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公子失意詠詩懷舊 天威震怒調兵防患

  乾隆到了豐台才接到孫嘉淦和傅恆的密奏,知道了山西臬司衙門發生的一場曠古奇聞。孫嘉淦的折子很簡單,約略敘述了審案經過,說「該欽差當眾吞食罪證,欺君滅主,無法無天。若傳之天下後世,朝廷蒙羞。臣當即將其正法,震懾官吏。臣已嚴令在場所有人不得將審案情形外洩,如有違者,斬之不恕。其所有處置不當之處,乞望聖主降罪,以為辦差不力之戒。臣雖死亦無憾。……」傅恆的折子卻寫得很長,繪形繪聲,賽似一篇稗官小說,末了卻道:「奴才與孫嘉淦商議,已將在場全部人役集聚,嚴飭勿使外傳,以維朝廷顏面。如此貪贓太出奴才之意外。奴才當眾扭打楊嗣景,亦有應得之罪。乞主上恩降雷霆,臣甘心受罰。」看了這兩份奏折,乾隆想像著臬司衙門當時混戰情形,真是百味俱全,想笑又想哭。呆呆出了半日神,便命卜仁去傳莊親王和鄂爾泰過來。

  這是豐台大營旁邊的一個旅舍,因是微服還京,乾隆一干人沒有驚動驛站,就住在這裡,只派太監去豐台大營傳旨,派兵暗地將這個旅店嚴嚴實實護了起來。因上房的炕燒得太熱,乾隆命人將窗戶上隔扇支起一條縫。允祿和鄂爾泰一進門,乾隆便笑道:「從山西到保定一路都是大雪,偏到北京,乾冷乾冷的,竟沒有下雪。」

  允祿說道:「這裡的天陰得很重。方才我過來,有一片雪落在臉上,看來馬上也要下雪了。今年看來是皇上走到哪裡哪裡就下雪。」

  乾隆一笑,說道:「下雪畢竟是好事。再下幾場,幾個省明年就有好年景。今晚我們就宿在這裡。明天你叫戶部行文,黃河以北,無論有雪沒雪,官員都要像王振中──」他怔了一下,補了一句:「鄂爾泰記著,王振中即刻調補戶部郎中,太原府現在沒有缺。再說,中央機樞裡要多選一些知道體恤民情的官來任缺──各地官員都要像王振中那樣親自下鄉,斷炊的要周濟些糧食。從藩庫裡支出,明年徵糧時歸還。」說罷,將傅恆和孫嘉淦的折子丟在桌子上,「你們看看,我們離開山西那天,臬司衙門大打出手,演了一出全武行!」他隔窗向外望了望,果然已經零零星星飄下了雪花。因又問卜義:「你是打前站的,歷來都是我們自包店住。怎麼瞧著西廂南邊還住著個陌生人?」

  「回主子話,」卜義說道:「那是個等著殿試的貢生。原來住城裡,出城訪友沒遇著,就住在這店裡。這附近別的店裡住的人多。這裡店主人又不肯攆人,只好將就一下。他是個文弱書生,奴才已叫人暗地嚴密防範,主子儘管放心就是。」乾隆聽了無話,見鄂爾泰將兩份奏折呈遞上來,一邊接一邊說道:「你們議一下。」

  鄂爾泰見允祿沉默不語,遂道:「這樣拆爛污的事出在幾個大僚身上,真叫人夢想不到!此事傅恆作的不差,孫嘉淦處置失當。應該將楊嗣景鎖拿進京嚴審問罪的。」允祿也道:「鄂爾泰說的是。人一殺,也就無從細究,沒有筆跡,也就對證不出是誰寫的信,信裡說的什麼。」

  「這事編成戲,準惹人笑。但朕卻笑不出來。」乾隆的目光裡帶著哀傷的神氣,「不殺楊嗣景,帶回北京,朕恐怕更難收場。下頭是小狗咬小狗,一嘴毛;到北京,怕就是狗王咬狗王,滿口血!一群市儈尸居高位,不講忠孝,不講仁義。小人之難處也在這裡,你嚴,他有怨氣不敢沖你,就在百姓身上出氣,可勁兒地敲詐,逼出一個白蓮教;你寬,他就上頭上臉,肆無忌憚貪墨壞法。朕真累,不是身上累,是累到骨子裡,累到了心裡!」說到這裡,乾隆竟淚光瀅瀅,不勝淒楚。允祿和鄂爾泰見他傷心,也無話安慰,只好垂頭不語。正沒理會處,外頭錢度和紀昀請見,乾隆定了定神,緩聲說道:「進來吧!」

