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叱吒江湖的玄天教主,變成了奶聲奶氣的五尺之童……不,可能連五尺都不到,奚玉棠這一走火入魔,幾乎驚呆了所有人。
在將依賴感極強安全感極低的小女孩好不容易哄睡著後,沈七揉著眉心走出竹屋來到崖邊的篝火旁,彼時,無論是奚玉嵐還是越清風都已經暫時冷靜下來並接受了這一匪夷所思的事實。
寒崖老人依舊冷著臉,但卻讓出了最舒適的主屋給小女孩兒,此時也坐在崖邊閉眼調息。一連三日,奚玉棠從生命垂危到如今安睡無疑,他所付出的辛苦不比沈七少多少,甚至如果沒有他在,恐怕奚玉棠已經全身筋脈盡碎而亡。
流年和長歌在偏屋養傷,慢了幾步跟上山來的斯年去照顧病號,如今庭院裡只剩他們四人。
崖上氣氛凝重而滯澀,恢復了平日神色的越清風正盯著跳動的火苗發呆,奚玉嵐則陷入了十幾年前的回憶裡,直到沈七坐下,兩人才慢半拍地抬起了頭。
「還是讓前輩來解釋吧,武學上不是我專長。」傾城絕色的美人兒此時也難掩面色的蒼白和眼下的青烏。
「走火入魔,全身骨骼血肉經脈被侵蝕,寒冰玉床擋不住,能活下來是運氣。」寒崖老人言簡意賅一句話,概括完了這三日裡的所有危機。
沈七點了點頭,「古籍裡有過記載,原以為是無稽之談……如今暫時看不出有不妥,真氣被封了大半,心智退回五歲左右,我試探過了,記性停在前教主與夫人剛下山沒多久。」
奚玉嵐微怔,「那豈不是……我還沒下雪山?」
沈七不置可否。
一直沉默的越清風這時輕聲開口,「何時能恢復?」
沈七抬眸看向寒崖老人,後者闔眼入定不願作答,只好嘆息,「不知。也許明日,也許……再等十六年。」
話音落,週遭再次沉默下來。
「身子可恢復。」寒崖老人突兀地開口,引來三人齊刷刷抬頭,「以霆流花、烏金木和千瓣蓮入藥可激出她筋骨生長。」
「真的?」沈七當即坐直了身子,「讓我想想……是,是這般,妙極!此法可行!」
他眼中驚喜閃過,但很快便又歸於沉寂,「不過她方受重創,需將養一陣,重塑有危險,到時我以銀針配合前輩續命,可保她性命無礙。前輩,還請助我!」
寒崖老人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烏金木和千瓣蓮雖難尋,也並非無跡。」這兩種藥材都是世間最珍貴之物,奚玉嵐迅速地盤算起來,「只是霆流花……恐要等七月流火。」
「那時棠棠可無恙。」沈七信心十足。在涉及到調養身體方面,他才是權威。
越清風眸子裡也滑過一抹喜悅,但隨即意識到師父話中漏洞,「……體可塑,神呢?」
寒崖老人沉默不語。
隨著他長久的無言,三人剛剛火熱起來的心漸漸冷卻,越清風狠狠握了握拳,艱難地扯出一抹笑,「看來是要再尋他法了。」
沈七和奚玉嵐無聲地看向他。
在場四人裡,寒崖老人和沈七是奚玉棠醒來後最先見到的人,雛鳥情節展現得淋漓盡致,而奚玉嵐與她一脈同血,唯有越清風,對如今的奚玉棠來說,是的的確確的陌生人。
閉關之前,他還曾向他提過親事……
越清風微微垂眸,良久後,疏朗淺笑,「這般瞧著我做什麼?她還活著已是萬幸。若實在不行,我儘量多活十幾年就是了。」
多活十幾年,對旁人來說好似一句玩笑話,但對於久病沉痾的越少主……
「好了,時辰不早,師父和沈大夫不眠不休勞累幾日,歇著吧。」他看起來鎮定而淡然,「師兄也去歇著,明日一早恐還要勞你準備早膳。」
奚玉嵐定定地望著眼前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師弟,「你呢?」
「調息療傷啊。」越少主抬了抬下巴示意崖邊那塊巨石,「師父那兩擊可沒留情面。」
話說到這份上,再多的安慰已是詞窮。寒崖老人深深看他一眼,起身離去,其他兩人也同樣照做,不過臨走前沈七還是為他把了把脈,然後留下了一瓶傷藥。
等三人均回到各自的竹屋,篝火旁只剩越清風一人,他重新望向了跳動的火焰,蒼白俊逸的臉在火光映照下逐漸沉下來。端坐良久,他抬袖撲滅了火苗,起身望向了奚玉棠熟睡的方向。
