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愛染三千·06

  諸法本空,心無縛著,於根塵中,得大解脫……

  夏醇耳畔是不休不止的佛經梵音,唸得他頭痛欲裂。冥冥中又有另一個聲音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終於將他渙散的意識凝聚起來。他悠悠睜開雙眼,逐漸清晰的視線中出現了白奇楠焦慮擔憂的神情。

  「夏醇你醒了?」白奇楠又驚又喜,有些手足無措地摸了摸夏醇汗涔涔的額頭,「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夏醇呆滯地盯著天花板,十幾秒後才恢復知覺:「沒事,就是好像做了一場夢。」

  白奇楠劫後重生般笑了起來,很快又變回擔憂:「你夢到什麼了,為什麼一直在哭?」

  哭?夏醇手背在臉上一抹,濕漉漉一片。他坐起身把臉上的淚水擦乾,平靜地問:「香品燃盡了嗎,再點上一隻,我還沒有找到事情的因由。」

  白奇楠看向桌上的香爐:「早就燃盡了。不過現在已經快到早上,再要焚香得等到午夜吧。」

  夏醇這一夢,便夢了三四個小時。不過對於時間飛逝的夢境來說,又滄海一粟般短暫。夢中所見種種還歷歷在目,尤其是閻浮看向業奢天的最後一眼,令夏醇心口一陣鈍痛。

  「我想吃點東西。」夏醇有種跑了一萬里路的感覺,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眼花。

  白奇楠伸手去扶,又不太敢碰他。見夏醇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才說:「抱歉,這個時間,廚師還沒有開始準備早餐。」

  「沒事,我隨便吃點就好。」夏醇走到門口嚇了一跳,好好一扇門裂成兩半,慘得很。

  白奇楠不無尷尬,當時他急於破門而入,等不及去拿鑰匙,直接到不遠的工具房取來斧子把門劈了。

  「反正過了今天午夜,它就會恢復了。」白奇楠不怎麼在意。

  二人來到廚房,夏醇打開冰箱,白奇楠卻擋在前面說:「我來吧。」

  「你還會做飯啊?」夏醇挺意外。

  「只會一些簡單的,」白奇楠從冰箱裡拿出雞蛋黃油等食材,「在國外上學的時候,跟家裡斷了聯繫,一切都親力親為,學了不少東西。」

  夏醇笑了笑:「豪門少爺的叛逆期嗎?」

  白奇楠冷冰冰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就不見了。他做了兩份火腿蛋餅卷,拌了個水果蔬菜沙拉:「只有這個水平了。」

  夏醇餓到看什麼都重影,即使是簡單的早餐在他看來堪比珍饈佳餚。他顧不上客氣直接開吃,含糊地說:「很好吃,謝謝。」

  白奇楠嘴角翹了翹:「你……在夢裡消耗了很多體力嗎,究竟看到了什麼?」

  夏醇動作頓了一下,放慢進食速度:「大概是這種困境形成的原因吧。」

  白奇楠被困絕境太久,試過多種辦法都失敗了,早已心灰意冷。現在聽到夏醇這麼說,連聲音都有顫抖:「原因是什麼,有幾種解決方案?」

  「……白總,需要我做個PPT給你彙報一下嗎?」夏醇調侃了一下,收起笑容又說,「再給我點時間,我還要再試一次。」

  白奇楠:「好,今晚我跟你一起。」

  「不行,」夏醇再一次拒絕,「我現在不能解釋,但請你一定相信我,等一切水落石出,我會告訴你的。」

  這混沌的夢境好像在告訴他,造成白家困在其中的罪魁禍首就是閻浮。如果真是這樣,那夏醇就更有責任要解決問題了。

  可是閻浮所造的小六道是被神界發現而毀滅了嗎?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惡魘沒有被消滅?他和業奢天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更讓夏醇糾結的是,自己和業奢天為什麼會一模一樣。他能夠感覺到某種內在的聯繫,他們兩個人之間絕不是長相相同那麼簡單,說不定是轉世什麼的。

  可業奢天既然是佛祖弟子,早已獲得神體跳出三界,自當不死不滅,又如何成了現在的他呢?

