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淑惠夫人終於分娩。
來了北方後,玉珠便一直注意著二姐的飲食起居,二姐的身體底子調養得不錯,饒是這樣還是折騰了大半宿。
當聽到屋內傳來嬰孩響亮的哭泣聲時,兩個孕婦同時鬆了一口氣,可是心內的大石還是高懸著,想到自己以後也早走這一遭鬼門關,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剛剛新婚的堯姝亭摸了摸額頭的汗意道:「嫂嫂,難道我們到時也要這樣?」
可玉珠卻顧不上這些,只想入了門裡去看二姐,卻被穩婆攔下:「夫人,您是雙身子,見血不好,一會待屋子裡收拾乾淨了你再進。」
玉珠無奈點了點頭問道:「二姐現在可安穩?生下的孩兒是男孩還是女孩?」
穩婆笑了笑說:「還算平穩,現在淑惠夫人已經睡下了,是個大胖小子呢!」
玉珠聽了總算是放下心來,可惜二姐一心想要個女孩,可是生下來的卻是男孩……以後這流淌著皇室血脈的孩兒能不能一生順遂,便是只有上蒼才知了。
不多時,穩婆將那嬰孩抱出來給玉珠看,嬰孩的皮膚還是粉紅色,不過褶皺已經伸展開來的,嬌嫩嫩的一小團,也看不出像誰。玉珠小心翼翼抱著孩兒,衝著他微笑。
等到產房裡換了床褥後,玉珠不想打擾二姐休息。二姐不願請奶媽,只說出了皇宮,自當享受親自餵養孩子的快樂。玉珠怕姐姐奶水不足,便入了小廚房親自給二姐準備催奶的湯料食材,另外還熬了米粥,待二姐醒來食用。
西北的習俗產婦第一餐要吃紅糖蛋粥。這原應該是婆婆來準備的,若是婆婆早逝的話,也該由家母安排。
其實來到北方後,玉珠便給蕭家帶話了,雖然她從蕭家族譜裡除名了,可是二姐卻是蕭家的女兒,如今回了北方,肯定是要告知蕭家的。
她本以為到時候養母會領著五姐前來探望,可是左右等了些時光,卻只等來一封祖母的信,裡面大概的意思是申斥二姐不該如此壞了規矩,身為皇帝的女人豈有擅自出京的道理?若是想念這一家老小的安康,便最好回京向聖上請罪,免了禍及父兄弟妹云云。
玉珠看了一遍後,順手就將信扔進了香爐裡,並沒有轉交給二姐。
因為她知,依著二姐的性子恐怕真會回轉京城也說不定,就算被她一時勸住,也要被那信裡單薄的親情傷得不輕,乾脆權當沒有收到,將來真的見面問起的話,只說可能是信差在半路上弄丟了便是了。
雖然沒有母親親手熬製,可是玉珠這幾日廚藝精進了不少,熬煮的糖粥也是有模有樣,只一不小心煮多了些,除了給二姐吃的外,又另外盛了一砂鍋給漠北王當宵夜。
漠北王又是深夜歸來,不光自己回來,烏泱泱還帶著三四個將軍要在書房裡徹夜長談。
因為俱是腹內饑餓,便叫廚下端上宵夜來吃。
滾熱的砂鍋端上來後,尉遲德賢先解開了蓋子一看,只簡單說:「這是什麼?」
又其他西北籍貫的將領伸著脖子一看,有些啞然道:「這……不是紅糖蛋粥嗎?是給孕婦產後補身子的……我婆娘生產後吃的就是這個……」
堯暮野一聽,眉色沉了起來,對送餐的小廝道:「混賬!你看這屋裡哪個是剛分娩完的樣子?」
小廝是嘴一咧道:「小的也不知這個不能給男子吃,不過這粥是夫人白日裡親手熬的,給您留的這鍋粥裡還加了半棵參呢,夫人說這是……是什麼來著?哦,是紅糖蛋參延年粥,男子也能吃得……」
小廝還想繼續胡咧咧一番,可是堯暮野已經聽明白了那小婦偷懶之詞!哪是親手給他熬的?不過是他沾了那淑慧夫人的光兒而已。
一旁的將軍們也是聽得一愣愣的,心道漠北王的夫人這般糊弄夫君?他們的漠北王可是向來眼裡不揉沙子的!
