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智障越公子

  「不想讓我把你抱上床,就別動。」

  ……

  奚玉棠動作一僵,聽話地不動了,好一會才別開臉躲開他的唇,暗暗喘息中帶著一絲不安,「……越清風,你不對勁,你……」

  「嗯。」對方打斷了她的話,將頭深深埋進她頸間,炙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帶起一片區域的冗麻之感,「毒發了,有些失控……所以別動,等我壓一壓。」

  「毒發?!你……」奚玉棠震驚,想拉開兩人距離,卻無奈被抱得死死,只能微微顫抖著靠著門。她腦子已經罷工,好不容易啟動起來,良久,猜出真相,「是……相思散?」

  「嗯……」越清風低低應聲,灼熱的手指穿過她厚厚的長髮,一下一下輕輕梳理著,像是在給自己下達暗示般,隨著指尖每次流淌過的綢緞般的觸感,狂熱得幾欲破體而出的心跳逐漸緩了下來,發熱的腦子開始清醒,周身火熱的氣息也漸漸恢復到平日狀態。

  這個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端看他的內力和相思散之間的拉鋸戰何時分出勝負。許是太過貪戀眼前人,越清風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穩妥,卻也不留餘地地,將那股肆意全身的躁動緩慢鎮壓了下來。

  這中間,兩人安靜地出奇,除了呼吸聲再無其他。

  也許還要加上兩個擂鼓般的心跳。

  高手都是五感超絕之人,即便奚玉棠如今功力盡失,卻也能感受到眼前人身體的變化,一張臉早就臊紅無比。若是內力在身,還能盡快讓自己恢復正常,如今卻是不行。因而等越清風恢復如常,和她拉開距離時,入眼便見到了令他險些又把持不住的景色。

  眼前人俏臉緋紅,雙眼欲退卻還濕潤,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雙唇殷紅得像是隨時要滴出血來。驟然對上他深黑如淵的目光,微微一滯,不自在地迅速垂下了眼,這副模樣,看得越清風食指大動,忍不住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直視自己的目光。

  「越清風!!」奚玉棠憤怒地拍掉他的手。

  每當她連名帶姓喊自己,越少主都知道她是真的要動怒,不敢激她,只好默默忍著手背火辣辣的疼,含笑卻委屈地看著她,「不怪我,是你太招人。」

  「給我閉嘴!」奚玉棠一把推開他,拿手扇著風試圖給自己的臉降溫,「再不說我就走了!」

  「對不起。」越清風迅速道歉。

  他誠意十足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桌前,轉身給自己倒了杯冷茶,還沒喝便因真氣牽動而劇烈咳嗽起來,手腕劇烈抖動間,杯中水頓時濺灑得一塌糊塗。

  這次不像以往只習慣性咳幾下便了事,奚玉棠狐疑地看著他,心下猜測著是不是又一出苦肉計,但見他實在痛苦,又於心不忍,只好上前奪過他手中的茶盞放好,抬手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

  好一會,越清風才停了下來,白皙的臉上閃過病態的紅暈,擺擺手示意她無事。奚玉棠慢慢放下手,仔細地用眼查探他的狀況,「好了?」

  「好了。」越少主艱難一笑。

  天知道他好不好……

  能忍下來的才是真男人好麼。

  原本按照奚玉棠所想,發生了剛才那件事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應當是奪門而出。可誰知眼前人一句『毒發』,硬生生將她留了下來,不得不忍著無比的尷尬,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想到這裡,她彆扭地將目光轉向別處,看到桌上的水跡,便隨手打算給他倒杯茶。結果一抹茶壺,冰涼冰涼,只好開口,「我出去讓人給你換熱的。」

  剛一轉身,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奚玉棠回頭,越清風已經將她手上的茶壺接了下來,動作如常地倒了杯冷茶灌進肚裡,慢吞吞道,「熱的沒用……冷的才好。」

  ……一句話,讓奚小教主險些又紅了臉。

  索性不語看他連喝三杯冷茶,待到第四杯,奚玉棠忍不住蹙眉出聲,「行了,再喝又要咳。」

  越清風聞言,放下了茶壺,笑著看向她,「好,聽你的。」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

  奚玉棠疑惑地盯著他,難道這也是相思散的副作用?

  她忍不住開口,「你不是說反噬自己解決了嗎?」

  話一出,才覺不妥。

  越清風輕飄飄看她一眼,淡淡道,「剛才不正是自己解決?」

  奚玉棠頓時瞪大眼睛,「這哪是!!…………等等,你是說用內力壓制?」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越少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奚玉棠鬧了個大囧,狠瞪著他說不出話來,越清風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去拉她,卻被無情躲過,只好默默自己坐下來,開始組織語言,「……的確是在替你散功時被侵入體內一些,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沈七提醒過我。」

  「那你還……」

  「不然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你辦了沈七?還是大哭著喊哥哥,抱著師兄不撒手?又或者,眼睜睜看著你去死?」越清風慢條斯理地繼續給自己倒茶,卻也沒喝,只摩挲著杯沿,面無表情地放低了聲音,「……哪個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奚玉棠瞪大了眼睛。

  哪裡就像他說的那樣了!

  「我哪裡哭著喊哥哥了!」她大怒。

  「是沒有,但也快了。」越清風抬了抬眼皮,很快有垂下眼,「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只有我最適合……可惜你不選我。」

  明明你想說的後半句不是這樣啊!

  奚玉棠簡直要瘋了,「給我好好說話!」

  見她差不多快要掀桌了,越少主終於收斂了惡趣味不去逗她,淡淡道,「只有我功力比你高,情況緊急,一時半會也無法找到比你我實力高出數倍的前輩高手,所以只能我接手……傾盡功力讓我意外得到了好處,實力大漲,被反噬也變得不那麼可怕,屬於可控範圍。」

  ……可控個屁!剛才那種情況是什麼你告訴我!

