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氣溫像是在冰水裡泡過,夏醇前腳邁出門口,另一條腿竟然不想再邁出來了。街上有人向他點頭打招呼,除了和氣的大叔,還有一起去巨木的隊友。
在這之前他一出門就會收到一把「和善」的眼神,一夜過去,所有人都變了態度,就連車亦都沒有仇視他,只是裝作沒看見而已。夏醇一一回應,領著小鬼往墓地走去。
基地後面有一片地被用作墓地,他們總是儘可能將外出不幸遇難的同伴遺體帶回來安葬。這是崔江樹的意思,他不許任何人隨意拋棄同伴,即便是在這每天都有人死去的末世。
崔江樹主持下葬,緬懷逝者生前的美好品性。陸徵拄拐上前也說了很多,神情比平時嚴肅。夏醇還是第一次留意陸徵的容貌,這個男人讓他想起曾經的隊長。
葬禮結束後,那幾個有孩子的家長跟他們談論「死亡」,夏醇也裝模作樣對小鬼說:「人人都會死的,可能死於疾病,可能死於意外,也可能是安逸的自然死亡。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的必然經歷,死亡並不可怕……」
他以為小鬼會像平常那樣用死魚眼回應他這個戲精,但小鬼卻目光平淡道:「永生比死亡更可怕。」
小鬼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被周圍的人聽到了,忍不住盯著這個五歲的孩子多看了幾眼。夏醇也是怔了一下,他忘了小鬼沒有生老病死,也不會體會到死亡的痛苦和可怕。那句話讓他莫名有些心酸,想把小鬼抱進懷裡揉一揉。
礙於現實,他只能戳戳小鬼的臉蛋。小鬼似乎很喜歡他的觸碰,眯起眼睛一副愉悅的樣子,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指尖一片柔嫩,夏醇的胸口被無名氣體填滿膨脹,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似的。他半蹲下來看著小鬼的眼睛,拿出最正經嚴肅的表情:「為了能陪在你身邊更長更久,我一定會保證自己健康平安又長壽。」
「還有歡喜,」小鬼難道露出明顯的笑容,「因為吃了壽喜燒。」
夏醇被他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能記得另一個形態時的事情?」
小鬼微微偏著頭:「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
夏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在手指即將抽搐之前收回手。
陸徵遠遠看著這副溫馨美好的「父子」相處畫面,內心滿是感動和憧憬,彷彿清晨的陰霾都被驅散了。他拄著枴杖來到夏醇跟前道:「在給他講人生道理嗎?」
夏醇站了起來:「他比我懂得多。」
陸徵只當他是在開玩笑,正要學夏醇的樣子摸摸小鬼的頭表示好感,小鬼抬頭擋住他落下來的手臂,轉身抱住了夏醇的腿,怎麼都不肯放手。
夏醇心說雖然小鬼以前也喜歡這麼抱過來,但都記得他的情況,很快就會放手,今天這是怎麼了。他揪著小鬼的後領子,提小貓一樣提起來。
陸徵嚇了一跳:「你從來不抱他的嗎?」
夏醇一本正經:「孩子不能老是抱著,會慣壞的。」
之前發飲料的大叔經過,聽到他這麼說,立刻附和:「沒錯,尤其是男孩。我兒子小時候就是被他媽慣壞了,一直都很任性……」
眼看對話要變成奶爸育兒經,夏醇急忙告辭。陸徵叫住他說:「晚上我要帶人去巨木那邊清理眼球,順便去倉庫搜索物資,留在基地裡的隊員不多,你幫我看著點。」
