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茶糜花開

  看著蘇念妝在眾人面前出盡了風頭,薛盼眼裡迸發出銳利的恨意,和遠處的蘇瑜交換了一個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珠玉在前,其他小姐們的表演也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前些日子安陽送了本宮一盆十分妍麗的花兒,但是本宮卻從未見過,今個兒想著讓大家幫著本宮一起品鑑一下。」樂平長公主興致盎然地說道。

  眾人紛紛點頭,有些好奇的小姐甚至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

  長公主輕輕地拍了拍手,只見兩個灰衣僕人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鈞窯玫瑰紫釉仰鍾花盆走了上來,擺在了長公主面前的黃花梨石心桌上,只見那花盆撇口,深腹,圈足,如同一座倒置的鐘,深沉而古樸,外施玫瑰紫色釉,口沿、足邊釉薄處呈天藍色,天藍和玫瑰紫色釉交相輝映,典雅絢麗。

  這盆中花兒,大朵千瓣,色白而香,每一朵都是三瓣,上面甚至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都是青跗紅萼,即使離著有一段距離,也能聞到這花兒沁人心脾的香氣,花香十分馥郁。

  眾人紛紛驚嘆,從未見過這般妍麗的花朵。

  安陽郡主看著眾人議論紛紛,卻無人能說出此花的來歷和名字,不禁喜形於色,這可是她花了重金和好一番功夫才買回來的。

  蘇念妝看著站在花盆旁邊,因聞到花兒馥郁的香氣而露出一絲愉悅的蘇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這花……」薛盼欲言又止的話語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紛紛攘攘的眾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等著下文。

  「薛家小姐可是識得這花兒?」長公主看著薛盼問道,眸子裡含著一絲期待。

  「長公主,臣女不敢說。」薛盼貝齒輕咬紅唇,清麗的臉龐上一副為難的樣子。

  「沒事,有什麼知道的就說出來,本宮饒你無罪。」長公主淡淡地說道。

  「這花名為茶糜,這花乃是夏天的最後一種花。開到荼蘼,便再也沒有退路了,也不能繼續美麗了。這花代表女子的美好青春已成過去。荼蘼花開,表示感情的終結,愛到荼靡,意蘊生命中最燦爛,最繁華,最刻骨銘心的愛已經失去了。詩云:謝了荼蘼春事休,無多花片綴枝頭,庭槐影碎被風揉,獨自倚妝樓,一川菸草襯雲福 ,不如歸去下簾鉤,心兒小,難著許多愁。」薛盼說完這番話之後,似是惴惴不安地抬頭看了長公主一眼。

  北安誰人不知,當年少女懷春的長公主偷偷出宮,邂逅了高中狀元正在遊街的秦學海。

  清俊少年春風得意,鮮衣怒馬,手捧聖上御詔,足跨金鞍朱鬃馬,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歡聲雷動,喜炮震天,遍街張燈結綵。

  長公主一見傾心,回去便奏請聖上為兩人賜婚,本應傳為一段佳話。

  可是這秦學海早已有了意中人,就是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妹。

  可是聖旨已下,秦學海不得不從,娶了公主。

  表妹的家裡人眼看著她和秦學海的婚事無望,便逼迫著她嫁人,這女子也是個性子剛烈的,以死明志,在迎親的花轎裡吞金自殺了。

  秦學海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悲痛欲絕,終日鬱鬱寡歡,在長公主生下世子之後,不到一年便去了。

  長公主自此也寒了心,極盡奢靡之事,甚至在公主府養了許多面首,自那以後從未有人敢在長公主面前提起有關駙馬的事,就連世子也不受公主寵愛,自幼是由僕人看著長大的,性子十分古怪。

  此時的空氣壓抑到極致,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被安陽郡主牽連,長公主這把怒火會燒到自己的身上。

  蘇念妝看著面色發白,身子抖如篩糠,早已沒有那般驕傲氣勢的安陽郡主,不禁為她的愚蠢感到好笑,不過這個安陽郡主倒是把好用的刀。

  半晌,只見坐在高座上的長公主彷彿從回憶裡清醒了過來,眼底滿是蝕骨的恨意,連帶著眼角都跟著微微抽動,猩紅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這就是晉王府養出的好女兒,這是在往本宮的心上捅刀子啊!」長公主彷彿失控了一般,高聲說道。

  「來人啊,送安陽郡主回晉王府,把這盆花給晉王一併送去,就說這是本宮送安陽郡主的及笄之禮,願她像這花一樣,風甃殘花滿地紅,別離樽俎謾匆匆。」長公主面色已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

