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愛染三千·10

  夏醇還在等待,或是入夢,或是醒來。但二者都沒有發生,他不知具體時間,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在這片虛無的淒寂之中,困了上百上千年一樣漫長。

  可是想到閻浮的耐心等待,又覺得這也不算什麼。他默默地回想之前看到的一切,覺得閻浮真是被業奢天害慘了。

  想著想著,他忽然發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變淡,回憶也好情緒也罷,都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抽離消磨,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他越來越疲憊,越來越虛弱,像是走到盡頭的機械,終於無法承受時間的磨損,就要徹底停止運轉。

  混沌迷濛之際,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夏醇,夏醇……

  他努力凝聚起最後一點意識,分辨出那是閻浮的聲音,稍稍振作了一些。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閻浮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夏醇,你必須斬斷過去的因緣,才能結束現世的業果,否則你永遠也無法醒來……

  忽近忽遠的聲音徹底淡去,夏醇殘存的意識不足以理解閻浮的話,只是頑強地抵抗著不斷加劇的衰弱。黑暗漸漸變淡,周圍開始亮了起來,依稀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不多時,聲音愈發清晰起來,風聲,雪聲,憤怒驚懼的叫聲,兵刃相交的蜂鳴……夏醇艱難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幾個少年正在不遠處唸咒燒符,劍陣亂舞。

  身旁有人焦慮道:「師尊,你怎麼樣了?」

  神特麼師尊……夏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在臉上身上摸了摸——這不是他自己的身體!他愕然打量眼前穿著雅淡飄逸衫袍的少年道:「你誰,這哪,我又是誰!」

  少年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小聲道:「完了完了,人雖然活了過來,但腦子好像不大靈光。」

  他話一出口,立刻有人推他胳膊示意不可不敬。另一名少年急迫說道:「師尊忘了,前些日子我們遊獵到極陵雪霧嶺,聽聞附近有一隻雪妖,便想過來瞧瞧。誰知這雪妖竟如此厲害,連師尊您也不是對……您也不慎中招,這要如何是好!」

  夏醇茫然地在雪地上坐了一會兒,漸漸理清了思緒。他依然在之前夢境裡的世界,此時距離「逐鹿之戰」結束已過去三年有餘,這個身體的主人叫冷心游,是九玄宗——脫離鹿家那位蓮殤君於逐鹿之後所創建的宗門內一名修士,輩分不高,從面前這些十三四歲的少年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相當於是個帶「修仙小班」的老師。

  冷心游修為雖然一般,但心氣是很高的。帶弟子和遊學上門的世家子弟一起遊獵修行,聽說有雪妖出沒,就想搞個大新聞。在雪霧嶺轉了一圈,還真被他們撞上了,但冷師尊完全不是對手,不僅沒打過雪妖,還感染了魔疫,在少年們面前失了顏面不說,命也沒保住。

  夏醇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並不知道生魂早已離開身體在過去的時空裡徘徊。現在是機緣巧合之下,魂穿到了這個死人的身體裡。

  他摸了摸胸前的傷口,頓時一陣尖銳的疼痛。又抬眼望向遠處,一個雖然有著人類形體卻通體冰藍的怪物,正在與幾名少年纏鬥。

  鋒銳冰簇不斷乍起,少年們根本不是對手,只能且戰且退,卻有一個不怕死的衝在前面,一條手臂流血不止已經抬不起來,還不肯退卻,劍招透著一股仇恨和憤怒的意味,好像跟這雪妖有深仇大恨一般。

  夏醇忍痛站起道:「快把他們叫回來,趕緊跑啊,這麼下去全都得死。」

  一陣呼喚之後,前方苦撐的少年都退了回來,唯有手臂受傷那位還在咬牙堅持。其他人道:「他又犯病了,太玄君,咱們趕快去蓑郾城躲一躲。他想死就讓他死,不要管他了!」

  蓑郾城?夏醇一驚,潰散的記憶又重新被喚醒,第一個夢境中閻浮帶鹿稹所去的地方,不就是叫這個名字嗎?難道閻浮所說的過去的因緣,就是在這個地方?

