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渣一請假歸來

劉府,大堂。

劉沁芳整個人都貼在淳于臨身上,哭得幾乎喘不過氣。接連數日,那蛇將她藏在牆洞裏,每裏餵點湯水讓她不至於餓死,然後不斷吸她陽氣。她本就閨中弱質,幾時經歷過這般恐怖的事,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姨娘……」她緊緊揪住淳于臨的衣襟,許久才顫抖著說了一句,「它殺了姨娘,吃了姨娘的腦髓,它殺了姨娘!!」

劉閣老這才明白死在湖中的那個女人誰,劉沁芳不是劉夫人生的,但劉家家規甚嚴,凡子女一旦出生俱都交給正房教養。即使親生母親也只能叫姨娘。

劉沁芳的生母單姬首先發現了女兒的異樣,被假冒劉沁芳的三眼蛇生生挖去了腦髓,拋屍湖中。

劉沁芳抖得像受驚的小兔,淳于臨不好推開她,只得低聲安撫:「已經無事,不必驚慌了。」

她埋著頭一直哭:「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來,嗚嗚,早點來我的姨娘就不會死了。你們這麼多道宗的高人在劉家進出這麼多次,為什麼沒人阻止它……」

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好看,淳于臨倒不在意:「這蛇不是凡物,在場的卻都是凡人。好了,別哭了。」

這頭還沒安撫完,那頭河蚌又抹著眼淚過來。淳于臨急忙格開劉沁芳,去看河蚌。河蚌肌膚細嫩,頸間的淤痕就更加醒目。淳于臨眉頭都擰到了一起:「何人所為?」

河蚌依在他懷裏,雖然有臉哭,卻還好,沒提容塵子的事:「都怪三眼蛇,嗚嗚嗚嗚。」

淳于臨只以為她遇上了三眼蛇,忙不迭拿了藥膏替她塗抹,語聲溫柔:「好了,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跟著陛下。下次我們捉住它們,也掐它們的脖子報仇!」

河蚌哭聲不歇,眼淚金豆子一般啪啪往下掉。淳于臨將她打橫一抱,出了屋子:「好了,不哭了,餓不餓,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屋子裏眾人一陣沉默,莊少衾看得一臉黑線,這時候只得一邊安撫劉沁芳一邊問及三眼蛇的一些情況,希翼能從其中找出些對付怪蛇的線索。

淳于臨給河蚌找了些吃的,河蚌騰不出嘴來哭,終於消停了一些。莊少衾無暇理會其他,當務之急,自然還要找著葉甜才是大事。官兵們將劉府各堵牆壁都敲了個遍,幾乎拆了這座莊園,終於在一座離主園有一個時辰腳程的廢園裏找到了葉甜。

只是葉甜昏迷不醒,莊少衾為其把了脈,神色凝重:「看起來,她好像中了什麼法術,有人將她的神識封在了心竅之中。」

這話一出,浴陽真人都眉頭一皺:「可人之心竅極為複雜,稍不留意就會沉溺其中,難尋出路。如何能將其神識引出呢?」

莊少衾看看那邊正在吃鹵雞翅的河蚌,河蚌踞案大嚼,不搭理。淳于臨坐在她身邊,劉沁芳剛剛洗完澡,這時候跟著淳于臨寸步不離——她真嚇壞了。而劉府正處於驚惶之中,無人顧及她。

