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雪海,飛鏡湖溫柔通透,如被融天山環抱的美璧。
諸人視線雲集,只見玄光鏡上的女子汗出如漿,濕髮黏連,卻襯出一段玉頸,雪一般的白。婦人抬起她的下顎,鮮艷的淫血蛇灌下去,一縷艷紅順著下巴滑落,在修長頸項留下迤邐一筆。
美極艷極。
小惡魔一口點心哽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吞不進去。好半天捧了飛鏡湖的水硬灌下去,終於說:「這這這……師尊……」
頊嫿還沒說話,突然面前的玄光鏡一黑,再無任何畫面。載霜歸也是一回頭,才發現天衢子已經不見。只他站過的地方,一根玉石燈柱不聲不響地碎成齏粉。
鬼夜來本是站在玄光鏡下,但注意力可一直在頊嫿那邊。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心知肚明。整個玄門的精鋭都雲集於此。他來這裡搗亂,恐怕是九死一生。
所以贏墀給他的任務也很簡單——保住小命。
誰料,頊嫿神色平靜,連木狂陽都沒反應過來——玄光鏡裡的畫面頗為精采,她看呆了。倒是天衢子鬼魅一般貼近,第一時間破壞了玄光鏡。
鬼夜來抽身就走,天衢子豈肯放他?察覺身後冷風貼近,苦竹的清寒之氣似乎浸入毛孔,他抽刀一劈。然而迎面而來的是劈山碎海的一拳!
拳風帶著飆風般的力量,竟不顧自身安危,悍然而入,絞碎了他的刀意,瞬間穿透他的護身氣勁,砰地一聲,砸在他頭上。
鬼夜來如斷線的風箏,晃晃悠悠地飛出丈餘,然而未落地,又被人一手拎住了衣領。
菩提真訣,他以為來者是不動菩提。但面前人卻一身白衣,暗紋流光,陰陽雙魚佩在月光下現出溫潤的華彩。
是天衢子。
他滿嘴是血,心中驚異難言——只一拳?!
驚異的不止是他,更有其他八脈掌院和長老。天衢子這一拳出手,比之不動菩提毫不遜色。可陰陽院畢竟是雜學,並非佛修啊!
然而未容他們多想,天衢子另一拳下去,鬼夜來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竟是兩拳一揍,直接撲街!
其餘數十個架設玄光鏡的小嘍囉就更不用多說了,天衢子一拳一個,直接將人打成一團團醬紫色的血泥。
一直等他殺完最後一人,終於將鬼夜來往頊嫿腳下一扔。頊嫿往後避了一下,以免鬼夜來的血沾到她身上。但還是有血從鬼夜來身下湧出來,匯成一灘。他滿頭滿臉的血,連五官都已經移位。胸骨全部破碎,只有微微的起伏,能看出他還未斷氣。
小惡魔興奮地跳到他身邊,用手指戳了戳:「師尊,要不要把他剝了,也餵上一盞那個什麼?」
他看見玄光鏡裡頊嫿是被灌了什麼東西,卻不知道究竟是何物。
頊嫿說:「他的傷,再不救治就死了。」
天衢子全身都是被鬼夜來的氣勁划出的傷口,聞言轉過頭,木狂陽也很奇怪,說:「頊美人,你是想治好他,再把他抽筋剝皮?」
頊嫿更奇怪:「此人是魔將……呃,雖然他現在被打得不太像。但他在魔族地位不低。贏墀想必會花大價錢來贖。為何殺他?」
木狂陽上下打量她,只見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像是難堪或者憤怒。
她問:「你不生氣?」
頊嫿說:「有一點。」她轉頭看向天衢子,天衢子也在看她。目光中有顯而易見的愧疚——若不是他下請柬,頊嫿必不會前來赴宴。她若不來,贏墀想必不會行此齷齪之舉。
他宴請她,卻未能保護她。今日之事,整個玄門有目共睹,畫城傀首曾淪入魔尊內殿的事,也必會傳揚開來。
從此以後,她一朝蒙塵,便不再無瑕。那些閒人,會用最骯髒的心思去提及她,揣度她。而他毫無辦法。
天衢子雙拳滴血。不是鬼夜來的血,是他受傷了。鬼夜來的刀意和護身氣勁,他以一雙赤拳去破,怎麼可能完好?
