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天山,天衢子擱下掌院玉珮,就此離開。木狂陽離席去追,付醇風卻是有苦說不出,心中擔憂,卻沒法追趕——這也不能怪他,他若挺著一桿長,槍,去追自己徒弟,那今日頭條的寶座恐怕又要易主了。
劍宗掌院秋結意當然已經明白事情不後,大長老秋草生可是他的嫡傳師尊,如果天衢子就此離開九淵仙宗,他是要面臨宗規處置的。
九淵宗規嚴厲,單是無端猜忌同門這一條,已經足夠廢他功體、逐出師門。
秋結意當然不能讓自己師尊落得這般田地,他立刻起身,道:「師尊言語雖有不當,但並沒有質疑奚掌院的意思 執之下有所誤會,在所難免。本院會代師尊,向奚掌院解釋。」
說完,一拱手,卻沒有動,似在等人。他一動,妙音宗掌院拜星立刻隨之起身,皺眉道:「我與你同去。」
二人一向形影不離,秋結意點頭,二人這才離席而去。
載霜歸心下怒急,竟然沒有下山尋找天衢子,他去哪裡了,載霜歸大長老心知肚明——護送頊嫿下山了吧!就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惜當眾斥罵長老!
他氣得胸口痛,然而腳步卻不由自主,到了苦竹林。天衢子就算真的要背離師門,也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畢竟掌院事宜,要交接的還有許多。
載霜歸不相信他真的會拋棄九淵,就這麼一走了之。
果然苦竹林,天衢子的化身已經在精舍之前等候。見他行來,默默跪倒。載霜歸一隻手指著他,一時之間氣得發抖,竟言語不能。
天衢子默然等待半晌,載霜歸才問:「你送個客,要送到畫城不成?幾時回來?!」
弟子真他媽的是個不省心的東西!而且更可氣的是,你還拿他一點辦法沒有!載霜歸大長老心口更痛了。天衢子的化身道:「晚……晚點即歸。」
載霜歸幾乎是怒吼:「晚點是多晚?!」天衢子略微猶豫:「明日一早,銀蟾玉花宴開宴之前。」
載霜歸冷笑:「到底是如何千山萬山的距離,奚掌院竟然還要在外過夜?!」然而話剛說完,他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在外過夜,當然是有美在側,佳人相伴了。
這個弟子,真是求出息沒有!!載霜歸轉身就走。
木狂陽先是去了頊嫿的客苑,見已是人去樓空,當然知道天衢子是送她下山了。
不對啊,每次走都不打招呼!就這還姐妹呢,紙糊的吧?她只能去到苦竹林,正好遇上秋結意和拜星結伴而來。雖然大長老各懷心思,但九脈掌院卻意氣相投,十分各睦。這便也是九淵的平衡之處,就算是長老們鬧了什麼矛盾,也還有各自的掌院弟子可以出面化解。
天衢子本尊同頊嫿在客棧的房間裡,還算是十分清靜,但是化身卻在苦竹林。
此時想要不被打擾,幾乎是不可能的。載霜歸剛剛離開,木狂陽、秋結意、拜星便到了,不一會兒,連不動菩提也到了。
天衢子有什麼辦法,只得煮茶待客。
五個人席地而坐,苦竹林清潔法陣眾多,各處皆一塵不雜。四個人都不嫌棄,只有妙音宗掌院拜星無法忍耐,拿出錦布仔細鋪設自己的坐處。
天衢子為諸人斟茶,獨獨不理他,只是給了他一個杯子。果然他剛剛將錦布鋪好,便就自行擦起了杯子。
剩餘四個都懶得理他,自顧自飲茶。秋結意說:「方才師尊言語不當,但玄舟為人,大家心裡都明白。還請玄舟莫要計較,以宗門大局為念。」
奚掌院心裡苦。
客棧裡美人出浴,溫香如酥。他心神顫動,偏偏卻必須得分神應付幾位同門。頊嫿任由他抱到榻上,他雖傾身親吻,卻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的唇細碎地落在額間髮際,頊嫿一手輕輕撐著他的肩,等了許久,他卻只是指尖輕觸,再無其他動作。
什麼意思?傀首不解,紅唇主動迎合,天衢子卻側臉避開。
頊嫿問:「奚掌院心神不定,可是另有要事?」
天衢子聞言立刻道:「並無。只是……日間與長老起了幾句爭執,苦竹林,同門前來相勸,不好置之不理。」
頊嫿倒是理解的,她一向就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於是道:「奚掌院且先行應對,本座等候便是。」
天衢子知道急切不得,若是此時二人繼續,只怕他的化身將語無倫次。他只得道:「如此,真是怠慢傀首了。天衢子神識暫離片刻,傀首請自便。」
頊嫿說:「奚掌院請。」
天衢子與她並肩躺下,雙目微閉,果然再無言語。
頊嫿嗅著他身上飄浮不定的苦竹氣息,第一次細細打量這個人。他五官輪廓鮮明,看似溫和,但只要一沉下臉,便有一股子難以說服的冷厲。
她輕輕描摹他的眉,她與他彼此之間,其實並不瞭解,性情喜好也從未相投。卻偏偏並不厭煩與他的私下相處。如今同床共枕,竟然也令人心生期待。
頊嫿指腹游離,沿著他的喉間向下滑動。柔軟若有若無。天衢子忍不得,終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邊是與同門師兄弟煮茶清談,一邊卻同戀慕之人水乳交融。奚掌院竭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腦中白光層層堆積,端著杯盞的手都因快意而顫動。
但他只能正襟危坐,以閉口不言抗拒銷魂噬骨。
木狂陽問:「你把頊嫿送走了?」
天衢子肩頭被頊嫿啃咬得生疼,努力讓自己不哼出聲,淡然道:「嗯。」他肩頭流血了,千餘年的修行,連血中腥氣也淡了許多,沾在唇舌之間,更多的是一種暗沉的香氣。頊嫿為其所迷,又因他動作而顫抖,不由更加放肆,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天衢子沒有阻止——便是讓她生吃入腹也甘之如飴,哪裡還顧得上阻止?
