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至近,連綿不絕。但是地底陵墓,怎麼可能打雷?結合剛才自己的感覺,無論怎麼想,都只剩下一個結論。
那就是,陵墓,真的基於某種理由,醒了過來!
秦思夢緊跟在我背後,跑得氣喘吁吁。而老五一聽到打雷聲,就立刻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貓似的,捂著還發痛的卵蛋,跑得比我倆都快。
這個中年人很快就跑到了前面。我眼珠子一轉,大喊道:「向右跑。」
「但是老五明明往左在跑,不跟著他?」秦思夢抽空問。
「向右跑!」我堅持。
女孩沒再多問,和我一起朝和老五相反的方向跑去。老五一見我倆準備離開,大叫一聲晦氣,最終跟了過來。
我冷笑一聲,在洞穴裡找到一處寬闊的鐘乳石岩縫,鑽了進去。老五厚著臉皮也跟著進來了。
轟隆隆的雷響從遠處襲擊過來,帶來了一陣腥臭味十足的熱風。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偏偏熱風如同積雷雲般,蘊藏著光源。隨著熱風的擴散,星星點點的微弱光芒也擴散開,令整個陵墓都露出了磨砂般的輪廓。
「好強的煞氣!」老五瞪大了眼睛,打了個寒顫,「冤恨不洩,戾氣不消。簡直就是至陰至陽的絕殺地。」
「不錯,這裡確實很有可能是風水學上的七陰絕煞。」我也是滿臉陰沉,心直接落入了谷底。
剛剛還陰冷無比的龐大陪葬陵墓,開始隨著熱風而變得逐漸燥熱起來,甚至熱到令人難以呼吸。你妹的,這絕對是七陰絕煞地的特徵!
「七陰絕煞地?」秦美女撓了撓頭髮,「小古,你給我說清楚。怎麼講一半就不說話了,弄得人一顆心懸在那裡!」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心驚肉跳道:「七陰絕煞之地,在傳統的風水學上曾經有過記載。在大河大川中,終年只有兩個月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稱為至陰。但是如果那塊至陰地下邊,偏偏有至陽之氣,也就是地心的熱氣湧上來。便會形成絕煞之地!」
「但是要形成七陰絕煞,沒那麼簡單,必須要人為干涉。否則單靠自然界的鬼斧神工,是做不到的。」我手心都在冒汗,恐懼極了。理論上的東西,自己確實知曉許多。但是一直都以為是傳說中才有的七陰絕煞真的出現在眼前,我仍舊覺得不真實。
太不真實了。修建這個陵墓的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如此的有魄力。更可怕的是,這裡竟然僅僅只是個陪葬墓而已。那主墓,到底又有多凶險。能夠躺在主墓中被千古埋藏的人物,到底有多高的身份?我根本難以揣測。追溯四川數千年歷史,自己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七陰絕煞在風水學中,屬於極為凶厲之地。為了不讓地底陽氣流逝,必須要殺掉大量的青壯年,將其屍體在太陽下曝曬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將這些屍體用大鍋熬製。」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陵墓中光粒子的傳播,雖然有光,可以看清四周了,是件好事。但是傳說中的七陰絕煞哪會僅僅只是提供見光源那麼簡單。肯定還會有什麼殺招。
「從人類身上熬出的屍油,兌上一定比例的桐油後。需要在整個至陰層和至陽層都撒一遍,用來隔絕陰氣和陽氣不外洩。最終將陰陽兩種氣死死鎖在陵墓裡。這樣的陵墓,用以最大限度的保存屍體不腐爛,也可以杜絕盜墓者!因為陰煞陽煞一出,所有活物都會死絕!」
秦思夢聽完,頓時打了個哆嗦,「你曾經說這個陵墓位於茅坪村外的飛地底下,那需要多少死人才能熬成那麼多屍油啊?」
「數萬人吧。」我苦笑。
秦思夢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小古,你的意思是。這個陵墓的製造者,光是為了修個陪葬墓,就殺掉了數萬人?」
「小心點,這裡沒那麼簡單。老子在這鬼地方待了快半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陰煞亂竄。」老五用沙啞的聲音說,他的表情凝重,雙腳哆嗦得厲害。