  紀昀和錢度一前一後進來,給乾隆請了安。兩個人都是精明人,立刻覺得屋裡氣氛沉悶。紀昀道:「上書房和軍機處都已經知道主子到了這裡。張廷玉派人送信給我們,代他請示,要不要他過來請安。他又特意從內廷調來了十幾名侍衛,會同豐台大營護衛。」

  「不用過來請安了。」乾隆舒了一口氣,說道,「張廷玉有過人之處,居高位常存臨淵之心,這一條就很難能可貴。他三代為相,都能處之若素。」他彷彿心情好了一點,問紀昀和錢度道:「從山西一案看來,吏治又在敗壞了。朕心裡不勝憤懣,今日想聽聽你們為臣的意見!」

  錢度骨碌著小眼睛沉思片刻,說道:「就山西一案看,吏治不痛加整頓是不行了。先帝爺的辦法還是行之有效的,歷朝歷代遇有貪賄案都是治小不治大,不肯輕易殺大臣。撿些個芝麻官頂缸。因此,大員就有恃無恐。奴才以為,殺一名大員,比殺一百名小官還頂用。為什麼呢?朝廷大員清廉了,他就不許下頭有貪賄的事。小官見大官都遵法,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就如薩哈諒,他想斂銀子,就帶出一群墨吏,薩哈諒要是兩袖清風,下面誰敢如此囂張,公然地多收平入?」紀昀卻道:「錢度的話雖是,但只說了法理。聖上以寬為政,造成今天天下祥和之氣,很不容易。山西一案是一省獨有,還是省省皆是,這還要仔細甄別一下。臣以為可以多派一些觀風使,巡行各省,有案即查,無案即罷。觀風使只有彈劾權,沒有處置權:這樣不致擾了大局,又能常常糾舉各省弊端,隨時矯正。」他侃侃而言,又道:「為做官學制藝,做了官扔制藝是可以的,但做了官就不讀書,惡俗相傳,漸習漸染,就如白布染皂,一旦下水再難回頭。上次皇上論起宋儒道學,程朱之學貌似堂皇,好像比聖人還要克己,其實人欲如水,導之有方,人欲與天理並不相悖──皇上這話,臣初聞如雷霆驚心,愈想愈覺有道理。但若人欲與天理互相契合,人人將心比心,以心報主。那麼朝中像孫嘉淦、史貽直這樣的正人就會越來越多。以「人欲」自養,對人則口口聲聲的天理,偽君子也就越來越多。山東大儒溫鈞廷到嵩陽書院講學,幾個妓女堵在門口討夜度錢,他能教出什麼好學生來?」

  「依著你看怎麼辦?」乾隆問道。

  「對官員也要懲教。以懲為教,以教輔懲。」紀昀恭肅答道,「錢度說得很對。對貪墨的不但要抓,而且一定捨得下刀子殺大官。民不畏死官畏死;祖龍以來代代如此。殺了劉康,天下知府就曉得不可妄為。誅了山西這兩個敗類,天下藩政、學政就得摸摸自己的腦袋,想想自己身家性命。這是一條,再一條在任官也要讀孔孟的書,摒除宋儒以來雜蕪之學,以天理約己,以人情揆人。朝廷吏部設歲考時時督查勉勵,品學才識好的獎拔,劣的就降黜。這是很平穩的整頓吏治辦法。」

  乾隆靜靜聽著,說道:「紀昀是個有心人。回頭你和錢度整出一份折子,叫鄂爾泰轉呈上來。朕的宗旨其實就是兩條,吏治一定要大加整飭,局面一定不要亂。以寬為政並不是縱容貪官!」說著,天色已暗,乾隆便命傳飯。

  吃過晚飯已有一個時辰,乾隆看了一會邸報和折子,一色都是「恭請聖安」的套話,甚覺無聊,便出來獨自散步。他沒有叫,別人自然也不敢陪,只背著手仰望著天,不時飄來一片雪,落在熱呼呼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清涼適意。去山西往往來來二十多天,回到北京,又見到這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踏著京城的土地,他心裡有一份踏實親切的溫馨。他由王汀芷一下子想到棠兒、紐枯祿氏、驀地又想到皇后富察氏,此時她們都不在身邊,再細細思量,他才發覺自己真正想念的竟是皇后!乍然間又想到楊嗣景,回護山西被告原是他意中之事,沒料到這個殺才竟然是個無賴流氓!他吞掉的是一封什麼信?裡頭寫的什麼?弘曉為什麼叫弘昇代筆?這和前頭弘昇他們暗地鼓搗『八王議政』有沒有牽扯,……乾隆把各條線路順著脈絡往一處聯,頭都想疼了,忽然西廂南端屋裡傳來朗朗吟誦聲:

