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佩大拇指輕撫她的手背,「家有虎妻,納個妾回來,還不天天被你罵,咱不找這罪受。」
千喜『噗』的笑出聲,「就怕你躲著我,我想罵也尋不到人罵。」
赫子佩斜睨著她,見她臉上雖然笑著,眼裡卻儘是緊張,笑道:「你相公在你心裡,就這麼沒信用?」
千喜被他看穿心思,臉上燙了燙,心裡還是緊巴巴的難受,「人家都說生在豪門,身不由己。」
赫子佩笑了。「你相公我可是生在豪門,長在民間,沒受這麼多的豪門教育。」
千喜心裡送了些,仍不放心,「萬一忠孝難兩全呢?」
赫子佩停了下來,將她身子扳正,凝視著她的眼,「千喜,我爹是皇家的人,但他不是你想的,如果他沒點遠見,就不會將我送給我太傅養著。
他將我送了出去,就沒指望我能像皇家子孫那樣任人擺佈。
朝中事,你不懂,這樣說吧,咱爹和我那奶奶,就是太平公主,不和,這是天下盡知的事。
奶奶為了這事,經常打我爹,我爹就是擰著股勁,不屈服。
他是這麼個性了,又怎麼能強迫得了我?
咱的事,咱爹娘對我的好,我全給爹說過,爹對咱爹娘是一口一個好,你不用多想。我光這麼說,你心裡也是虛的。一會兒看過太醫,洗個澡,休息休息,過去陪爹吃個飯,你自個感覺,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進了赫子佩的住處,赫子佩直接將千喜領進主屋。
安排來服侍千喜的嬤嬤低聲向赫子佩道:「我們給少夫人收拾了房間,就在少爺屋子西廂房。」
千喜還沒有所表示,赫子佩斜一眼,冷眼看著她,「另外收拾屋子做什麼?」
嬤嬤本是一片好心,這大戶人家的公子,誰不是妻妾成群,給千喜安置好了,以後他再納妾也就一溜的安置過去,沒想到這馬屁反而拍到馬蹄上了,看了千喜一眼,沒敢哼聲。
千喜也明白,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規矩,拉了拉赫子佩,「我去西廂房吧。」
赫子佩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咱領著你正正式式的見過爹,明兒就回自個的宅子,隨便睡一晚上,還睡啥西廂房,也不嫌麻煩,誰愛睡留給誰睡去,咱不睡。
嬤嬤一聽,知道這個少爺不是好脾性了,也看得出來,這個少夫人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敢多說,小跑著去喚侯在西廂房的太醫。
千喜被赫子佩拉著進了屋,心裡懸掛掛的,沒底,「咱一來就不按府裡的規矩,能成嗎?這麼跟人擰著,還沒正式見,就給人壞印象了。」
「規矩是人定的,合理的咱依著,不合理的,咱沒必要忍著,再說不過是住間屋子,哪來這麼多狗屁規矩。」赫子佩扶她在床邊上坐下,把絲被團起來,塞在她背後枕著,蹲下身,脫了她腳上繡鞋,摸著她的腳,有些腫,心裡就有些不自在。
千喜抬手摸他消瘦的面頰,「孩子懷到這後面,大多會有些腫,沒事,你別擔心。」
赫子佩握著她的腳揉了揉。
千喜怕嚇人進來看見,把腳縮上床,另抖了絲被蓋上。
赫子佩聽門外下人通報,說太醫到了,起了身,把太醫讓了進來。
太醫看過,說只是受了些驚嚇,好好休息休息,定定神便沒什麼大礙。
赫子佩又問了她腳腫的事,太醫也說大多孕婦會如此,不必在意,才算放下心。
有追著太醫,寫了藥方,叫藥童去熬了來給千喜泡泡腳,讓她舒服些。
千喜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但想著他第一次當爹,少不得的緊張,也就由著他折騰,心裡反倒是歡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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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有說醜媳婦總要見家婆,赫子佩一直長在陸家,千喜一直當他是孤兒,從來沒有想過見公婆一說。
這突然間要去見公公,雖然說和赫子佩成親在前,仍難免緊張。
畢竟這是唐朝,家中規矩和二十一世紀不同,不能由著自己想怎麼就怎麼。
就算在二十世紀,沒有等級劃分的年代,如果雙方層次差別大了,見家長,也很容易生出這樣,那樣的事。
如果遇上家長開明的,見了面,雙方滿意,固然好;如果遇上不滿意的,公婆刁難的事比比皆是,不是什麼稀奇事。
一旦遇上這樣的,也不能說不高興就不顧對方,拍拍屁股走人。
當真任著性子掀了桌子走了,到頭不外呼幾個結果。一是跟對方吵個雞飛狗跳,各不相讓,分道揚鑣。二便是不顧父母,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再就是忍氣吞聲,設法哄得父母同意。不管是哪一樣都難得過得舒暢。
而在孝字當頭的古代,遇上那樣的事,就更加難過了。
千喜被赫子佩拖著的手滲滿了汗,不安的看著他泰然的側臉。
在宮外見過薛崇簡,雖然和顏悅色,但他終是大戶人家的人,大戶人家最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
她不擔心他會捨了她,她懷著他的孩子,也不太擔心薛崇簡不承認她。唯一擔心的就是人家只把她看作他的妾侍,以後還得給他另娶正妻。
以他的性子,斷不是那種不孝之子,如果當真遇上這樣的事,最為難的只怕就是他。
赫子佩轉臉,低頭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有只蚊子。」千喜揚手作勢要給他打蚊子。
赫子佩捉了她的手笑了,「你那點花花腸子,哄得了誰。別擔心,平時怎麼樣的,今天還怎麼樣,啊?」
千喜點了點頭,捅了捅他,「萬一你爹,拿著掃帚打我出去,咋辦?」
赫子佩『嗤』的笑出了聲,「哪能。」
千喜也笑,「我知道不能,不是說萬一嗎?」
「我給你頂著,咱一起跑,能跑多遠,跑多遠。」赫子佩細侃著,眼裡透著真。
千喜張開五指,將他的手緊緊扣住,垂下頭,看著腳尖地面,咬著唇笑了,眼裡湧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