那裡躺著他的心上人。
有他活著的動力。
但現在,他們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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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變小的奚玉棠要比【奚小教主】交流起來省心的多。
從那熟練至極的賣乖手段和令人髮指的挑食習慣上便能看出,從前唐芷嫣奚之邈也好,奚玉嵐這個兄長也好,甚至當年雪山的上上下下,對她都可謂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作為昔日魔教教主和唐門嫡女的掌上明珠,她簡直被人寵到了極點。
賴床,不穿玄色衣裳,不穿絲綢細紗粗布,只要棉衣,還必須舒服、合身、輕便,不吃所有綠色菜和麵食,嗜甜如命,不喝茶只喝甜水,不給糖就哭,給糖就笑,一天問三百遍爹娘何時歸,一刻不安生地來回跑……
祖宗喲,你現在是個沒武功的小屁孩子啊!一個不察,回頭就見你坐在懸崖邊上晃蕩小短腿兒,膽都要嚇破了好嗎!
即便是沈七這個算是陪著奚玉棠長大的青梅竹馬,在面對沒有出現玄天劇變前的奚家千金時都忍不住生出了無力感,反而是寒崖老人和奚玉嵐適應良好,一個愛小孩子,一個是曾經【寵慣上天】計畫的主要參與者,半日下來,幾乎毫不費力地便和她打成了一片。
一丈峰上簡直鬧成了集市。
而每當這時,越清風便懶洋洋地坐在一旁,還是那副尊貴的公子哥模樣,眸中含笑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回到一丈峰的第二日便病了,為了不過病氣給小孩子,大部分時間都會獨自一人坐在某處,目光追隨著小丫頭,見她精神十足,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的棠棠,原本應該這般長大才是。
「越清風,越清風!哎喲!」
正晃著神,腿上便撞上一團軟綿綿,越少主低頭望向眼前扒著自己腿的小丫頭,伸手將人拉起來,「可撞疼了?」
「疼。」小姑娘眼中噙著淚泡。
無論是長大以後還是小時候,果然都是嫌自己瘦麼?
越清風偏過頭咳了一聲,手心混著極細微的真氣幫她揉撞疼的手臂,「好些了麼?」
「嗯,不疼啦。」小姑娘頓時又露出笑容,「請你吃糖!」
說著,白嫩的小手伸過來,肉呼呼的掌心裡躺著一顆圓潤的藥丸子,「小七給我的,可好吃了,桃花混著蜜做的。我有兩顆呢,分,分你一個好啦。」
對上小蘿莉那亮晶晶又略帶舍不的大眼睛,越家少主只覺得心口狠狠中了一箭,被萌得半晌忘了說話。定了定神,他笑道,「既然只有兩顆糖,為何要分我?」
小蘿莉眨巴了兩下眼睛,歪頭想了一會才面帶同情地開口,「小七說你要喝苦苦的水,太可憐了。為什麼要喝呢?」
越清風答,「因為我生病了。」
「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小姑娘眼中的同情更盛,「你痛不痛呀?」
「不是很痛。」
「有一點兒痛?」
越清風笑著點頭。
「那我幫你呼呼。」奚玉棠趴在他腿上,拉過對方微涼的手朝著手心呼了兩下,「每次哥哥被爹爹打屁屁,或者我肚子痛的時候,娘都這樣幫我們呼呼的。」
小姑娘的發旋兒近在眼前,越清風怔了怔,抬頭望向不遠處端著一碗藥站在廚房門口,一臉鐵青、不小心被妹妹爆出了黑歷史的玄天少主,眸中的笑意帶上了一絲揶揄。
「好啦!」小姑娘抬起頭一臉期待地看著眼前人,「還痛嗎?」
越清風點點頭,「不痛了,多謝棠棠。」
話音落,小丫頭頓時笑起來,「不用謝!顧叔叔說,長得好看的美人要多笑一笑才更漂亮,你別再露出剛才那種表情啦,不然會變醜的。」
「顧叔叔?」越清風疑惑。
「爹爹的護法,可厲害了!」奚玉棠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顧叔叔是哥哥的老師哦。」
