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細心照顧下,我很快就痊癒出院,成鈞將我送回我的房間讓我安心許多,我差點以為出院就要被他金屋藏嬌。可惜我沒興奮多久,因為他的司機很快將他的生活用品搬進了我的屋子,他和我說是擔心我身體還沒痊癒,先和我住幾天。

  我看他脫鞋換鞋,自然而然地坐在我沙發上,態度閒適,仿佛我們一直一起住,這麼多年沒有分開……我吐了口氣,腦子裏頭飛快盤算,現在已經快年底了,他總要回去的……床都上過了,如今矯情也無意,只有靜待他的打算再做綢繆了。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有些慶倖他沒直接剝奪我的工作,關我入金籠,我果然有斯德哥爾摩症,竟因為別人對我沒有更殘酷而感謝。我見過他們的手段,他一個叔叔就曾經關了個人在島上,那年暑假成鈞帶我去度假,還記得那女子綢緞一樣光滑而厚重的長頭髮拖到腳跟,眉目都極纖巧,穿著雪白的吊帶長裙,仿佛不是凡塵中人,後來我們那個假期倉促收尾,因為那女子自殺,當然無果,被救了回來,那女子猶如蒼白的花瓣一般的荏弱的尖尖下巴,那麼多年了一直停留在我的記憶裏。

  成鈞第二天便帶了我飛回學校,當時我有些不安,他卻只是笑道:「沒事的,不過是鬧鬧情趣,欲擒故縱罷了。你還小,沒見過那些女人的手段……」過了一段時間告訴我他叔叔好久沒去島上,晾了她一陣子,那女子果然急了,沒多久終於鑽了空子成功懷孕,居然得以嫁入他成家的門,回家的時候看她服服帖帖,哪裡還有那份矯情樣兒,口氣裏不乏那女子使盡手段終於得償所願的意思。

  我那時候就該知道他們這樣的人,所謂的愛只是佔有欲而已,人和貓兒狗兒一樣,而無論男人女人,怎麼可能不愛他們,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所以他們想要的時候就想盡辦法拿到手裏,什麼時候不想要了,就輕鬆打發掉。

  但是想要的時候,你越是反抗,越是自取其辱而已。如今我能做到的,不過是守住自己一顆心而已。

  我歸整他的東西,他就在我房裏四處亂走,饒有興味地參觀我的房子,翻弄我的書架,我因為一個人住,整間屋子除了廚房和衛生間,全都打通了,一覽無餘全無秘密。

  他先是看到了陽臺上的瑜伽毯和旁邊的音響,用手撥了撥旁邊的蔥蔥郁鬱生氣勃勃的綠蘿,嘴角翹了翹:「還在練瑜伽?」

  我不太想回答他,瑜伽這東西還是當年他叫我練的,說是對身體有好處,其實後來我們熟了他才說了原因——就為了柔軟好操,成了習慣以後一直保持了下來,但一開始學這東西的目的實在很令人不想提,他也並不等我回答,而是走到旁邊落地窗邊往下俯視,四十層的高層看下去只能看到車流如螞蟻。他若有所思道:「難怪這大廈叫雲頂,果然感覺很不錯。」然後敲了敲玻璃,轉頭看我,別有意味地笑:「雲頂上做事,一定別有風味。」

  ……我就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好話……他從前就喜歡將我壓在玻璃上為所欲為,讓我一邊心驚膽戰窗下有人路過一邊克制不住巨大羞恥感下的意亂情迷。

  好在他只是說說,並沒有付諸行動,而是等我歸置好他的東西後跟進了浴室,拿起浴室架上的一盒玫瑰精油笑道:「你還在用這個?」

  我有些臉熱,這娘氣兮兮的精油,從前是成鈞買了來讓我用,開始我不肯用,他每天等我洗澡後親自替我擦。據說一個舉動保持21天后就能形成習慣,我跟他在一起從初三到高二三年,住一起兩年,瑜伽、精油、睡前閱讀、裸睡……我也不知被他潛移默化的養了多少習慣,到現在我已習慣淡淡的玫瑰香味伴著我入眠。

