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王谷到洛陽,整整二十日,越少主過得都不太好。
原因無他,太子殿下太煩人了。
自從死纏爛打(?)要跟他們同行以後,奚玉棠就極少和其他人待在一起,除卻給傷口換藥、用膳、驛站過夜以外,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太子的馬車上。兩人也不知哪來那麼多話要說,每次秋遠藉故過去『打探敵情』時,總能看到那昔日主屬、如今君臣之間相談甚歡的情景。到後來,越少主甚至親自出馬都沒能將人拐回來,只好帶著一肚子怨氣忍到洛陽。
撇開越少主這個怨夫不提,這二十日是司離從進宮後到現在過得最輕鬆最快樂的一段日子,雖然路上時不時就會遇上刺殺,但只要有奚玉棠在身邊,就彷彿天塌下來都沒關係。
幾個月前,當司離發現玄天教內部聯絡暗號更換時,他幾乎認定了奚玉棠要和他徹底劃開界限,心涼得如雪山後山的玄冰。後來在藥王谷意外見到奚玉棠,他不知自己有多激動,那種好似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壓下的呼喚她、擁抱她的衝動,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的冷淡他看在眼裡,她不想和自己扯上關係的態度也再清楚不過,就連那第一波刺殺,他都能在打鬥的間隙裡清晰地看到,他的教主根本就沒動手。
就好像一桶刺骨的冰水從上至下澆遍了他全身。
可一切的恐懼、怨念、心痛和不理解,都在他看到奚玉棠滴血的右臂時化為了虛無。
果然,這就是他的教主,全天下對他最好的人。
她根本就看不得自己受一點傷。
明白了這一點,司離的心一下就變得敞亮了起來,那壓在他頭頂多日的陰霾煙消雲散。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只要這個人能一直在他身邊陪著,那麼即便前路有多少荊棘鮮血,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踩過去。
事實證明,這不是沒可能。
雖未明說,但奚玉棠還是流露出了一點鬆動的態度。她隱晦地告訴司離,這次的暗殺事件要靠他自己去查,最後怎樣落幕也取決於他。但如果處理得好,她可以考慮將玄天內部更換的聯絡暗號告訴他。
就這一件事,足夠太子殿下一路樂到洛陽了。
二十日後,眾人在洛陽分道揚鑣。臨行前,奚玉棠給了司離一封信,裡面是上次和越清風討論過的練兵之法的一部分框架——完整的東西他們還沒整理完,就算做完了也不想直接拿給司離,但讓他知道一些還是可以的。
即便百般不捨,司離也知自己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不過多出了這二十日已是驚喜,人生不可能永遠都處於驚喜中,所以他毫無怨言地在早已等待多日的京城護衛隊保護下,重新踏上了自己的路。
不過還是在分別時偷偷塞給了奚玉棠一個小紙條。
等司離走後,奚小教主停留洛陽連續處理了好幾日的公務,而這中間,沈七悄然走了一趟武山,將歐陽玄的病做了個收尾。當初他能模擬出和寒毒相似的症狀,但畢竟不是真的讓他中了寒毒,雖然看著凶險,但若是放著不管也不會死,而是會慢慢好起來。如今他即將痊癒,沈大夫便動了些手腳,延緩了他好起來的時間。
怎麼也得等藥王谷那邊和武林盟徹底撕破臉不是?
等洛陽這邊一切事了,奚玉棠等人再次踏上了路途。這次,她有了大把時間閒下來,後知後覺地發現了某人的壞心情,於是剩餘的路程裡,眾人的日常就變成了看奚教主怎麼花樣哄越少主開心。
……可惜越少主是個戰五渣,沒堅持過三天就又喜笑顏開了,看得眾人一個個扼腕不已。
越清風,你的出息呢!