  白奇楠沈思良久,勉強同意了夏醇的話:「那我在門外守著你。對了,你那位……朋友呢?」

  又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夏醇隱隱感到閻浮之所以始終無法現身,可能是因為現在與過去發生了重疊,而作為一個不死之人,他無法同時出現在自己存在的另一個時空。

  夏醇表示很累,這些事稍後再說。白奇楠不再提問,等他吃完之後,將他送回客房休息。

  夏醇其實並不想睡,只是千頭萬緒需要梳理一下。他想起令小鬼耿耿於懷的念珠,如果他和業奢天真是前世轉世的關係,那就是第二次當著閻浮的面把他萬分重視的東西扔掉了。

  難怪小鬼一直委屈。夏醇忍不住揉了揉額頭,自嘲地想,業奢天對閻浮那麼冷酷無情,被封印幾千年之後,閻浮見到和業奢天一模一樣的人時,竟然沒有一巴掌將他拍個魂飛魄散,真是冷靜大度。

  若白家厄運的源頭就是閻浮在過去弄出來的惡魘,那這一切要如何終結?

  他疲倦至極,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十分不適,強撐著睜開眼睛,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夏醇蹭地坐起來,對床前面帶微笑的少年問道。

  白奇睿注視著他,臉上雖然帶笑,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空洞得很:「我哥做的飯,好吃嗎?」

  夏醇揉了揉臉:「挺好吃的……」

  「我都沒吃過呢,」白奇睿笑盈盈地說,「好羨慕你。」

  夏醇感到莫名其妙:「他是你哥,你讓他給你做不就行了。」

  白奇睿低頭笑了幾聲:「醇哥,你在夢境裡看到什麼了呀?」

  夏醇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面前突然遞過來一杯水。他謝過白奇睿端起水杯一飲而盡,隨後道:「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等我瞭解透徹了,會告訴你們的。」

  「一點都不能透露嗎?」白奇睿好像非常好奇,「這畢竟關係著我們一家人能不能離開這裡,如果可以的話,告訴我一點吧。」

  夏醇抓抓頭:「現在還不好說,因為我也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今晚我還會再次點燃愛染,或許這一次就能夠找到答案了。」

  見他執意不說,白奇睿讓他好好休息,轉動輪椅離開了房間。

  夏醇覺得這少年怪怪的,但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人的事,滿腦子都是夢境中所見所聞。等待午夜的時間令他感到難熬,垂眼看著手中的煙桿,想到閻浮說他一直在等,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最後等到的是卻是那樣的結局,當時閻浮的心情,夏醇連想都不敢想。

  可閻浮似乎做了很多天理難容的事,這樣的下場也在情理之中。夏醇只是覺得封印閻浮的不該是業奢天,這對閻浮來說,未免太殘忍了。

  同樣的一天有條不紊地進行,白老先生會客侍香,夜裡暈倒,易長河悉心照料……夏醇在焦灼的等待中終於迎來了午夜,白奇楠又重新製作了「愛染」,交到夏醇手裡。

  「你不要我跟你一起?」白奇楠還是不放心,又一次尋問。

  夏醇鄭重允諾:「我一定會解決這件事,讓你和你的親人都能離開這裡。」

  「我是……算了,如果超過四個小時你還沒有醒,我會進去把你叫醒。」白奇楠嚴肅地說。

  夏醇點點頭,關上了面前的門。白奇楠對著門出神,他剛剛想說的是「我是擔心你」,可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和立場說這樣的話,辭藻已滾到舌尖,又生生嚥了回去。

  他沒有向人直接表達感情的習慣,凡事必深思熟慮。這樣的縝密在事業上或許大有助益,但在某些需要時不時衝動一次的事情方面,卻只餘拖累。

  他叫人搬了把椅子過來,就在門前坐下,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看門狗」。他笑點極高,這番自降身份的想法卻令自己笑了出來。

  ……哥哥的笑容真美——少年在走廊另一側默默注視著白奇楠的側影,額頭抵在中門的門框上,一臉沈醉。

  夏醇拿出香爐,按照白奇楠教他那樣填入香灰並弄得鬆散,把「愛染」埋了進去淺淺蓋上,點燃之後放好爐蓋,抱著胳膊坐在桌前,如臨大敵一般看著。

  等了一會兒,他開始感到意識朦朧,昏沈之間彷彿一束在時空中穿梭的光,荏苒之間回溯不止。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變了……

  有個叫做九靈境的仙山福地,雲海曼妙,靈氣充盈,山中奇花異草,水流潺潺,一條佈滿金沙的河流泛著祥瑞紫氣自山間流過。

  一名佛修頭戴鬥笠,手持金色蓮心禪杖,緩緩走入這片無人打擾的清淨之地。他在河邊駐足,抬起鬥笠往對面看去,一株望不到頂的古樹擎立在天地之間,彷彿這天地都是由它撐開的。