可他感覺不到,贏墀加諸於頊嫿的傷害,令他啣恨至極。區區一個鬼夜來,無法發洩他的仇恨愧悔。頊嫿為他目中傷痛所動,上前兩步,微笑說:「為什麼贏墀明明是意在折辱頊嫿,卻是奚掌院更需要旁人勸慰?」
天衢子一向溫和淡然的雙瞳,被怒與恨燒得通紅。頊嫿慢慢抬起他的手,說:「小孩把戲,也值當奚掌院氣成這樣?」
天衢子心中怒海翻波,絶非她幾句能夠平復。他聲音沙啞:「天衢子無能。愧對傀首。」
她就在他眼前被人輕慢羞辱,可他什麼也不能做。他既不能殺進天魔聖域,將贏墀大卸八塊,也不能抹去一切,還她清名。
向前須顧及宗門大局,往後堵不住悠悠眾口。他眸中水光氤氳,滔天的悔與恨皆壓在師門重負之中。頊嫿握住他鮮血淋漓的一雙手,忽覺動容。
於是握住的手便不曾放開,天衢子指骨皆被刀意所碎,碎骨支棱,他卻似乎失去了痛覺。
頊嫿看著他的血沾染她,輕笑道:「奚掌院何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最好了。」
他的功法,因為過於龐雜,定然不夠專精。對戰之時,其實是不宜速戰速決的。這一招菩提真訣,倘是不動菩提施展,定然不至於傷成這樣。而他一個雜家,強攻之下,立刻便現出弱像來。
他當然知道。
頊嫿轉頭看了一眼地上鬼夜來,微笑著道:「既然罪魁禍首已經抓獲,銀蟾玉花宴還是繼續吧。別讓卑劣之徒壞了諸位興緻。」
載霜歸等人立刻反應過來——當然要繼續!難道這時候帶著大家越過九殛天網,擒殺了贏墀不成?
玄門拚命,總需要恰當的理由。因為魔尊羞辱魔傀傀首,顯然不合適——真要說起來,這還算人家魔族的家務事。狗血八點檔而已。
於是君遷子提走了鬼夜來,幾位掌院與長老回到席間,華筵繼續。
天衢子只是略坐了一會兒,載霜歸便道:「回去讓君遷子為你上藥!」天衢子哪裡把這點傷看在眼裡?心痛太劇烈,便恨不得一雙手都斷了才好。
他不說話,載霜歸說:「聽見沒有!」眼見諸人朝這兒看,不敢現出一絲不悅,這話還只得帶著笑小聲說。
而旁邊,頊嫿站起身來,她說:「奚掌院為我受傷,頊嫿心中不安。不如就讓頊嫿為奚掌院正骨包紮吧。」
她溫言軟語,一笑勾魂,天衢子縱然仍痛心自責,卻仍是起身。等到離席,避了眾人耳目,頊嫿突然回身,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猛地吻住了他。
天衢子如被驚雷所擊,腦海一片嗡嗡作響,整個人都呆住。
頊嫿這一生也未曾吻過誰,說是吻,其實也只是雙唇觸碰。只是呼吸漸漸交染,血液燃燒,這樣淺淺的相觸便不再足夠。她摟住天衢子的脖子,仰起頭,以舌尖輕輕舔過他的唇。
身邊便是一樹月桂,花香醉人。天衢子目光迷茫,心如火燙。
他的手按在她繁複華美的衣袍上,那些鏤空的絲、溫潤的玉他都沒有感覺。他甚至感覺不到這個世界。周圍月色如霜、桂花飄香,他卻只覺得不真實。
美得虛幻。
頊嫿漸漸深吻,他返身將她壓在月桂樹桿上,手傷什麼的,早已忘到了九宵雲外。
載霜歸找來的時候,老遠看得一眼。只見月桂樹下的兩個人,交頸纏綿,渾然忘我。花前月下,君子佳人,竟然般配得不像話。
載霜歸一把摀住了眼睛,他心裡苦——我這怕是要長針眼!!