越清風再次抬頭看向奚玉嵐。
稚嫩的童言童語,往往最能戳中人。聽到顧護法,奚玉嵐眼底閃過了一抹黯然。
妹妹在雪山上曾對他說,顧護法為了讓她逃到後山,擋在了最前面。
「顧叔叔對你好嗎?」越清風專注地看著眼前人。
他聽奚玉棠講過許多玄天教務,然而十六年前那場災難卻從未聽她提起過。不僅如此,當年死去的許多人,她都從來三緘其口,輕易不會提及。
「可好了!」奚玉棠拍著胸脯保證,「顧叔叔最疼我了,經常帶我騎大馬舉高高!哥哥可羨慕我呢。」
看著眼前驕傲的小姑娘,越清風忍不住笑起來,「那你一定也很喜歡他。」
「那是當然。」甜膩膩的聲音裡裝滿了純真的喜悅和自豪。她盯著眼前的青年看了一會,很是認真地開口,「越清風,你可一定不要被強盜搶去當壓寨夫人了,顧叔叔說等我再大些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學功夫,我以後保護你呀。」
越清風微微睜大了眼睛,「保護我?」
「嗯!」奚玉棠點頭,「顧叔叔說美人都應該被保護。」
越少主哭笑不得,「我是男人,不能用美人來稱呼。」
「可你就是很美呀,和小七、兄長一樣美。」奚玉棠指了指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的奚玉嵐,「不過,偷偷告訴你一件事。」
她突然壓低了聲音湊過來,引得對面人挑眉附耳過去。
下一秒,奶聲奶氣的童音混著甜熱的氣息鑽進了耳裡,「我覺得,你更好看呢。」
被一個小丫頭無意識撩了一把的越少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隨著奚玉棠一聲驚呼,實在看不過眼的奚玉嵐揪著小姑娘的後衣領把人提了起來,「離得太近了。」
無奈地看了一眼師兄,越少主默默鄙視著他這種極度妹控和吃醋的行為,「師兄……」
「喝藥。」奚玉嵐沒好氣地放下藥碗,抱著自家親妹妹扭頭就走。
奚玉棠乖乖地趴在兄長的肩膀上,在奚玉嵐看不見的地方對越清風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小姑娘便在半路被寒崖老人接了胡。一聽老爺爺要帶她進山看老虎,小蘿莉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無情地拋棄了兄長,跟著寒崖老人走了。
奚玉嵐:「……」
師父,那是我妹妹!我的!
沒好氣地重新坐回師弟身邊,銀發青年沉默良久,輕聲道,「我打算下山了。」
越清風淡淡應聲,「一起吧,那三樣東西不好找。」
奚玉嵐詫異地看他,「我以為你更想留下。」
「……山上有沈大夫和師父,她不會有事。」越清風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
兩人之前悄然瀰漫出沉寂,好一會,越少主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崖邊,「我去散散心。」
奚玉嵐眼疾手快地把人攔住,「去散心怎麼走這邊?」
「省事。」後者掰開他的手,「你想多了,我怎麼可能輕生。」
被猜中心事的嵐少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至少說一聲去哪兒吧?」
「泡溫泉。」
「啊?」
沒等到答案,越清風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轉身閉眼,一個仰躺,直直倒向萬丈深淵。
……那副生無可戀臉看得奚玉嵐臉色發白。
越清風一走便是兩日,實在擔憂他想不開的師兄最終還是決定去找人。奚玉棠鬧著要跟,奚玉嵐只好抱著人來到崖底。當找到那一汪溫泉時,不知何時小丫頭已經在他懷中睡著,而越清風則盤膝坐在泉邊,只著中衣,頭髮**貼在腦後,低頭望著池水發呆。
