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chapter 40

  宋楹下樓的時候雨勢小了很多,但是六叔的車已經不見了,她茫然的看了一眼時秉汶,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時秉汶說,「我讓他先回去了。」

  「好吧。」

  宋楹點頭,時秉汶拉開了副駕駛位置的車門,宋楹便彎腰鑽了進去,等宋楹坐好的時候,時秉汶的左手還抵在車頂上。

  宋楹咬住下唇的邊緣,她看見時秉汶撐著傘從車前過,雨刷還沒開啟,他的身影挺拔卻模糊,宋楹正發著呆,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雨聲又生澀的闖了進來。

  時秉汶看她低著腦袋,自己坐好了又囑咐她說,「安全帶。」

  「哦。」宋楹訥訥的繫上,目視前方,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

  車輛發動起來,宋楹靠在椅背上,她知道時秉汶一定是心無旁騖的開車,她睜開眼睛難受,閉著眼睛睡不著,索性偏頭看向車窗外面,街頭的人三三兩兩的多了起來,雨水滴答在地面上盛開了一朵晶瑩的小花,成千上萬的水花就能彙集成江河和波浪。

  其實時間能夠再慢一點,宋楹呆呆的看著後視鏡裡的男人,心想,時間或許能夠再慢一點,這麼想著的時候,一個急剎車,思緒都被打亂了,她的身體猛地前傾,又被生生的拽了回來,重重的抵在椅背上。

  「怎麼了?」宋楹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前面路況,現在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

  車輛停在道路中間,時秉汶必須承認自己走神了,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楹一眼,等著交警冒雨走了過來給他開罰單。

  車子再次發動的時候速度明顯下來好多,宋楹問他,「剛才怎麼了?」

  「沒怎麼,打滑了。」

  「你現在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他略帶自嘲的說,「能有多高興?」

  宋楹囁嚅了下嘴角,的確,最近因為她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能有多高興。

  「聽說西城那邊股市有點不對頭?」

  「嗯。」

  宋楹有些歉疚,「現在該出現的人都出現了,如果你忙不過來,不用來這邊。」

  時秉汶的語氣平靜了好多,就像觀景池裡的黑色鵝卵石,泛著冷冰冰的寒光,「我是事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宋楹老半天沒聲音,時秉汶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但是道歉的話明明就在嘴邊,卻變了一種意味,「這種事情已經說過很多遍了,現在我說最後一遍,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累贅,最少到現在沒有。」

  「……」宋楹揚起嘴角冷笑,其實是想和他吵一架的,「你不必要每次都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我今年開年到現在運氣就一直很背,你沒必要再火上澆油,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盡力了,我就是一個不討喜的人我能怎麼辦?」

  車子恰好在停車場停下,宋楹打開車門逃一般的鑽了出去,她鞋上有濕痕,踩在地面上就會有小巧的足跡。

  時秉汶固執的看著她狼狽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一個拐彎消失在視線裡,他氣餒的低下頭,抬了抬依舊搭在方向盤上的食指,終究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文利其實就住在丁覆隱蔽的山野別墅裡面,只要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丁覆不會出門,沒有特殊的命令,文利也會待在這裡,只是現在非常時刻,導致他們見面的機會其實不多。

  昨天丁覆回來之前,布拉破天荒的找到了這裡,他在門外跪了好久文利都沒有開門,當時電閃雷鳴在天空交錯縱橫,密集的就像老舊蜘蛛網,高木枝葉朝著不同的方向席捲扭曲,雨水就像惡作劇般澆灌在草地上。

  文利沒有開口,女傭便戰戰兢兢的守在門邊不敢開門,等到丁覆深夜穿著有血腥的衣服回來的時候,布拉人已經不見了。

  丁覆身邊只有她服侍著,丁覆冷著臉進門沒和她打招呼,文利也沒有和丁覆提起布拉的事,丁覆進去浴室泡澡,文利給他找了睡意送進去。

  丁覆閉著眼睛養神,文利剛要出去,他悠悠的說了句,「過來。」

  文利慢慢的走近他身邊,猝不及防的被他扯進懷裡,頓時水花四濺起來,她全身都濕透了。

  丁覆喜歡她臉上殘缺的疤痕,日復一日來來回回蒐羅著,抱著她坐進懷裡,身體嚴絲合縫的緊貼著,「怎麼,生氣了?」

  「沒有。」文利的語氣謙卑的就像個僕人。

  「你說你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了的?」

  「我沒有變。」

  「哼,」丁覆冷笑了聲,曖昧的湊近她的耳邊,她要逃他便把他拉近,「你今天瞞著我什麼了?」

  「你不是都知道嗎?」

  「我知道歸我知道,你還是不懂這個道理?」

  文利低了低眼簾,她有一雙狹長的眼睛,料峭這濃密的睫毛,丁覆因為這個說過她是隻狐狸。

  「布拉今天過來,在外面跪了一天。」

  「為什麼不放他進來?」

  「他一個廢物沒什麼用。」

  丁覆的手在她身體最yinmi的角落點火,文利的表情從最初的深沉複雜,再到此刻的yu火焚shen,她反身坐在他身上,一張臉紅彤彤的,下巴微微揚起,頭髮順著滴水耷拉在潔白的肌膚上。