  送君南浦,對煙柳青青萬縷。更滿眼殘紅吹盡,葉底黃鸝自語。甚動人多少離情,樓頭水闊山無數。記竹裡題詩,花邊載酒,魂斷江干春暮。

  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任雞鳴起舞,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漫留君住,趁醇釀香晚,持杯且瑤醉台路,相思寄取,愁絕西窗夜雨。

  在這靜寂無聲的小雪之夜,羈旅之人,聽到這樣清雅的曼聲詠哦,真是令人心恬意適。乾隆聽著這首《薄倖》詩,一下子竟想起死了的錦霞,不禁痴了。接著聽時,那人又誦道: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意,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先生清雅!」乾隆一邊說,笑嘻嘻推門進去,舉手一揖說道:「只是太淒楚了。你似乎有什麼心事?」一邊說一邊打量這人,只見他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湖綢長袍,黑緞子絲綿坎肩,總也不過三十來歲年紀,清俊的瓜子臉上微有幾粒白麻子,一條細長的辮子盤在脖子上,正在怔怔地望著窗戶吟誦。見乾隆突然進來,忙微笑道:「您是住在上房的客人吧,請坐!敢問貴姓,台甫?」乾隆一邊笑一邊和他行禮坐下,說道:「卑人田興,從山西販馬回來。聽先生清吟,不覺神往。先生何方人氏,怎麼稱呼?」那人還沒來得及答話,錢度一頭闖了進來,說道:「主子,鄂當家的叫我過來看看,要沒事,請主子回去,有幾筆帳要回主子呢!」一抬頭,驚訝得後退一步:「這不是勒敏三爺麼?」

  勒敏不禁也是一笑,羈旅中遇到故舊,他心裡也覺親切,說道:「你怎麼也在這兒?這位田先生──你不是在刑部做官嘛,怎麼稱他主子?」那錢度十分機敏,只略一頓,說道:「我們爺是漢軍正紅旗的牛錄。我改入旗籍,他自然就是我的主子。這次他到山西作生意,恰好我也出差,就同道兒了。」勒敏自己也是旗人,自然懂得這個道理,遂笑道:「你比我們滿人還懂禮。前年我落第,碰到我旗下一個奴才在什麼光祿寺當寺丞。我攔住他的馬說要借點錢。這個殺才連馬也不下。掏出二兩銀子丟在地下。讓我一把把他拽下來踢了兩腳。我說:『爺不要你的銀子了,倒賞你兩腳!』」

  「勒敏……先生。」乾隆見錢度和勒敏相熟,心中更無疑忌,偏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先生是滿人,哪個旗下的?」勒敏嘆道:「說出來辱沒先人。家父就是湖廣巡撫勒文英。先帝爺手裡壞的事──如今我連旗人應份銀子也不得領。托尹中丞仗義,替我捐了個貢。如今內務府新設了個七司衙門,還沒有殿試,就在衙門裡走動,掙幾個房店錢……」乾隆笑道:「那也算我們遇得巧。」

  勒敏起身倒了兩杯茶,一杯奉給乾隆,一杯遞給錢度,錢度忙搖手道:「我怎麼敢和主子一處吃茶?我也不渴。哎,勒三爺,這麼大冷天兒,你到豐台來做什麼?」勒敏嘆息一聲,說道:「我來尋玉兒。一到北京我就尋張家肉舖,張銘魁自從我走後不久就遷走了。六六也叫東家辭了。我無法報這個恩了!」他說著,想起玉兒待自己情重恩深,淚水奪眶而出,「我死也不得瞑目,死也還不了這個願的了。」

  「你也不用這樣。」錢度心裡突然一陣愧疚,面皮便微微發紅,「你又沒有忘了他們。還在苦苦尋訪嘛。這一番殿試得意,選了官出去,要有這個緣份,總歸見得著的……」說著也是神色黯然。錢度見乾隆詫異,忙將勒敏科考失利,被張銘魁父女營救,又失散了的事一長一短說了。