陰陽兩氣交融後,在陵墓高達五公尺的封閉空間裡,顯然形成了自己的氣象層。陰煞包裹著陽煞,不斷摩擦,發出雷鳴般的聲音,以及大量的電光。雷雨雲中蘊藏的電能量越變越大,不停朝外輻射。
而四周,不知不覺間,也產生了變化。
剛剛還滿是積水的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水分子流失了,蒸發到空氣裡。空氣中的雷雨霧頓時變得更加濃重。
「劈哩啪啦」當每一道閃電擊中地面,地面上的灰塵都會泛起一層漣漪。我們三人凝神貫注的看著那些雷雨雲飄來飄去,不停積累能量。心幾乎已經吊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
未知,才是人類的原罪。對於未知感,人類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我頭皮發麻的感受著空氣中強度極高的靜電,卻又束手無策。
沒多久,周圍竟然無聲無息的在岩壁和鐘乳石上,開出無數朵小小的花來!
「這是什麼花?」秦思夢眨巴著眼:「好漂亮。」
就連我們周圍也開出了好幾朵。這些花確實漂亮,在光離子中,反射著晶瑩的光澤。五彩繽紛,炫目得很。花朵似乎在吸收著空氣中的陰煞陽煞,甚至游離的電能量。靠近雷雨雲越近,吸收得越多,也長得越快。
不多時,有些石頭上的花,已經長到了半人高。每一朵花的葉子都是尖銳的,彷彿無數根刺,在伸展,在延長。無數朵花,無數片葉子,一時間長滿了整座陵墓。
「屍、屍花!」我和老五不約而同,驚恐不已的大叫了一聲。
「該死,千萬別碰!」我一把拽住秦思夢的手。這女人居然伸手想要摘不遠處的屍花。這女人的神經到底是有多大條啊。
老五瞳孔放大,聲音更啞了,「老子聽我爹講過,屍花只開在埋有大量屍體的地方。吸收怨氣和戾氣而生,表面佈滿屍毒,劇毒無比。只要一見血,就能封喉。我們腳底下,難道埋葬了無數人骨?」
「極有可能,難怪,難怪。熬製屍油的人骨,可能被製造者埋到陽氣最盛的地方。難怪如此!」我喃喃道:「所謂陽煞,沒有那麼神,其實就是地火。茅坪村外這塊飛地,數千萬年前應該是一座火山口。只不過現在已經成了死火山,所以冒上來的陽氣嚴重不足。」
「但是尋到這塊死火山口的,顯然是個高人。他對陰陽學說的理解,已經到了神乎其神登峰造極的程度。」我遍體生寒,「他利用屍油儲存死鎖陰陽之氣。而既然陽煞不夠,那麼就用人屍引誘。」
秦思夢愣了愣:「人屍引誘?」
「不錯,就是人屍引誘!」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人死後,屍體屬陰。而晾曬七七四十九天後又被熬出了全身屍油的骸骨,更是至陰之物。用至陰吸引至陽,哪怕這座死火山死得再徹底,總也能吸引出陽氣來。這些屍花,就是陰陽兩煞過剩,才會長出來的東西。」
老五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些陰森美麗的屍花,「老子聽說陰煞地的屍花,每三百年才會開花一次?」
「我也聽過類似的說法。」我皺了皺眉頭:「我被人丟入陵墓後,正好位於七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棺材的勺子位置。那些棺材很古怪,從唐代以來,每個朝代的武官棺材都有。現在想想,似乎……」
說到這裡,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原來如此。這個陵墓,並非一直都是開放的。它每三百年,只有屍花綻放的一段時間,入口恐怕才會基於某種原因打開。所以那些歷代的棺材,基本上是每隔三百年,才會被人抬進來一口。」我瞪大了眼,驚悚不已。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有些朝代的棺材,會有兩口。
隱藏在我們背後,陰謀不斷的勢力,恐怕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知道每三百年,只有這一小段時間,才能進入陵墓。所以他們才拚了命的布下重重詭計。
這個陪葬墓裡,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不,既然僅僅一個陪葬墓都這麼恐怖了,那麼真正的主墓,又有多凶險,多可怕呢?我猜,勢力的最終目標,恐怕便是隱藏在陪葬墓旁不知多遠,深藏在哪裡的主墓,才對!
