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衣拍了拍林若惜的臉,長身而起,身子微微晃了晃,幾乎走一步就牽動全身的傷處,痛的鑽心勾腸,她扶著牆走到鐵門旁。
「不怕。玉卿衣只是一直不能與江湖盛名的九天門門主單打獨鬥而感覺十分遺憾,此生即將末路,若是能解此心願,泉下亦能瞑目。」
南宮錦呵呵一笑,頗有深意的看向玉卿衣,見其也只是面帶笑容,絲毫不讓。
「很好。南宮錦錯當你是女子不忍動手,實在是侮辱了惜香公子。請。」
一旁守衛連忙拱手,「大人,這不太妥當。」
南宮錦擺手,「有何事,我會與皇上交代,放她出來吧。」
玉卿衣閉了會眼,再緩緩睜開,精光滑過,再不是原先的頹然氣態,她走出牢門,和藹的朝守衛借來一柄長劍。
林若惜踏出門,看著眼前的兩人。
幽暗的走道上所有的氣息都彷彿靜止了下來,獨有這兩人,青衫白衣,隨風翩漣,一扇一劍,彷彿照亮了這個陰霾的地方。
劍尖微顫。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蝴蝶,不可思議的停在了劍尖之上。
玉卿衣微微一笑。
——原來你也來送行。
幾乎是在瞬間,長劍挽著劍花,輕靈的朝著對面的南宮錦攻去,彷彿揉碎了光陰,生死一線。
那雲虛門的老頭兒站在廣場上,一柄劍舞的虎虎生威,笑著說:「乖徒兒,看為師這柄劍舞的如何?」
玉卿衣鼓著掌笑道:「劍意凌然,無我無劍,除劍之外,再無他人。」
老頭兒沈遙捋著鬍鬚滿意的笑,「我徒兒果然聰明絕頂,一眼就看穿了此劍招的絕妙之處。」
他忽然板住臉,「只是你永遠都無法達到此等劍意。」
玉卿衣挑眉,顯然是十分意外師傅有此疑問。
沈遙一劍,在玉卿衣毫無意料下,指到了她的喉間,「你可知曉,心有雜念,便永無進境。要有無上劍意,就需無我無他。」
玉卿衣出了一身冷汗,雙眸緊緊凝視著劍尖上翩然的蝴蝶,方才它活在劍上,以為下一刻就死在劍上,誰料得哪怕是殺招頓起,這蝴蝶也俏生生的立於劍尖之上,緊接著便展開美艷的雙翅,緩緩離去。
玉卿衣此生,仇恨心重。恐怕在劍道上,無法再有進展。
不僅如此,情深意重,亦是阻礙。
劍光劃過長空。
南宮錦只感覺到面前明明有無數劍影,卻知曉,最致命的那一劍,即將來到,可偏偏他有很多可以破解此招的方法,但盡都選擇放棄。
武功到達南宮錦的境界,哪怕是一招,就可以立刻判斷出高下。
比如方才玉卿衣要求再打一場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因為不管是對方執意自殺亦或者是想借他的手將林若惜的仇恨盡數轉嫁於他,都有強大的自信,能讓眼前這垂死掙扎的惜香公子功虧於潰。
但是,玉卿衣的這一招,明顯已然進入到劍意的最高境界:無我無他。
而正是這一招,置生死於身外,卻又同歸於盡的打法,讓南宮錦有些窒礙,他自然不可能與玉卿衣一起死,卻又不可能立時擋住此劍。
林若惜呆呆的站在原處。
她沒有出手阻止,因為這是玉卿衣最後一次的努力,即便是死,亦要死的慷慨大方。
眼淚成行,止也止不住的向下掉落。
她與玉卿衣,初初相識,誤打誤撞,卻與那時結下深厚的感情。即便是天下人都會背叛都會離開她林若惜,她也相信玉卿衣不會。
因為玉卿衣,有著比她還要深刻的執念。這執念使得玉卿衣,一日比一日努力,一日比一日強大。
就是一招,不過一瞬,卻勝負已分。
玉卿衣的劍紮在了南宮錦的肩頭,而南宮錦的扇子卡在了玉卿衣的脖頸間,劃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不足以致死,卻傷上加傷。
原來是在這同歸於盡的最後一刻,南宮錦卻是狠狠的掃向劍尖的蝴蝶,使得它倉皇起飛,於瞬間擋住了玉卿衣的雙眸,使得那一劍偏了準頭。
玉卿衣咳了下,口中滑下一絲黑血,帶著得意的笑,緩緩倒在地上。
「玉卿衣!」林若惜喉頭一甜,鮮血也噴出了口。
她的玉卿衣,終於死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共同進退、情同手足、相濡以沫的姐妹。
南宮錦面色蒼白的看著狠狠穿過肩頭的劍,好狠的人,即便是選擇死路,也要找他陪葬,險些他就著了道。
將那柄劍拔下,擲在地上。
「大人,她死了!」守衛上前,探了探玉卿衣的鼻息,大聲道。
林若惜愴然走上前,將玉卿衣緊緊摟在懷中,聽見這消息後,身子微晃,顯然是當現實到來的時候,依舊肝腸寸斷。
南宮錦捂著肩頭走上前,冷冷的道:「送蘇姑娘回別苑,惜香公子的後事我來處理。」
「等下。」
一個頗為陰森的人聲,幽然從後傳來,就像是地獄的厲鬼,冷的徹底。林若惜下意識轉頭,卻看個著紅衣的男子靠在牆邊。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妖艷至極,卻也危險至極的感覺。她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此人是誰,但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很輕鬆的將玉卿衣從林若惜懷中搶了過來,南宮錦因為受傷,下手沒有他快。
「司南鳳!你要做什麼!」
司南鳳冷笑一下,「自然是查驗生死。這等事情,怎麼能單憑對方是否沒了呼吸就可斷定呢?」
司南鳳,對,正是那個子母蠱的擁有者,雖然姍姍來遲,行事卻乾淨利落細緻狠毒,待查看完畢,就像丟破爛一樣,將玉卿衣的身體扔在地上。
冷然看向林若惜,「還真是死了。」
林若惜的心痛的沒了知覺,想要上前護著玉卿衣的身體時候,卻驟然聞見一股難以言喻的氣體,便昏迷了過去。
從司南鳳出現,到林若惜被迷倒,不過片刻,若非玉卿衣臨死一擊,讓南宮錦受了重傷,他更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司南鳳為所欲為。
而當司南鳳抱起林若惜朝著外面走去的時候,南宮錦終於起身,冷冷的攔住他,問:「你去哪裡?」
「南宮門主辦事不利,自然是由我接替,替皇上解憂了。」司南鳳嫵媚一笑,毫不介意的朝前走,「我看,你還是盡快收拾玉卿衣的屍體,想好措辭,別讓在下找到把柄將你一軍哦。」
南宮錦面色黯淡下來,看著林若惜與司南鳳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