  佛修脫下鞋子,赤腳走過河水,在古樹下盤腿打坐,吐納靈氣,進入冥想,無聲無息好像已與世間萬物融為一體。

  不多時,樹後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他從樹幹後面探出一隻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這名闖入者。

  那個人跟自己有些像,但又不太像。比自己高大很多,面向自己這一側的眼角下漲了一個小黑點,長長的頭髮靠近髮梢的位置用白色的帶子束起,鬆散隨意地搭在背上;手腕上戴著一串圓滾滾的珠子,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小不點扯過自己的頭髮看了看,他沒有白色的帶子。他在水中看過自己的臉,也沒有任何小黑點。

  佛修雙目緊閉,看似無知無覺,嘴角卻翹了起來。他打坐許久,那小傢伙卻十分有耐心地躲在樹後窺探,好像只要他不動,就能一直這樣看下去。

  佛修緩緩睜開眼睛,摘掉鬥笠放在禪杖旁邊,輕聲道:「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樹後的影子晃了晃,嗖地一下躲了回去。

  好像被發現了。小不點一手扶著樹,小心翼翼後退,一步,兩步……忽然背部撞到了什麼,猛地回頭一看,那人不知怎麼竟出現在他身後。

  佛修彎起眼睛,笑容和煦:「你住在附近嗎,家中大人呢?」

  小不點面無表情地仰頭看他,好像聽不懂他的話。

  佛修笑著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指尖還沒碰到,手指便被抓住了。小不點看起來只有小小一隻,力氣卻非同凡響,被他這麼一抓,頓時動彈不得。

  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浩然巨力令佛修感到真元一震,他眉頭倏然皺起,凝氣固心守元,腕上念珠白光乍現,將小不點的手猛地彈開。

  小不點手指發麻,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還從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抗得了他呢。

  佛修看著小不點的髮旋,神情又恢復平和。原來不是個普通的小孩,而是天生天養之精魄,實在世間罕有。他身上既有佛香亦有鬼氣,靈智初開無人啓蒙,若是放任不管,很有可能走上邪路。

  「我不知道你住在這裡,多有打擾,抱歉。」佛修單膝跪下,看著小不點說,「我叫夏臨淵,你有名字嗎?」

  小不點歪著頭看他,眼中滿是茫然。

  夏臨淵不免惋惜,此等神物生出人形之後,不知獨自在山中多久,竟連話都不會說。他不善為人起名,索性便以小不點的本體之名相稱:「就叫你閻浮吧,我教你寫名字好不好?」

  閻浮?名字?那是什麼?

  夏臨淵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閻浮」二字:「這就是你的名字,對現在的你來說有些複雜。不然叫『丁一』好了……」

  話未說完,小傢伙的注意力被一隻靈獸吸引,噠噠噠地跑過去,不費什麼力氣就將靈獸的元神吞入腹中。

  夏臨淵怔了怔,啞然失笑。他走到飽足的閻浮身邊,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靈獸道:「你可知自己對它做了什麼?」

  閻浮眨眨眼,聽不懂。

  好好一隻靈獸,真是可惜。夏臨淵道:「你可知何為『死亡』?」

  閻浮看著從身邊飛過去的一隻麻雀,伸手抓來,張口就要咬。夏臨淵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可。」

  閻浮:???

  夏臨淵對著已經嚥氣的麻雀一番超度,隨後嚴肅道:「不可生吃。」

  片刻之後,夏臨淵在水邊升起篝火,弄來樹枝做成架子,把麻雀退毛洗淨穿在樹枝上,用火烤得外焦裡嫩,遞給閻浮說:「你若要做人,就該有人的樣子。」

  閻浮盯著變了樣的麻雀,微微張著小嘴有些吃驚。他試探著伸出舌尖舔了舔,陌生的滋味頓時俘獲了味蕾。他嚇了一跳似的把麻雀丟了出去,跳到一旁想要躲起來。

  夏臨淵一把接住烤麻雀,搖頭淺笑,撕下一塊肉送到閻浮嘴邊:「嘗嘗看。」

  閻浮看看麻雀,又看看夏臨淵,不情不願地張開嘴,連同夏臨淵的手指一起吞進嘴裡。

  夏臨淵及時收回手,又撕了一條肉丟進自己嘴裡。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雖然沒有調料,但火候恰到好處,口感還是挺不錯的。