  「我記得你最開始就是他帶著的。」

  「最開始不是他。」

  「呵,那你這身子倒是真的嬴蕩。」

  可笑的是,他喜歡的就是她嬴蕩的身體,恨得也是。

  她最初來到廣藏是九死一生,為了逃出人販的追打臉上還落下了疤痕,最終流落到夜場。

  丁覆被人欺負,她也被人欺負,她就在一條小巷裡搭了一個簡單的草棚,一次丁覆在那裡被打的體無完膚,因為文利看見了,文利的所有身家,包括那個小破屋,都被以周瀟帶頭的混混踩爛了。

  文利當時還小,身體顫抖著想要逃跑,可是癱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丁覆看見了她,他用最後的力氣警告她過來,她見慣了夜場的報復,所以不敢不搭救。

  一救,就是一場孽債。

  夜裡躺在床上,丁覆將她攬進懷裡,打著商量的語氣卻是不能違背的命令,「布拉這個人我還要用下去,廣藏這條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而且他兒子在我手裡,用他最放心。」

  文利動都沒動,丁覆問她,「你睡了?」

  「過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你有什麼打算直接告訴我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拒絕的權力。」文利學著他的樣子摸著他的臉,語氣調笑,「我只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說過多少遍了,我活著,你就走不了,」丁覆笑笑,「你再髒,也得關在我的籠子裡。」

  文利撒嬌的鑽進他的懷裡,問,「你說你是不是有病?」

  「是,有病,中了你的毒。」

  丁覆喜歡女人,尤其喜歡漂亮的,文利現在不算漂亮,但是和她那些年相依為命的生活卻是獨一無二,他對她也說不上好,文利排斥他的時候他要了她,後來她被廣爺調走去鶴山原始村落做du毒,那個地方,女人只是發洩的對象,但是文利卻在那裡整整待了兩年,生不如死的兩年。

  所以他記得她髒了。

  文利早上四點就起了,丁覆眯著眼睛看她穿上睡衣進了浴室,翻身就又睡下了。

  文利攏了攏長髮,站在淋浴底下扯開光滑睡衣的絲帶,睡衣順著肩膀手腕落在地板上,她剔透的身材便無可遮蔽,冰冷的水滴不辭辛苦的砸在臉上,砸在裸露而玲瓏的肌膚上,誇張的甚至連毛孔都看不見,她閉上了眼睛,不停的用香皂清洗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就像一種怪癖一樣,她要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

  雨水裡是找不到眼淚的。

  周瀟被囚禁在高檔病房裡面,正在用腫脹的手指剝橘子,剝了半天沒動靜,看見文利進來便遞給了她,文利二話沒說接過橘子坐在他邊上,剝好了就餵給他吃。

  「動作聽嫻熟,看樣子伺候人伺候的很帶勁啊?」

  「警告你現在留點口舌,不然我讓你死在這裡。」

  「你不敢,就他丁覆也未必敢。」

  「你以為什麼?」

  「丁覆現在日子不好過吧,本來想大幹一筆退隱的,想法變了嗎?」

  「你就好過,你真的以為丁覆不殺你是因為顧忌到夜場的聲譽?」

  「那還能有什麼?」

  文利神秘的一笑,「你還真是天真,不過他不讓我說,我也不能告訴你,你只要知道自己有些重要就好了。」

  「呵。」一個橘子結束,周瀟歡快的躺了下去,撇開頭看看她,笑著問,「找我什麼事,直說。」

  「想跟你做個交易。」

  「你有丁覆撐腰,跟我做什麼交易?」

  文利湊到他耳邊,左手遮擋起來,聲音小巧輕盈,但是說的話讓周瀟膽顫心驚,他用大笑遮掩心裡的恐懼,「你們一個個的為什麼都要和我合作?我這麼做了你有什麼好處?再說了,時秉汶是什麼人他就能聽你擺佈?」

  文利站了起來,「時秉汶我不能擺佈,但是宋楹我能。」

  「又怎麼樣,商場夫妻能有感情?」

  「如果沒有,為什麼他千辛萬苦來找我?你故意被綁不也是要誘丁覆出馬嗎?他時秉汶在西城混得人模狗樣,為什麼偏偏要來廣藏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圖什麼?」

  「呵。」

  「話已經給你說了,廣藏大半夜場也擺在你眼前了,就看你肯不肯接。」

  文利踢開了椅子走到門邊,手輕輕懸在門環上作打開的姿勢,這個時候,她聽見周瀟深思熟慮後的略微沙啞的聲音,「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我沒那麼多時間。」

  「三天,最多三天,我給你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