  這話不可謂不毒,花開茶靡,窮途末路,安陽郡主的及笄有這樣一份禮物,估計以後是難以許配好人家了。

  「長公主殿下,安陽冤枉啊!」安陽郡主雙腿一軟,倒在茵茵草地上,淒厲的喊叫著,毫無之前的一絲風采。

  「不必再說。來人!送安陽郡主回府。」長公主冷冷地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安陽郡主說道。

  「大家繼續吧,不要因著本宮影響了大家的心情,好在薛家小姐見多識廣,知道這花的含義,要不本宮還把這花當個寶貝似的。」長公主輕輕睨了薛盼一眼,暗含一絲不滿。

  「臣女不敢。」薛盼說著就要跪下。

  「你這孩子,這是幹嘛,本宮又沒有怪罪於你,快快起來。」長公主虛扶了一把。

  薛盼低著頭,眼底露出一絲得意,沒有人喜歡當眾被人揭開過去的傷口,長公主對自己會有一絲不滿早就在薛盼的意料之中,不過藉著這個機會除去安陽郡主,薛盼還是很樂意的。

  這花來自西瀛,是薛盼偶然間得到的,聽說這花代表的含義之後,頓時心生一計。

  是她故意把這盆花的消息透露給了安陽,安陽為了討長公主關心,可是花了重金從薛盼安排的人手裡把這盆花買了回去。

  安陽這個蠢貨,果然沒有白費自己的一番功夫,不光從她那狠狠地賺了一筆,還直接利用長公主的手除去了她。

  薛盼這邊洋洋得意,卻不知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啊,我的臉。」這時,只聽見傳來一聲女子驚恐的尖叫。

  眾人循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蘇侍郎府上的二小姐原本清麗如蓮的臉龐變得紅腫不堪,臉頰處甚至還冒出了水泡,美麗的杏眼也腫了起來,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令人作嘔,不忍再看下去。

  蘇念妝收斂嘴角的笑意,作出一副擔憂的樣子,三兩步走到蘇瑜的身旁,焦急地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蘇瑜驚慌地摸著自己的臉說道。

  蘇瑜猛然推開蘇念妝,跑到了靜羅溪旁,看著溪水倒映出自己的面孔,不禁高聲尖叫。

  靜羅溪另一旁的世家公子們看著蘇瑜此刻的面孔,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別過頭去。

  「妹妹,你別害怕,我在這裡。」蘇念妝輕環著蘇瑜的肩膀,柔柔地說道,端的是一副為妹妹擔憂的嫡姐模樣。

  「大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毀容。」蘇瑜緊緊地抓著蘇念妝的胳膊,高聲說道。

  蘇念妝安撫了一下蘇瑜,整理了一下裙襬,走到樂平長公主的面前,福身說道:「還請長公主殿下為家妹請個大夫。」

  「起來吧!雁沙,你去請王御醫過來。」長公主側頭吩咐道。

  「是。」長公主身邊穿著綠色羅裙的丫鬟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雁沙便帶一個提著藥箱的中年男子過來了,想必就是王御醫了。

  「臣參見長公主殿下。」

  「王御醫無需多禮,快為蘇家二小姐診治一下吧,看看這是怎麼了!」長公主淡淡地吩咐道。

  「是。」王御醫應聲走到蘇瑜的面前,看著蘇瑜紅腫不堪的面龐,不禁心中一寒,他並不想參與進這些世家小姐之間的爭鬥中。

  「蘇二小姐這是因花粉而造成的面部紅腫,在下為小姐開個方子,回去每日堅持敷用,想必會慢慢好轉。不過……」王御醫看著蘇瑜欲言又止地說道。

  「不過什麼?」蘇瑜驚恐地問道。

  「小姐這臉恐怕難以完全復原,日後怕是要留下痕跡。」王御醫低眉斂目地說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蘇瑜面色扭曲的說道。

  「還請王御醫把方子告訴小女,待回府之後,小女命人去抓藥。」蘇念妝面色擔憂地說道。

  「青蒿、柴胡、丹皮、橘葉、川楝子各二兩,金錢草三兩,搗碎加水煎至膏狀,每日取少量塗於蘇二小姐面部紅腫之處,想必會慢慢好轉的。」王御醫淡淡地說道。

  「家妹現下情緒有些不穩,如有得罪之處還望王御醫不要怪罪。」蘇念妝柔柔地說道。

  「蘇大小姐不必客氣。」王御醫覺得眼前的少女沉靜穩重,極具大家閨秀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