天衢子和頊嫿的離席,並沒有引起太大注意。因為木狂陽、付醇風、載霜歸、君遷子也同時離開了。畢竟方才魔族搗亂,融天山掌院們加強一下防禦,再審問一下鬼夜來,似乎很正常。
大家皆作此想,只有一個人沒有——賀芝蘭。
賀芝蘭是知道自己那張請柬是由何而得,此時頊嫿與天衢子同時離席,她左右都無人,於是似乎心底種子也悄悄發了芽。她目光微錯,終於忍不住,落在了那個一直不敢注視的所在。
華宴本就設於飛鏡湖邊。明月之下,三十里湖光水色。不動菩提與步梵蓮同席,僧衣如雪,其上九淵暗紋交錯,肅穆莊嚴。他和步梵蓮低聲交談,並未向她看。他當然不會向她看,甚至也許早忘了她的存在。
可為什麼自己要同意父親舊屬建立江河氣宗呢?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只有宗門之主,才可能得到一張每年一度的銀蟾玉花宴請柬。而宴上,一定能見他一面。
哪怕就是這樣,隔著擁擠人群與浩浩夜風,無人察覺的一眼凝睇。
已盡平生所願。
步梵蓮是察覺到這一眼的,他的反應,就是微微側身,擋住了不動菩提的身形。
於是她連注視,也成奢望。
宴間絲竹之聲傳出甚遠,卻打擾不了醫者。君遷子正在查看鬼夜來的傷勢。木狂陽和付醇風同行保護——君遷子戰力不高,鬼夜來要是耍什麼花招可就不好了。
但好在天衢子的兩拳真是暴力無比,他現在只剩一口氣。
君遷子皺眉:「天衢子下手可真夠重的。」
木狂陽不屑:「這個人要是一直這麼乾脆痛快,我倒敬他是條漢子。」
付醇風說:「他的功法太過龐雜,出招一直以周旋為主。最近為何突然風格異變?」
木狂陽說:「因為生氣啊!不過這倒可以理解,頊美人是受他邀約前來赴宴,而贏墀選擇宴上當眾羞辱。他憤怒不奇怪。」
付醇風說:「總覺得不止如此。」
木狂陽一拍他的肩膀:「師尊就是想得太多。容易短壽。」
付醇風立刻瞪了她一眼——以前他也不想這麼多,好端端的一個刀修宗師,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如果不是木狂陽,他現在也是四大長老之一。雖然肯定不是大長老,但是那有什麼關係?
無事一身輕,指不定多逍遙!
木狂陽雖然神經比水桶還粗,但師徒二人的默契還是讓她明白了自家師尊這一眼的怨懟。她把付醇風攬過來,語重心長地說:「師尊莫氣,我知道你一直更中意大師兄。」
付醇風就有點心軟,他是更喜歡自己大弟子付正謡來著,但憑心而論,木狂陽比付正謡優秀太多。而自己恥辱因她,榮耀也因她。他正要開口安撫,卻聽木狂陽又說:「但我說句實話你也不要生氣,就算你倆綁一塊兒,也……哎。」
「哎」什麼啊!!!還安撫個屁!付醇風一把推開她,氣得肝疼:「滾!!」
木狂陽莫名其妙:「幹嘛啊又生氣!」
付醇風怒指門口:「滾!!」
木狂陽狐疑:「嘖,你這脾氣,怎麼喜怒無常跟女人似的。」
付醇風想拿板凳打她——但……可能打不過。君遷子說:「你平時說話就不能照顧一下你師父的自尊心嗎?」
木狂陽不敢置信,說:「我這還不算照顧他自尊心?!我後半句不是沒說出口嗎?」
付醇風飛起一腳:「木狂陽!!我今晚不想再看見你!」
木狂陽爬起來就跑了。跑出去之後又伸個腦袋進來:「鬼夜來雖然傷重,師尊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啊……」
付醇風彎腰撿起鬼夜來的一隻鞋子,劈頭砸過去。木狂陽一縮腦袋,終於真的跑了。付醇風簡直火冒三丈,君遷子忍著笑,為鬼夜來處理傷口。
這師徒二人是九淵的開心果。他為鬼夜來處理完傷口,暫時保住他一條小命,說:「我去看看天衢子,半個時辰之後他方可以移入囚室。煩請付大長老守候片刻,以防他暴起傷人。」
付醇風點點頭,君遷子倒也放心。以前這付大長老也是風風火火的,一點就著。現在除了對木狂陽仍然氣急敗壞之外,他心境平和得都能拜入佛宗了。
待他走後,付醇風倒是真的坐在鬼夜來旁邊,醫修弟子正在為他處理外傷,冷不防鬼夜來突然開口,低聲呢喃。這魔族說什麼?