小心翼翼地將小蘿莉放在一旁越清風的衣服團裡,奚玉嵐也跟著坐到了師弟身邊。
「別擔心。」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憋了半天才說了句無甚意義的話。
越清風笑了笑,沒有抬頭。
「你再這樣,我只能讓沈七給你下藥了。」銀發青年看著身邊人眼底的烏青,猜出他又是整夜整夜地不願睡覺。
「我很好。」越少主終於輕聲開口,「就是有點怕。」
奚玉嵐微微一怔,沉默下來。
「我……不敢闔眼。」越清風伸手撥了一下池水,「一閉眼,我就能看到她死在寒冰玉床上的情景,或者死在師父的竹屋裡,或者死於筋脈盡斷爆體而亡……我應該早些來一丈峰的,哪怕她不許,可我又何時這般聽話了?說到底,不過是怕親眼見她出事,自己躲著而已。」
「我應該陪她的。」
「這不是你的錯。」奚玉嵐嘆息。
「是我。」越清風笑得輕描淡寫,「我一開始就該阻她。當初沈七應該來找我合作廢掉她的武功才對。」
「真這麼做,你會後悔的。」奚玉嵐搖頭,「棠棠的執念有多深,你我心知肚明,廢她武功猶如斷她生路。真正該自責的是我,如果我這個做兄長的能更強一些,也不用她多年背負。」
越清風收回手指,盯著掌心的紋路看了良久,「那你更應該恢復武功了。留下吧師兄,找藥之事交於我。」
奚玉嵐怔愣,「你一人?」
「不信?」越清風回頭看他,「八月之前,我會將那三樣東西擺在你們面前。」
「不……我自然信你有這個能耐。」
銀發青年嘆息,「我原以為你會更想陪在棠棠身邊才對。」
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姑娘,越清風唇角的弧度大了幾分,「她現在很好,不過我還是更希望見到那個熟悉的奚玉棠。現在這個樣子……」
他故作為難地蹙眉。
「……有點下不去手啊。」
……你還想下什麼手啊你!
奚玉嵐狂抽嘴角。
「所以,還是少見吧。」越清風灑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躺倒在了草地上,抬手覆眼,「我這可是為我以後著想,免得萬一有朝一日她回來了,看見她就想到她混世小魔王的模樣,可該如何下口?」
「喂,夠了啊。」奚玉嵐出聲警告。
越清風低低笑出聲來,「開玩笑的。我今日就走,剩下的拜託你們。」
奚玉嵐無話可說。
「去哪呀?」不知何時醒來的小蘿莉揉著眼睛坐起身,一臉懵懂地望著眼前人,目光渙散了半天,最後聚焦在越清風身上,「你要走了嗎越清風?」
「是的。」後者起身看她,「我要下山回家,棠棠乖乖待在山上和老爺爺、兄長以及小七玩好不好?」
小蘿莉眨巴眨巴眼,邁著小短腿爬到兩人中間,想了想,還是窩進了奚玉嵐懷裡,仰頭望著自家兄長,「棠棠也想回家了,兄長帶我回家找爹娘好不好?」
她喊的是兄長,而不是哥哥,因為無論奚玉嵐如何解釋,她都只認她記憶裡的那個『哥哥』。
奚玉嵐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揉著小姑娘軟軟的髮頂道,「現在不行,過段時間再回可好?」
「可是棠棠想爹娘和哥哥了,爹爹怎麼還不來接我呀?」
「……」
被問倒的奚玉嵐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倒是越清風笑了出來,「待在山上不好嗎?棠棠可以讓老爺爺教你武功,等你學成回家,就能比你哥哥更厲害了。」
「真的?」小蘿莉眼睛瞬間亮了,「那要學多久?」
「唔……」越清風故作思量,「三個月?」
「哇!」
徹底被習武勾走了魂的小蘿莉,在接下來回程的路上開始不停地纏著奚玉嵐問起了十萬個為什麼。越清風噙著笑跟在兩人身後,沒走一半,前面人忽然停步,下一秒,銀發青年雙手舉著軟綿綿的小孩遞到自己面前。
「大發慈悲給你抱一下。」奚玉嵐冷著臉,一副【我妹妹天下最萌你佔便宜了】的模樣,「過了這村沒這店。」
說著,不由分說把人塞進了自家師弟懷裡,眼不見為淨地運起輕功先走一步。
……真的不是被問煩了麼?
