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裡,我交替看著畫室裡放的兩幅畫:雨田具彥的《刺殺騎士團長》和我畫的《白色斯巴魯男子》。《刺殺騎士團長》現在掛在畫室白牆上。《白色斯巴魯男子》反過來置於房間一角(只在看的時候把它放回畫架)。除了看這兩幅畫,我還僅僅為了消磨時間看書、聽音樂、做飯、清掃、拔院裡的草或房前屋後散步。沒心思拿畫筆。騎士團長也沒現身,保持沉默。
在附近山道上散步時,我試著尋找秋川真理惠家能從哪裡出現。但在我散步的範圍內,沒見到類似的房子。從免色家看去,計以直線距離應當是相當近的。但可能這邊因地形關係,視野被屏蔽了。在樹林裡散步時我不知不覺留心金環胡蜂。
交替細看這兩幅畫的兩天時間裡,我再次明白自己懷有的感覺絕對無誤。《刺殺騎士團長》要求解讀其中隱藏的「暗號」,《白色斯巴魯男子》要求作者(即我)不要再介入畫面。哪一方的要求都極為堅定有力——至少我有這樣的感覺——除了順從別無選擇。我把《白色斯巴魯男子》以其現狀放置起來(但我要設法理解其要求的根據);對於《刺殺騎士團長》,我努力讀取其中的真實意圖。然而二者都被包攏在核桃一般堅硬的謎團中,以我的握力無論如何都捏不碎其外殼。
假如沒有秋川真理惠一事,我說不定將無休止地交替看這兩幅畫度日,不知看到什麼時候。所幸第二天晚上免色打來電話,緊箍咒因之暫時解除。
「那麼,結論可出來了?」免色一通寒暄完了問我。當然是問我能否畫秋川真理惠的肖像畫。
「基本想予以接受。」我答覆,「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呢?」
「那將成為怎樣的畫,我還無法預料。面對實際的秋川真理惠拿起畫筆,作品的風格自會從中產生。構思若不順利,畫或許半途而廢。或者完成了也不合我的心意也有可能。不合免色先生您的心意亦未可知。因此,這幅畫不是接受您的委託或啟發而畫,而是希望允許我完全自發地畫。」
免色略一停頓,試探似的說道:「就是說,如果您對畫完的作品不能稱心如意,那麼就橫豎不交給我——您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那種可能性也未必沒有。反正,畫完的畫怎麼處理,交給我來判斷。這是條件。」
免色就此思考片刻,而後說道:「除了Yes,我好像沒有別的回答啊!如果事情是不吃進這個條件您就不畫的話……」
「對不起。」
「您的意圖是,通過拆除我的委託或啟發這個框架來獲得藝術上更多的自由?還是說金錢因素摻加進來會成為負擔呢?」
「二者都各有一點,我覺得。但重要的是,想在心情方面變得更為自然。」
「想變得更為自然?」
「我想從中儘量排除不自然要素。」
「那就是說,」免色說,聲音似乎多少有些發硬,「您感覺我這次求您畫秋川真理惠肖像畫,裡面含有某種不自然要素?」
好比讓笊籬浮上水面,騎士團長說,讓百孔千瘡的東西浮上水面,任何人都枉費心機。
我說:「我想說的是,關於這一事項,我想在你我之間保持沒有利益關係介入的、不妨說是對等關係——對等關係這個說法也許失禮……」
「沒有什麼失禮的,人與人保持對等關係是理所當然的事。暢所欲言再好不過。」
