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城,太史長令故意加快腳步,走在頊嫿之前。
從前,魔傀一直以傀首為尊,軍隊也是傀首培養。祭司神殿主要負責農桑民生、處理族人之間的矛盾等等。是以祭司神殿一直在傀首之下。
今日,他可不想露怯。
可是周圍,魔傀族人並沒有在意他的小心思。無數人阻路跪拜:「傀首!我女兒被他們抓去了,聽說是賣給魔族了,這可怎麼辦啊!傀首請為我們作主!」
這一聲哀求,如同星星之火,瞬間燎原。無數渴望的眼神匯聚一處。
太史長令板著臉,他走在前方,這些人當然是直接跪在他面前了。他輕咳一聲,努力讓自己聲音溫和慈愛:「魔傀四面楚歌,難免處境艱難。但是祭司神殿一直在努力,請各位相信……」
他話音未落,立刻被人打斷:「十八年了!大祭司一直在努力,可到底有什麼成果?」
責問一起,立刻擴散:「我的女兒失蹤這麼多天了,她從未離開過畫城!大祭司除了讓我們等,還是等!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當著頊嫿的面,被這樣毫不留情地下了面子,太史長令臉色鐵青:「若是魔傀戰力能敵魔族,本祭司也不願如此被動!可是各位,請你們摸著良心想一想,我們的實力能否與魔族為敵?就算是傀首回歸,難道我們就可以宣戰魔族了嗎?」
實在沒有辦法,他只好把球踢給頊嫿了。
民眾的目光又落在頊嫿身上,頊嫿微一抬手,周圍聲音都安靜下來。她朗聲道:「十八年前,畫城毫無倚仗,我們卻可滅魔族數萬軍。十八年後,我們手握靈脈,總不會反而失了膽氣。本座已經歸來,魔傀將重新手握鐵戟,解救族人、守護家園,為自由與尊嚴而戰。」
這一番話,如一石入水,擊起千重巨浪。太史長令目瞪口呆——什麼意思?你要出戰魔族?!
念和嗔也是互望一眼,但只是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魔傀族人的尖叫聲一重一重,有人問:「傀首,您依然是主戰的對嗎?我們不會再怯弱地龜縮畫城,眼睜睜地看族人任人買賣,對嗎?」
頊嫿抬眼看過去,堅定地答:「是的。」
周圍人群沸騰,而魔傀還在從四面八方趕來。
直至入夜,頊嫿終於回到傀首所居的星辰海。整個星辰海懸於畫城一隅,光陣覆蓋了以天上星宿方位排布的隕石,每個石頭都會眨眼。彷彿真的是一片星辰,墜落凡間。
星辰至高處,是一輪圓月。月中屋舍淺影依稀,如同傳說中的桂影。除了更為巨大,它與天上皓月沒有區別。
念、嗔和痴擋住了瘋湧而來的人群,頊嫿緩緩步上長階。足下星辰相連,光芒閃爍,背景一輪圓月皎潔明亮。而她站在月下星上,桀驁而悲憫,如神臨世。
族人終究是進不了這畫城聖地。
太史長令只得留下來安撫族人,但族民一聲一聲,仍然是想與傀首對話。嗔和痴各派了衛隊阻攔民眾,也隨之進入星辰海。
星辰海一切如故——因為頊嫿殉城之後,沒有人能打開這裡的法陣。可是單靠著日精月華的靈氣滋養,這裡的陣法始終運轉如常。
當初在十萬大山的弱水河口,典春衣曾經諷刺贏墀,稱魔族真正的陣修已經陣亡在畫城之下。雖意在譏諷,卻並非妄言。
十八年之後,終於又回到了家。頊嫿在主位坐下。與天衢子不同,她愛極人間浮華。
於是星辰海主殿,翡翠為案,水晶串簾,牆上牆燈,皆是拳頭大的夜明珠纏上金枝。整個玄門和魔族,再沒有第二個首領,如此痴迷這些凡間俗物。
頊嫿在鑲珠嵌玉的美人榻上坐下來,她的摺扇還在。她輕輕開合,心情大好。
念、嗔、痴皆跟進來。小惡魔當然也上來了,只是這小子沒見過世面,正一路東看西看,似乎要將每一顆星辰石都摸上一遍。
三君都知頊嫿好酒,念端了酒來。碧玉壺,琉璃盞,瓊漿玉液傾入其中,未觸唇際,已經醉人於無形。
念雙手為頊嫿奉上酒盞,頊嫿伸手接過。
因著備選夫婿的身份,三君與傀首的關係親近很多。念和嗔伴著頊嫿,一左一右坐下來。痴有傷在身,而且平生寡言,向來不坐頊嫿身邊。
念君斟酒,嗔終是忍不住,說:「傀首今日許諾族人,有意出戰魔族,是真是假?」
頊嫿一笑:「魔傀連魔族一十二族都不能爭一席位,何來戰力出戰魔族?」
嗔君微滯:「所以……傀首隻是暫時安撫民眾?」
頊嫿舉杯,與三人對飲,有侍從上菜,口味也是她喜歡的,紅燒肉、黃金鴨肉卷什麼的。
念君為她布菜,頊嫿說:「倒也不盡然。戰是要戰,只是矛頭先對以弱者。既能勝利,又能略微平復族人情緒。」
小惡魔循著食物的香味從外面進來,說:「就是先挑軟柿子捏嘛。」
三君都看向他,還是痴解釋:「傀首大弟子。」
