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人皮書

  如果說恐懼是一種人類原始的本能,會令人類的皮膚、指甲,甚至神經末梢都凍結的話。那麼現在的我,顯然是被恐懼感吞噬了。

  我一動也沒法動,手指尖摸到了一個十分怪異的東西。那個東西的觸感非常難描述,很柔軟,也很粗糙。最可怕的是,自己哪怕是隔著指甲碰到了它,都讓我恐慌不已。

  那種恐慌來自於精神層面,哪怕是我,也無法壓抑住。秦思夢見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死死的凝固在剛才的模樣,許久都沒有變化。

  頓時,她也看出了不對勁來。女孩沖老五尖叫一聲:「混賬,你對小古做了什麼?」

  老五「桀桀」笑起來,被捆綁在背後的手一翻,居然掙脫了綁得牢牢的鞋帶。還沒等秦思夢反應過來,他已經用力推開我,朝女孩撲了上去。

  秦思夢一咬牙,她知道逃走也沒用,女孩子的體力根本就比不上眼前凶巴巴的中年男人。於是她奮力迎上去,想要再次用女子防身術將老五踢暈。但是這一次,秦思夢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秦女娃,既然老子以前看輕妳了,現在還不防妳一手?」老五早就護住了卵蛋,也不跟秦思夢拉扯,拉開距離想要用彈弓射她。

  凌厲的破空聲響起,秦思夢還算機靈,險之又險的躲了過去。

  一旁被推開的我幾乎要無法呼吸了。那股讓人麻痺的恐懼感,在一瞬間便破壞了我身體所有細胞的機能。老五身上的那個怪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過了好一陣子,才逐漸恢復過來。

  秦思夢和老五一個躲一個射,以機關獸為中心打得越來越熱鬧。但是秦思夢明顯落了下風,香汗淋漓,喘息粗重。看來也撐不了多久了。老五的彈弓彈力驚人,能剛能柔,極為陰險。

  我完全恢復後,沒有爬起來,而是在身上摸索。來茅坪村的時候猴子曾經塞給我一把黑市買的手槍,那把槍很不穩定,本想能不用就不用。可是現在的狀況,已經由不得我不拿出來了。

  偷偷從口袋裡掏出槍,我瞄準老五的腿,扣下了扳機。

  你妹的,這把槍果然不可靠。如此近的距離都打不中。

  槍口發出巨大的轟鳴爆炸聲,響徹整個古老墓穴。墓地裡不停地迴蕩著巨響,蕩漾不止。這一槍雖然沒有打中老五,但是卻極有震懾作用。老五和秦思夢同時都嚇了一大跳。

  等老五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死死瞄準著自己時,他頓時像軟萎的茄子般,「兄弟,你娃有槍早點拿出來嘛。不厚道,弄得老子還以為有希望!」

  「希望?有什麼希望?」我動了動槍口,示意他將手抱在腦袋上,趴下去。

  老五完全不敢猶豫,立刻照做。這傢伙是個人精,看到有機會就鑽,現在沒機會了,自然是先保命要緊。

  我又將他綁了起來,這次綁得很結實。秦思夢哪怕累得夠嗆,也走上前細心的檢査了許多遍。檢查完,冷哼一聲,一腳就朝老五踢過去。

  又一次踢中卵蛋。這位班花大人,怎麼老是對別人的下半身感興趣。以後誰娶了她,絕對是隨時隨刻生活在險境中。

  看老五弓著身體,已經痛到完全發不出聲音,可憐兮兮的臉色發青。我撓了撓頭,也沒有阻止。老五不老實得很,對不老實的人,或許秦思夢的辦法最直接。不過經歷過校花大人的奪命連環踢,他這輩子還能不能傳宗接代,我表示嚴重懷疑。

  深吸一口氣,我將老五的衣服扯下一大塊,包裹住手。然後才將手再次探入老五的懷中。雖然只隔著一層不算厚的布,但那東西上冰冷刺骨的寒意立刻就如同隔著絕緣體般,再沒有傳遞過來。

  我順利的將其取出,以手機當作光源,仔細的打量起這玩意兒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像是某種生物的皮?」秦思夢也湊過腦袋,疑惑的問。這確實是某種生物上割下來的皮,割得方方正正,上邊似乎還用已經變淡的墨水寫著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文字很亂,辨識起來十分吃力。方正的皮質很薄,很軟,聞不到任何味道。像是經過某種特殊的處理。

  但最可怕的,還是入手後,那股彷彿病毒般能夠刺破人類皮膚甚至免疫系統的寒意以及令人石化的恐懼衝擊。

  這到底是什麼皮?居然擁有如此怪異的特殊能量?我皺了皺眉,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包裹來。

  打開包裹,裡邊赫然露出一張同樣材質的方正皮質物。

  東西才剛露出。假裝暈倒,其實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老五完全裝不下去了。用極為驚訝的聲音喊道:「怎麼可能,你手裡怎麼可能也有一份人皮書?」