好不容易能看到妹妹/主子/教主這麼放下身段討好一個人,結果居然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太不甘心了。
可憐越少主並不知群眾們的心情,好心情一路持續到了雪山,每日都跟灌了蜜一般,就連奚玉棠後來已經懶得理他,整日待在馬車裡練功,他都沒有怨言。
——因為他可以坐在她對面看她啊!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在視線之內找到心上人,就行了。
……
又過了半個多月,馬車終於停在了雪山腳下。
回到家門口,奚玉棠更多的感慨。她遙遙望著眼前一望無盡的雪白,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離開這裡很久很久,心情又複雜又雀躍。
站在她身邊的奚玉嵐也同樣心情複雜地望著雪山,眼眶微紅,指尖顫抖,心跳如擂鼓。他下山十六載,中間回過幾次,可沒有一次是這樣正大光明。眼前的這座綿延高聳的大山深處有他的家,他曾在這裡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年月,哪怕只是站在山腳下,都彷彿能看見他昔日牽著妹妹大笑著到處跑,身後爹娘又寵溺又擔心的情景。
「哥,回家吧。」奚玉棠回頭。
奚玉嵐呼吸微微一滯,繼而帶著一絲哽咽地笑著點頭,「好。」
兩人回身,韶光正悄悄地抹眼淚,冷一和長歌沉默著,沈七和越清風則淡淡笑了出來。
奚玉棠從馬車裡取出一件厚實的披風,來到越清風面前不容拒絕地幫他系好,「雪山上冷,你若是有什麼不適,記得隨時告知小美,薑茶喝了嗎?手爐有沒有抱好?山頂海拔略高,你可能會出現心慌氣短的症狀,記得隨時用真氣護著自己。」
無奈地按下她的手,越清風好笑,「我很好,別擔心。」
「……」奚玉棠欲言又止。
「怎麼?」
「……沒什麼。」
奚小教主難得彆扭起來,先一步往山上走去。
馬車只能走到這裡,後面的路需要步行,而奚玉棠說完那句話後便和奚玉嵐走到了最前面,留下一頭霧水的越少主手足無措。他疑惑地看向沈七,後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於隱隱猜到什麼,長長「哦」了一聲。
越少主:求解釋!
「沈大夫……」
「別問我,我不想說。」沈七不為所動,話中甚至還帶了一絲迴避,聽得越少主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到底怎麼了啊!
「你跟肅兮玩什麼呢?」走在最前面的奚玉嵐湊近自家妹妹。
奚小教主抽嘴角,「沒什麼。」
「真的?連哥哥都不能說麼?」
「……」
為難地看了一眼兄長,奚玉棠心塞地嘆了口氣,苦著臉低低說了句話。
奚玉嵐怔了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回答他的是自家妹妹苦逼的臉。
不敢置信地盯著身邊人,奚玉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別笑了!」奚玉棠咬牙切齒。
「哈哈哈哈……」
「……你還笑!」
奚小教主抬腳撩起一大捧雪襲向銀發青年,後者被雪濺了一身,卻依然笑得喘不過氣來,看得奚玉棠羞憤欲絕,乾脆一甩袖,運起輕功丟下他先走了。
奚玉嵐連忙追上去,把人拉住,「好好不笑了,乖,哥哥沒別的意思啊。」
兩人此時已經和後面的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確定就算是越清風也聽不見他們說話後,說話也變得隨意起來。
「你就是笑話我!」奚玉棠鼓著臉瞪他。
「我哪敢啊。」
「……那你笑什麼!」
「噗。」
……你居然還笑!
好不容易再次將人安慰下來,奚玉嵐這次是說什麼都不敢笑了,繃著臉道,「哥哥給你道歉。」
奚玉棠冷哼一聲。
「不過你想多了。」奚玉嵐手癢地揉了揉她冰涼的臉,「認識這麼久,肅兮是什麼樣的人你能不知麼?他怎會將這些微不足道的事看在眼裡?」
奚玉棠別過臉,「我知道。可是……雪山上真的什麼都沒有,比起姑蘇差太遠了。」
「所以你是怕他適應不來,才想跟他說要做好準備的麼?」
「……」
不,我怕他笑我窮。
動了動唇,奚小教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深深嘆了口氣,奚玉嵐攬上了自家妹妹的肩膀,「你啊,杞人憂天。他越肅兮要是敢流露出一絲看不起玄天、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們就把他扔到後山去,哥哥給你出氣,從此以後我們再不跟他來往,可好?」
奚玉棠垂著眸,半晌才悶道,「我知他不是這樣的人……其實這些擔心我也在你身上設想過。我怕你們笑我能力不足,明明已經當這個教主十年了,還是……」
「哪冒出來那麼多不自信?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奚玉嵐心裡發酸,恨鐵不成鋼地彈了一下她腦門,「你不知我有多為你驕傲,換成是我,不會比你做得更好了。」
「可是你金銀榜第四……」
「……」
天啊,為什麼他要想不開告訴她這個啊!