付醇風皺眉,傾耳去聽。他翻來覆去,只叫了幾聲——木狂陽。
人事不省之際,他居然在叫木狂陽!賊子竟然敢肖想狂陽!付醇風一臉猙獰,一雙手卡住他的咽喉,若不是醫修弟子拚命阻止,只怕已經將昏頭昏腦的鬼夜來當場掐死。
君遷子去了苦竹林,但是根本沒有找到天衢子。
?君遷子掌院一臉茫然,這個人不是回來治傷了嗎?
奚掌院是打算回來治傷的,這不是情況特殊嗎?
月桂樹下,他笨拙回吻,頊嫿含著他舌尖,輕輕吮吸,他神魂都要被抽空,哪裡還記得什麼傷……
過分了啊!!載霜歸大長老滿面陰沉,輕咳了一聲。一點聲響,終是驚散了月桂樹下一對鴛鴦。頊嫿到底還是要臉的,立刻一把推開天衢子背過身去整飭衣飾。
天衢子自然也尷尬,但卻悄悄遞了絲帕給她。頊嫿飛快接過來,擦了擦嘴。
載霜歸大長老感覺自己就像個養豬的農夫,如今站在豬圈前,大張著雙手,費盡口舌、拼盡全力也阻止不住自家那既將跳圈的豬。
他冷著臉道:「君遷子想必已去往苦竹林。」
天衢子倉皇道:「嗯。」但卻不走,而是回頭看頊嫿。頊嫿面上紅霞未褪,半朝著月桂樹不看他。天衢子說:「傀首先回席間,我……晚點過來作陪。」
頊嫿說:「啊……好啊。」含糊地一應聲,軟軟的如沼澤,天衢子一顆心都陷落進去。
頊嫿回到席間,小惡魔捂著嘴一直偷樂。頊嫿瞪他一眼,問:「你笑什麼?」
小惡魔小聲說:「不是我說你倆,幽會也不找個背人的地方。在那裡就親上了,又讓人家師尊給堵了吧……」
頊嫿拿起雞腿就塞進了他嘴裡。
苦竹林,天衢子一雙手的傷勢卻比看起來嚴重得多。頊嫿本來是想替他處理傷口來著,但是一吻過去,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天衢子顯然還沒回神,君遷子剪開他雙手皮肉,皮下骨頭太碎,這也幸好是修士。若是普通人,只怕這雙手就此便廢了。這一生也別想再用一下。
載霜歸黑著臉,也不顧君遷子在場,開口便訓斥:「你也不小了,千餘歲的年紀,做事不過腦子?!竟然赤手空拳去對戰鬼夜來!!」
天衢子任由他斥責,心裡反反覆覆仍是那一記長長的深吻淺啃,回味無窮。
君遷子將他一雙手積下的淤血全都放出來,一點一點清理碎骨,而他神遊物外,眉頭都沒有皺一皺。
到底是玄門盛宴,一直缺席也不太好。
暫時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幾位掌院、長老便都回到飛鏡湖邊。湖水微瀾,於是三十里月光破碎,搖曳如光海。
付醇風滿心不快地坐到木狂陽身邊,木掌院替他斟酒,說:「師尊還在生氣啊?」
付醇風瞪了她一眼,一想到鬼夜來那個魔族賊子竟然敢惦記自己的徒兒,他心中便如梗了一根刺。木狂陽把酒遞到他嘴邊:「來來,我給師尊賠罪。我這個人心直口快,師尊不要同我計較。」
心直口快!!賠罪是這麼賠的嗎?!