越少主無語地和小丫頭大眼瞪小眼,最後嘆息著將人單手抱在了臂彎裡。
蘿莉乖乖巧巧地趴在他肩上,奶聲奶氣地問,「越清風,你也會武功嗎?有沒有爹爹和顧叔叔厲害呀?」
「不知道。」越少主實話實說,「不過棠棠以後也會很厲害。」
「三個月就能學得很厲害了嗎?」
「嗯。」
「太好了!」小姑娘在他懷裡興奮地蹬腿,「我學好武功以後,也要像爹爹那樣保護娘親!唔,也保護哥哥、小七、老爺爺和你好啦。」
又一次聽到類似的話,越家少主失笑,「棠棠,保護別人很累的。」
「我不怕!」奚玉棠說得斬釘截鐵,「我喜歡你們呢。棠棠喜歡的每一個人都會努力保護的。」
「……」
真是一個十足的奚玉棠式回答。
頓了頓,她又忍不住開口,「那你呢?你有想保護的人嗎?」
抱著孩子慢悠悠往山頂上走,越清風淡淡道,「有。」
「那你肯定很喜歡她。」奚玉棠小大人一般點著頭,「棠棠認識嗎?」
「認識啊。」越清風說得雲淡風輕。
「誰呀?」
「你啊。」
「哇。」小姑娘興奮地把臉湊到他跟前,思量了一下後頗為認真道,「那在我學會武功之前,就允許你來保護我吧。小七說你身子不好,你千萬不要害怕,等我學會了武功,就換我保護你!」
越清風失神了片刻,對上眼前人黑漆漆的大眼睛,點頭,「好。」
一大一小兩人悠哉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四月的天,林裡寒氣頗重,小姑娘怕冷,便使勁往越清風懷裡鑽,後者不得不穩住她亂折騰的小身板,用真氣護著她。
「越清風,越清風,等我長大了,爹爹說我就是玄天教的聖女,可厲害了,到時候我封你當護法怎麼樣?」奚玉棠一臉認真地望著眼前人。
「聖女可以封護法嗎?」
「可以哦!要是不行的話我就去求哥哥,哥哥以後會和爹爹一樣是教主呢。你要不要當我的護法嘛!」
「好。」越清風笑,「棠棠知道護法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小姑娘乾脆地搖頭,「不過爹爹說,他的責任就是要護著整個雪山,以後我和哥哥也要和他一樣,所以……護法是不是為了讓我和哥哥就近保護他們?」
「不對,護法是為了保護你。」
「這樣啊……那我不要你當護法了。」
奚玉棠頗為遺憾地耷拉下唇角。
「你剛才說保護一個人很辛苦……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辛苦了。」
……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的話堵回去,越少主動了動唇,好笑地洩氣,「沒關係,我們可以互相保護對方。」
「真的?」
「嗯。」
越清風滿口答應著,惹的奚玉棠得意地笑起來,趴過來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蓋章!」
……被塗了一臉口水的越少主萌得心肝顫,接下來一直到山頂都暈乎乎地沒再開口。
當晚,在奚玉棠睡著後,越清風帶著斯年下山了。
奚玉嵐留在了一丈峰,寒崖老人終歸無法放任自己的弟子深受被廢武功之苦,接下來一段時日,師兄就要留在山上重新開始學徒生涯。
五月中旬,金陵一場黑市拍賣會上,千瓣蓮被越家少主以十萬兩黃金的高價買下。
六月底,越少主入南疆尋烏金木,苗寨聖女扣人不放,並放話非君不嫁。十日後,身中青絲蠱的越少主單槍匹馬殺出重圍,萬人之中取烏金木而歸,整個苗寨嫡系被屠戮殆盡,血流成河。
七月,越家家主越瑄與少林方丈約戰少室山,兩人大戰七天七夜後,越瑄手捧賭注霆流花拂袖而去。
七月底,三樣東西齊齊擺在了一丈峰。
「你們少主呢?」銀發紅衣的俊逸青年詫異地望著眼前出現的斯年。
「少主有事未能前來,托屬下告知嵐少爺一聲。」斯年面無表情地開口,「家主口信,若寒崖前輩與沈大夫為奚教主塑骨成功,還望嵐少爺能帶奚教主……和沈大夫一同前往姑蘇靜養。」
奚玉嵐怔愣,「瑄叔叔說的?」
斯年點頭。
默默看了一眼不遠處抱著奚玉棠和自家師父下五子棋的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