夏醇看了看陸徵的腿:「你都這樣了還出去?我替你去吧。」
陸徵無所謂地笑了笑:「沒關係,若是真的遇到危險,就算我跑不動,最起碼還能給大家當個肉盾。」
夏醇耳畔響起一聲哀嚎,隊長堵在門口想要擋住蟲人的身影從眼前一身而過:「……你,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陸徵微微睜大眼睛,竟似有些受寵若驚,嘴唇動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夏醇以為他該說的都說完了,便帶小鬼離開了。
好不容易絞盡腦汁想出一句「你也一樣」,最終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陸徵自嘲地笑了笑,餘光瞥見車亦從最後的建築物方向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迎向車亦道:「你為什麼不來參加葬禮?」
車亦滿不在乎地哼笑一聲:「死都死了,形式有什麼用。我會替他們守住這個地方,這就行了。」
陸徵攔住他的去路:「你去地下做什麼?」
車亦用一種「這還用問」的眼神回應他:「人關在那裡,總得有人問問他們還有沒有同伴之類。」
陸徵按住他的肩膀沈聲道:「別再那麼做了,我們現在不需要……」
「老大,」車亦不無厭倦地打斷他,貼在他的耳旁道,「你喜歡負罪感就自己一個人當罪人,別把這種感覺強加給別人。剛剛參加完幾個兄弟的葬禮,你該不會轉頭就認為天下太平了吧。」
陸徵陷入沈默,直到車亦走出很遠,才仰頭看向教堂上方醒目的十字架。
傍晚時分,陸徵帶隊出發。夏醇做了干鍋手撕包菜和雞蛋羹,跟小鬼窩在小屋裡吃得渾身暖和。
小鬼看向窗外走來走去的人:「今晚很多人。」
夏醇:「嗯,他們慶祝消滅怪物,在東邊那座較大的房子裡一起吃飯喝酒來著。」
小鬼:「他們沒叫你去?」
他樣子像是在為夏醇抱不平。夏醇笑道:「怎麼會呢,我可是頭號功臣。不過我拒絕了。」
小鬼不解:「為什麼?」
雖說閻浮親口承認不需要吃飯,但夏醇已經習慣了跟他共同進餐。習慣這種東西很不好改,若有心戒掉,就得無時無刻想著,那樣實在太累。
況且小鬼似乎並不知道已經自我暴露,還在用夏醇最喜歡的姿態進食。看來演技這種東西,只要你想,它隨時都能上線。
夏醇撥弄他的髮絲,纏在手指頭上繞著玩:「我這人很挑飯友的,不是什麼人都能跟我同桌吃飯。」
小鬼抿起嘴唇,還是沒能完全藏住笑容。
飯後,夏醇要去「值夜班」了,臨走前還不忘來一次父子深情告別:「爸爸去工作,你要乖乖睡覺。」
早就學壞了的小鬼十分自然地回應:「爸爸不在身邊,我睡不著。」
夏醇哈哈笑了幾聲,衝小鬼做了個鬼臉,心情很好地離開房間,與隊友一起開始了夜巡。他不需要站崗,走來走去機動巡邏,正好方便探查情況。
隊友叫陳奇,就是前幾天受傷被抬回來那位,當時看著已經沒救了,想不到這麼快就活蹦亂跳地出來了。夏醇驚訝地說:「你的傷這就好了?」
被繃帶纏得像個木乃伊似的陳奇說:「差不多吧,我恢復能力很強的,但還得每天換藥打針。」
這哪裡是很強,簡直是逆天。夏醇總覺得這人其貌不揚但或許深藏不露:「你的異能該不會是治療或者重生之類的吧?」
陳奇哈哈大笑:「我是植物系異能,不過恢復得那麼快的確跟這個能力有關。」
在他瀕死之際,軀體半植物化了。他給夏醇展示了一下,將手臂變成了一簇簇蔓藤。夏醇一眼認出就是這東西在他們剛來那天把童維捲走的。