抽了抽嘴角,奚玉嵐搜腸刮肚地尋找起安慰她的理由,「……你哥我這麼多年孤家寡人一個,掙了錢也沒處花,而且你也知道,聽雨閣的佣金一向很多,你哥我好歹是天下第一殺手,掙錢多也是應該的。不過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我的錢就有處用了啊。」
……才不要你的錢呢。
「留著娶媳婦吧。」奚玉棠白他一眼。
奚玉嵐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你有望湘樓,有醉花樓,還有翰墨軒,玄天還有不少地盤……這些財富聚在一起就是個驚人的數,我們棠棠一點都不窮。」
那些都不是我的了。奚玉棠心塞。
「算了。」她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
一個時辰後,眾人來到了玄天門前。
提前得了消息的鄒青和迎秋早早便等在了門口,遠遠見到幾人,向來穩重的迎秋眼睛一亮,運起輕功飛至奚玉棠面前,一把將人抱了起來,「教主!」
奚玉嵐:「……」
越清風:「……」
默默望著大力女迎秋抱著自家主子轉圈圈,沈七、韶光和冷一同時深深捂臉。
「好迎秋,快放下我。」奚玉棠無奈地拍女子的肩,被放下來後,給了眼前人一個擁抱,「辛苦了。」
「主子回來便好。」迎秋紅著眼眶答。
兩人對視了片刻,奚玉棠笑著移開視線,轉而看向鄒青。
「教主!」鄒青大咧咧地摸著後腦勺笑起來。
「嗯。」奚玉棠拍了拍他的肩,接著,忽然一個過肩摔把人扔了出去。
眾人:「……」
別看鄒青身強力壯像個小山,落地前居然輕盈地調整了姿勢,穩穩站好後才道,「教主你摔我幹什麼!」
話音未落,奚玉棠便衝了上去。
接著,兩人驚天動地地在大門口打了一場。
「孤陋寡聞」的越少主已經被眼前這一幕震懵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奚玉棠和下屬這樣的相處方式,想想從前的司離呂正,後來的薛陽冷一韶光,再想想剛才的迎秋和現在的鄒青,越少主覺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玄天教日常麼?
兩人的交手很快便分了勝負。被一腳踹出去的鄒護法再次撞在了玄天山門上,只聽一聲刺耳的喀拉聲,大門在這一刻再次宣告破損。
奚玉棠氣喘吁吁地看了迎秋一眼,後者立刻接道,「明白,鄒護法下下個月的銀子修門。」
鄒青:「……」
眼見兩人的切磋結束,早就等在一旁的教眾們終於齊刷刷半跪在地,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徹響天空——
「恭迎教主回山!」
「嗯。」奚玉棠冷冷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一直站在一旁含笑望著他們的秦軒堂主身上,「一個時辰後到大殿敘事。」
「是,教主。」秦軒溫文爾雅地應了下來。
……
偌大的雪山,如龐然大物般矗立在整個大晉的西方,方圓數百里內,只有玄天教一個武林門派。玄天總壇佔地面積極大,幾乎比姑蘇越家大了兩倍。這樣的面積,越發顯得教內人數稀少,所到之處皆是冷冷清清,除了牆外一望無際的雪白,就只剩下冰冷而灰黑的牆壁,以及無數空曠無人的房間。
奚玉棠沒興趣帶他們參觀,稍作休整後,便帶著冷一和韶光去了大殿敘事,在那裡,有已經等著她的一眾玄天高層。
確定了越清風身體暫且無礙後,沈七便回了自己的住處。而奚玉嵐則拉著越清風熟門熟路地在玄天內部逛了起來。雖然他離開多年,但自從走進大門,便意識到這裡根本沒什麼變化。自己的妹妹,最大限度地保存了玄天的原貌,彷彿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不斷地提醒自己,這裡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她的親人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奚玉嵐一邊逛一邊唏噓,原本還在時不時地給身邊的師弟介紹,漸漸地也沉默下來,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越清風並未打擾他,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裡的每一處。這是他的心上人住了廿餘載之地,一磚一瓦都彷彿沾染著她的氣息,空曠而冰冷的建築群如同她的性子一般孤獨而冰冷,越走,越是深有感觸。