  「這叫人皮書?」我詫異的反問。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你哥子摸到我的人皮書咋個可能沒有死,結果是你以前就接觸過它了!」老五恍然大悟,悔恨不已。

  秦思夢一臉噁心:「這是人皮做的?小古,另一張人皮書,你哪弄來的?」

  「上次那個詭異的石窟中,我們不是找到一個骷髏頭嗎?骷髏頭中有一個用毛花桿包住的包裹。我來茅坪村前有些不放心,就把它弄開了。沒想到那包裹中什麼也沒有,就只是藏著這張怪皮。」我一臉驚魂未定,當初摸到那張所謂的人皮書時,還真是險些命垂一線。好不容易才總算撐過去。

  老五一臉灰敗,「兄弟,你凶!人皮書上藏了那麼大的戾氣,你居然都能扛得住。老子算是真的服了!算了,老子栽得不冤!」

  「你嘴裡的人皮書,到底是什麼?」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一直以來,我都有許多疑惑。被周偉七人當作祭品獻祭的那個詭異洞穴裡,曾在六十多年前,有美國某個組織派出武裝精銳的傭兵前去冒險,可惜最後傭兵全部死絕。

  而這麼多年過去,進入其中探險的後繼者絕對不在少數。

  如果說是單純的入洞探險,我根本不信。哪有洞穴探險者,會隨身攜帶大量的武器?洞穴裡丟棄的各類槍枝陳述著一個事實。那就是洞中絕對極度危險,甚至人類都無法對抗。可哪怕如此,仍舊有許多前仆後繼者,不惜送死。

  那些人、甚至是陷害我們的養屍人和周偉背後的黑手,肯定都是想要得到洞中的某樣東西。

  我猜測,那些人想要的,恐怕正是自己從骷髏頭中得到的所謂的「人皮書」。但最令自己想像不到的是,同樣的人皮書,中年男人老五手裡,竟然也有一張。

  這太怪異了!人皮書中隱藏的秘密,或許便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人皮書。」老五掙紮了一下,想要坐起來,不過被捆住手腳的繩子阻擋了。他苦笑一陣,滿臉陰沉,「人皮書,是我家歷代以來傳承的鎮族之寶。據說,製作人皮書的皮,便是從菇神身上剝下來的!」

  「菇神?」我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麼,大驚,「你是張家莊世代傳承的種菇人?」一聽見這話,老五顯得比我更驚訝,「你知道張家莊的秘密?」

  「略知一些。」我示意秦思夢跟我一起坐到潮濕的地上,腦子運轉得飛快,卻覺得很是混亂。張家莊的菇神廟很有特色,我曾經在自學民俗時,特意去調查過。沒想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竟然和現在的可怕事件扯上了關係。

  該死,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菇神?什麼菇神?難道蘑菇還有神仙,從來沒有聽說過。」秦思夢眨巴著眼,很好奇。

  我解釋道:「張家莊就在春城遠郊的深山裡,世代種植蘑菇。根據史料記載,曾經有一種神秘蘑菇甚至成為貢品。進貢剩下的,才輪得到其他富豪貴紳買走。價格極為高昂,普通人根本就吃不起。」

  「難道是松茸?」秦思夢一臉不信,「不對啊,松茸應該產在高海拔的藏區才對。」

  「不是松茸,秦女娃。妳太沒見識了,拿松茸來和我家的蘑菇比。」老五實在聽不下去了,用沙啞的聲音插嘴。

  秦美女瞪了他一眼,「那你跟我好好解釋解釋。我早就看你這個臭傢伙不順眼了,不安好心。一直都算計我,想要利用我引機關獸。機關獸裡,到底有什麼秘密?」老五尷尬的笑了兩聲,準備繼續嘴硬。

  我淡淡笑了一下,「剛剛老五叔不是說過嘛,機關獸裡藏著一個大秘密。那個秘密能幫我們逃出去。這句話,想來不是假的。」

  老五眼皮一跳,沒有否認。

  「那麼,老五叔,能勞駕你打開天窗,跟我聊聊你是怎麼進這個古墓中的嗎?」我繼續試探著,總覺得,老五心裡藏著對我極為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如茅坑裡的石頭般又臭又硬的傢伙的嘴巴撬開。

  「老子沒啥好說的。」老五堅決不開口。

  「是有什麼苦衷吧?」我將手裡的兩張人皮書鋪到地上,並排到一起,一邊饒有興致的觀察,一邊說:「我看過你的手,不像是種蘑菇的。老五叔,你從小就離開張家莊去外邊討生活了吧?」

  老五疑惑的道:「這都看得出來?」

  「不只如此。我還能著出更多東西。張家莊早就不種蘑菇了,但是你卻被人扔進了這個古墓裡。恐怕,是被誰坑了,對吧?坑你的人,到底是誰?」我瞇了瞇眼睛。

  「哼。」老五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可仍舊不願意吐露究竟是誰坑了他。

  有機會!我頓時眼睛一亮。他果然是被人坑了。作為同樣被扔進古墓的人之一,我甚至能猜到坑他的人到底是哪個。無非就是讓趙雪屍變的養屍人,或者周偉和李欣背後的黑手之一。說不定,這些人都來自同樣的勢力。

  甚至,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畢竟這塊茅坪村飛地下深藏的古老陪葬墓,就連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哪有那麼多勢力能夠同時插手進來。越是如此想,我越是頭皮發麻。這個勢力,如果說真的是為了收集人皮書,那老五手裡的人皮書,為什麼偏偏沒有被他們搶走呢?

