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貴手一抖,後裡的線卷差點掉到地上,倒吸了口冷氣,「千喜,這玩笑可開不得。」
「我這不是說要回去試過嗎?又沒說現在就去包下。」千喜取出塊帕子,把那兩卷線包了,「我們今天還沒回鋪子呢,我們先回去了,明兒我你回話。」
周成貴直到他們出了門,才看向手裡的線,絮絮叨叨,「這赫子佩做生意是個奇才,能掙錢,也不能由著媳婦這麼瞎折騰啊,這線雖然跟撿的差不多,但這麼大的數量加起來,也要不少銀子。」
回到鋪子門前,王夫人正站在門口守著賣叮噹糖的分糖,猛的聽見赫子佩招呼夥計的聲音,抬頭看見赫子佩和千喜雙雙立在門口,嚇得頓時腳上一軟。
賣糖的遞分好的糖給她也不知道接。
千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更是全身一哆嗦,再看赫子佩也是似笑非笑的看著這邊,頓時腳下升起一股寒意,直竄上背脊,抽身就往裡走。
賣糖的忙叫住她,「夫人,你的糖。」她只是沒看見,賣糖的放大聲音又喚了幾聲,她才轉過身來接了糖,又走。
「夫人,你沒給錢呢。」賣糖的急情之下,拉住她的袖角,剛拉了拉,才想起不妥當,又忙鬆了手。
王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從捏在手裡的金線荷包裡倒了幾文錢出來,也不數,塞到賣糖的手裡,急匆匆的進去了。
「相公,相公……」
王掌櫃正在翻那本只記了幾頁的賬本,哼哼冷笑,「過上些日子,我讓你寫得滿滿的。」抬頭看了看神色慌張的夫人,蹙緊了眉頭,「怎麼又一驚一咋的?你什麼時候才能學得穩重?你看千喜他娘,走到哪兒,都是兩個字『端莊』。」
王夫人暗哼了一聲,當年王掌櫃想娶千喜她娘不是什麼稀罕事了,不過他那時嫌千喜她娘家窮,沒去請人提親,結果千喜她娘嫁了姓陸的,他又後悔了,「這麼看得起她,當年怎麼不去娶了她?」
王掌櫃一瞪眼,「你說啥?」那擔子事是他的心病,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提。
王夫人又哼了一聲,把臉撇過一邊,竟忘了看到赫子佩和千喜的事。
「到底什麼事,讓你慌裡慌張的?」王掌櫃也不死扭著這件事,岔開了話。
王夫人這才想起剛才的事,也顧不上和他彆扭,揮手打發了夥計出去,壓低了聲音,「赫子佩和千喜來鋪子上了。」
「一起回來的?」他們回鋪子是理所當然的事,赫子佩就算要走,也該回來收拾一下,但千喜……這時候不該在家躺著嗎?怎麼還會出來見人?
「一起回來的,而且千喜……」王夫人想著千喜那怨毒的眼光,又是一哆嗦。
「千喜怎麼了?你別說話說一半兒。」王掌櫃也隱感到有些不妙。
「好像啥事也沒有。」王夫人見千喜邁腿進門,四平八穩,全沒有初破了身子的痛楚。難道千喜那丫頭看著正經其實暗地裡早和赫子佩有上一腿了?
但她也為這事尋人打聽過,赫子佩對千喜的確是規規矩矩的。再說千喜的那身段,也的確是黃花閨女的身段。就算她看走了眼,苤子有事沒事滾在女人堆裡,他不可能看走眼。
王掌櫃心裡『咯登』一下,嘖了一聲,「你是說她沒有……」
王夫人看著他點了頭。
「你沒看走眼?」王掌櫃又追問了句。
「錯不了。」王夫人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哎呀,這……快找人找苤子去。」王掌櫃只覺得額頭上虛汗直冒,賬本也看不進去了,丟在一邊,等王夫人轉回來,「你看他們的神情,對那事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王夫人也為這事犯著心病,千喜那眼狠狠的釘在了她心裡,再加上赫子佩那笑,直覺絕不會有好事,「只怕是知道了。」
「啥?」王掌櫃坐不住了,轉出櫃檯,「我們也別等小廝叫他來了,我們現在就找他去。」這事不弄個水落石出,不用等東窗事發,他自己就先把自己嚇死在這兒了。
王夫人也坐不住,提了裙子就跟在了王掌櫃身後。
苤子這時正在自己家裡叉著腰轉悠,一臉烏雲。這家裡也被他敗得不成樣子,賣的賣,砸的砸,已經沒幾樣像樣的東西,還欠著些賭賬沒還。就指望著這單生意成了,拿了那一千兩銀子,分二百兩出去,自己落下個八百兩,到時重新置辦個像樣的宅子,再娶了千喜,這日子就有得好過了。
沒想到,馮三從昨天到現在居然沒露個面,他尋遍了大街小巷,都說不曾見到他,去了賭場也瞅不見人。
苤子也是在外面鬼混的,雖然自己沒多少本事,但這裡面的門道卻沒不熟的。
按理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成了,誰都怕夜長夢多,急著來拿銀子才對,這樣不見人的多半是生意黃了。
事黃了,銀子泡湯自沒得說了,王掌櫃那兒可就沒法交待了,尋思著乾脆也收拾兩件衣衫進山住上幾天,一來去找馮三問個明白,二來也先躲躲王掌櫃。
如果馮三把事辦成了,只是有什麼事拖住了腳,沒能來拿銀子,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立馬出去找王掌櫃拿銀子。萬一真是黃了,也就等過了風頭,再出來,省得給人做了替死鬼。
念頭一定,拉開空蕩蕩的破衣櫃,撿了兩件衣衫,找了塊布裹成包袱,打了結,正要背上,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道是馮三來了,心裡一喜,將包袱丟在床上,衝到門邊拉開門。
見王掌櫃和王夫人風風火火的進來,心裡就是一虛,轉身想跑。
王夫人看他神色不對,心就是一沉,一把揪住他的後領,「見了我們,跑啥?」
定了定神,轉過身,掙脫王夫人的手,向著王掌櫃迎了上去,「姐姐,姐夫怎麼來了?」
王掌櫃在事情沒證實前也不跟他翻臉,「我們在鋪子上等你來拿銀子,左等右等不見人,怕你是不是睡過頭了,忘了時辰,正好出去辦了點事,回來路過這兒,就順道進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