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無焉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完全陌生的床上,連忙翻了個身以至於差點滾下來。整個套房空無一人,她光著腳丫饒了一圈才在書房的沙發前找到自己的鞋子。
人全走了?她剛睡醒,有點蒙。那是不是說剛才那麼多人都看見她醜陋的睡像,她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還有口水的痕跡。幸好蘇念衾眼睛看不見啊,不然在舊情人面前多丟臉,睡覺還留口水。她感嘆。
桑無焉找到洗手間去洗把臉,關燈時發現她的手錶在水龍頭邊,順手把表揣在外套口袋裡。
她有點沮喪,自己費了這麼大勇氣來找蘇念衾談話,結果這個男人就這麼溜了,走的時候都不叫醒她。等他吧,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誰知道他出去花天酒地過夜生活要什麼時候回來。
桑無焉嘆氣,關門離開。
蘇念衾吃飯一直心不在焉。
小秦問:「桑小姐回去了嗎?」
「走時還在睡沒叫她,一會給她帶點吃的回去。」
小秦聽到蘇念衾的話,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老闆今天轉性了,突然很體貼。
可是當小秦陪蘇念衾端著熱氣騰騰的美味回到房間,桑無焉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蘇念衾的眼睛頹然,又開始死氣沉沉。
「我的表呢?」蘇念衾在浴室問。
「剛才您帶了嗎?」
「沒有。」蘇念衾聲線略高,是又要發火的警報。
表,表,表。小秦到處搜索,蘇念衾天天戴在腕上的一塊手錶。
「我剛才就放在盥洗台上。」
她心裡在哀嘆,為什麼余小姐沒有讓她把那表也多買幾隻放著拿來防身。
就在蘇念衾要發作的一瞬間,小秦在書房的茶几上找到。
「這兒——」她急速給蘇念衾送過去。
蘇念衾拿到手錶的一刻,神色一凜,眉宇升起更為巨大的一片怒意。
他終於明白桑無焉是幹嗎來了。還他的東西,從此想和他兩不相欠。
第二天一早,桑無焉去學校上課,戴手錶錶帶鬆了一大截時才發現這表不是她戴的。或者說,是她以前送給蘇念衾的那塊。她當場就傻了。
陰錯陽差地將東西拿錯。
因為她沒有想到蘇念衾一直在用,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蘇念衾曾經氣憤地將它扔過,後來又拚命回去找。摔壞了表面,費了很多功夫才找人修好。以至於指針走得很不准,但那個男人依然捨不得換掉。
他珍視著她留下的每一件東西。
念情。他一生下來被賦予的執著。
程茵知道後痛心疾首地說:「完了完了,去了一趟,賠了夫人又折兵,話沒和說上還換了塊爛表回來。咱家最值錢的一樣寶貝就這麼被你給糟蹋了。」
「去你的。」桑無焉踹她。
正和程茵打鬧間,手機響了,她一邊笑,一邊接電話,連來電都沒來得及看:「喂——」
蘇念衾聽著那邊的笑聲,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不就拿了塊表回去,值得她這麼高興?
「喂——」桑無焉停下來有重複了一聲。
「是我。」他簡單地吐出兩個字。
這是在電話裡,久違了三年的聲音。
她因為太驚訝,忍不住啊了一聲。
「我是蘇念衾。」他以為她那聲「啊」是不知道他是誰,便更加不悅地報上姓名。
「哦,你好。」她頓時舌頭打結,只想到這三個字。
「聽秘書說,你昨天來找。」他高高在上地說,故意裝著昨天趁她熟睡抱她偷吻她都和自己無關似的。
「呃,是。」她自然不知道蘇念衾的那點心思,老實地點頭。
「你有什麼事?」他問。
「我,我……」她語塞,還真講不出來有什麼。
「你什麼?」他追問。
「你,你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她一時著急將李露露出的餿主意脫口就吐了出來,說完之後,自己都忍不住黑線。
她千思萬想,最後情急之下居然就挑了這麼一句最慘不忍睹的。
果然,蘇念衾呆滯了一秒鐘,然後恨恨地說:「你是巴不得我結婚跟別人是吧?」
桑無焉聽著,都覺得他快把牙齒咬碎了。
她急忙搖頭解釋:「沒有,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希望你結婚跟別人呢。」
這一句一出來,電話另一頭沉默的時間比上一句還長。
呃——好像又說錯了,桑無焉撓了撓頭髮。
「哦。」男人應得意味深長。
還是不對,她有點欲哭無淚了。
「你吃飯沒?」
「吃了。」她老實交代後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他無緣無故問她吃飯沒有做什麼,難道是要請她吃飯。
於是,她趕緊改口說:「沒吃。」
「究竟是吃了,還是沒吃?」他蹙眉。
她一咬牙,很不情願地肯定道:「吃了。」眼看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卻又補充:「但是沒怎麼吃飽。」
這回,他又沉默了起來。
程茵在旁邊偷聽,然後悄悄在桑無焉耳邊說:「估計他在想怎麼幾年沒見你,腦子變秀逗了。自己究竟吃沒吃飯都答不上來。」
桑無焉捂著電話攆程茵走。
「那出來吃點東西,我還沒吃。」他不經意地問了一聲。
「好。」她乾脆地應下來,快刀斬亂麻。
蘇念衾放下電話,手心居然有冷汗。
他想見她,想聽她說話,想摸一摸她的臉,非常非常地想。
這種想法從昨天抱過她開始,突然劇烈地猛增加,幾乎撕裂他的胸膛,吞噬掉他僅存的理智。
桑無焉萬萬沒想到,蘇念衾叫她吃火鍋。他以前從來不吃辣椒,是聽見火鍋兩個字就頭疼的哪種人。
吃火鍋的那地方B城最有人氣的店,不是很高檔,但是因為味道很不錯,所以遠近馳名。等他們去的時候過了高峰期,卻依然人滿為患,正巧前面的人出來,空了張桌子。
桑無焉環視了下噪雜的四周,他選這個地方真是對極了,就算兩個人吵起架來,都不怎麼引人注意。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對她凶,可以說除了點菜的時候,他說了句「隨便」以外,幾乎沒有說話。
他也沒吃東西,連筷子都沒動,估計聞到這味兒都夠受的了。
本來是她來陪他吃飯,結果變成了她在吃,他坐在旁邊「看」。
她抬起頭來忍不住對他說:「你可以涮白味那邊,我點的鴛鴦鍋。」
一說到鴛鴦鍋,她突然想起很久第一次跟他說這個東西的情景,還頗費了好幾分鐘才解釋清楚。
但是從頭到尾,他還是那麼坐著。
到最後,桑無夜也不吃了,就讓鍋裡的湯突突突地翻滾著冒泡。她隔著那層辛辣的霧氣看他的臉。
她忍不住說:「我明白一般分手後兩個人要做回朋友很難,但是我也不希望我們關係這麼僵。分手的時候,我很衝動,所以口不擇言,說了些很傷害你的話,要是你一直都介意,我道歉。」
她終於覺得長長地舒了口氣,憋了這麼久好歹說出來了。
臨到離開之間,蘇念衾淡淡道:「我接受。」
「呃?」
「你剛才的道歉,我接受。」他泰然地說。
桑無焉回到家,氣得鼻子都歪了。
「怎麼了?剛才出去都好好的,回來就怒成這樣?」程茵問。
「我跟他道歉,不過是給他個台階,他順著下就不就得了,還跟我端著說什麼『你道歉,我接受』。我……我呸!」
「瞧你那點兒德性。」程茵鄙視她。
「我怎麼了?」
「你有本事,當著面罵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