「就是說,作為我——您也作為概未介入此事之人——想作為純屬自發性行為畫秋川真理惠的肖像。否則有可能湧現不出正確構思,或者那點成為有形無形的枷鎖也未可知。」
免色想了想說:「原來如此,完全明白了。委託這一框架姑且算不存在好了。酬金的事也請忘掉。匆忙提出金錢來的確是我的有勇無謀。至於畫出的畫怎麼處理,屆時請讓我一睹為快,重新商量不遲。不管怎樣,當然要首先尊重作為創作者的您的意志。不過,關於我提的另一個請求怎麼樣呢?記得的吧?」
「我在我家畫室以秋川真理惠為模特畫畫時您一晃兒來訪——是這件事吧?」
「是的。」
我略一沉吟說道:「這件事我想沒什麼問題。你是和我要好的住在附近的人,星期日早上散步路上一晃兒到我家來,兩人隨便天南海北聊幾句——這是沒有任何不自然的人之常情。是吧?」
免色聽了,似乎約略放下心來。「承蒙這麼安排,實在難能可貴。我決不會因此給你造成什麼麻煩。秋川真理惠這個星期日早上來訪,你給她畫肖像畫——這就往下具體商定好嗎?實質上倒是由松島先生當中間人,在你和秋川家之間進行調整。」
「好的。請往下商定吧!星期日上午十點請兩位來我家,真理惠當繪畫模特,十二點準時結束作業。如此持續幾個星期。大約五六個星期。大體可是這樣的?」
「細節敲定了,另行奉告。」
我們必須商量的事就此完了。免色隨後忽然想起似的補充道:「對了,那麼說來,維也納時代的雨田具彥,後來又得知了一點點事實。被認為他參與的納粹高官暗殺未遂事件,上次說發生在Anschluss之後不久,準確說來發生在一九三八年初秋,也就是Anschluss大約半年之後。關於Anschluss,大致原委知道的吧?」
「知道的不怎麼詳細……」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二日,德國國防軍突破國境線單方面入侵奧地利,轉眼之間就控制了維也納。並且逼迫米克拉斯總統任命奧地利納粹黨領導人賽斯·英夸特為總理。兩天後希特勒進入維也納。四月十日舉行國民投票,問國民是否願意與德國合併。雖然大體算是自由的秘密投票,但由於做了很多手腳,實際投反對 (1) 票似乎是需要很大勇氣的。結果,贊成合併的票數佔百分之九十九點七五。如此這般,奧地利這個國家徹底消失,其領土淪為德國一個地區。你去過維也納的吧?」
漫說維也納,日本都從未離開過。甚至護照都未沾手。
「維也納是別無同類的城市。」免色說,「在那裡稍微住些日子,這點馬上就看得出。維也納和德國不同。空氣不同,人不同,食物不同,音樂不同。總的說來維也納是品味人生、憐惜藝術的特殊場所。但是,那一時期的維也納完全處於混亂的極端。狂風暴雨劈頭蓋臉而來。雨田生活的,恰恰是那般動盪的維也納。舉行國民投票前,納粹黨員還算相應守規矩,而投票一結束,當即露出暴力本性。Anschluss後希姆萊 (2) 最先做的是在奧地利北部毛特豪森修建集中營。到完工只用了幾個星期時間。對納粹政府來說,建集中營是優先一切的當務之急。並在短時間內逮捕了幾萬政治犯關進那裡。關進毛特豪森的主要是『沒有矯正希望』的政治犯和反社會分子。因而犯人所受待遇極為殘酷。很多人在那裡被處死。或者在採石場高強度體力勞動中最後喪命。所謂『沒有矯正希望』即意味一旦被送進去就不可能活著出去。此外,反納粹活動家中有不少人連集中營也沒送,直接在審訊中被拷打致死,從黑暗到黑暗,死無葬身之地。認為雨田具彥參與的暗殺未遂事件,恰恰發生在Anschluss後的極度混亂之間。」