他化身陪著木狂陽等人說了一番話,本想儘快打發他們離開,但是不多時,劍宗大長老秋草生又找來。這次親自送來了天衢子的掌院玉珮。
他雖心中不快,但也知道此事影響甚大。且銀蟾玉花宴還有一天,山下賓客眾多,萬一傳將出去,事態更加難以控制。
相比宗規重責,當然還是眼下服軟更為划算。他將陰陽雙魚佩遞給天衢子,道:「奚師侄素來寬厚,吾等皆知。今日之事,是我言語不周。但我身為劍宗大長老,一切立場也是為宗門考慮,亦並非私心。玄舟顧及信義與私誼,也確有道理。既然如今傀首已經安全離開,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如何?」
他是天衢子師叔,話說到這般田地,再要延擱也是無益。天衢子雙手接過玉珮,微微欠身行禮,卻是不願多說——也是不能多說。
頊嫿咬人,他不管不顧,像是撬開了螃蟹的殻,無論如何總要大塊朵頤,務求將裡面的蟹黃蟹汁吮吸殆盡不可。那碎骨再尖鋭,又如何?
頊嫿快要瘋了,天衢子每每到這些時候,立時便丟了那冷淡清高的外殼。連眼神都如熔岩般火熱。她先時還反抗,後來掙扎便慢慢弱了,腦子裡只剩下浪潮翻湧,一陣高過一陣,將她淹沒。
苦竹林,天衢子接過秋草生遞過來的掌院玉珮,說:「秋大長老,奚某出身世家,自記事起,家中長老一直管束嚴格。以後習慣融入性情,無法更改。但其實,我更鍾意於逍遙山水,心逸神閒。」
秋草生愣住,然後不信。天衢子一直以來,便是將刻苦兩個字頂在腦門上的人。否則陰陽院術法龐雜至此,他豈能在五百歲時便繼任陰陽院掌院?
在玄門,努力就是野心的代名詞。何況是努力到了他這種地步?
他說他的夢想是作一隻閒雲野鶴,怎麼可能?
天衢子當然看出他的懷疑,卻只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請秋大長老記得,水宗主尚在,九淵之主便輪不到其他人。我受他指點教導之恩,便終身以弟子之禮侍奉,絶無二心。」
秋草生雖然心中狐疑,卻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道:「一時無心之言,玄舟忘了便好。不必多想。」
天衢子草草結束與他的談話,終究還是懷中佳人滋味甘美,他沉淪其間,神思不屬,哪裡還能顧及其他?他望著身下美人,那一雙瞳孔漆黑幽深,而自己像是墜落其中。
他寸寸舔吻,見她裏衣俱濕,雙目失神,心中憐極愛極。看不見自己連手臂上都是她貝齒咬出的傷口。
頊嫿任他擁抱許久方才慢慢活過來,問:「師門之事解決了?」
天衢子顯然不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場告別儀式,擁著她道:「嗯。門中長老,不好計較。」更重要的是,也不能計較。
頊嫿為他不平:「以奚掌院之能為,統領九淵並不為過。為何他們如此防備?」
兩個人交頸相擁,天衢子並不打算隱瞞:「宗主之位,歷來從九脈掌院之中遴選,大家都有機會。他身為大長老,當然會為自己弟子著想。」
頊嫿伸了伸懶腰,不期然卻讓二人接觸更深。她臉色微紅,側身躲避了一下,方道:「其實這宗主有什麼好。」
天衢子重新俯身親吻她,是啊,宗主有什麼好?
哪及得上你青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