或許很久以前,正如師兄說的那樣,這裡很熱鬧。
但十六年來,她卻一直過著孤獨一人對著冰冷天地的生活。
想陪她。
想經年累月地、天長地久地陪著她。
他驀然停住腳步,淡笑著望向銀發的青年,「師兄,我們去看看棠棠在做什麼,如何?」
他想她了。
才剛分開,便思念入骨。
「好啊。」奚玉嵐短暫一怔,便笑著應下,「她現在應該在大殿。」
兩人很快摸到了大殿前。
空曠的大殿裡,主位上坐著高高在上的玄衣教主,下面齊齊站著兩排人,除了見過的幾個,還有一群生面孔。他們正在說著什麼,吵得厲害,奚玉棠則支著頭懶洋洋地聽著,彷彿並不在意。
這裡是奚玉棠的主場。從她踏進玄天山門的一剎那,就再次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玄天教主。和在外時的鋒芒畢露不同,此時的奚玉棠收起了自己的剡銳和張揚,變得威嚴而穩重。
這個模樣的她,是奚玉嵐和越清風所從來未見過的。
由於兩人沒有隱匿身形和氣息,奚玉棠很快便發現了他們的蹤影,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笑,「來了?」
她一開口,大殿裡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紛紛回頭看向門口。
奚玉棠和越清風對視一眼,抬步走了進去。
一位老者在見到奚玉嵐的第一眼便怔在了原地,接著,直到兩人坐下,才恍惚地站出來,望著奚玉嵐顫抖著開口,「教主,這位是……」
奚玉棠笑了笑,沒說話。
「陳長老,多年不見,您身子骨看起來還不錯。」奚玉嵐笑道。
陳長老猛地倒退兩步,看看奚玉棠,又看看眼前的青年,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嵐少主?!」
「是我。」奚玉嵐上前將這位玄天僅剩的老人扶起來,「這麼多年棠棠多虧您看顧,辛苦了。」
陳長老緊緊握住青年的手,老淚縱橫,「好好好,少主活著就好,老不死我這下終於有臉去下面見教主和夫人,以及那些老夥計們了。」
主位上的奚玉棠嘆息,「陳長老,您可別想偷懶啊,本座可還在這裡坐著呢。」
陳長老聞言,抹了一把臉笑道,「教主長大啦,少主也回來了,老夫這是高興呢。」
見陳長老和教主都承認了眼前人的身份,除卻冷一和韶光,其餘人面面相覷後,也意識到了這位銀發青年的身份,紛紛跪了下來,「恭迎嵐少主!」
奚玉棠笑了一聲,看著兄長將這些人請起來,這才慢悠悠道,「你們是不是眼睛裡只能看見你們嵐少主?這還有個大活人,怎不見你們打招呼?」
眾人紛紛回神望向越清風,一個個直勾勾的眼神出賣了他們的好奇和不可置信。半晌,陳長老才帶頭道,「越少主大駕光臨,是我等失禮了。」
「無妨。」越清風笑得如沐春風。
「教主,不知越少主此次前來所為何事?」秦軒看向奚玉棠。
後者挑眉看了一眼越清風,沉吟道,「唔……來看看他要嫁進來的是什麼地方?」
眾人:「……」
越清風:「……」
……
嵐少主歸來和越家少主造訪是教內大事,陳長老特意請命領了慶祝事宜,興高采烈地帶著迎秋下去準備。而由於這師兄弟兩人的突然駕臨,奚玉棠與教內高層們的敘事只好告一段落,簡單佈置了幾句後,眾人便紛紛告退而去。
奚玉嵐唏噓地望著自家妹妹,不知不覺心中便湧起了【吾家有妹初長成】的激動和惆悵,心情激盪下,也沒了閒逛的心情,當即找陳長老去了。
大殿裡很快便只剩下奚玉棠和越清風。
「跟兄長去逛過了?」她從主位上下來,走到越清風面前,後者順勢拉過了她的手。
「嗯,很漂亮。」越清風笑道,「不愧是玄天教,大氣磅礴。」
兩人並肩往殿外走,奚玉棠聽後扯了扯嘴角,「竟撿好話了。」
「真實感受。」越少主說得信誓旦旦,「只這一個時辰,我便知為何凌霄閣血殺殿等不如你了。」
詫異地回頭看他,奚玉棠沒有應聲,但笑容卻忍不住擴大了幾分。
「你先前在山下本想對我說什麼?」越少主趁機問道。
「……」
怎麼還沒忘記這事啊!奚玉棠抽了抽唇角,「想讓你做好準備看到一個窮苦的門派。」
「……」