我默默聽著免色的話。
「不過剛才也說了,一九三八年夏秋之間發生在維也納的納粹高官暗殺未遂事件沒找到正式記錄。想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因為,如果實際存在那樣的暗殺計畫,希特勒和戈培爾 (3) 勢必大肆宣傳,在政治上加以利用,一如水晶之夜(Kristallnacht)那次。水晶之夜知道的吧?」
「大致情形。」我說。過去我看過以那一事件為題材的電影。「德國駐巴黎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被反納粹的猶太人槍殺,納粹利用這一事件在德國全境掀起反猶太暴動,很多猶太人經營的商店被毀,很多猶太人被殺害。事件名稱來自窗玻璃被打碎時飛濺的玻璃片像水晶一樣閃光。」
「說得不錯。一九三八年十一月發生的事件。德國政府聲稱是自發性蔓延開來的暴動,其實是戈培爾主導的納粹政府利用暗殺事件有組織策劃的暴行。暗殺犯赫舍·格林斯潘為抗議自己的家人在德國作為猶太人慘遭迫害而犯此罪行。最初企圖殺害德國大使,未果,於是代之以開槍擊斃所見大使館工作人員。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被槍殺的大使館工作人員拉特因有反納粹傾向而受到當局監視。不管怎樣,假如那一時期的維也納有暗殺納粹要人那樣的計畫,毫無疑問會開展同樣的宣傳,並以此為藉口對反納粹勢力進行更嚴厲的鎮壓。至少那一事件不至於被悄然埋葬在黑暗之中。」
「之所以未能公開,是因為有某種不能公開的情由吧?」
「事件實有其事似乎可以斷定。但被認為參與暗殺計畫的人大部分是維也納的大學生。他們一個不漏地被逮捕判刑或被殺害了。估計是為了滅口。另一種說法是,抵抗組織的成員中也有納粹高官自己的女兒參加,這也是事件被封而不宣的一個原因。但真偽無法確認。戰後出現幾種證言,而那些外圍性證言有多大程度的可信性,都還不足以確定。順便說一句,那個抵抗組織的名稱叫『坎德拉(candela)』。拉丁語,意為照亮地下黑暗的蠟燭。日語的『カンテラ』即由此而來。」
「事件當事者一個不剩地全都被殺害,這意味活下來的只有雨田具彥一人。是這樣的吧?」
「估計是那樣的。戰爭即將結束時根據中央保安總局的命令,有關事件的秘密文件全被燒燬,無一倖存,其中的史實被徹底埋葬在歷史的黑暗之中。如果能向倖存的雨田具彥問一下當時的詳情就好了。時至現在,肯定很困難了吧!」
我說很困難了。關於這一事件,雨田具彥迄今概不想談。如今他的記憶已徹底沉入忘卻泥潭厚厚的泥底。
我向免色道謝掛斷電話。
雨田具彥即使在記憶確鑿的時候也守口如瓶。想必有不能開口的某種個人理由。或者離開德國時被當局嚴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須保持沉默也未可知。但他留下了《刺殺騎士團長》這幅作品作為終生保持沉默的替代。將他不能訴諸語言的事件真相或者將相關情思意緒寄託在這幅畫中也有可能。
翌日晚免色來了電話。說秋川真理惠在這個星期日十點來我這裡,已經說定了。上次也講過,姑母陪同過來,免色第一天不出現。
