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魔尊贏墀帶齊一萬魔傀,浩浩蕩蕩,來到畫城之下。
頊嫿與天衢子的化身同登城門,居高臨下而望。念、嗔、痴三君到齊,也是一臉凝重。一萬魔傀不是小數目,說送來就送來,這贏墀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就算是魔尊,要說動魔族返還所有魔傀,僅交換一個天衢子化身,未免不合常理。
贏墀揮揮手:「傀首,本尊已湊齊一萬魔傀,今日送還,便輪到傀首踐諾了。」
頊嫿轉頭,對念道:「挨個檢查,確定其身份無誤,再放入畫城。」
念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略微點頭,帶著嗔一併來到城門口。一萬魔傀烏泱泱一大片,香氣匯聚,沁人心脾。天衢子只是看了一眼,便說:「沒有問題。」
頊嫿轉頭看他,他說:「他們眼神忐忑驚懼,膚色白皙,而且許多手腕足踝皆有囚痕。不像有詐。」
這就奇怪了。頊嫿眼看著魔傀檢查無誤,紛紛被放入城中,只得揮揮手,說:「魔尊果然是守信之人,奚掌院化身,本座這便奉上了。」
贏墀當然老遠就看見了天衢子的化身跟在頊嫿身後,此時連聲音裡都寒氣森森:「來。」
頊嫿看了一眼天衢子的化身,小施一禮道:「委屈奚掌院隨魔尊走一趟吧。」
天衢子欠身回禮:「本院這便去了。傀首保重。」
他自行下了城門,向城外魔族走去。太史長令都忍不住說了句:「奚掌院……」早知道最初便應同他學藝,何苦耽擱這幾日!
天衢子向他微微點頭,緩步出了畫城。
贏墀冷眼看他走近,到天衢子行至跟前時,他突然一言不發,背後虛邪出鞘!天衢子心下訝然,這個贏墀,他竟然不是意在折辱,而是準備一劍斬殺他再說。
頊嫿站得遠,這一劍避無可避。天衢子區區一具化身,擋不住他雷霆一擊。然而就在瞬間,魔尊贏墀眼看寶劍鋒刃即將劈入他的頭骨,砍開那個令人生厭的腦殼,突然他雙膝一軟,竟然是跪倒在他面前!!
八月十五百鬼嶺決鬥,二人向神魔之契立下的誓言——第三跪。
贏墀身不由己,慢慢拜下去,而此拜未結束,天衢子化身腰間腰鏈光芒一閃,竟然憑空消失。眨眼之間,竟然又返回畫城城樓之上,頊嫿身邊。
那鏈子第二顆明珠,乃是傳送法陣。頊嫿揚聲道:「上筆交易已經結束,不知道魔族有沒有興趣做下筆交易呢?」
贏墀受此戲弄,卻並未發怒,只是揚聲道:「你是下定決心,要同他一起死了?」
頊嫿說:「那倒真沒有,本座還想好好活著。」
贏墀怒哼一聲,站起身來,九殛天網發出一聲尖鋭的呼嘯,壓制了整座畫城!
頊嫿就站在城頭,看魔族戰士從四面八方湧出。畫城如同陷入濃煙霧海,魔息厚重如有實質。天衢子說:「這次,贏墀是動了真怒了。」
頊嫿有些牙疼地吸了一口氣:「是啊,不知道如果這戰敗北,本座再嫁他為魔後還來不來得及?」
天衢子:「……」半晌,他回頭看頊嫿,「我以為你有萬全之策。」
頊嫿回以一臉莫名其妙:「萬全之策?我手裡一筐雞蛋,而魔族是座大山。哪來萬全之策?」
天衢子對她真是刮目相看:「傀首既然並無把握,為何不提前與九淵仙宗合作?若早日提出,九淵仙宗可以幫助魔城遷出天魔聖域!」
頊嫿一拂袍袖,豪氣干云:「未戰先逃,不是本座畫風。」
天衢子無語,頭一次感覺面前人不是那麼靠譜:「種族興亡當前,豈能逞個人意氣威風?!」
頊嫿哈哈大笑:「富貴險中求嘛。」她揚聲道:「魔尊,請了!」
贏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魔族收復畫城,城中魔傀,放下兵器,高舉雙手出城者生。抵抗者,殺!」
魔族是真的動了殺心,頊嫿搖頭:「哎呀,早知道和他花前月下一番了,這下可好。一點退路沒留。」
她搖著頭,眼看魔軍開始攻城,畫城雖有一條靈脈,但無論如何,抵不過魔族全力攻打。而魔傀兵士的戰力,對上今日贏墀帶來的精鋭,鐵定不是對手。
別看上次魔族在畫城之下死出了一條靈脈,那是因為贏墀一直未下殺令,魔族兵士有些遲疑。今日一戰,他可是下定決心了,要麼佔領畫城,要麼屠滅畫城。
天衢子說:「傀首你……唉,本院立刻聚集九淵同門前來馳援,但……不知是否趕得及。」
頊嫿向城下拋出一把血紅色的花瓣,說:「如此,畫城安危,便全靠奚掌院了。」
天衢子本尊哪裡還敢耽擱,立刻緊急聯絡其他八脈掌院。頊嫿一把花瓣撒下,頓時畫城之外,滿城飄花。她手提赦世蓮燈,孤身入陣。
贏墀眼中只有這一個人,哪怕是恨到了極致,卻依然渴望。他覺得自己有點可悲。這個人沒有心肝的,縱然自己一腔情深意重,也只能徒嘆奈何。
他一劍斬碎一片花瓣,道:「天衢子能護你一族平安嗎?九淵仙宗可以在你危難之時前來救助嗎?頊嫿,畫城能安穩至今,一直是因為誰,你真的不知嗎?你將後悔你的選擇!」
頊嫿第二把花瓣拋出,整座畫城都充斥著一股奇異的香氣,她說:「贏墀,我不需要寄託於任何人來護畫城平安。本座步步退讓至今,已是對你的冒犯最大的寬容。你一直不懂。但是今日,本座要替你擦亮你的狗眼。」
飛花無盡,落在魔兵身上,立刻開始飽飲鮮血。周圍慘嚎聲起,贏墀祭出靈皇妖封,法陣護住麾下兵士,很快將花瓣絞成數片殘紅。他說:「本尊有時候真不明白,你這般自信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