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宋府壽宴

  表哥?

  奚玉棠驚訝地看著眼前興沖沖擠開自己的少女,心裡沒有半分不快,倒是對來者頗為好奇。

  只見少女一身桃紅色繡金衣裙,衣料上乘,腰間纏著紅色軟鞭,十六七歲的年紀,個頭只到越清風肩頭,看起來嬌小玲瓏,身材卻已長開,透著少女初熟的青澀妖嬈氣息,精緻的小臉上有著晚霞般羞澀的紅暈,望向越清風的大眼睛熠熠生輝,寶石一般漂亮。

  目光移到少女那雙白皙的素手上,奚玉棠眼尖地發現了她拇指上的薄繭,聯想到她的鞭子,想來也是個會功夫的,就是不知是何身份。

  認識越清風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人能和他如此親密。世人都說越少主溫文如玉好脾氣,但熟識的都知他生人勿進,討厭隨便跟人接觸,更不用說女子了。看來這姑娘倒和他關係匪淺,不然以他的功力,若是不想讓人近身,隨便一躲便能脫身不是嗎?

  奚玉棠多看了幾眼兩人親密接觸的胳膊,平靜地站在一邊,見越清風先是驚訝了一下,接著又下意識抬頭看自己,不禁挑了挑眉。

  「謝婉,放手。」越清風淡淡看向身邊的少女。

  「不嘛,我好久都沒見表哥了!」謝婉嬌氣開口,不僅不鬆,反而抱得更緊,「表哥輕易不來京城,婉兒都見不到你,本想求了母親去江南看你,結果今日見著了,嘻。」

  說著,她揚起漂亮的小臉,滿懷期待地望著眼前人,「表哥,這次你在京城待多久?能多陪婉兒一段日子嗎?」

  越清風不得不用內力震開少女,退離兩步才開口,「壽宴結束後我會上門拜訪謝老爺子和亭姨。」

  見她又要往自己身上撲,頓時道,「站好,這是宋府,禮儀都忘了麼?」

  謝婉動作一滯,不甘地咬了咬唇。

  謝家?奚玉棠聽在耳裡,想到了越清風房間裡的那張謝彥之的琴,原來是有這樣一層關係?

  世家大多喜聯姻,越家和謝家都是大晉名門,有聯姻也不奇怪。只是不知為何,聽到他有婚約時,她心跳慢了半拍,總歸有些不爽,盯著方才被謝婉摟過的那隻胳膊,思索著要不要砍下來扔掉了事……

  她在一旁走神,沒聽到越清風訓斥謝婉的話,可很快,注意力便被身旁的小姑娘拉了回來。

  「你就是那個什麼玄天聖女?」謝婉個頭不及奚玉棠,說話時微抬著下巴,聲音脆生生地,透著股居高臨下之感,「我告訴你,我表哥是不會喜歡你的,你不要巴著他不放聽到了嗎?」

  ……真是殃及池魚。

  奚玉棠挑眉,意味深長地看向少女,「姑娘哪位?」

  「你不認識我?」謝婉驚訝地瞪大眼睛,隨即眼底閃過一絲蔑視,「本姑娘乃謝家嫡女,表哥的未婚妻,謝婉!」

  「……」

  見少女像個鬥志昂揚的戰士般宣誓所有權,奚玉棠不僅沒生氣,反而有些想笑。她極少見這樣活力十足的少女,對長相漂亮的女孩子包容度也高,看到謝婉,就好像見到了生氣的江千彤,一時間又有些走神。

  不知千彤有沒有把那根玉簪示人,柳曼雲又看見了沒有?她到底和孟十三什麼關係?

  「喂,本小姐在跟你說話呢!」謝婉見眼前人居然久久不答話,頓時怒從中氣,「別以為你有奚玉棠罩著就了不起,我說我表哥不會喜歡你,你聽見了嗎!」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奚玉棠陡然回神,下意識蹙眉,覺得自己狀態有些不對,似乎是從某人替自己綰了發開始……抬眸,見越清風深皺眉頭幾欲開口,頓時使了個眼色給他,接著看向眼前人,「教主護著我不是理所應當嗎?」

  謝婉怔了怔,沒想到她竟然避過重點不說,還毫不避諱地提起奚玉棠,小心地看了一眼越清風,只見後者正冷冰冰地望著自己,心下有些慌,「你你,你在我表哥身邊,還提姓奚的幹什麼,你想腳踏兩條船嗎?姓奚的有我表哥好嗎?」