「排列成北斗七星的七口棺材?」聽了我的話,老五突然抖了一下:「你確定這個陵墓裡,真的有七口棺材,排列成了北斗七星?」
「不錯。」我點頭:「不只如此。我猜測,每擺進一口棺材,這個陵墓的神秘守陵人就會在棺材底下鋪上一層黑狗血。七口棺材,七層黑狗血。奇怪吧?」
老五冷汗直冒,咬牙道:「兄弟,我知道剛才老子的表現不好,你們不相信我。不過,如果咱三個真的想逃出去,必須要聽老子的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我看他說得認真,沒有反駁。
「回到那七口棺材邊上去。只有那裡,才是唯一的生路。」老五環顧四周:「血煞起,屍花開。現在也不怕說實話了,直到老子的爹被老子殺死時,我才搞清楚。我張家莊的所有人,其實最開始不是種蘑菇的。種蘑菇只是賴以生存的副業。我們張家,就是這口古墓真正的守墓人!咦,兄弟你好像不驚訝?」
「我早就有猜測了。你們菇神廟裡的神那麼可怕獨特,史料中根本找不到記載。我就想,或許所謂的蘑菇神,只是一種掩飾罷了。」我撇撇嘴:「張家莊看似離這陵墓好像挺遠的,但是看衛星地圖,不過隔了兩座山頭罷了。說不定你們張家傳承裡,還有通往陵墓的近路。」
「靠,你小子聰明得已經是個妖孽了!」老五被我的分析弄得目瞪口呆,他擺了擺腦袋:「這些我們之後再說。總之,屍花繼續開下去,會發生極為可怕的事。我、你,還有秦女娃,都扛不過去。只有那七口棺材下的七層黑狗血土,能保住我們。」
他的話剛說完,異變突生,五十公尺外一朵長到接近一公尺的屍花承受不了吸入的大量陰陽戾氣,猛地爆炸開來!
爆炸引起了連鎖反應。交融在一起不停摩擦的陰陽煞氣中,電光不停地閃動,如同磁鐵吸引住了鐵質物品,空氣中的電能開始扭扭曲曲的朝著那爆炸的屍花流動過去。
那株屍花周圍的光粒子被爆炸的風吹開了,形成了一處黑洞。刺眼的電光圍繞著那個黑洞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被吸入了屍花裡。
一切彷彿都停滯了下來,如同褪色的照片,飄浮在空中的雷雨雲向後飄去,飄了很遠。
我、秦思夢、老五三人,屏住呼吸,朝爆炸的地方望去。只看了一眼,我們同時渾身一震。
眼前爆開的屍花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碩大的石繭般的物體。
「屍花,結、結、結果實了?」老五張大了嘴,驚訝得口水都流了出來。
我也嚇得不輕。看著遠處那越看越像是果實的橢圓形物體,又將視線收回瞧向兩個手臂長度外,晶瑩的盛開著的一小朵屍花上。這朵屍花離雷雨雲很遠,吸收的能量很少。所以盛開的速度非常緩慢。
從口袋裡掏了一把鑰匙,我儘量小心翼翼的用金屬部分敲了敲屍花。頓時,屍花上都傳來了硬邦邦的響聲。可只是一次短暫的接觸,金屬鑰匙就嚴重發熱。自己立刻將其遠遠甩開。
鐵質的鑰匙無聲的落到地上,碰到屍花的部位如同奶油般融化了。
我們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也有猜測屍花很毒,但絕沒想到居然如此的毒,竟然能把金屬都腐蝕掉。
真是太可怕了!