「過些日子等她多少習慣你的作業的時候我再露面。起初她想必緊張得很,所以覺得我恐怕還是不打擾為好。」他說。
免色的語聲極為罕見地激動得異乎尋常,以致我也好像有些忐忑不安。
「是啊,可能還是那樣好些。」我應道。
「不過細想之下,分外緊張的可能反倒是我。」免色略一躊躇,而後公開秘密似的說道,「上次我想也說了,到現在為止我一次——哪怕一次——也沒靠近過秋川真理惠,只是從遠處見過。」
「不過你若是想靠近,那樣的機會恐怕是找得到的吧?」
「嗯,那當然。只要有意,機會任憑多少都應該找得到。」
「可你到底沒那麼做。為什麼呢?」
免色反常地花時間斟酌詞句:「因為近在眼前看著活生生的她,自己也無法預料會在那裡想什麼、說出怎樣的話來。所以過去一直刻意迴避靠近她,而僅以隔一條山谷用高性能雙筒望遠鏡遠遠而又密切地看她為滿足——你認為我的想法是扭曲的?」
「不認為特彆扭曲。」我說,「只是多少有些費解。但這回反正是下決心在我家實際見她的了,是吧?這又是為什麼呢?」
免色沉默片刻。「那是因為有你這個人在我們中間作為不妨說是中介者而存在。」
「我?」我愕然說道,「可為什麼是我?這麼說或許失禮,你對我幾乎不瞭解,我對你也瞭解不了多少。短短一個月前我們剛認識。而且只是隔著山谷相對而居,生活環境也好生活方式也好,那真可謂從一差到十。而你為什麼那麼信任我、向我公開若干個人秘密呢?看上去你並不像輕易暴露自己內心的人……」
「說的對。我這個人,一旦有什麼秘密,就把它鎖進保險櫃,鑰匙吞進肚裡。基本不找人商量或一吐為快。」
「然而你對我——怎麼說好呢——在一定程度上以心相許。為什麼這樣?」
免色略一沉吟。「很難說清楚。作為感覺,好像從最初見面那天開始,我身上就產生了一種對你可以不設防那樣的心情,幾乎從直覺上。後來目睹你為我畫的肖像畫,那種心情就更加變得難以動搖。心想此人足可信賴,此人有可能以自然而然的方式直接接受我對事物的看法想法,哪怕不無奇妙或乖戾的看法想法。」
不無奇妙或乖戾的看法想法!
「承蒙這麼說,我非常高興。」我說,「可無論如何我都不認為自己能理解你這個人。不管你怎麼想,你都是超出我理解範圍的人。老實說,有關你的許多事都讓我切切實實感到吃驚,有時為之失語。」
「可你不想對我做出判斷,不是嗎?」
那麼說來,的確是那樣。我一次也不曾試圖比照某種標準對免色的言行和生活方式做出判斷。既不特別欣賞,又不予以批評。只是失語而已。
「或許。」我承認。
「我下到那個洞底時的事記得吧?一個人在那裡待了一個小時那件事?」
「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把我往黑暗潮濕的洞裡一扔了之——你當時絲毫沒有這個念頭。原本可以做到,而你腦袋裡全然沒有浮現出這樣的可能性,哪怕一閃之念。是這樣的吧?」
「是的。不過免色先生,一般人都不至於有那麼做的念頭的。」
「真能說得那麼絕對?」
那麼說也沒辦法回答。別人心底想的什麼,我根本無從想像。
「還有件事相求。」免色說。
「什麼事呢?」
「這個星期日早上秋川真理惠和她姑母來你家的時候,」免色說,「如果可以,那時間裡想用雙筒望遠鏡觀望你家,你不介意嗎?」
我說不介意。騎士團長就在旁邊觀察我和女友的做愛場景來著,從山谷對面用雙筒望遠鏡觀望陽台又有什麼不合適的呢!