付大長老覺得自己將要中風。
天衢子也重新落座,自有弟子重換杯盞。他一雙手上,半透明的藥紗一直纏到肘下,在夜色遮掩下並不明顯。但其實,是無法自己動手吃飯了的。
中間隔著一個賀芝蘭,未免不便。但他仍一眼看過來,卻正逢頊嫿也在看他。美人微揚嘴角,若有若無的一個笑,他心神動盪。
賀芝蘭坐在中間,只覺得如坐針氈。她向天衢子告罪,端了酒去向熟悉的前輩敬酒。她一離開,小惡魔立刻把頊嫿往中間擠。
他小,沒有單獨的席案。乃是與頊嫿同案吃飯,如今擠到中間,頊嫿自然就坐到了賀芝蘭的案間。周圍人多有暗自打量她的,心下污七八糟地想著什麼無人能知。但她此舉倒確實不算奇怪——小孩子總是不太懂事的。
感覺到心中人靠近身邊,天衢子只覺得呼吸如火,幾乎不敢看她。頊嫿低聲問:「手上傷勢如何?」
天衢子心中一頓,不……不知道啊!君遷子說話的時候他聽了,但是沒聽進去。他只得含糊道:「區區小傷,承蒙傀首惦念。」
頊嫿手隱在案間,伸手去摸。他一雙手攏在廣袖之中,垂放於腿上。冷不丁那纖纖五指就那麼悄悄尋進來。天衢子正襟危坐,卻不由屏住了呼吸。
動也不敢動。
頊嫿沿著半透明的藥紗慢慢向上,一直摸到他的肘間。突然輕聲說:「一定很疼。」奇怪,她以前不會想這些。
天衢子生怕驚退了她的摸索,哪怕痛,也千值萬值——儘管他現在並不覺得。他輕聲說:「已經服過鎮痛的丹藥,傷口也有處理,傀首不必擔心。」
頊嫿的手一直在他袖中,與他的手一併擱在他腿上,沒有抽回。二人呼吸皆略微加重,片刻之後,她聲音低微得幾乎要聽不見:「那我今晚,還能過來苦竹林嗎?」
奚掌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惡魔都往這邊看了一眼——我靠,爹爹你這波不虧,血賺不虧啊!!
天衢子久未回答,頊嫿便準備抽回手了。不料他另一隻手隔著衣袖覆上來,頊嫿抬眼,只見他瞳孔被月色浸透,他字字艱澀:「我……關閉客苑西南方陣眼,」用盡全力方又加了一句,「苦竹林等候傀首。」
頊嫿慢慢抽回手,不著痕跡地將小惡魔擠回案間一角。
天衢子旁邊,載霜歸簡直是一臉寒霜!
畢竟距離太近,這二人的話他若真心用盡全力去聽,焉能一無所獲?!他沉聲說:「你身上帶傷,今夜就不要返回苦竹林了!」天衢子微怔,載霜歸說:「就在我霜重居住下吧。」
天衢子低聲道:「師尊。」
載霜歸冷哼:「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尊,就應知道我的脾氣!」
他有意加重語氣,頊嫿當然聽見了,不由看了一眼天衢子。天衢子遞給她一個眼神,內中涵義她居然一瞬間就解開了——莫理他,不見不散。
頊嫿倒了一盞酒,酒其實是好酒,透著一點桂花香氣。於是心中莫名的,也盛了一點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