搗成了細細白沫。

  「是麼?」低聲的喘息在耳畔緊緊咬著柔嫩肌膚,沉絡抽出下身將她轉背過去,面朝下按在桌上,掰開她瑩白的臀瓣。

  「啊!……皇上你……」渾身顫抖,采衣整個人面朝下趴在桌上,臀縫裡白液粘膩著流淌。只能高高翹起後臀,赤裸著承受身後愈加激烈的戳插侵犯。

  她的衣服全散了,交疊鋪在桌上,淩亂席捲,如同狂風過境後一般糾纏。

  他的長發落在她身上那麼涼,那麼滑,他的衣服也在瘋狂的交歡中掉落了,江采衣微微嗚咽一聲,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下腹難耐的縮緊,抽搐顫抖。

  她的腳趾緊緊蜷起,細弱手臂頂在桌面上,桌面是光亮可鑒,她羞恥的撇過頭去,不敢看桌面倒映出她被寵愛的浪蕩景象。

  雪臀間粗大肉棒不斷抽插,雪白的飽滿不斷被腰腹撞擊,顫抖晃動著,瘋狂進出的景象太過刺激,交歡研磨出的水液順著他抽動的粗紅男龍流下來,沿著她的腿留在清涼桌面上一灘淫靡妖媚痕跡。

  潔白雙腿不斷顫抖,采衣忍不住扭著身子想躲,卻被一把攬住更狠厲的抽插進出,不管怎麼扭身,總能被他牢牢控住,肆意縱歡。

  酒味熏得人欲醉,更熏得人欲發狂,她嗚咽過後,是一陣一陣的媚叫嬌吟。

  交歡處好生銷魂,她的蜜液越流越多,雪臀在極度刺激下風中落葉一般顫抖抽搐,啪啪的激烈聳弄聲不絕於耳,將她拋到一層有一層的煙花雲端。

  金碧熏龕暗,流花螢火。采衣已經聽不清誰的喘息是誰的,只是每根神經從頭髮到指尖就在發抖,在狂喜中發抖,在暈眩中抽搐。他的手指掐著她的豐臀,她在抖顫中收縮再收縮,抵在男人胯間嬌吟著,如同一個柔順的布娃娃任他逞歡馳騁。

  沉絡摸到身側的酒罈,抓起她腦後的青絲仰起她的頭,濃郁香甜的馥鬱氣息襲來,灌滿了她的嘴,涼涼的酒液順著纖細的脖頸留下白皙肌膚,一滴滴落在桌面,仿佛紫紅色的珠玉。

  放縱的紅唇吻著她身上殘留的酒液,他的長指摸到她濕漉漉的嬌穴外面,一面狠狠進犯放縱一面捏著蜜穴外的小珠輕柔撚弄,揉的她渾身溢出薄汗,一聲一聲嬌媚軟爹,酥柔入骨。

  「酒是色媒人,朕的采衣真是……可愛可憐。」他的長睫在鳳眸眼角微微翹起,豔若冷刀,下身猛然狠狠挺動,粗大熱鐵此次盡根沒入蜜穴,大開大闔沖頂起來!

  垂眸看著她小穴在巨大熱鐵蹂躪下濕津津的美景,興致勃發,掐著她的腰又是一陣要命的狠狠聳動。

  「嗯嗯……」她微張的小嘴濕潤,帶著微醺酒氣,輕口一吐就是香甜,被不斷抽插寵愛著,采衣小手攀上身側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青筋泛起,白皙指尖泛紅,有著薄汗,溫潤似玉。鼻翼間充斥著他獨有的海棠香味,她伸舌輕舐,舔過他一根一根緊繃的指頭。

  身下的抽送越來越瘋狂,滿室只能聽到肉體急速交接拍打的聲音和銷魂的喘息。采衣小貓一樣求饒的叫著,細白小腰承受不住過度劇烈的衝擊,在他胯下楚楚搖擺,看起來可憐至極。

  沉絡眯起眼,貝齒咬住了紅豔下唇,指尖傳來的軟糯觸感直透血液,他俯下身去看著自己的欲望在她粉嫩的秘處進出的景象,那柔軟的觸感真是無與倫比。銷魂至極。

  沉絡驟然握住她的柔軟手掌,摸向兩人交歡縱情的地方,「采衣,朕就是這樣要你的,喜歡麼……嗯?」

  「皇上!」她可憐的叫喚一聲,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沉絡卻強硬的按著她的手,逼她撫摸兩人不斷交接挺動的欲望,粗壯的肉棒隱隱漲大,越來越猙獰狂暴!

  「皇上……皇上……」燙熱的蜜穴濕的更厲害,渾身都酥得發軟。

  她的指尖觸及處,她濕漉漉的粉嫩柔軟的緊縮吸吮著,她,她還摸到了他大開大闔狂放進擊的男性欲望。

  她的手指和她的小穴同時感到了那粗壯欲龍如何灼燙漲大,那燙手而盤庚的青筋的觸感,那強硬的擠開她緊縮的水嫩的花瓣的力量……

  采衣抓緊身下散落的綾羅,持久的性愛讓她眼眶發紅,柔嗓沙啞,可是身後欲根的抽送越來越快越來越放肆,她終究還是忍不小聲哭泣了起來,淚水順著細嫩的臉頰,滑入他在她頰側吮吻的唇瓣。

  「啊啊……」

  月白如畫,兩人髮絲傾斜,糾錯交纏。

  柔嫩的姑娘軟若藤蔓,急促的呼吸在沉靜的空氣中婉轉,夜涼如水,唯此處香豔熾熱。

  每一夜,他們都曾如此糾纏,

  這些日子以來,每一晚每一晚,他們都在彼此纏綿中度過。她枕在他發間,他摟著她入睡。他豔紅柔軟的嘴唇她無比熟悉,可是,從來不若今日一般甜美。

  那甜美的唇落在了她的頸上,中間隔著散亂的髮絲,烙印在肌膚上引發陣陣戰慄和別樣的酥麻,他的下顎有她啃咬後的淡淡紅痕,分外有一種近於妖豔的美麗。

  他的手臂那樣溫暖,恍然間他仿佛很早很早就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裡一般,年少春山薄,騎馬依斜橋,滿樓紅袖招,挺拔俊美。

  讓人的心都在發抖。

  那麼甜美,那麼甜美,心裡的悸動還不願告訴他,可是好生明晰啊。

  風吹落紅蠟,明月西樓,伴我朝夕。

  他說,我也是啊。

  我也是啊。

  ────我喜歡你。

  ────我也是啊。

  心跳的很厲害,悸動的很厲害,他往日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記得清楚,都歷歷在目。原來,這就是在意。

  原來,這就是喜歡。

  【小劇場】

  江采衣:一對銀錫花勝買八十兩,皇上你知不知道咱北周物價啊!

  小皇帝:……

  雷宇晨:陛下,你匡我!你明明很會泡妞!壓箱底的絕活都給自己留著!過分!

  小皇帝:愛卿,不是朕不訴你,這一招不是人人適用,要看條件。

  雷宇晨:看什麼條件!!!

  小皇帝:看臉的條件。

  雷宇晨:……Q_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