  奚玉棠發現她真是一肚子吐槽沒的出口,只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越清風看了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麼,輕笑一聲,想到她方才被激起凶氣反攻的模樣,心中一動,險些又要逗她,忍了又忍才儘量平靜道,「你今日對謝婉的模樣……我不喜歡。」

  「……」

  提到這事,奚玉棠承認她有故意的成分,自知理虧,也不反駁。

  「你向來無利不起早,」對面人又道,「讓我猜猜你今日的意圖……唔,想打謝家的主意?」

  奚玉棠被說中了心事,卻不太想承認,板著臉反駁他,「我打謝家主意幹什麼,哪裡又有她家的事了。」

  「你確定?」越清風挑眉,「你確定不是在知道謝婉是離雪宮弟子後,聯想到謝家和離雪宮關係匪淺,想借謝家的手對付柳曼雲?要知道,若非關係匪淺,謝家這樣的世家,不可能會把嫡女送入離雪宮習武。」

  「……」

  又一次被說中了心中想,奚小教主習慣性地眯起了眼,定定望著眼前謫仙般的青年,好一會,忽然一笑,「肅兮,你向來膽大敢猜,怎麼沒想過我是單純想對付謝婉?要知道,以你我的關係,我可不想突然多出一個『越少主的未婚妻』來攪局。」

  ——還特意強調了那幾個字的重音。

  越清風眉目一轉,挑眉輕笑,「哦?你我什麼關係?」

  「……」

  「說啊。」他老神在在地摩挲著杯沿,望向奚玉棠的眸子暗光流轉,「說出來我就信。你要知道,我可是等這句話很久了。」

  奚玉棠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一會,對面人慵懶一笑,像是猜到了她不會開口一般,只是聲音裡多了一絲黯然,「不是我不猜,而是沒經過你同意,不敢亂猜……下次開這種玩笑的時候,記得不要這麼篤定,萬一我當真了呢?」

  ……其實你當真也沒什麼……

  奚玉棠心裡突然冒出一個答案,心裡一驚,倏然整個人更加沉默了幾分。她垂下眼眸,頓了頓才道,「……就算你猜到我的真實意圖,你不覺得謝家是個很好的切入口?」

  她想對付柳曼雲,甚至對付離雪宮,前提也不過是想要柳曼雲一句解釋。不能親自去問她,婉轉一下也無妨。畢竟……

  畢竟她身份不能暴.露,畢竟那裡還有江千彤。

  見她避開了方才的話題,越清風心下自嘲一笑,忍不了便帶出了一絲脾氣,「奚玉棠,你什麼時候做事這麼畏首畏尾了?」

  「什麼?」對面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呵斥打了個懵逼。

  「我說的什麼意思你懂。」越清風冷聲道,「堂堂江湖一等一的大門派掌教,做事如此瞻前顧後繞彎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有什麼好怕的?就算讓柳曼雲知道又如何?況且她也不一定會知道。就算她身後再有背景,反正已經撕破臉,你也找到了奚玉嵐……總歸要對上他們,怕什麼?你的魄力哪去了?難道隨著上代玄天一起埋到雪山深處了嗎?」

  「……」

  奚玉棠驀然瞪大了眼睛。

  這還是第一次,越清風用這樣嚴肅又嫌棄的口吻跟她說話,哪怕是激將,也有些太難聽了!

  「……你……」她震驚地望著眼前人,「越清風,你確定要在這時候罵我?在你剛剛才對我……」

  話說一半,又嚥了回去,奚玉棠深深蹙起眉,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等等,她什麼時候有了這種小女生的思維方式了?!

  忍不住伸手半捂著嘴,她驚駭地垂下眸子,掩蓋下自己眼中驚濤駭浪般的情感。不過是後知後覺,卻險些嚇出她一身冷汗!

  真是假身份多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麼!

  她心中又震驚又失望,滿腦子都是自我反省,耳邊轟隆隆響著方才越清風的當頭呵斥,越想越覺得對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敲在她心上的警鐘……卻恰恰在此時,在她沒看到地方,對面越清風也怔了怔,眼中閃過悔意,不小心失言後的懊惱寫滿了那張俊臉。

  ……兩人顯然都有些失控。

  好一會,兩人同時抬頭。

  「我……」

  「你……」

  對視一眼,越清風閉嘴不言,奚玉棠則徹底冷靜下來,聲音冷硬如石,帶著濃濃感激,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了,多謝提點。」

  說著,她倏然起身,停止了脊樑拉開門走了出去。

  那背影,怎麼看,都彷彿又看到了過往那個囂張肅殺又不可一世的玄天教主影子。

  越清風下意識起身想阻攔,手伸到一半卻停在半空,最後無力地垂了下來。她功力散盡,想追上不過眨眼之間,可不知為何,看到那樣一個背影,他竟然無法邁出一步……

  眼睜睜看著奚玉棠走出廣明院大門,越少主愣了好一會,意識到自己辦壞了事,又懊惱又洩氣地一頭撞在了桌子上。

  撞一下,再撞一下。

  「……白痴嗎?」氣惱的聲音低低傳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忍不住再撞一下。

  「簡直是在斷自己絕路啊越清風……」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把她潛移默化到這個地步,好不容易才讓她心裡有自己,好不容易才有點男女相處之道……

  真的是一招踏錯,前功盡棄!

  最不能忍的是,他們上一刻還在溫存,就差擦槍走火最後一步,下一刻就……

  咚——頭再次抵在了冷硬的梨花木桌面上。

  越少主簡直要被自己活活氣死。

  「……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