可是誰知這漠北王聽完是玉珠親手熬煮的粥後,便自拿起木勺盛了一碗來吃。
其他的將軍們都有些看傻了眼。可是堯暮野卻若無其事地道:「不是都喊餓嗎,快些吃了墊胃,一會要商議軍情。」
漠北王都開口了,其他的將軍們只好紛紛各種盛了一碗紅艷艷的粥來吃,那甜膩的口感,真是有些黏牙。
為了顯示對妹夫的厚愛,堯暮野還特意將鍋裡的兩顆喜蛋放在了尉遲小將軍的碗裡。
引得一旁有將軍擠眉弄眼問尉遲小將軍可否有孕意了?尉遲將軍只木著臉道:「你若好奇便給你吃,看谷將軍的肚子是能生的……」
這下子眾人哈哈大笑,因為谷將軍的肚子甚大,看起來便像是有了五六個身孕的樣子,當真是孕意難平啊。
不過一鍋粥下去,眾人飽了肚子的同時,也難免有下體發脹的隱隱錯覺,一時心內都暗自嘆息漠北王府的宵夜可真難消化。
一陣玩笑過後,便轉入了正題。東線戰事已開,大魏面對的不再是以往散兵游勇的海賊,而是寇島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水軍時,指揮不當的頹勢立顯。接連幾次戰事後損失慘重,寇島國藉機將戰線向前推進,大魏臨近的幾個海島和岸邊的漁船皆被屠戮佔領。
而尉遲老將軍便在這時臨危受命,趕赴東線統領水軍進行作戰。只是此時的水軍已非原先兵精將廣的水軍,尉遲老將軍的得力部下有的無辜受戮,有的被因罪發配,良將匱乏,兵無鬥志,而新式戰船更是毀損大半。此時要兵無兵,要將無將,老將軍縱有迴天之力,卻無撒豆神兵,是以密信給自己的弟弟,向他詢問漠北戰船事宜,是否能派出幾艘戰船支援東線。
現在書房內的幾位將軍七嘴八舌,意見不一。有的主張以國事為重,暫借戰船以解危機,免得寇島進入大魏腹地。而有的堅決反對為他人做嫁衣,現在漠北王獨困北方,手上砝碼不多,自當精打細算,當隔山觀虎鬥。
堯暮野一直微閉著眼,聽著將軍們的意見,最後問向尉遲德賢:「你的意思呢?」
尉遲德賢蹙眉道:「只恐兔死狗烹,有去無回。」
堯暮野微微挑眉,倒是覺得這位小妹夫的心思與自己不謀而合。區區寇島國而已,有甚憂患?而現在大魏落此頹勢,與白家的功於算計,精於內鬥不無關係。
而且,依著白家人的心胸,只怕北方的船隊還未啟程,他們就已經謀算著戰後如何顛倒黑白,卸磨殺驢了。
最後堯暮野開口道:「派船還為時尚早,此事乃是國之教訓。若是當痛之人未有痛楚的話,以後還會有類似的禍患發生,那時我們未必還能再建批戰船出來,便要成了大魏滅頂之禍。」
說到這裡,堯暮野又說道:「雖然不派船去,可是仗還是要打的。寇島依仗的無非是水罷啦,給他們一些甜頭,引誘他們上岸,深入內陸,然後切斷後援,尋個有利之處將他們包餃子。」
在場之人都是久歷疆場的,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這等戰術構思卻是要審時度勢,具體實施的。商量之後,堯暮野想要尉遲德賢奔赴回他哥哥身旁,協同指揮作戰。而戰事一旦吃緊時,堯暮野自會派兵乘船順水而下,以策萬一。
說道這裡時,他拍了拍尉遲德賢的肩膀道:「你剛新婚,就要派你去前線,作為姝亭的哥哥,我也心中不忍。然而,國難危機當頭,男兒當挺身而出,其間的道理我不說你也知。」
尉遲德賢回望著漠北王,只開口說了一句:「我會趕在亭兒生產前回來的。」
軍情緊急,加之行事機密,是以當夜尉遲德賢竟然沒有與已經睡下的堯姝亭告別,就帶著漠北精挑細選的一批能戰之兵奔赴江西。
而堯姝亭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知曉新婚的夫君已經離開的消息,不禁淚眼又是婆娑。玉珠正幫著二姐給小嬰兒換襁褓裹布,聞言抬頭道:「難道你不知嫁與的乃是個將軍?他不與你說便走,自有他的道理。」
聽到這,堯姝亭的眼神落寞,說道:「嫂嫂說得對,他原本也是不想娶我的,如今娶了我憑白多了累贅,又何必和我多說些什麼。」
剛剛餵完兒子奶水的淑慧夫人聽了此言,抬頭打趣道:「可我卻聽玉珠說起,尉遲小將軍在漠北王面前說起他戀慕你多年,怎麼到了你這卻成了他刀架脖子不願娶你呢?」
堯姝亭細細鼻子,用手帕將眼淚拭乾道:「他那是給我二哥面子,說些好聽的罷了。」
聽了堯姝亭之言,玉珠和淑慧夫人都有些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