  「……」

  奚玉棠險些沒忍住笑出來。

  方才還不准自己巴著越清風不放,這會又認定她和越清風一起,這立場搖擺得簡直像個不倒翁……果真不諳世事又天真無邪,真是個令人羨慕的年紀。

  「謝婉,夠了!」越清風少見地冷聲喝道,「道歉。」

  謝婉頓時瞪大了眼睛,「表哥你讓我跟她道歉?」

  「無妨。」奚玉棠開口,「謝小姐天真可愛,沒有做錯什麼。」

  謝婉驚訝地看向她,到嘴邊的一堆話被噎得說不出,只能繃著臉道,「……算你識相。離我表哥遠點,知道嗎?」

  「好。」奚玉棠毫不猶豫應下。

  謝婉:「……」

  越清風:「……」

  兩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越清風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釋,「我和她沒有婚約,她是我表妹。」

  奚玉棠涼涼看他一眼,沒有答話,見眾人都已進了前廳,巧勁一掙,將手掙脫,向兩人微微頷首,帶著冷一先走一步。

  越清風手中空蕩蕩的,只覺心也好似空了一下,冷冷看向謝婉,後者對上他飽含威脅的目光,忍不住抖了抖,「表哥,我那是……」

  「你最好少惹她,聽見了嗎?」越清風有些動氣,咳了幾聲,「婚姻大事豈是兒戲,以後那些話不要再說了。」

  謝婉委屈地撇嘴,眼眶微紅,「你凶我……」

  話已至此,越清風淡漠地看她一眼,輕功一點便追了過去,留下謝婉在原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狠狠攥緊了袖中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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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季同的壽宴極為盛大,來客也極多,男女分席,奚玉棠玄天聖女的名頭引來了不少人的好奇,寒暄一陣後,奚玉棠便入了女席。好巧不巧,同桌的便是離雪宮一行。

  奚玉棠掃了一眼江千彤,見對方果真沒將玉簪戴出來,心下稍安。

  如她所知那樣,柳曼雲果真親至,除了江千彤,還有武林大會時和她比劍的陸靖柔,以及幾個面生的弟子。再次見到她,礙於旁人在場,江千彤只輕輕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看樣子,她雖私自出逃,但也沒有被柳曼雲罰什麼,果真受寵得很。

  默默地又在心裡給千彤道了個歉,奚玉棠沒什麼吃飯的心情,連茶水都沒喝,只一邊摩挲的茶杯,一邊思索起接下來的行動。

  距離衛寒給自己定下的任務日期將近,今日動手的確是個好時機,三日前她便對宋季同的資料又做了一次彙總,心裡有了想法,如今的重點在於脫身。

  宴會期間,奚玉棠能感覺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今日來的江湖人士她幾乎都打過照面,想要避開這些人的耳目,恐怕也有些困難。

  想到這裡,她悄悄抬眸看向不遠處的謝婉,後者正和幾個交好的京城小姐們咬耳朵,奚玉棠凝神聽了聽,聽不全,卻隱約聽到了『蘭玉』的名字。

  真希望她們能不這麼幹說著,多少做點什麼。

  捏了捏袖中的藥瓶子,這是她出門前特意找沈七拿的,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動用。

  那廂,宋季同也在悄無聲息地打量著奚玉棠,一邊打量,一邊悄悄看自家徒兒,有些動了撮合的心思。在他看來,越清風和蘭玉根本沒戲,且兩家的仇怨難解,方才謝婉那一幕他也看在眼裡,蘭玉分明對越清風有無婚約一事無動於衷,郎有情妾無意,。

  若是寒兒能拉攏聖女……

  假如聖女是奚玉棠的人,拉攏聖女就是得罪奚玉棠,但若是奚玉棠死了,玄天教就是聖女的,當然也順理成章是他們的。

  而倘若聖女和奚玉棠不是男女關係,那麼聖女倒向他們,也相當於在玄天內部放了個釘子,這對他們所圖之事也極為有利……

  想來想去,宋季同竟找不出拉攏聖女的弊端,最大的阻礙奚玉棠他們遲早要殺,至於越清風……以越家少主的行事,衛寒不是奚玉棠,他不可能做出從衛寒手裡搶人之事,那便也沒有威脅了。

  宋季同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妙極,掃了一眼身邊不苟言笑的衛寒,心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徒兒,自然是最優秀的,配蘭玉,倒還是委屈了寒兒。