夏醇一臉親切:「奇奇,你把我朋友帶去哪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陳奇:「……我只是把他交給了神父,至於之後他怎樣,我也不清楚。那個啥,你別叫我奇奇,以前只有我哥和我女朋友這麼叫,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夏醇向他道歉,陳奇笑著擺手,趁周圍沒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很糙的小布丁給他。這是他從廚房偷出材料、用電飯鍋做的簡易版,吃起來還有一股雞蛋的腥味。但夏醇盛情難卻,還是在隊友的注視下吃完了。
「你這刀不錯。」夏醇瞄向隊友的腰部,那裡掛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刀。
陳奇不無得意地將刀抽了出來給夏醇展示,那是一把鯊魚刀,刃背都有鋸齒。被這把刀捅進去再拔出來,那滋味一定無比酸爽,想想都腸子疼。
陳奇喋喋不休地介紹這把刀的來歷、優點,他的熱情讓夏醇有些不適應,好在他還得去醫院換一次藥,到了醫療所門口終於停止了絮叨。
「等我幾分鐘,馬上出來。」陳奇跑了進去。
入夜之後,各處都熄了燈,醫療所裡倒是亮著幾個。夏醇靠在門口的牆上點了支菸抽,心裡猜想著童維可能的所在地,今晚會不會又出現那天夜裡詭異的情形。
直播一直開著,夏醇見四下無人,就跟觀眾聊了幾句,自嘲愛管閒事又操心。
「我的人生缺醇哥這樣一個會做飯又操心的男人。」
「這叫愛崗敬業,你不是探秘主播嗎?」
「不,醇哥是美食主播……」
「哈哈哈哈哈哈,這美食主播總是搞副業。」
「所以你叫夏蠢蠢。」
「別這麼想,如果不是愛操心,當初可能就不會遇到閻浮男神了。」
基地裡十分安靜,大門方向偶爾有人的聲音,也只是閒談而已。夏醇的煙早就抽完,又跟觀眾貧了幾句,發覺陳奇已經進去有段時間了。
他探頭往門口看去,對站在前台做登記的護士道:「哥們兒,看見陳奇了嗎?」
護士轉頭看他:「陳奇?早就換完藥了,他沒出來嗎?」
這護士正是給陳奇換藥的人,手腳麻利弄好之後便去處理其他事。他走的時候陳奇正在穿衣服,早就該離開了。
夏醇問清陳奇所在的病房,快速跑上了二樓。走廊裡的燈有點問題,時不時便跳一下。他的腳步聲迴蕩在頭頂,更襯得樓層一片寂靜。
很快找到病房,夏醇正將手伸向門把手,突然有人按住他的後腦勺往門上狠狠撞去。
夏醇及時用手擋住,同時抬腿在門上一蹬,用力抵著身後那人後退,抓著那人的手臂來了個過肩摔。
那人倒地之後立刻魚躍而起,夏醇藉著微弱的光線看清那張臉,吃驚地說:「怎麼是你這個變態!」
對方正是宋巡,他一臉寒意地質問:「你把童維藏到哪了?」
這個問題也是夏醇想問的。二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唯一的默契是都不想引起注意,於是竭盡所能不發出聲響,儘量避免碰到東西,被打疼了也悶不吭聲,活似一幕啞劇。
夏醇沒想到這個送快遞的不僅異能厲害,肉搏戰也十分了得;對方想法與他不謀而合,思忖如何能一擊必殺打破僵局。
想起鋸下狗頭那一幕,夏醇做了個停戰的手勢:「我也不知道童維在哪,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他還是個孩子,你難道想繼續對他施暴嗎?現在走還來得及,不然等我的同伴來了,你就走不了了。」
宋巡聽得一愣:「施暴?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夏醇點點頭。宋巡又氣又好笑地說:「所以你就自以為是地把他帶到了這裡?」