  他咬牙順過一口氣道:「說的什麼話,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下同伴!」

  夏醇試著提了一口氣,頓時湧上一股力量,腳下陡然一輕,身體已經飄到了雪妖面前。他沒有與之交手,抓住少年肩膀便走。一行人在雪中狂奔,沒多久便看到一座城牆的輪廓。

  少年們大喜:「是蓑郾城!」

  夏醇卻是有些擔憂,如果他們就這樣逃進城裡,雪妖不會跟進去嗎?

  沒等他想出什麼,面前突然升起一道冰壁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雪妖發出淒厲的哀嚎,聲音中蘊藏著強大的妖力,少年們都被震倒在地雙耳流血,夏醇亦是感到神魂劇震,幾乎要與身體分離。

  他背上背著一隻狹長精緻的匣子,裡面裝著原主的古琴,此人還有個沽名釣譽的名號——「絕音七弦,心游太玄」。事到如今也顧不上細想,反手便將琴匣取下,拿出古琴在琴弦上用力一撥,靈流如雨似箭般隨琴音飛出。

  雪妖十分敏捷,幾個縱躍便躲開所有的攻擊,眨眼間便到了身前,如鈎五指化作一根根尖長的冰錐朝夏醇襲去。

  夏醇雖然躲了一下,但還是被其中一隻刺中肩部。尖銳的冰錐刺穿了他的肩窩從背後穿出,劇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冰冷讓他幾乎要失去意識。

  雪妖力量極大,將他貫穿之後,抵著他的身體一直推到冰壁上,硬是把他釘在了上面。夏醇心說要死,突然看到遠處的山丘上出現一個人影。

  在這一片白茫之中,那人一身黑衣,披著黑色羽翼大氅,還戴了一頂怪模怪樣好像鳥頭般的帽子,格外扎眼。他靜立在風雪之中注視著山下的動靜,夏醇很想大呼求救,無奈聲音一出口,就在雪妖的嚎叫中湮滅了。

  少年們見師尊被釘在冰壁上,紛紛執劍圍攻雪妖,想要讓夏醇脫困。雪妖全然不將他們放在眼裡,揮手掃出一股冰風,便將少年們都擊飛出去。

  夏醇眼前一陣陣發黑,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不知從何處襲來一陣凜冽香風。這片雪地當中雖然沒有梅花,卻因這香氣令人有種緋艷滿天的錯覺。

  一身披白色狐裘的男子翩然而至,劍氣橫掃而過,將雪妖逼退開來。那妖物似乎被激怒,周身妖氣大盛,冰色眼眸中幾乎溢出血來。白衣男子長眉微蹙,唸咒施法,空中亮起一道咒陣光輪,強大的威力吹起一片雪浪,排山倒海般壓向雪妖。

  妖物一聲悲鳴,似被男子真氣所傷,它憤恨地看了男子一眼,轉身迅速逃走,頃刻間便消失在茫茫雪霧之中。

  少年們發出一陣歡呼,夏醇也鬆了口氣,對趕來相救的男子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敢問尊姓……」

  他微微一怔,忘了接下來的話。這名男子身量極長,容顏淡艷,神色溫柔似水,氣質如同身上香氣一般清雅明正。

  只是那一雙眼睛卻是白瞳,而且從他看人沒有焦點來看,似乎什麼都看不見,只是行動如常,又看不出是個盲人。

  夏醇的話卡住了,對方卻並不在意,淺笑行禮道:「在下白冥深,家中世代居住於此,聽到城外有雪妖哀嚎,猜測有人受到攻擊,是以出來看看。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原來是冰魂雪魄玉樞君,失敬。」夏醇從腦海中搜出一點點關於這個人的記憶,裝模作樣地說,「在下九玄宗冷心游,帶弟子遊獵至此,本該先去貴府拜訪,誰料竟遇到雪妖,多虧玉樞君出手相救……」