念和嗔都瞭然,這小子資質不錯,而且又帶了魔傀體質,雖然是個玄門和魔傀的串兒,但長得漂亮,唇紅齒白的,渾身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念向他招招手,他立刻跳過去。念微笑,無論是誰,擁有這樣的容貌,再帶著這樣的笑意,都很容易討得小孩好感。
果然小惡魔立刻挨著他坐下來,他身上香氣也好聞,小惡魔吸了吸鼻子,一邊啃鴨腿一邊說:「師尊,教我布外面的法陣。我喜歡那些星星!」
頊嫿說:「行啊,潛心修煉三百年。」
小惡魔居然沒有哀嚎,反而點頭道:「好!」
雖然頑劣,然而也是一個願意為心中所悅而無盡付出的人。
九淵仙宗,陰陽院。
載霜歸正在喋喋不休:「你居然就這麼放她離開!你們不是已有肌膚之親嗎?」陰陽院大長老對自己愛徒的行為,真是無論如何不能理解:「還偷偷送她走!天衢子,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在想什麼?!」
天衢子撫摸著袖中琥珀,顯然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多少。
載霜歸怒問:「不要告訴我,你對她諸般上心,只是為了最後將她送歸畫城!」
天衢子說:「師尊如果沒有旁的事,就請先回。」
「先回?」載霜歸火冒三丈,更被他這不咸不淡的語氣所激:「我問你,頊嫿身為魔傀傀首,作客融天山。離開時竟然未向任何人道別,而你親自相送。天衢子,為了她,你是在防著誰?!」
天衢子仍不言語,載霜歸怒道:「我是你親傳師父!自古師徒如父子,我收你為徒千餘年,可有任何地方對你不住?!你竟然為了一個女子,對我百般防範!如此作為,豈能不令為師心寒至極?!」
天衢子終於抬起頭來,他直視載霜歸,終於解釋:「此事,玄舟雖無防範之心,卻有防範之舉。只因師尊所求,與弟子所求相差甚遠。」
載霜歸更為惱怒:「難道吾之所求,還與你有害不成?!」
天衢子不緊不慢地道:「師尊所求,一為畫城魔傀,二為九淵之主。天衢子所求,一為傀首無恙,二為師門同心。九淵只要同氣連枝,魔族便不敢擅動,玄門也能夠得以安穩。個人尊卑進退,與之相比微如沙塵。」
載霜歸氣得:「可你有此實力!你只是藏匿不言,只要你肯展現實力,其他八脈根本無話可說!」
天衢子道:「師尊,玄門第一人非我所願。」
載霜歸恨鐵不成鋼:「九淵宗主之位都不能入你之眼,好,好得很!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天衢子沉吟片刻,說:「雖然明知不可能,但若論心願,我……想到畫城去。」
畫……畫城?載霜歸慢慢瞪大眼睛,然而天衢子神色極為認真。載霜歸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往後便倒。這次輪到天衢子吃驚,他兩步上前,扶住載霜歸。
「你……你……」載霜歸食指幾乎戳到他額頭,聲音顫抖不已,「到畫城去,你是想當傀首正君,還是側君……」他面如豬肝色,最後一口氣上不來,雙眼一翻。堂堂陰陽院大長老,竟被氣得昏死過去。
醫宗掌院君遷子匆匆過來,給載霜歸開了藥。他這樣修為的人,神識已經極為強大,能夠氣暈過去,真是令人驚詫。
連君遷子都漲了見識。
天衢子守著師尊,一直過了大半個時辰,他終於甦醒。然一見他,立刻又氣得雙唇抖動。天衢子趕緊道:「只是隨口一言罷了,師尊何必氣成這樣。」
「隨口一言!」載霜歸連舌頭都不聽使喚,「天衢子,我苦心栽培你千餘年,你可真是志存高遠……堂堂九淵宗主難入你法眼,你竟然想去給一個女人當妾……」
眼看再說下去,怕要吐血,天衢子止住他的話:「師尊!師門恩義,我從未相輕相忘。玄門之責,天衢子亦不會推諉退讓。師尊不要多想。」
再待下去,只怕大長老這病是好不了了。天衢子告退出來,其實對於師尊的盛怒,他倒是並不意外。
載霜歸與其他大長老心思相同,多年以來一直期盼自己弟子能有更遠大的作為。甚至說,相比其他大長老,他此心更甚。因為他的弟子確實更有機會。
於是他對頊嫿的善待,無非就是為了自己弟子腳下再多一塊墊腳石。但是今日這番話,他想必會更換態度。
天衢子不希望他插手自己和頊嫿的事,那是他一直以來的渴求與戀慕,他當然希望能夠相守。但這是在她也快樂自在的前提之下。
師門恩重如山,今生已不能背棄。
但他還是希望一顆真心無瑕,任何名韁利鎖的別有用心,都是褻瀆。
今日之後,想來載霜歸是不會再為了留下頊嫿而使用任何手段了。
——載霜歸當然不會了!本是希望自己的豬去拱人家的白菜,現在眼看著人家的白菜還好生生地長在地裡,自己的豬卻快要丟了!
