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因為睡得一時混沌,雖然察覺有人動了絹帕,可眼兒卻怎麼也睜不開。

  直到一股熱氣席捲而來,感覺自己的唇被銜住了。玉珠才猛地驚醒。

  這一睜眼不打緊,只見一人伏在自己的身上,雙眼緊閉,一臉的迷醉,不是自己的大哥蕭山又是何人?這下,玉珠不由得一驚,猛地伸手將他推開,抹著嘴道:「大哥,你在做什麼?」

  原來這蕭山與蕭老爺採買歸來,那蕭老爺忙裡偷閒去了附近的茶館飲茶,於是蕭山便獨自一人歸來。

  後宅的婆子跟丫鬟們都跟著王夫人與五姑娘出去了,餘下的也不過是看門的老僕還有玨兒一人罷了。

  可趕巧玨兒見六姑娘午睡了,她便去廚下熬參雞湯去了,她偷偷帶來一盒人蔘,怕王夫人看到了討要,便一直藏在六姑娘的小衣箱裡,此時趁那些個人不在,正好熬燉一盅給六姑娘補一補元氣。所以這一添柴熬水,自然也沒有聽見前門的聲音,更沒有看到大少爺走入了六姑娘的屋子。

  蕭山本來是想要叫玉珠出來看一看他給她特意選買的胭脂頭面,卻沒想到只看她一人獨睡在床榻上。

  那窈窕的身子便那般如小山臥蓮軟綿綿的靜伏著,臉兒雖然被絹帕遮擋,可是粉白的脖頸便逗引得人不想移眼。微微敞開的衣領處甚至可以看見隱約的線條起伏。

  這一望,蕭山便再移不開眼,明知這般入了玉珠的閨房不妥,卻還是著了魔似的被吸引著走了進去,犯下了這等的荒唐。

  現在玉珠猛然驚醒,蕭山直覺得熱血直往頭頂湧去,再次走過去一把抱住了玉珠,只緊摟著微微戰慄地說道:「玉珠,你就成全我吧……」

  恰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的歡笑聲,隱約可以聽到王夫人高亢的嗓門,而蕭珍兒也一路喚著「六妹」一路眼見這往她的屋子裡趕來。

  蕭山一驚,連忙鬆了手。

  正在這當口,蕭珍兒輓著一個裝盒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沒想到一抬頭卻看見大哥正一臉不自然地立在地中,而玉珠則是頭髮蓬亂,衣衫略帶不整,一副剛剛起榻的模樣,頓時心內一驚,略微不知所措地喚道:「大……大哥,你怎麼在玉珠的屋子裡?」

  她因為心有詫異,這一聲嗓門可是不小,正走在屋外的王夫人聽得正著,立刻頓了腳步,也轉入了屋內。

  她到底是比自己的五姑娘長了些閱歷。見了眼前的情形真是氣得一口老血上湧。一時間真是想一手掌摑了逆子,再一手狠狠扇了那個不要臉的逆女!

  可是這等家醜怎麼好當著僕人的面宣揚?於是隻恨恨地瞪著玉珠,然後一把扯住了蕭山的衣袖,道:「走,到我的屋子裡去!」

  蕭山一時也甚是尷尬,一時臉色鐵青,不好掙脫了母親,便隨著她一起出去了。

  蕭珍兒被晾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只聽見母親有在門外喊道:「老五,你也出來!」

  於是她便也出了房門,只留下玉珠一人。

  玨兒這時方從廚房裡端著小盅出來,進了屋子後,看到玉珠正坐在妝檯前整理著頭髮,頓時心內一驚,問道:「小姐,方才是怎麼了?怎麼看著夫人一臉的怒色?」

  「沒有什麼……」玉珠起身道,「玨兒,快些把我們的衣物收拾了,只帶要緊的……」

  就在這時,屋外有丫鬟道:「六姑娘,夫人叫你過去。」

  玉珠理了理衣服,從小箱子裡娶了用巾布包裹的參賽牌碟,便應聲走了出去。

  待得進了屋子,只有王夫人與蕭山在。

  那蕭山坐在一旁的竹椅上也不說話,而王夫人更是手持著一根裁衣的鐵尺臉色鐵青地坐在床上衝著玉珠道:「給我跪下!」

  蕭山聞言便要起身,卻被王夫人一個瞪眼止住了。

  玉珠卻依然站著,並沒有下跪的意思。

  王夫人習慣了她的柔順,見此情形,那火氣更是壓製不住,騰地站起身來便要直衝過來抓她。

  可是玉珠卻後退幾步,溫和地開口道:「娘親說得對,我是該給娘磕頭辭行,原想著等入宮見了二姐再說,如今看現在說出也好……」

  說著她從懷裡取出了參賽的碟牌,遞到了王夫人的眼前。

  王夫人哪裡認得這個,只伸手一揮,將那碟牌甩到了一旁。可是蕭山一眼便認出那是何物,頓時衝將過去一把將它撿起,詫異地說道:「玉雕大賽的碟牌?你這是從何處得來?」

  王夫人聽了,也收了手,驚疑不定地望著玉珠。

  玉珠低頭道:「是我亡父的故人疏通了門路一時求來的。」

  其實這一句話,玉珠說得也不假,若是細細算起,那位堯太尉也算得是忘父的一位故人。可是這半真半假的話聽到了王夫人的耳內卻大不相同。

  她一時間有些震驚,竟是沒想到這個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的六丫頭竟然有這一番能力,悶聲不響地便得了一塊參賽的碟牌,要知道此前蕭山可是拜遍了京城的大小廟門,也不得門路替蕭家的工匠求來半張啊!這麼心內一顧及,倒是減了幾分怒意。