  不過想來一個女子,若是木已成舟,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這樣想著,他先是傳音入密給身邊的歐陽玄,後者不動聲色地笑著和人攀談,卻不著痕跡地點了頭。接著宋季同起身言說更衣,大方地進了內室。沒多久,一個小丫頭在宋夫人的耳邊說了兩句,宋夫人歉意地起身向同桌的賓客們打了聲招呼,鎮定地回了後院。

  沒多久,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宴席,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宴後,宋夫人請女眷們遊園賞花。宋府內有許多名貴的菊花,景色極好,京城無人不知,見女主人親自開口,眾人也願意給面子,浩浩蕩蕩走向花園。

  至於男賓客這邊,宋季同自有安排,無非是吟詩作對賞花遊湖,亦或是來一場比武,總歸不會讓客人感到無聊。

  奚玉棠跟著女眷心不在焉地賞花,實則每走一處都在印證腦內的地圖。冷一沒有跟著她,而是混在男賓那邊,只等時機成熟,接到她的信號便動手。

  不久後,宋夫人招呼眾人進迴廊和亭內休息,並體貼地送上了茶水。

  奚玉棠隨著進了涼亭,剛坐下沒多久,便見謝婉並幾個小姑娘也走了過來,坐下後不久,其中一個身著綠衣的少女說到興處,突然高聲道,「真看不慣某些沽名釣譽之輩,以為蒙著面紗便能裝美人了?要我說,還不知長得是不是個醜八怪呢。」

  這是在說她?

  奚玉棠抬眸看了過去。

  綠衣女子絲毫不在意她的目光,親密地挽著謝婉,「要我說,咱們婉兒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我看跟那位江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幾人聞言,頓時笑成了一團。

  謝婉忍不住笑啐了她一口,「別瞎說,江師姐豈是我能比的。」

  綠衣女子眨了眨眼,「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婉兒是世家女,輕易不行走江湖,不然指不定闖出什麼名頭呢。」

  「就是,你那位江師姐雖美,看多了就是那樣。」另一位身著嫩黃羅裙的少女笑道,「還是我們婉兒更美些。」

  眾人頓時都笑著附和起來,其中一人道,「總之,都比某些連面都不敢露的人強,居然還敢高攀越少主……」

  亭內其他人面面相覷,因著她們並未放低聲音,不少人悄悄看向奚玉棠。不遠處柳曼雲、江千彤等人和宋夫人也聽到了動靜,走過來,宋夫人道,「這不是謝小姐麼,不知在說什麼高興事呢?」

  綠衣女子笑著搶話,「在說婉兒和越少主呢,真真是郎才女貌,配得很呢。」

  謝婉羞紅了臉,起身向柳曼雲和宋夫人見禮,「師父,夫人,可千萬別聽他們胡說,表哥那等芝蘭玉樹之人,豈是誰都能高攀的起的。」

  ……話說到這份上,奚玉棠再不給點反應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見眾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緊不慢道,「越少主的確是良配,謝家姑娘好眼光。」

  謝婉臉上紅霞飛起,雖是世家女,到底是習武之人,性格活潑說話也直爽,「表哥那等男子,自然招人喜歡……多謝聖女成全。」

  奚玉棠不喜她的說法,但也不想辯駁,只淡淡道,「越少主又不是誰的所有物,哪用得著誰來成全,謝小姐想多了。」

  謝婉噎了一下,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綠衣女子嗔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們婉兒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卻夾槍帶棒,也不知誰家的教養如此差。」

  「瞧你說的。」嫩黃羅裙女子輕輕推了一把小夥伴,「人家可是聖女。」

  「切,誰知那雪山中人是不是都茹毛飲血。」綠衣女子撇嘴。

  奚玉棠眯了眯眼,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剛要出手,意外地,江千彤開口了,「我怎麼瞧著夾槍帶棒說話的另有其人?婉兒,你這些好友可真令人大開眼界。」

  驚訝地抬眸,奚玉棠沒想到這丫頭會幫自己說話,明明江南那會還態度不好,耍小脾氣呢。

  「師姐,她們沒有別的意思。」謝婉看向江千彤,「不過閒聊罷了。」

  江千彤沒好氣道,「但願如此。」說著看向奚玉棠,「蘭玉,我要去賞花,你要不要一起?」

  相比留在這裡看這幫小姑娘們鬧,她當然更喜歡和千彤在一起,自然點了頭,起身,「走吧。」

  路過謝婉等人身邊,見有人不經意將腳伸了出來,奚玉棠目不斜視,一腳踩了上去,只聽骨頭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綠衣女子尖叫痛呼了出來。

  奚玉棠是何人,那一腳下去不廢也難。她目不斜視走向江千彤,身後卻傳來了眾人的驚呼,謝婉憤怒起身,喊道,「蘭玉,你站住!你什麼意思?!」

  奚玉棠停下步子,轉身,淡漠地看過去,只聽謝婉厲聲道,「你知她是誰嗎?她可是吏部尚書家獨女,血殺殿的弟子!」

  「……這樣啊。」奚玉棠輕笑了一聲,「原來是血殺殿的,怪不得弱成這樣。」

  血殺殿和玄天教素有仇怨多年,她當著眾掌門的面都敢殺血玉,廢他一個弟子怕什麼?

