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子牽著河蚌下到半山腰,將山中情勢對劉閣老略提,倒也沒說那個長著翅膀的怪獸,只道山上邪氣極重,用作陰宅大大不利。
劉閣老雖然有些失望,然則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這事兒,是以臉上並無其他神色。容塵子催著諸人起行,離開這裏要緊。
目前此山封印著什麼並不清楚,然則一般封印只用在極難消滅的神、魔身上,這個東西想來實力不會太低。若當真動起手來,容塵子、葉甜,甚至這個大河蚌或許都有一戰之力,然而劉閣老眾人畢竟比不起這些修道之人,只怕很難保全。
何況方才河蚌施了道凝冰術,此刻山上氣溫極低,不下山也不行。
一眾人正下山,劉家小姐本就是閨中弱質,一路趕來已經是舟車勞頓,晚上山間又歇不好。如今不過闔眼睡了一會兒又要趕路,她哪裡受得了。
而這山上又不方便坐轎,劉閣老只得命一個健壯的老媽子背著她。容塵子牽著河蚌的手走在前面,葉甜和清素、清靈斷後,行過一道狹縫時,劉閣老眼中光芒一閃,猛地一停,將身後那個背著劉家小姐的老媽子一絆。
山路本就難行,如今更是凍土成冰,況又背著人,那老媽子腳下一滑,人往前栽,劉閣老伸手貌似欲扶,卻一個不慎腳下一滑,堪堪將劉沁芳撞入了狹縫之中。
這山也不知多高,劉沁芳一聲尖叫,尚且帶著童音。
容塵子在聽見聲音的時候已然轉身,再來不及細想,也飛身躍下狹縫,直奔那仍在墜落中的劉家小姐。劉沁芳其時十四,還只是個孩子,容塵子一揚手便將她抱了滿懷。狹縫太窄,飛劍不便,他以手中劍直插石壁,延緩下墜之勢。
劉沁芳一臉驚恐,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說什麼也不鬆手。容塵子不好跟個孩子計較,何況這時候她抱緊些也好,真要掉下去,指不定就是一個粉身碎骨。
他提了口氣,正準備上躍,冷不防下方湧來一陣吸力,仿佛千百隻手拉著人往下墜。他略微皺眉,左手極快地用衣帶將劉沁芳縛在自己身上,突然騰身躍到壁間劍上,右手掐訣猛然一劃。
山間諸人只聽到一聲驚天巨響,容塵子抱著劉沁芳躍了上來,劉沁芳安然無恙,容塵子虎口迸裂,右手全是血。他來不及放下劉沁芳,極快地招呼眾人:「快下山。」
大河蚌卻在不懷好意地盯著他的右手,他歎了口氣,拉著這河蚌就是一陣疾行。待眾人終於下了山,他方鬆了口氣。葉甜臉色凝重:「師哥,這山中到底藏著何物?竟然連你也……」
容塵子將身前的劉沁芳解下來,看看右手傷口,半晌突然遞到河蚌面前,那河蚌大喜,就著他的手就是一陣猛舔。容塵子面沉如水:「看不清楚,不過法力很強。幸虧它一時托大,並未盡力,被我用玄天九雷訣傷了元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葉甜也有些吃驚:「想不到這山之中竟然封著這樣的怪物,要不要通知道宗,也好一舉殲滅了它,省得禍害世人。」
容塵子搖頭:「此事不急,至少也該查查縣誌什麼的,知道這是個什麼怪物,為何被封印在此,是何人所為。瞭解清楚再作打算不遲。」
次日,回到劉府,諸人都是一番梳洗。然後劉閣老找到容塵子,他大驚失色:「知觀,昨夜裏小女沁芳上吊自盡了!」
容塵子面色微變:「為何?」
劉閣老歎了口氣:「幸得丫環發現得早,救回來了!知觀,此事雖是冒昧,但老朽拼出這張老臉不要也是得提的。昨夜裏山隙之中,知觀雖是救人情切,但我兒沁芳乃黃花大閨女,被知觀這麼摟摟抱抱一番,日後如何嫁人?」
容塵子不防竟是因為此事,頓時面色微紅:「荒唐,當時情況,劉大人不是不知,事出突然,貧道總不能看著她跌落其中,屍骨無存吧?」
劉閣老硬刀子捅不進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捅軟刀子了:「知觀所言,老朽自然曉得。此事斷斷不是知觀的錯。只是小女命淺福薄,配不得知觀這樣的貴人。女子貞操何等重要,如今她清白受損,知觀又不能……小女如今也惟有一死了。」
「……」容塵子不以為他以此相脅迫,只得同他講道理,「劉閣老,當初在場之人不多,且大多乃劉府心腹,若他們不妄言妄傳,外人如何得知?」
劉閣老此時方一臉正色:「發生過的事,豈能不傳就當作不存在呢?」
「劉大人,你……」容塵子伸手指了指他,又無奈地放下,「貧道是出家人,這責如何當得?」
劉閣老早有說辭,他的態度又恭謙又殷勤:「知觀乃高道,老朽也不存攀附之意。老朽這小女兒怎麼著也是知觀相救,只求能隨侍知觀左右,名分什麼的老朽是再不敢想的。」他想想還是擔心容塵子推脫,不由又加了一句,「就像知觀身邊的那位姑娘一樣,既是鼎器,老朽覺得多一個也沒什麼不好,知觀以為呢?」
容塵子啼笑皆非,那河蚌已是令他十分頭痛,若再多一個,他也不用修道了,一天到晚就處理家庭糾紛了!