他忙著止損,哪裡還敢惦念白菜?
夜裡,天衢子翻來覆去,難以成眠。她在之時,良宵苦短。她去之後,長夜漫漫。
他聯絡神魔之息,隨後臉色便是一沉——星辰海,珠光翡色交相輝映。魔傀三君伴著頊嫿而坐,小惡魔正埋頭吃飯。席間幾人同飲,其樂融融。
奚掌院不、開、心!神魔之息都察覺到他心中寒意。可即使萬般不悅,卻仍不願掐斷影像。直到幾人酒足飯飽,三君退下,小惡魔也被念帶去休息,他終於冷哼了一聲。
頊嫿自回房梳洗,神魔之息是不會讓他觀摩傀首沐浴的,只是讓他看看星辰海景緻。法陣自然精美絶倫,只是處處奢華精緻,陣主像龍一樣,愛極了亮晶晶的東西。
天衢子看著與這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畫風,心中輕嘆。直到頊嫿睡下,他方中斷了與神魔之息的聯繫。神魔之息現在與他隔著連衡與九殛天網,畫城還有不朽神木的法陣,縱然有契約在身,要聯絡也是極為耗費靈力的。
只是心之所繫,又有什麼辦法。
次日一早,外面有人傳報,稱大祭司在星辰海前等候。太史長令不願在她面前示弱,到了星辰海也不進來。只等她出來相見。
頊嫿換了衣服,魔族崇尚黑色,魔傀的服飾也是黑紅相間。她喜歡珠光寶氣,衣上飾物便極為華麗繁複。但偏偏就有人襯得上這紛華靡麗。
她步下星辰鋪就的長階,太史長令冷哼:「傀首還和以往一樣,喜好玩樂享受。」
頊嫿一笑,道:「大祭司也與從前無異,依然碌碌無為。」
「你!」太史長令心火更盛,怒道,「你今日當眾承諾,要出戰魔族!敢問傀首,有何計劃?」
星辰海外,諸多魔傀流連未去。若是其他族得進畫城,必然垂涎三尺——如今魔傀,與珍寶何異?
頊嫿緩步行至太史長令身前,當著眾人,他顯然是想逼迫頊嫿定下征戰魔族的日期。如今畫城有何能力征戰魔族?她若信口開河,必失信於民。
頊嫿站在他面前,說:「出戰魔族,非一時之功。當務之急,自然是解救族人最為要緊。」
太史長令怒極反笑:「很好。那麼傀首昨日在族人面前大言不慚,誇下海口,如今打算如何兌現?」
頊嫿慢慢湊過去,目光玩味,太史長令如見毒蛇,不由後傾了一下上身。頊嫿一笑,說:「看來大祭司征戰之心甚為迫切。不如就派大祭司率領祭司神殿,一戰魔族如何?」
「你……你……」太史長令簡直是連頭髮都氣得豎起來。頊嫿大笑,半晌道:「畫城戰事,本座自有主張。大祭司只需負責農桑,關心民生便可。餘事不必多問。」
儼然一副指揮下屬的語氣,太史長令氣急敗壞:「你擅離畫城十八年,居然寄居九淵!頊嫿,你跟九淵仙宗是不是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你這次回到畫城,到底有何居心?身為魔傀大祭司,我有責任保證族民的利益。你休想對我頤指氣使!」
似乎是為了回應這句話,外面有人道:「傀首,九淵仙宗陰陽院送來請柬。」
諸人:「……」
頊嫿含笑,說:「呈上來。」
自有人呈了請柬上來,頊嫿拆開,熟悉的苦竹之氣幽幽瀰散。是九淵仙宗銀蟾玉花宴的請柬。下方落款正是陰陽院掌院天衢子。
銀蟾玉花宴由掌院親自邀請的,俱是其親朋故舊。天衢子自任掌院以來,一共發過兩張。一個是緋聞小情人賀芝蘭,另一個就是眼前這張了。
頊嫿覺得十分同情——千多年都沒交下幾個朋友,何止悽慘,簡直悽慘。
她把玩著這製作莊重大氣的請柬,太史長令問:「人剛回來,九淵已經迫不及待。頊嫿,你還有何話說?!」
頊嫿說:「當然有。本座身為畫城傀首,時刻將魔傀利益牢記心中。本座掩飾身份寄居九淵,乃因十八年前,就在本座與貪君率軍殺敵之時,有人私自關閉城門,致令我軍戰敗、貪君殉城。本座懷疑畫城之中有外族奸賊,居心不良,是以功體未復,不敢返回。」
她到此時方秋後算賬,頓時魔傀族民都將矛頭直指祭司神殿。
太史長令道:「少胡言亂語!你早就打定主意犧牲畫城軍隊,以造靈脈。這與城門關閉有何關係?!」說得好像如果當時我們不關閉城門,你就能擒殺贏墀,大獲全勝似的!