「我想恐怕還是先跟你說一聲為好。」免色辯解似的說。
此人具備形式不可思議的誠實性這點,讓我再次心生敬意。我們就此打住,放下電話。由於一直按著聽筒,耳朵上端有些作痛。
翌日上午一封附有寄達證明書的郵件送來了。我在郵遞員遞出的紙頁上籤名,相應接過一個大號信封。拿在手裡,很難為之歡欣鼓舞。經驗告訴我,附有寄達證明書的郵件一般不會是讓人開心的通告。
不出所料,寄信人是東京都內的律師事務所,信封裡裝有兩份離婚協議書。貼有郵票的回郵信封也在其中。除了離婚文件,只有來自律師的事務性指示函。律師函只說我必須做的,是閱讀確認文件上寫的內容。若無異議,在其中一份上籤名蓋章寄回即可。若有疑點,請向責任律師提出,無需客氣。我將文件大致過目,寫上日期,簽名蓋章。內容沒什麼「疑點」。錢財性義務哪一方都全然沒有發生。沒有值得分割的財產,沒有要爭撫養權的小孩兒。極為單純、極為明了的離婚。不妨說是面向初入道者的離婚。兩個人生合二為一,六年後分一為二。如此而已。我把文件裝入回信用的信封,放在廚房餐桌上。明天去繪畫班時投進站前郵筒就算了事。
整個午後我都半看不看地茫然看著餐桌上的信封。看著看著,恍惚覺得信封裡被整個塞入的是六年婚姻生活的重量。六年時間——那裡浸染了種種樣樣的記憶和種種樣樣的感情——即將在平凡的事務信封中窒息而死,一點一點地。如此想像之間,胸口開始沉甸甸透不過氣來。我拿起信封,拿去畫室放在板架上,放在髒兮兮的古鈴旁邊。而後關上畫室的門,折回廚房,把雨田政彥送的威士忌倒入杯中喝著。本來下了決心,周圍天光還亮時不喝酒。但偶一為之也不礙事的吧。廚房靜悄悄的。無風,不聞車聲,鳥也沒叫。
離婚本身無甚問題。畢竟實質上我們已經類似離婚。在正式文件上籤名蓋章也沒有多少不捨之情。既然是她所追求的,我這方面沒有異議。那東西不過是法律手續罷了。
但是,那種狀況是何以、如何導致的,其原委我無法讀取。人的心與心隨著時間的流移、隨著狀況的變化而或即或離這點兒事,我當然心知肚明。人心的變異是習慣、常識和法律所制約不了的,永遠是流動性的——它自由飛翔,自由遷徙,一如候鳥們不具有國境線這一概念。
但歸終——歸根結底——這是一般性說法,那個柚拒絕由這個我摟抱,而選擇被別的什麼人摟抱——關於這點,關於這樣的個案,就無法那麼容易理解。我現在如此承受的,我覺得是一種蠻不講理的、刻骨銘心的遭遇。那裡沒有氣憤(我想)。說到底,我對什麼氣憤呢?我感覺到的基本是麻痺感——為了緩解強烈追求誰而又未被接受時產生的劇痛而心裡自動啟動的麻痺感,類似精神鴉片。
我不能忘掉柚。我的心仍在追求她。但另一方面,假如同我住所隔一條山谷的對面住著柚,而我又擁有高性能雙筒望遠鏡,那麼我會通過鏡頭窺看她朝朝暮暮的生活嗎?我想不至於。或者莫如說一開始就根本不會選擇那樣的場所居住。那豈不是等於為自己設了一座拷問架?
由於威士忌醉意的關係,不到八點我就上床睡了。半夜一點半醒來,再也睡不著了。天光破曉前的時間是那樣漫長和孤獨。不能看書,也不能聽音樂,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凝視茫無所見的黑暗空間。圍繞種種事情左思右想。而其大部分都不是我應該想的。
哪怕騎士團長在我身邊也好,能和他就什麼交談就好了。無論談什麼。話題那東西是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聽得他的語聲即可。
然而騎士團長哪裡也找不見。我不具有招呼他的手段。
註譯:
(1) 原文是德語「nein」。
(2) 海因里希·魯伊特伯德·希姆萊(Heinrich Himmler,1900—1945),納粹德國第二號人物、戰犯,曾任黨衛軍首腦、警察總監、內政部長等要職,德國戰敗後被俘自殺。德國《明鏡》週刊評價希姆萊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劊子手」。
(3) 保羅·約瑟夫·戈培爾(Paul Joseph Goebbels,1897—1945),納粹德國戰犯,1933年希特勒上台後任宣傳部長與國民教育部長。擅長演講,被稱為「宣傳的天才」、「納粹喉舌」,被認為是「創造希特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