我皺了皺眉頭:「這些屍花的主體,應該是喀斯特地形中富含的碳酸鈣沉澱物。只不過這種沉殿物與陵墓裡的陰煞陽煞產生了化學反應,才變得晶璧剔透起來。無論如何,所謂的屍花,並不是真正的生物,不可能開花,更不可能結果。這怎麼想都覺得荒謬。」
「但是,那石蛋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屍花消失後才出現的。」秦思夢指著遠處的詭異石頭蛋反駁。
我搖搖頭,「總有解釋的。」
「切,討厭的口頭禪。」女孩撇撇嘴。
老五顯然知道些東西,他一聲不吭,只是面容陰沉不定。好久,才用石磨似的聲音說:「走過去看,不就曉得了。」
「沒錯,過去看就知道真相了。」我很認同,於是掏出手槍,用槍口瞄準他,「老五叔,您德高望重,先走。」
「媽的龜兒子,你娃從小就不學好,智商都用到坑人身上了。」老五的臉嚇得扭曲起來,破口大罵。
我冷笑一下,這個混賬一直都沒安好心。誰知道他在什麼時候會坑人。讓這個自稱的陵墓守墓人打頭陣,雖然不安全,但至少有個擋箭牌。
老五被我的槍口脅迫著,從鐘乳石縫隙裡走了出去。屍花盛極就會爆炸,每爆開一朵花,就會在屍花消失的地方留下一顆碩大的石蛋,詭異得很。
更詭異的是,石頭蛋似乎排斥空氣裡的陰煞和陽煞,將那層厚厚的雷雨雲遠遠的推開。
雷雨雲遠了,我們三人反而安全許多。
老五向前走,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在斟酌,彷彿腳底下是整片的地雷區。
「踩在他的腳印上,小心點,跟緊我!」我頭也不回的向秦思夢叮囑。
校花大人完美的執行了我的吩咐。老五一頭冷汗,明明離最近的石頭蛋只有五十幾公尺,可是就這五十幾公尺,我們三人足足走了十多分鐘。
這個陵墓雖然主體是天然洞穴,但是沒有完工的部分收工得很倉促,許多洞穴都沒有打通,處理平整。我們藏身的地方,就是一個洞中洞,大約十幾公尺寬,但是極為狹長。
可現在,這小岩洞儼然變成了一隻弓著身的刺蜻。只有腳底下還能走路。
十幾公尺已經很寬了,但岩壁上長滿了利刺似的石花,那尖銳的花瓣哪怕是皮膚沾上一小點,都足以致命。
一切的一切,都容不得我們不小心。
好不容易來到石頭蛋前,我們三人的視線剛接觸到這個古怪的東西上時,全都傻了眼。
一股陰冷的涼氣,從腳底爬上了後腦勺。
「你妹的。逃!」我毛骨悚然的大叫。自從進了這個洞穴後,我幾乎將「逃」這門藝術演繹得登峰造極。
容不得我不跑,因為那塊古怪的石頭中,竟然是——血屍!
屍花結果後,形成了無數顆石頭蛋。每個石頭蛋都真的像是蛋,表皮透明。在雷雨雲輻射出的光粒子中,顯露著陰森森的形跡。
石蛋裡,容納著一具屍體。一具蜷曲著身體,猶如嬰兒在胎盤中的屍體。那具泡在某種透明液體裡的屍體,沒有皮膚,只有血淋淋的肌肉組織,和乾枯的面容。正當我們驚嚇過度,拔腿就逃時。
液體內血屍緊閉的眼瞼抖動了幾下,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