「劉大人!實不相瞞……」容塵子被逼無奈,將河蚌給搬了出來,「貧道身邊那位……沒有什麼容人雅量,若是得知此事……」
他素來絕口不提這個美豔的河蚌,此時顯然已是黔驢技窮了,但劉閣老不肯甘休,他聞言甚至還一臉喜色:「如此甚好啊,知觀不知道,劉某那女兒卻是最有容人之量的,保管再難相處的姑娘也會同她合得來!」
見他一臉難色,劉閣老美滋滋地道:「如此便算作知觀肯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知觀這是又救了小女一命呀!」他不待容塵子多說,轉身就走,「老朽這就命人準備嫁妝,這是喜事,大喜啊!」
他開門出去,正欲大河蚌。河蚌今日穿了一件海裳紅的長袍,長袍寬鬆,更可怕的是她剛剛睡醒,這衣袍明顯是睡袍,裏面什麼也沒有穿。這傢伙身段是真有料,該凸的地方絕對「難以掌控」,該翹的地方絕對曲線玲瓏。
劉閣老不過瞄了一眼,幾乎就流了鼻血,他心中也有些遺撼——他要是生下這麼個女兒,如今早就是國丈了!!
容塵子也差點腦溢血,他將大河蚌一把拉進房裏,氣急敗壞:「怎的穿成這樣就出來了?我說過多少次,不許……」
那河蚌才不管他說什麼呢,她嬌滴滴地環著他的腰,聲音嫩得似乎能滴出水來:「知觀,他一大早就過來嘮嘮叨叨,把人家都吵醒了!」
那長髮柔滑如絲般鋪了他半肩,容塵子不覺就被轉移了重點:「那你還要不要繼續睡嘛?」
河蚌打著哈欠:「知觀陪我就睡。」
容塵子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語聲已經輕了許多:「站沒站相……要睡就回去睡,等你醒了我們回清虛觀了,嗯?」
河蚌抬頭發現他眉頭皺得極深,不由伸手去撫:「知觀不要娶他家女兒吧?」她討好般蹭了蹭容塵子,是個賣乖的語氣,「我不喜歡她。」
容塵子點頭:「不娶。」
她便笑得如同雪砌花樹:「知觀不必煩心啦,其實要解決這事兒也容易得很呐。」她將容塵子推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整個人都撲在他懷裏。私下裏,容塵子還是不大介意她的親密之舉,只摸摸她的長髮:「你有什麼辦法?餿主意不許出。」
河蚌便收回了她許多其他更簡單直接的方法:「那去找葉甜呀,讓她出馬,十個劉閣老也不是對手。」
容塵子有些猶豫:「這種尷尬之事,怎好驚動師妹?」
河蚌得意:「嗯嗯,那我去把這個惱人的事兒解決掉好啦,哈欠!」
話落,她蹦蹦跳跳地出門,容塵子看著她丰韻娉婷的背影,半晌才追出門去,怒火中燒:「你給我回來,把衣服換了!!」
這邊河蚌蹦蹦跳跳著跑回臥房,葉甜已經起床,正坐在妝台前梳妝。望見這河蚌她倒是有幾分詫異——這河蚌不睡到日上三竿,一般都是雷打不醒的。
大河蚌一臉怒容裝得極像:「太可惡了!太可惡了!」這兩天她雖和葉甜住內外間,但二人不合,一般不說話。這次她主動說話,葉甜也就留上了心。
「這個劉閣老竟然設計知觀,迫著知觀娶他女兒!」河蚌憤憤不平,「他那女兒有什麼好的,沒我好看,又沒你有本事,憑什麼我們知觀要娶她?太可惡啦!!」
葉甜聞言便神色大變:「什麼?姓劉的竟然敢詐我師哥!」
河蚌冷哼:「可不是!他還說知觀是表面道貌岸然,滿腹男盜女娼的偽君子!!氣煞我也!」
葉甜回身便抽了寶劍:「他活膩了!」
她殺氣騰騰地走出房去,河蚌又打了個哈欠,走回內室往床上一倒,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