  極陵苦寒,少有人踏足,所以才會只有一座城鎮。像白家這樣自討苦吃非要駐守在山嶺和冰風中的修仙世家,亦是僅此一個。幾百年來他們都很少離開極陵,對其他地方的事情從不過問,像是血炎之魔、逐鹿之戰這些驚動天下的大事,他們多半連聽都沒聽過。

  冷心游只喜歡結交有名望有地位的修士,跟偏遠山區的修仙世家自然沒有交情,對於白家的事只知道他們家世代皆是高潔之士,研究的「香術」即便在煉藥師看來也是非常冷門,冷草包除了有「仙香」和「咒香」這些基本概念之外,一概不知。

  一番客套之後,白冥深道:「太玄君受了傷,不如請到寒捨休息,待傷癒後再做打算。」

  少年們一番苦鬥,早已是精疲力竭,聽到白冥深的邀請一個個臉上都是驚喜的神色。夏醇捂著肩膀道:「那就有勞了。」

  白冥深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他們往城門方向走去。風雪肆虐,夾雜著陣陣哀嚎,不知是風的悲鳴,還是幽怨的哭泣,夏醇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山丘上那個怪模怪樣的「鳥頭人」已經不見了。

  作為唯一的極北之地萬人重鎮,蓑郾城裡很是熱鬧,除了高大魁梧的本地人,還有不少南來北往的商販。白冥深帶著他們穿街走巷,完全不似盲人,少年們忍不住在他身後議論紛紛,對他那雙白瞳充滿好奇。

  雖然夏醇很想拒絕,但一名少年堅持要攙扶他。這是冷心游的親傳弟子,叫唐錦年,看起來活潑可愛,就是有點一根筋。

  夏醇回頭看向走在最後的少年,他清秀俊美,只是神情陰暗,整個人都散髮出一股陰鬱之氣。他不與別人說話,別人也不同他接近,看上去十分孤僻。

  他受傷的手臂還在滴血,卻好像無知無覺一般不去理會。夏醇肩膀疼得厲害,也沒心思去琢磨別人的事情,很快就收回視線。

  蓑郾城裡到處都是貓——街邊巷陌、房屋門前、窗檯屋頂,隨處可見。這麼冷的地方,竟然有這麼多貓。它們不怕人,也沒人特別在意它們,就算有貓從肉鋪酒肆叼走食物,也沒人追著打罵。看來蓑郾城裡的人,都很習慣也很喜歡貓。

  夏醇正好奇看貓,忽然有人從巷子裡跑出來,一把抓住手臂受傷那名少年,哭哭啼啼地說著什麼。少年傷口劇痛,臉色頓時白了。

  夏醇立刻上前將少年從那人手中搶回,並將他護在身後。少年吃了一驚,怔怔地看著夏醇的背影。

  那人衣衫凌亂,長髮如枯草,皮膚白皙似雪,面龐小如手掌。若是好好整理一番,單看臉部輪廓和鼻子嘴巴,倒還是個美人,但可怕的是,她雙眼只有一對凹陷的深洞,兩個眼珠子竟都被挖走了。

  她轉身撲向唐錦年,抓著他哭道:「我的孩子呢,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唐錦年被嚇得哇啊大叫,夏醇忙將他拽到一邊,其他少年也紛紛閃躲,女人手邊抓不到人,又踉踉蹌蹌往別處去了。