夏醇:「什麼叫自以為是,他身上那麼多傷都是怎麼來的?」
宋巡盯著夏醇的眼睛看了許久才開口:「他騙了你。你帶我去見他,我要當面跟他說清楚。」
夏醇不知道誰是騙子,他只是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童維說的才是真話,那麼將宋巡帶到童維面前,可能會讓一個孩子受到傷害。
他一邊說話分散宋巡的注意力,一邊悄然摸向身後的門把手,猛地一轉打開房門,想讓陳奇出來幫忙。
日光燈閃動之間,衝擊力巨大的一幕映入眼簾,門口二人全都僵住了。陳奇躺在病床上,換藥時脫下的衣服還沒有穿好,他仰面朝天,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腹部有一條又長又深的橫向切口,幾乎將他的身體一分為二。
他的手臂和小腿從床沿垂下,血流如溪水一般順著他的四肢流淌到地上,匯成一攤血河。
空氣中瀰漫著刺激的血腥味,夏醇感到一陣陣反胃,可嘴裡溢出的卻是雞蛋的腥味。不等他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宋巡先發制人將他按在牆上:「帶我去見童維。」
牆壁擋住了視線,但夏醇卻依然「看」得到陳奇被切開的腹部。他閉了閉眼睛:「好,我帶你去見他。」
宋巡奪過夏醇配發的手槍抵在他的腰間,低聲威脅一番。趁樓下沒人,二人走出醫療所。夏醇帶他轉入旁邊陰暗的巷子道:「為了找童維,你一路追查到這裡,還不惜殺人,只是為了將他帶走,繼續折磨他嗎?」
「人不是我殺的,我也沒有碰過童維。」宋巡淡淡地說,「信不信隨……」
話音未落,他眼前一片金星,連連後退幾步。他心底一片驚愕,想不到前面那個男人動作竟然這麼快,甚至讓人看不清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一記肘擊之後,夏醇沒給宋巡反應的機會,直接將他打暈在地,掏出紮帶將他反手綁在一根水管上,祈禱他不要太快醒來,變成霓虹燈逃走。
外面傳來驚呼和嘈雜的腳步聲,大概已經有人發現陳奇的事情了。夏醇無法確定宋巡說的是不是真話,不想這麼快就下定結論將他交給基地的人處理。陳奇的屍體有些異常,他得回去查看清楚。
等他跑出巷子,醫療所門口已經圍了很多人,不斷有被驚醒的居民從住處跑出來,一臉驚恐地向其他人打聽具體情況。
夏醇又回到那間病房,除了必須堅守崗位的狙擊手,其他人都趕了過來,醫生正在查看陳奇的致命傷,夏醇走到近處,雙眼立時被染紅,及時把直播關掉了。
地上的血泊之中,還有臟器的殘體。陳奇的鯊魚刀掉在地上,被剖開的腹部空空蕩蕩,內臟竟似都被取走了!
周圍傳來嘔吐聲和哭聲,很快有人冷靜下來,義憤填膺地號召所有人對基地展開搜索,一定要把這個喪心病狂的變態殺手找出來,不僅要為陳奇報仇,更要保護大家的安全。
眾人紛紛響應,子彈上膛,跑出醫療所開始了大搜索。門前聚集的居民因為太過害怕不敢回去,崔江樹趕來一番安撫,帶著他們去教堂祈禱等待搜查完畢。
夏醇跟在隊伍後面,回憶著病房裡的細節。其他人都認為陳奇的刀掉在地上一定是自衛的時候被擊落的,但從他腹部的切口來看,兇器應該是鋸齒形的。
有可能是兇手奪走了陳奇的刀對他下手,也有可能兇手本身就能變成圓鋸,宋巡就有這個能力。但問題是,現場只有一個放著藥物的架子倒在地上,沒有其他打鬥痕跡,陳奇總不至於被一下放倒吧?而且陳奇流了那麼多血,如果真是宋巡做的,那他身上怎麼可能一點血跡都沒沾上?