頊嫿說:「當然有關係,城門若不關閉,貪君不會戰死。」
太史長令語塞,頊嫿逼視他,面上卻仍帶盈盈笑意:「還有,近期畫城之中,族民失蹤的事,本座也定會查清真相。」
太史長令額間冒汗,他是私下抓捕魔傀。可是畫城外面的魔傀售價太過高昂,已經被抓得差不多了。而魔族又催要得急,他自然只有找城內的下手。
因為魔族是為了延續根骨血脈,而女修修為高強的是少數。所以女魔傀如今已經有價難求。城內有女子失蹤,一點也不奇怪。
他也不太擔心事情暴露。可是現在,頊嫿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否知道了什麼?
周圍魔傀眾多,七嘴八舌,吵鬧不休。
太史長令與頊嫿對視良久,說:「我關閉城門,是因為祭司神殿對你有疑。頊嫿,你的生身父母是誰?」諸人皆靜。頊嫿目光微凝,太史長令說:「我查過所有純血魔傀的族譜,並沒有你的出生記錄。你雖然有上任傀首的信物與親筆書信,但是上任傀首何在?」
周圍突然一片靜默,太史長令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明明戰死,卻可以重新復活?而且身上血脈,依然是純血魔傀?」他步步緊逼,帶起族民的無盡疑惑,「是不是九淵仙宗以秘法私制了純血魔傀,又殺死前任傀首色無非,意圖亂我畫城?」
頊嫿手中摺搧開合,她語帶輕諷:「九淵仙宗獻上一條靈脈擾亂畫城?大祭司把玄門想像得真是頗為善良。」說完,她轉身道:「念君,速速點兵,今日前往鬼霧石林,解救族人。」
念君領命,周圍魔傀驚喜,瞬間把方才太史長令之言忘到了一邊。
頊嫿腳步輕移,經過太史長令身邊時,突然輕聲道:「太史長令,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活著嗎?」
「?」太史長令不明所以。頊嫿臉上慢慢漾開一個笑:「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無論如何,留你一條狗命。」
這話聲音不大,因帶著笑意,旁人看來,也無非就是傀首與大祭司輕聲交談而已。太史長令問:「誰?你答應了誰?」
頊嫿不說話,卻繞過他,離開了畫城。
鬼霧石林,既不屬魔族,也不聽命於玄門。乃是叛出玄門的修士匯聚之地。此地被關押魔傀也最多。
頊嫿選擇這裡下手,當然有其用意。這裡沒有防禦法陣,且勢力零散,並不齊心。她與念親自帶人至此,然而剛一過來,立刻愣住——天衢子也在。
當著魔傀戰士,總不好太過親密。頊嫿說:「奚掌院真是好興緻。」
天衢子略微欠身:「傀首,好久不見。」
哈,好久不見。多久啊?前天才一起滾過好嗎?!
頊嫿問:「奚掌院到此何為?可是玄門終於要清理門戶了嗎?」
天衢子面色不變:「陰陽院內門弟子特訓。」
好吧。頊嫿說:「奚掌院請。」
天衢子亦十分知禮:「傀首請。」
奚雲階懷疑地看了師妹奚雲清一眼——師妹說師尊與傀首有苟且,孩子都六七歲了。這哪裡像是有什麼苟且之事,人家兩個人正直得可怕好嗎?!
是很正直,如果奚掌院不是有意無意地把念君擠到一邊,就更正直了。
奚掌院經過念君身邊,不期然嗅到一絲脂粉味。他皺了皺眉。
作妾,誰要作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