淳于臨將河蚌盤中的雞翅夾了兩塊給她,她嬌怯地看了好一陣才問:「我……可以吃嗎?」

淳于臨點頭,河蚌百忙之中抬頭瞥了一眼,淳于臨忙攬住她:「廚房還有。」

莊少衾看著河蚌實在沒有搭理的意思,為著葉甜,他也只有厚起臉皮——幸好他臉皮一向不薄:「海皇陛下,你術法屬水,若以水引路要探知人之心竅,應當不難吧?」

河蚌嚼著雞翅:「不難呀,」她頭也沒回,「可我出海之前與臭道士談好的,只管殺蛇,一條蛇三兩肉,如今淳于臨已經幫忙找著劉沁芳了,你還讓我救葉甜?」

她摸摸脖子上的掐痕,越想越氣,遂怒目圓瞪:「本座憑什麼要救葉甜!救了她還要被她罵!」

莊少衾先前就懷疑——她脖子上的掐痕明顯人為,三眼蛇習性使然,不習慣掐,只絞殺。那麼這個傷痕就來歷可疑了。如今一看這河蚌的態度,他心裏更明白了七八分——師兄,你又把她惹毛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這時候惹她作甚?

知道葉甜還活著,容塵子懸了幾日的心終於落了地。若平時,他也有法子引出葉甜的魂識,然這時候卻內力不濟。他沉默了片刻,莊少衾倒理解:「師妹神識若長期被封在心竅之中,只怕於身體有損,如果師兄決意不肯同那河蚌再多言語,不如我去引魂……」

容塵子當然反對:「你當這兒戲麼,倘若到時連你也被困其中,又當如何?」

莊少衾聳了聳肩:「不試如何知道呢?」

容塵子沉思許久方道:「讓河蚌進來,我有話同她說。」

河蚌不肯進去,淳于臨知她性情,哄勸了半天,她進到容塵子房裏還氣鼓鼓地不吭聲,容塵子比莊少衾更知道輕重,他不願同河蚌再多交集,卻又迫於形勢,不得不遷就她:「救葉甜,我多給你三兩肉。」

河蚌並不走近他,此時只站在門口的衣架前:「什麼時候給?」

容塵子只怕她再提以元精養她的事,這時候聽聞她對肉感興趣,大鬆了一口氣,他毫不猶豫:「葉甜醒來就給。」

出乎意料,河蚌也沒有粘他,她答應得痛快:「好。」

她轉身去了葉甜房間,竟然真的打算替葉甜引魂,容塵子看著她的背影,他沒有接觸過內修,對內修的習性也知道得不多。但這個河蚌……似乎真的不再粘他了。

河蚌替葉甜引魂,淳于臨照例護法。他守著葉甜的房外,不允許閒雜人等入內。莊少衾派了兩個弟子守在門外聽候吩咐,自己仍同行止真人搜尋那兩條三眼蛇的下落——假冒劉沁芳那條三眼蛇到底去了哪裡?

假冒他的那條如今又藏身何處?

淳于臨自然防著這些道宗之人的,他在院中的槐樹上等了整整半個時辰,引魂是件麻煩的事,急不來,他也並不著急。

不多時,卻見劉沁芳從院外進來。她穿了件水紅色的衫子,屬於閨中千金的保守、端莊。她手裏托著三碟小酒,一壺酒,神情也是大家閨秀的矜持、嬌羞:「先……先吃點東西吧。」

淳于臨微怔,但很快他又回拒:「不必了,等我家陛下引魂完畢,難免又要吃東西,到時候我陪她吃些便好。」

劉沁芳的眼裏現出了明顯的失落之色:「……不可以先吃一點嗎?」

淳于臨心中一軟,跟著河蚌太久,河蚌個吃貨,且喜怒無常,他長期處於弱勢,習慣了事事為她著想,也養成了憐香惜玉的溫柔性子。他拿筷子將每樣菜俱都嘗了一遍,唇際笑意熨平了劉沁芳眉間的褶皺:「味道很好,謝謝。酒就不飲了,引魂非同兒戲,絕不能讓人打擾。你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許因為他淺淺的一句讚美,劉沁芳的臉頰紅成了秋天的蘋果:「嗯。」

她微微點頭,快走到院子門口時又回頭看槐樹上的淳于臨,淳于臨沖她淺淺微笑,紅衣黑髮,優雅如詩。劉沁芳的血似乎突然沸騰了起來,她埋下頭,什麼也不敢再看,逃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