陳奇的死太過離奇,夏醇趁其他人走遠,悄悄溜回醫療所旁邊的巷子,想把宋巡帶回住處暫時藏起來,等他醒了再「審問」他。
可是當夏醇回到那裡,宋巡已經不見了。
夏醇有些後悔,應該早點叫人來把他關起來。如果真是宋巡做的,那他逃走之後不知潛伏在哪裡,基地裡的人豈不是有危險。
夏醇衝出巷子,正巧被隊友撞見,於是叫上他一起搜查。他們找遍了每一棟房子、每一個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夏醇也沒有發現類似霓虹燈之類的光源。
氣憤失望的隊員們去教堂向崔江樹彙報搜查結果,兇手可能已經跑了,但這卻說明有人能夠在他們的防禦下來去自如,這令眾人更加恐慌。
閻浮陪夏醇去了教堂,一臉淡然地站在他旁邊。基地裡的人都知道閻浮的「異能」,即便他是成人形態,實際上還是個五歲的孩子。
他們不免覺得夏爸爸心太大,讓這麼小的孩子來聽如此血腥殘忍的事情,造成心理陰影怎麼辦。
夏醇對閻浮悄聲道:「你能感知到宋巡或是其他異常情況嗎?」
閻浮輕輕搖頭。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像是一片虛無,他們所有人都是虛無的一部分,釋放的神識並非無法感知到任何事物,而是所有事物都一樣。
夏醇抖了抖腿,口袋裡輕輕響了一聲。他摸出那串念珠道:「這個還是還給你吧。」
閻浮投來疑問的眼神。夏醇摸摸鼻子:「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我這裡我總是不放心。萬一弄丟……」
「無妨,」閻浮淺笑,「我的就是你的。」
念珠隨著夏醇的手晃了一下:「那……我會好好保管的。」
閻浮看向他:「我也會好好保管我的東西。」
這話乍聽上去像是意指念珠,可閻浮的眼神卻蘊藏著無盡深意。夏醇被他看得心臟快要爆炸,立時明白了他所謂要好好保管的對象是什麼。
或者說是誰。
他把念珠收好,聽到崔江樹的聲音:「諸位請不要慌張,犯下如此罪惡的人不可能是我們中的一員,我們都是天父虔誠的子民,越是危急關頭越要彼此信任彼此扶持。」
懷疑最能催生恐懼,而恐懼會令人做出難以想像的行為。此時此刻,神父必須先安撫人心,讓大家不要互相猜忌。
人心惶惶之際,後面傳來一個溫厚醇和的聲音:「兇手身上一定沾了大量的血,大家聽到叫聲後立刻跑了出去,他沒有時間清理自己並換衣服。如果他在我們之中,肯定會立刻暴露的。」
眾人轉頭看到夏醇,隨後又面面相覷。事實的確如此,這番話比空洞的安撫更加有效。
見騷動議論停止,崔江樹向夏醇投去讚許的目光:「我瞭解你們此刻的心情,但請保持冷靜。我們一起面對過無數次生死攸關的困境,每一次我們都戰勝了敵人,戰勝了自己,這一次也會是一樣。隊員們經過搜查,並沒有發現喪屍或是入侵者……」
有人小聲道:「那剛剛是怎麼回事,陳奇的肚子都被掏空了不是嗎?」
崔江樹沈著地說:「各位不必擔心,這只不過是寒潮來臨前的一次小小的考驗,而我們的救贖已經出現了。」
夏醇心說不趕緊檢查屍體和防禦漏洞,在這裡談什麼考驗救贖?宗教這一套就是麻煩……
正這麼想著,崔江樹朝旁邊招了招手,一襲白袍的童維走了出來。
夏醇頓時睜圓了眼睛,不知道這又是唱的哪一齣戲。
崔江樹攬著童維的肩膀朗聲道:「聖子從天而降,他完全獻上自己成為我們的贖罪祭品,用自己的寶血救贖我們,死在十字架上,被埋葬後又重新復活;他升上高天,向天父為他的聖徒祈禱;為了上帝國度的實現,他將會再來;他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崔江樹抓著童維的手腕高高舉起,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他傷痕纍纍的手臂。他皮膚十分白皙,更襯得那些傷疤慘不忍睹,引得周圍一片驚呼。
夏醇上一次看到童維的傷處是在暗無星月的夜裡,看得並不真切。這時繞過人群到近處細看,童維手臂上的傷疤猙獰無比,甚至還有大片新長出來的皮肉。
那些傷痕絕不是人為,或者說不是正常的活人所為。夏醇想起那些喪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難不成童維真的被喪屍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