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蘇念妝聽見外面沒了聲響,估摸著長公主和二皇子應該是離去了,於是側身先從假山的間隙裡走了出來。
少年緊跟著蘇念妝也走了出來,在絲絲縷縷的陽光下,蘇念妝更清晰地看到了少年的模樣,少年的臉色十分蒼白,毫無血色卻襯得五官更加精緻,薄唇微微抿起,真真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因著今日百花宴上的世家公子實在是不少,蘇念妝也無法確定眼前少年的身份,於是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裡?」
少年如小獸一般的眸子染上了一絲迷茫,伸出食指觸上蘇念妝的眉心,喃喃道:「奇怪。」
饒是蘇念妝此時也不禁覺得有些惱火,一下子伸出手拍掉了少年抵在自己眉心的食指,含著怒火地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少年嘴裡逸出一聲輕笑,輕輕地說道:「我叫秦透。」
「你是秦世子?」蘇念妝的聲音中含著一絲不可置信。
「應該是吧!可是為什麼她並不愛我啊?」少年的聲音中含著一絲受傷。
蘇念妝一時啞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蘇念妝知道少年話裡提到的她是長公主,不由得有些心疼起這個少年。自從駙馬鬱鬱寡歡,撒手人寰之後,長公主把一腔的怒火全都發洩到了眼前這個纖弱的少年身上,這是何其的不公平,為何上一輩人的恩怨總是要牽扯到下一代。
看到蘇念妝臉上露出的那一絲心疼的神色,秦透眼底的陰鬱彷彿消散了一點,輕輕地說道:「不過現在都沒關係了,現在有人愛我了。」
蘇念妝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眼前少年的思路。
看著蘇念妝臉上懵懂的神色,少年攥緊掌心才能抑制住心中的叫囂,輕輕地說道:「我說現在有人愛我了,她說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她說生生世世都不會有人愛我,在今天之前我深信不疑,可是現在有你愛我了。」
「有我愛你?」蘇念妝覺得眼前的少年性子十分奇怪,倒像是與世隔絕,不經人事。
「對啊,難道你不愛我嗎?剛才在假山的間隙裡,你吻了我的脖頸。」少年緊緊地盯著蘇念妝說道,彷彿只要她說一聲不,就會馬上扼住她的脖頸,直接掐死她。
「剛才是因為我中了媚香。」蘇念妝解釋道。
「你一定是愛我的,你觸碰我時,我不會渾身難受,也不會噁心。」少年喃喃道。
少年眼底陰鬱更盛,突然把蘇念妝扯進了他的懷中,狠狠地咬上了少女纖細修長的脖頸。
蘇念妝吃痛,覺得秦透簡直就是一個瘋子,手上用力想要推開他,卻突然覺得一滴滾燙的淚打在了她的肩上,透過薄薄的衣料,打在了她的心上。
原本想要推開少年的手,頓在了他的胸前。
「說你愛我!」少年執著於這個問題,一直喃喃地說道。
每說一遍,聽不到蘇念妝的回答,咬在蘇念妝脖頸上的牙齒便更用力一分,彷彿要咬下塊肉似的。
蘇念妝著實心疼這個少年,他現在的模樣像極了前世的蘇念妝。
前世從莊子上被蘇志業接回府上之後,為了得到他那一點可憐的關心,可憐的父愛,生生地把一條命都搭了進去。
蘇念妝彷彿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疼痛,很輕很輕地吐出了一句:「我愛你。」
少年鬆開咬住蘇念妝的牙齒,推開一步,雙手緊緊地把著蘇念妝的肩膀,唇上鮮紅的血跡襯得少年更是肌膚如玉,有一種詭異的美感,彷彿盛開在奈何旁艷麗的彼岸花。
少年看著蘇念妝眼裡不似作假的真誠,眼角一彎,咧開嘴角笑了,緊緊地把蘇念妝環進懷中。
蘇念妝感受著少年懷裡淡淡的茶香,唇邊不禁也綻開一抹笑意,心中唸著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哪怕只有這麼一刻讓這個少年感受到是有人愛著他的。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蘇念妝。有人愛秦透,那個人叫做蘇念妝。」蘇念妝在少年的懷裡輕輕地說道。
秦透感受著懷中少女的溫暖,只覺得彷彿整顆心被放進了溫水裡一樣,熱熱的,漲漲的,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不一樣,和那些讓他一看到便覺得噁心和難受的女子不一樣,她是這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蘇念妝,千萬別不愛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我會死的,所以千萬別不愛我。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蘇念妝淡淡地說道。