怔愣了好一會,越清風終於明白沈七那一聲意味深長的「哦」是什麼意思。他停下腳步,失笑地將人拉到面前,「奚玉棠,你是這樣看我的?」
「我沒有。」奚小教主嘴硬。
「你,你真是!」越少主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見他果真生氣,奚玉棠頓時服軟,「我不是沒說麼……」
越清風盯著她不語。
「……好啦,這事翻篇行不行?是我腦子不清楚。」討好地扯了扯他的手指,「我帶你去後山?你想不想看看那個玄冰坑?」
「不想。」越清風冷著臉開口,「我對讓你身中寒毒的地方一點興趣都沒有。」
「……」
「除非你讓我毀了它。」
「休想!」
忍不住挑起眉,越清風又沉默下來。
奚小教主再次深深感到了無法言喻的心虛,乾笑了兩聲,拉著他往前走,「那我帶你去看訓練場吧,旁邊就是,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玄天教眾們的身體訓練麼?」
被迫趕上她的腳步,越清風任由她扯著自己,慢吞吞地問,「你還打算留著那玄冰坑做什麼?別告訴我你練太初下半部時還打算去那裡。」
……被戳中了心事的奚小教主腳步一頓,不敢回頭,乾脆加快了步伐。
「奚玉棠。」
「……」
「奚玉棠,你敢不敢停下來看著我?」
「……我讓迎秋給你備了後山特有的寒潭水,加熱後煮茶甚好,你不是帶了茶葉麼?我們去泡茶。」
結果下一秒,手忽然就被人甩了開來。
奚玉棠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轉過來看著我。」越清風淡淡道。
前面人慢吞吞地轉身。
剛站定,就被人一把扯到了身前。
抬手攬上眼前人的腰,越清風驟然逼近她,深邃的眸子裡儘是她的倒影,「奚玉棠,你敢再去一次試試……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氣勢逼人,令她不得不下意識後仰,免得被他徹底捲進那黑色的漩渦裡。奚玉棠定定回望眼前人,薄唇抿了抿,許久才猶疑地開口,「那裡……有助於練功,我會等寒毒解了以後再去,應該沒事的。」
瞳孔縮了縮,越清風忽然挑了唇角,「那我陪你。」
「不行!」眼前人想都不想脫口拒絕。
「……」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奚玉棠尷尬地轉過眼,還沒來得及開口補救,眼前人忽然傾身而下,準確而凶狠地咬住了她的唇。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唇齒微張,下一秒,柔軟的舌頭便侵入進來,攻城略地般搶佔了她的呼吸。
狠戾的吻,混著腥甜的血腥味,從認識以來,奚玉棠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決絕而強勢的越清風,下意識想躲卻被人箍得動彈不得,心中通透地明白他會這樣的原因,有愧,所以也不願和他針鋒相對,立在原地放任且縱容地任他親吻。
這裡並非姑蘇紫竹園,也不是杭州煙雨台,更不是京郊別院,可越清風不想停,彷彿要通過這個帶著懲罰和心悸的吻來提醒她曾經許過的承諾,告訴她自己心中放不下的驚懼和後怕。他脆弱而不安,攬著她腰的手微微顫抖,力道極大地廝磨,帶起更多的血腥,連帶著也令奚玉棠難過起來。
她急促地呼吸著推開眼前人,「肅兮,別這樣。」
越清風沉默而狼狽地盯著她。
「我不去了。」奚玉棠妥協,「我向你保證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真的?」眼前人開口,聲音難掩低啞和深沉。
「嗯。」她忙不迭點頭。
話音落,眼前人長長鬆了口氣。
他抬手取下了奚玉棠臉上的銀白面具,眼底深沉的黑意逐漸散去,唇角也帶上了一絲瑰麗的豔色,「這東西……太礙事了。」
說著,再次低頭吻了下來。
就在此時,不遠處嘩啦一片巨響,兩人動作驟然一停,奚玉棠回頭,遠處黑壓壓一群教眾正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而他們腳底砸下來的,是一個個訓練用的兵器。
「……教,教主?」站在最前面的小五結結巴巴地開了口。
奚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