  「你!」謝婉大怒,抽出腰間的鞭子便揮了過來。

  ……所以說,她為什麼要扮女裝?女人堆裡是非多,若此時是男裝身份,不知在另一邊玩得多嗨……

  換成是誰,從進門就開始被針對到現在,心裡都不會高興。原本她還對謝婉有一絲好感,覺得這妹子天真可愛,又是越清風表妹,不想計較,可也沒有打上門不還手的道理。

  再說,藉著爭端生事不也是她期望的麼?

  眼看著鞭子已到近前,不少人驚呼出聲,謝婉功夫不錯,只一鞭便能讓人看出有著不俗的實力,可這鞭子沖的是她的臉,奚玉棠無奈,電光火石間便將鞭子抓在了手裡。

  下一秒,她手腕一抖,鞭子便原路朝著謝婉抽了回去。

  謝婉大驚,赫然發現這速度要比她更快,眼看要抽到她臉上,身邊柳曼雲看不下去,袖風一甩打在謝婉手腕上,鞭子瞬間脫手掉進亭下湖內。

  「聖女,適可而止。」柳曼雲冷聲道,「謝婉是我離雪宮弟子。」

  「那又如何?」奚玉棠挑眉,「柳宮主是打算同蘭玉攀親戚?」

  雪山玄天教,身後是奚玉棠,柳曼雲知她話中意,心下暗惱,卻也無法坐視弟子受傷不理,「聖女武功高強,如此欺侮小輩,便是玄天的做派?別忘了謝婉不僅是離雪宮之人,更是謝家嫡女,越少主的表妹。」

  奚玉棠冷笑一聲,沒有開口,一直倒在地上痛呼的綠衣女子卻二話不說一把浸了毒的暗器激射而出,直奔她而來。只聽江千彤一聲小心,奚玉棠原地腳踩凌雲步,身形躲閃間,長袖一揮,所有暗器納入袖中,下一秒,全數奉還了回去。

  綠衣女子躲閃不及,暗器打在身上,一口黑血吐出,當場昏死了過去。

  所有人震驚了。

  奚玉棠輕呼一聲,抱歉地看向宋夫人,「抱歉,夫人,我忘了今日宋大人壽宴不宜見血。」

  周圍畢竟是女眷,眾人都被奚玉棠毫不留情之舉驚駭,很快,膽小之人便尖叫起來,「殺人了!!!」

  宋夫人也嚇得不輕,「快,快去告訴老爺出事了!」

  「無妨,死不了。」奚玉棠懶洋洋地摸出一粒解毒丸,走上前掐著綠衣女子的下巴將藥扔了進去,手掌運力化開藥性,少女烏黑的臉色頓時好了不少。

  眾人怔怔地望著她抬手間殺人救人,一時都忘了說話。

  餵了藥,起身一腳踹在少女腹間,只聽對方艱難地咳了兩聲,幽幽轉醒,對上眼前人,驚恐地尖叫起來。

  奚玉棠冷冷收回目光,剛回身,一杯還帶著溫度的茶水恰好潑了她滿身滿臉。

  她下意識閉了閉眼,感受到茶水順著自己的面紗流淌,眼中殺意一顯,倏然瞪向了還保持著潑茶姿勢的嫩黃羅裙女子。

  後者驚得整個人後退數步,一下撞在了謝婉身上,謝婉條件反射地將人護在身後,戒備地望了過去。

  由於濕了面紗,白紗緊緊貼在臉龐上,勾出了蘭玉姣好的面部輪廓,雖未取面紗,卻也能看出對方不輸江千彤的極好樣貌。

  謝婉目光閃了閃,握著拳的手指又緊了幾分。

  深吸一口氣壓下殺氣,奚玉棠心中一陣無語。

  你說你潑茶幹什麼,你倒是扔一把暗器也能傷著我啊……

  媽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