  玉珠見王夫人緩了怒勢,便又開口道:「原是想趁著大賽前自搬出去,精研玉雕,一舉替蕭家打響名號,可是又知家中近日銀兩甚是拮据,唯恐另外租了宅院讓家中作難……內監的故人替玉珠要來了幾塊大料,這邊的宅院肯定是放不下的,左右一向,還是要開口求一求母親,倒不如另外租一處宅院,玉珠自搬出去便好。」

  若是平日,王夫人聽這話,便是要一頓搶白——哪有女兒家自己初來異鄉離了父母獨居的道理?玉珠雖然是養女,可是王夫人也不想被人說是自己故意在京城裡刻薄了她。

  可是今日她正撞見大兒子欲與玉珠有什麼手腳,只恨不得玉珠搬得遠遠的,免得這醜事發生在家奴僕人的眼前,再傳回家鄉壞了兒子的名聲。

  於是當下冷聲道:「既然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搬出去也好!只是家裡錢銀不多,也不能給你租了什麼像樣的宅院,你若是不挑剔,倒是好辦!」

  玉珠當下從容說道:「先前玉珠已經尋摸到了一處小宅,那家房主乃是帶髮修行的女居士,有意出租一處偏房,屋後正好有院落案板,可以作玉雕的作坊,她向來喜歡清靜,自己獨居東院,只是不想租給男客,我與她相談過了,她願意低價租我一月,只是不許男客來訪,不知母親的意思如何?」

  王夫人一聽正中下懷,她正擔心著玉珠倘若在外租房,這蕭山豈不是鑽了空子,既然謝絕男客,可不正好斷了後患?

  於是也不待蕭老爺回來,便自己拍板定下了主意,取了自己的私房錢給了婆子,只命她前往玉珠所言之處查看一番,看玉珠說得是否屬實,若是真的,只管叫了定錢。

  而玉珠也不願與蕭山多談,見夫人鬆了口,自回自己的屋子收拾了東西細軟。

  她一早便存了與蕭家分道的打算,此前多次在京城閒逛時,也物色了些合適的院落。只是一直怕爹爹和大哥不答允,才遲遲沒有開口。

  而今天倒是讓她尋了機會,只搬出去,也好免了以後的諸多麻煩。

  今日之事,蕭山實在是理虧,及時不好阻攔玉珠,也不好開口於母親相勸,只心道玉珠搬出去也好,免了母親在前面礙手礙腳,以後再做打算。

  他比母親清明得多,心內揣度著玉珠的那位故人十有八九是溫疾才。可是溫疾才已經接了聖旨,不日將迎娶公主,前幾天與他見面時還大吐苦水,直言三年不得納妾。

  玉珠一向聰明,應該知道就算溫將軍三年之後有意納她,那有了公主坐鎮的宅院也是不好呆的,當知溫將軍絕不是她的良配,如此一來,只要他將京城的諸事辦妥,回鄉里去勸說了祖母點頭,娶玉珠入門跟陳氏不分大小,各為平妻,豈不是家宅安順的美事嗎?

  所以他一時也不想阻攔,只待玉珠靜修,仔細準備賽事便好……

  蕭老爺一頓茶喝得甚美,京城的茶館裡不但有樂師歌者,更有變戲法練雜耍的,如此點上幾籠點心,泡上一壺清茶,怡然自得地消磨一天,不到日落都不想離去。

  可是當他哼著新學的小曲,舉著自己的袖口小茶壺,帶著老僕回轉時,突然發現這院子裡似乎少了些什麼人。那六丫頭的屋子裡也不見亮燈。

  於是,他不禁奇怪地開口問道:「六丫頭怎麼睡得這麼早?可是生病了?」

  王夫人立在門口,一邊命人潑灑鹽水闢邪,一邊冷冰冰地道:「她說是要參加玉雕大賽,嫌棄這院落狹窄,自己一個人搬出去了,剛才叫丫頭雇了馬車,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蕭老爺聽得有些直言,連忙去推開六姑娘的屋子一看,可不是嘛!連床上的鋪蓋卷都沒有了!」

  可是蕭老爺一向是知道自己家夫人的尿性,看著她那陰沉沉的臉,又是撒鹽又是作法的,便知有事發生,可是這天都這麼黑了,他這老婆被什麼迷了心竅,沒有半點慈母之心,怎麼能放心叫六丫頭一個姑娘家連夜趕路搬家呢!」

  一時間,蕭老爺也是詞窮,氣得一摔手裡的茶壺道:「這……這是比茶樓裡變戲法的還厲害!大變活人啊!有能耐,將我也變走!這家裡全由你這婆子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