  他看我不說話也只是笑:「晚上我會好好幫你擦油的。」

  每一個人總是無法擺脫從前的經歷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成鈞在我還沒長成的時候就介入了我的生命,強硬的打上了許多烙印,以致於我現在面對此種仿佛依然舊情款款的情形尷尬萬分。

  我知道他心裏一定十分滿意,一個被放養許久的寵物,許久以後找回來,發現他還保留著主人豢養的習性,主人自然是龍顏大悅。他很是舒心地躺入我床邊的躺椅,那也是我精心挑選的,絲絨面,坐下去的時候,整個人會深深的陷入進去……好似被人緊緊擁抱。他顯然也有些驚異這椅子的柔軟以及身子陷入的程度,然後卻又分外舒心地看了我兩眼,眼睛裏全是曖昧,然後便是忽然將我扯下來緊緊擁抱。

  我掙了掙發現他只是抱著我並沒有別的動作,便也不再掙扎,他靜靜抱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嘉樹……我希望你多記著我從前的好……但是現在我倒希望你能恨我……」我閉了眼倚在他肩窩,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松香味道不說話,他輕輕撫摸我的脊背,又緩緩說道:「前些天剛遇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我以為你會冷淡待我,甚至怨恨……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態度。」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我心中默默的想,難道他大少爺還想和我共度一生不成?見到舊愛,如果不想再牽扯,自然是遠遠避開,既然搭訕,想必就是為了上床打·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照不宣罷了——是了,包養他能玩成校園養成遊戲,現在也要講一下情調,自然不能是夜店那樣拔x無情了,那天晚上我若是哭泣著纏上去,苦情渲染一番如今的坎坷,然後再哀求成大少給錢照顧,大概他就會退避三舍……我果然沒想清楚,如今是他顯然是還捨不得放手,我大概還要配合一下……其實我也不吃虧,成大少身材一流,乾淨健康,大家這麼熟了,互相解決下生理問題,想開點好了。

  他還在款款傾訴:「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需要人照顧……我真的只是心疼你不慎重,那樣的遊戲太危險了,一旦遇人不淑你就毀了……」他的胸腔隨著說話微微震動著,夕陽透過落地窗照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我閉著眼睛依稀想起從前他給我告白……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是告白,金色燃燒的夕陽,足球場邊金色錦葵大朵大朵盛放,他騎在自行車上,一腳支地,碎髮下眼睛逼人的發亮,他對我說:「羅嘉樹,我喜歡你,請你給我個機會照顧你。」

  我初中的時候因為短跑成績好被選入初中部足球隊,但是不知為什麼深受排擠,至今我不明白學生時代的排擠和肆無忌憚的惡意究竟如何產生,也許只是因為看不順眼,球永遠不會往我這邊傳,一場球賽下來,我連球皮都碰不著,偏偏我當時一股倔強,常幻想練得一身球技某次比賽一球定江山,於是訓練散了以後,一個人找了別人用舊補過的足球,在球場一遍一遍的練習。後來就遇到了成鈞,他身材高大,肌肉結實,活力十足,主動過來和我說和我一同練習,能有人配合當然好,我當時只覺得這個學長十分親切。

  當時我有個小女朋友……中學時代我其實很受女孩子歡迎,依稀記得那女孩頭髮微黃捲曲,斯斯文文,膚色白膩,是個乖乖女,每天上完補習班就過來正好我練球完和我一起走一段路,那個時候大家都純得不得了,不過是輕輕牽牽手,就已心如雷鳴,面紅耳赤,後來成鈞加入練球後,我們練球的時間越來越長,那女孩雖然還天天來,卻有些等不及,總是要先走,她家裏要等著她吃飯,不像我母親經常要上夜班,我一個人打理,練完球後成鈞便騎著自行車搭我回去才自己走。後來我和那女孩子接觸得越來越少,因為連雙休日都被成鈞叫出去練球,逛街,爬山,漸漸就無疾而終了。我當時心裏還覺得不該重色輕友,所以對成鈞的接近毫無警惕——那時候網路還不像現在發達,我哪裡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也能發生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