  那些傢伙,籌謀了如此大的局,殺死陷害了那麼多人。圖的究竟又是什麼?哪怕挖掘了如此多的線索,我仍舊沒有任何頭緒。

  「老五叔,我和秦美女都挺敬重你。要不,咱們來玩一個遊戲。」我見他不開口,陰笑起來。示意秦思夢走到他身旁。

  老五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子不想耍遊戲。」

  陰沉沉的古墓裡,黑暗是永恆的色調。我們坐著的地方,雖然潮濕,但是卻還算愜意。機關獸死掉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橫屍在墨色中,彷彿在緩慢的醞釀著某種越來越濃重的詭異。

  我看了看墓頂,又看了看跟前的兩張人皮書,眉頭大皺。總覺得有股山雨欲來的難受感。這個陵墓,恐怕也久待不得了。

  「遊戲,我最喜歡玩遊戲了。嘿嘿。」校花大人興致盎然。

  「老五叔。我這個人最誠懇。您瞧瞧,人家秦美女的鞋子多漂亮。Prada的新款吧?很值錢,對吧?雖然後跟被扯掉了,有些影響外觀。」我臉上不懷好意,心裡卻不斷湧上焦急感。

  陵墓,似乎隨著機關獸的死亡,正逐漸活過來。這只是一種感覺。明明是一個埋葬死人的陪葬墓,為什麼會給我將要活起來的錯覺?這,簡直是讓我發瘋。

  老五縮了縮脖子,就是那雙鞋,幾乎要讓他斷子絕孫了。

  「這雙尖頭高跟鞋的最尖端,大概只有兩度。這代表什麼呢?很簡單,也就是說,只要力氣夠大,高跟鞋的鞋尖,完全能夠將老五叔你的兩顆蛋蛋踢到胃裡去。」我輕聲道,彷彿在說著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完全不關傳宗接代什麼的。

  秦思夢聽到這,頓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小古,你太壞了。你的遊戲規則,是不是要他回答某些問題。答對了,沒獎勵。答錯了,就讓老五叔絕後?」

  「有道理。就這麼來吧。」我沒點頭,也沒搖頭。

  可憐老五已經驚嚇過度,瞳孔裡滿是兩個惡魔的嘴臉。

  「老五叔,您母親,還好吧?」我問。

  老五哆嗦了一下:「早死了。」

  「請節哀。」我笑瞇瞇的,又問:「那你的父親呢?.」

  「還健在!」老五臉色微微一變。

  我輕輕地將兩張人皮書調換了一下位置,不由得覺得更加奇怪了。這兩張人皮書,似乎能拼湊成更大的一張。可是上邊的內容,似乎並不是一整張人皮完整時寫上去的。這就意味著,完整的人皮書,或許並不是正方形或者長方形。甚至有可能,並不規則。

  「那,你的父親。」我猛地抬頭:「被那個陰你的人綁架了,對吧?」

  老五一愣,痛苦不已:「是!」

  「哼!說謊!」我撇撇嘴。秦思夢一聽,立刻一腳踢了上去,痛得老五哀嚎了許久。

  等老五平靜了,我才繼續又問:「你的父親,已經死了。奇怪,應該不是那個人殺掉的。會是誰殺的呢?」

  老五的眼神有些閃燦。

  「是你殺的!老五叔,你為什麼要殺自己的父親?」我直直的看著老五的眼睛,眼神冰冷刺骨。

  老五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尖聲大叫:「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他媽的憑啥子曉得老子殺了自己的爹!」

  「我不知道啊,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我冷笑一聲。秦思夢在一旁聽著,整個人都驚呆了。她將嘴巴湊到我耳朵旁,低聲問:「小古,你怎麼猜到老五殺了自己的老爸?」

  「都說了我不知道。這不過是個心裡詭計罷了,看過些心理學書籍的人都會玩。」我不停環顧四周,心裡覺得沉甸甸的,壓抑得很。就如同周圍的空氣開始變成固體似的,擠壓得人喘不過氣。

  「不好!」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像是轟隆隆的雷響聲。我猛地將兩張人皮書包裹著揣進口袋裡,迅速割開老五身上的繩子,大喊道:「走。快逃!」

  喊完,帶著驚慌失措的兩人,拔腿使勁兒的朝右側深邃的黑暗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