秦透看著少女脖頸上駭人的血跡,輕輕湊過身子,舔上少女的傷口,溫柔地舔舐著。
蘇念妝身子一顫,想要推開秦透,卻聽見少年耐心地說道:「念妝,乖乖的別動,這樣傷口會好的快些。」
半晌,少年退開身子。
蘇念妝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脖頸,還好傷口的位置不算太明顯,把裡面的褻衣的領子向上拉了拉,蓋住了傷口。
「秦透,我現在有些事要做,你願意幫我嗎?」蘇念妝看著眼前的少年,耐心地解釋道。
「好,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蘇念妝本以為要費上一番功夫,沒想到秦透竟是異常地痛快。
蘇念妝想著一會兒會發生的事情,平靜了一下心緒,對著秦透耳語了兩句。
說完就和秦透一齊向著剛才的廂房走去,誰知路過方纔的樹叢,卻被一縷刺眼的光亮晃到了眼睛,於是提起裙襬走了過去。
只見一支華貴的金色步搖孤零零地落在雜草之間,金絲鏤空的鳳凰上綴以珠玉,六朝而下,花式繁複,晶瑩輝耀。
正是今日長公主髮髻間簪著的步搖,這真是天助我蘇念妝也,今日就連薛盼也一併解決了。
「秦透,你可能把這步搖悄無聲息地放到一個人的身上?」蘇念妝抬眸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秦透烏黑的眸子裡滿滿地都是蘇念妝。
「那你一會兒就把這只步搖放到一位穿著軟銀輕羅百合裙的女子身上。」蘇念妝聲音輕柔地說道,嘴角卻勾起一抹狠毒地微笑。
秦透理解到蘇念妝的意圖之後,眼底不禁盛滿了笑意,輕輕地點了點頭。
蘇念妝和秦透來到廂房時正碰到了長公主和薛盼等一行人,薛盼看到衣衫整齊的蘇念妝時,眼底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
「你們倆怎麼會在一起?」長公主死死地盯著秦透問道,秦透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長公主。
「回長公主,剛才有個冒失的婢女把果子茶灑在了念妝的衣裙上,然後帶念妝來這裡更衣,誰知念妝等了半天也不見她拿新的衣物回來,念妝穿著濡濕的衣裙著實難受,於是想著去找四公主幫忙,沒成想迷了路,不過還好碰到了世子,世子這才把念妝送了回來。」蘇念妝柔柔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我在席間久久未看到你,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這才驚動了長公主殿下一齊來尋你。」薛盼挽住蘇念妝的手臂,熱切地說道。
「沒事就好,回去吧。」長公主說道。
這時,只聽屋子傳來男子的一聲低吼,還夾雜著女子的哭泣聲。
長公主走上前去,一下子推開了緊緊關著的房門,只見紅羅軟榻上兩具白花花的身子交纏在一起,男子還在不住的聳動,女子嬌喘連連,香汗淋漓。
跟在長公主身後的世家小姐們看到這一幕不禁都羞紅了臉,緊忙轉過身去。
長公主面色大變,氣的發抖,在自己舉辦的宴會上發生如此腌臢苟且的事兒,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
「來人!還不快把他們分開!成何體統!」長公主高聲喝道。
連忙有人上前來將兩具痴纏在一起的身體分了開來,罩上兩件衣服之後,一盆冰水潑在了兩人的身上,頓時清醒了過來。
薛盼的神色中儘是失望,本以為能直接毀了蘇念妝,看太子殿下還會不會對她情有獨鍾,誰知還是失敗了。
「來人!把這個丫鬟拉出去杖斃!」長公主高聲怒斥道
看著半裸著跪在地上的男子,開口說道:「早就聽聞太傅府上的二公子終日流連溫柔鄉,本宮卻未成想竟然飢不擇食到了這種地步,連本宮府上的丫鬟都要染指。」
男子和站在長公主身後的薛盼對視一眼,看到她眼裡的威脅,也只能認下這件事,連連告罪。
「派人送安公子回府!」長公主陰沉地說道。
那個丫鬟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兩個孔武有力的侍衛堵住嘴直接拉了下去。
長公主處理完之後,身形一晃,立馬有丫鬟上前扶住她的身子,為她輕揉著太陽穴。
「今日的百花宴就到這吧,大家都回吧。」長公主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