  「哇,好嚇人啊,她的眼睛怎麼了?」

  「嚇死我了,還以為大白天見了鬼!」

  少年們七嘴八舌地說著,白冥深悠悠道:「她是個瘋子,每天都到處找人問有沒有人看到她的孩子。城裡的人早就見怪不怪,各位不必擔憂。」

  找不到孩子,眼睛又被挖掉,看著怪可憐的。少年們看夠了熱鬧,跟著白冥深來到白府,在下人的帶領下去用飯休息,也有人幫夏醇處理傷口。

  上藥包紮之後,夏醇去了少年們所在的房間,他們已經吃過飯了,見他推門進來,立刻起身行禮,關心地問起師尊傷勢如何。

  夏醇應了幾句,見那受傷的少年靠在窗邊,手臂的傷還沒有處理,便走過去道:「白家沒有安排人來給你療傷嗎?」

  他不答話,有人搶著道:「師尊不用管他,人家好心好意來給他看傷,他卻說自己可以處理。切,好像誰稀罕看他似的……」

  少年不做理會,轉頭看向窗外。夏醇心說真是叛逆少年破事多,他也沒有廢話,拉著少年到桌邊讓他坐下,扯開他破掉的袖子,少年的手臂有一道蜿蜒盤旋的傷口,乍看上去好像一條蛇。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夏醇皺眉道:「傷成這樣,你就這麼放任不管,難道不怕手臂廢掉嗎?」

  他又轉頭看向身後那些少年:「你們不是師兄弟,不是同窗嗎,身上那些仙丹靈藥都哪去了,怎麼還不拿出來救人?」

  眾人面面相覷,絲毫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 邊少年眉心微緊,將手臂從夏醇手裡抽回,低聲道:「不牢師尊費心。」

  夏醇懶得跟他廢話,指揮其他少年把身上的藥物全都拿出來,內服外敷一番處理之後,又找來乾淨的布條給那少年的手包紮起來。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有人小聲道:「你們太玄君今天是怎麼了,突然對那條鹹魚這麼好……」

  夏醇這個身體雖然修為不高,但也不是弱雞,即便他們刻意壓低聲音,敏銳的聽力還是將每一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回頭道:「什麼鹹魚?」

  少年們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只是墨師兄的字的諧音,玩笑罷了,我們沒有惡意的。」

  夏醇心中一動:「他字什麼?」

  少年們心說,太玄君怕不是被雪妖打傻了。有人回答道:「墨師兄名尋字羨魚。」

  蒼了天了,眼前這個陰測測的少年,竟是北堂拾故事裡的主角!夏醇還記得北堂拾誇獎過墨羨魚來著,可是現在看來,失去親人的慘痛經歷已經讓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與家人一起死去了。

  夏醇搜刮了一下腦海,才翻出一些陳年舊事。逐鹿之戰後,修仙界的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墨羨魚無家可歸,成為九玄宗的一名弟子,不幸被丟給了冷心游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門下。

  冷心游每天拿他當小廝使喚,動輒打罵懲罰,見師尊如此厭煩此人,同門師兄弟的態度自然十分惡劣。加之墨羨魚因一連串慘痛打擊心灰意冷,脾氣也好不到哪去,更是跟同窗屢屢交惡,也難怪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沒人願意關心。

  夏醇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少年的頭:「難為你了,一直在忍受這樣的痛苦。」

  墨羨魚渾身一僵,不自覺地收攏五指。夏醇先是在負傷的情況下將他從雪妖手中救下,隨後又在他被瘋子抓住手臂時護著他,現在還給他治傷,還如此關心他,真教他難以置信。

  冷心游最喜歡裝逼,整天繃著臉,誰也沒想到他會流露出如此溫柔的一面,而且對象還是他最瞧不上的「鹹魚」。有那麼一瞬間,少年們懷疑他怕不是被奪捨了。

  夏醇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進城之後,你們可有發現任何怪異之處?」

  少年們一臉疑惑,唐錦年抓了抓頭道:「師尊指的是什麼,蓑郾城看起來很平常啊。若說真有怪事,那就是貓太多了吧。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離奇的事,很多地方都有某種小動物氾濫的情形啊。」