  閻浮咀嚼片刻,眼中露出驚訝疑惑的神情,迫不及待將麻雀搶來,三兩口就全都吃掉,連骨頭都沒剩。他似乎還不過癮,轉頭看向那隻靈獸的屍體,伸手一指,好像在問「那個也可以這樣吃嗎」。

  夏臨淵被這問題難到,一臉苦思。靈獸是個什麼味道,怕是沒人知道,畢竟誰也沒對生出靈智之物動過這樣的心思。

  夏臨淵拍拍身邊,讓閻浮坐過來,耐心地給他講什麼是輪迴,什麼是生死,像他那樣將靈獸元神吸食,那隻靈獸百年修為全都毀了不說,且無法進入輪迴道,再也不能轉生了。

  閻浮懵懵懂懂,不知道這男人在扯些什麼,但他聲音很好聽,讓人忍不住想要聽下去。

  幾百年前,閻浮睜開眼睛,週遭的一切便是如此,從沒有發生過改變。起初他很得意,這漫山遍野的生命之中,唯有他看起來與眾不同。

  那些花花草草參天大樹不會跑跑跳跳,天上飛的鳥和水裡游的魚看起來呆頭呆腦,體型過大的猛獸十分笨重,輕盈靈巧的小獸膽子太小。

  他很快就走遍了整個九靈境,心中洋洋自得。

  不知過了多久,這樣的心情漸漸消失,他不再感到得意,反倒生出幾分羨慕。植物也好,動物也罷,都有自己的同類夥伴,獨一無二的他,卻形單影隻。

  這感覺怪怪的,好像很討厭。他決定吃掉那些成群結隊的花鳥魚獸。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閻浮除了感到力量越來越強之外,在這片無人踏足之地感受不到任何變化。

  直到這一天夏臨淵的出現。這是閻浮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對他說話的人。閻浮覺得夏臨淵臉上的表情好奇怪,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看上去很順眼。還有他嘴裡發出的那些聲音,同樣不懂是什麼意思,但聽上去很悅耳。

  閻浮的原體根須以惡鬼罪魂為養分,人形也到處吸食魂魄,久而久之能分辨出有些味道很難吃,有些味道很乾淨,有些味道很微妙。

  夏臨淵看起來應該很好吃,可惜竟然沒能吃到。

  閻浮目不轉睛地看著喋喋不休的夏臨淵,悄悄用手背擦了擦口水。

  夏修士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與一盤美味菜餚無異,鐵了心地要為他開蒙啓智,決定先從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入手,讓他對這個世界有初步的認識。

  他帶著閻浮在一棵橫木上坐下,一邊講,一邊用長長的樹枝在地上勾畫一些線條簡單生動的形象。

  「……遠古時候,有個巨人名為夸父。為了阻止天上的十個太陽炙烤大地,他決定射日。太陽躲得遠遠的,夸父跋山涉水追逐不休,三過家門而不入,於是妻子傷心吃下仙藥,飛到月亮裡養兔子去了……」

  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夏醇的意識感到一陣無語,這講故事的腦迴路似曾相識啊……

  夏臨淵在地上畫了一個圓,當中有個三足鳥的形象。不遠處有個線條人,正拉弓射箭對準太陽。閻浮驚奇地看著這些圖形,情不自禁地蹲下用手摸了摸。

  手指剛一碰到,線條便被新的痕跡蓋住。他急忙縮回手,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夏臨淵,好像有些不安,有些焦急。

  夏臨淵笑了笑,將他抱在懷裡,把樹枝塞進他的手中,手把手地幫著他,把亂掉的圖形補好。

  「你看,這個圓圓的東西,就是現在掛在天空白亮亮的太陽。」夏臨淵讓閻浮坐在自己的一條腿上,細細地將周圍一切寫下來,讓他記住文字和圖畫的形狀。

  微風徐徐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閻浮對這些東西漸漸感到乏了,迷迷糊糊地倒在夏臨淵胸口,幾乎是立刻便陷入深眠。

  夏臨淵垂眼看著靠在胸前的小腦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不動聲色地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一隻佈滿咒文的九骸鍛元爐,無形真氣所封印的開口之內,隱隱有泛著血光的黑氣緩緩湧動。

  他凝視著懷中孩子的睡顏,手中法器遲遲沒有發動。

  夏醇作為一個旁觀者,即使不知道那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也能感到它所散髮出的危險氣息。難道這個跟他容貌相似的男人,要對閻浮做什麼不利的事情嗎?虧這男人長得那麼帥,原來是個居心叵測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