  「瞎子。」

  少年們悄聲交流之際,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雖然不大,卻也讓所有人都聽清了。眾人憤怒地看向墨羨魚,質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墨羨魚一張死人臉,不想跟他們說話。夏醇在他身邊坐下,道:「如果你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我……為師覺得這裡可能有事發生。」

  「夏老師」非常有耐心,墨羨魚在他溫和目光的注視下轉開臉,低聲道:「這裡一直在下雪。」

  「哈哈哈,你怕不是有病!雪霧嶺終年大雪不是很正常嗎!」

  「還以為你有什麼高見,怎麼,難道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見到雪,稀罕得不得了嗎?」

  「切,故弄玄虛,臉皮真厚。」

  墨羨魚額角暴起青筋,正要起身離開,夏醇按住了他的肩膀:「那隻雪妖呢,躲回山裡了嗎?」

  唐錦年道:「我們幾人隨白家修士在城門附近查看過,雪妖就在附近的山坡上,但它沒有進一步舉動,似乎只是在徘徊。不知是不是對我們懷恨在心,想要報復。」

  雪妖吃了點小虧,想報復回來也很正常,但為什麼不直接進城害人,卻只是觀望呢?夏醇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外面依然在下著大雪,因為沒有風,雪線垂直而落,若不是嚴寒刺骨,到還挺有情調。

  他出神地自言自語道:「自我們進城時,雪就一直這樣下著,如今已近傍晚,一點都沒有變化。」

  少年們一度無語,覺得師尊真是病的不輕,怎麼也跟那條鹹魚一樣,關注這些無聊的天氣問題。唐錦年傻乎乎地笑道:「是哈是哈,可以堆雪人了呢。」

  夏醇和善地笑著招呼少年們來到窗前,指了指外面道:「你們告訴我,雪人要怎麼堆,用什麼堆。」

  「太玄君說笑了,雪人當然是要用雪了。」

  這位修為不如人的修士,連智商也如此感人,這點常識都沒有嗎?少年們忍笑往外看去,不消片刻就笑不出來了。

  唯獨唐錦年還在張望:「這裡的雪景真美啊。」

  夏醇彈了一指頭傻孩子的腦袋:「以這樣的雪勢,地上卻連一層積雪都沒有,除了羨魚,你們竟無一人察覺?」

  有人嘴硬道:「我們全都擔心師尊的安危,哪像他,還有心思在外面看熱鬧……」

  墨羨魚見慣了他們這副貶損自己的嘴臉,低頭默不作聲。夏醇按著窗框道:「沒看到就是沒看到,哪來那麼多藉口。」

  這該不會是雪妖的幻術吧?如果真是如此,這街上行人,甚至整座蓑郾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叫人難以分辨。

  他內心有種怪異的感覺,不想再浪費時間,徑直來到廳中請管家去將白冥深請出來。

  不多時,清冽素淡的香氣幽幽飄來,聞香識人,正是白冥深沒錯。他步態優雅地走了出來,十分關切地問道:「太玄君傷勢如何了,怎麼不在房中休息?」

  夏醇道:「皮肉傷而已,沒有大礙。我有事想要向玉樞君請教。」

  白冥深心似明鏡:「太玄君想問的,是關於雪妖的事吧。」

  夏醇點點頭,又意識到白冥深看不到,忙道:「正是。」

  他將心中疑惑一一說出,白冥深淡然笑道:「實不相瞞,在下這雙眼睛,便是被雪妖所害,如今雙目失明,目不能視,行動全憑神識感知。」

  「不僅如此,」白冥深頓了頓,又繼續道,「它還奪走了我的本命法寶,亦是我白家的傳家之寶。」

  夏醇道:「玉樞君的本命法寶是……」

  白冥深沈聲道:「一隻香爐——妙山七法離魂爐。」

  夏醇心中一動,不免聯想到許多事情,或許正如意識混沌時閻浮所說,一切的因緣就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