  乾隆想到自己和王汀芷的事,理雖不同而情同,也不覺有相憐之意。嘆道:「看來天下事無大無小,不如意者居多,想破些,也就了了。」勒敏已是淚眼模糊,說道:「我何嘗不這樣想,但我至死不明白,我什麼地方幹錯了事,說錯了話,惹得她一家這樣厭棄我!這些天我一有空兒就去西河窪子,在那個破屋跟前一坐就是半晌,人去樓空,音在琴亡……」他悲不自勝地哽咽著。錢度眼見無可安慰,在旁笑對乾隆道:「鄂當家的那邊候著呢!敏兄,不用傷感了,殿試完了,我幫你一處找。怕怎的,人身三尺,世界難藏,走不了她!」乾隆也起身,只朝勒敏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便回到了上房。一進門便問:

  「今兒的邸報,內廷送過來沒有?」

  允祿、鄂爾泰和紀昀都在上房等著,見他問,允祿忙道:「今兒的邸報沒取來,如今宮禁比原來森嚴,七司衙門和內侍衛房不相統屬,去取邸報的太監被擋了回來。臣已經寫了手諭,叫卜信再去,大約一個時辰就──」

  「什麼七司衙門?」乾隆方才聽勒敏講,還不甚留意,如今見連自己的貼身太監都被擋住,倒警覺起來,「七司衙門歸屬哪裡統轄?」允祿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這事是奏過主子的,是內務府新添設的衙門。因皇家宗親越來越多,外地王爺進京也都是各自照料各自,既不好管,也不好照料。當時說過,主子點了頭。他們嚴密關防,怕不是好的?」乾隆聽了目視鄂爾泰,見鄂爾泰沉默不語,知道不是他的首尾,思量半晌,冷笑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朕還以為你們要寫折子奏准了再辦的。哪裡想到你們雷厲風行,趁著朕不在北京,竟悄沒聲兒就弄起個『七司衙門』!」

  允祿被這尖刻的譏諷刺得渾身一顫,自覺有些站不住,忙免冠跪下,說道:「這事臣也只是知道,是弘曉他們辦的。更不想他們竟然和內廷侍衛分崗,也宿衛在大內。」紀昀在旁道,「這不是件小事。若不裁抑,將來就是大清的東廠、錦衣衛!我聖祖即位之初,即下令裁撤十三衙門。皇上以仁道聖化育天下,豈有設這種衙門?──將來尾大不掉之時,就難辦了。」

  「不是裁抑的事。」乾隆的語氣像結了冰,快步走到炕桌前,提筆寫了幾行字,交給卜義,「你飛馬傳旨,叫豐台提督和步軍統領衙門九門提督來見朕;傳旨張廷玉、訥親、弘曉也立即來──誰也不許帶從人!」鈐了隨身小璽。待卜義出去,乾隆才道:「十六叔,紀昀的話是有道理的。所以,今晚就要裁撤掉這個衙門。」

  這麼急?幾個人都吃了一驚。錢度眼見允祿臉上一紅一白,面子上真掛不住,笑道:「主子似乎可以從容些兒。明兒回朝,只是一道詔書的事。天已經黑了,三更半夜地又是換防,又是撤衙門,也容易驚駭視聽。依著奴才的見識,那屋裡勒敏就在七司衙門當差,叫過來問問裡頭什麼情形,再作處置似乎穩妥些。」不知怎的,錢度很忌諱勒敏這次殿試取中,遂趁機燒這把邪火,提醒乾隆勒敏是「七司衙門」的。不料乾隆笑道:「他是就要殿試的人,朕一旦傳見,將來有公也不公,無私也有私了。錢度不曉得瓜田李下之嫌?」一句話說得錢度諾諾連聲而退,紅了臉不敢再說話。

  「十六叔,你起來,聽朕說。」乾隆對允祿溫和地一笑,說道:「設七司衙門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弘曉的錯,是朕當時不經意點了頭。所以你不要不安。你是朕嫡親的叔叔,朕不能掃你顏面,待會兒人到齊,就由你和弘曉主持辦這事。七司衙門,一夜也不能留。這是國家制度。十六叔有什麼不明白的呢?」說話間,卜信進來稟道:「豐台提督葛豐年到了,主上見不見?」乾隆取出懷中金錶看了看,略一思量,說道:「延玉他們恐怕還要一陣子才能到。先見見這個葛某人吧。」

  葛豐年走了進來。這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臉橫肉,鬢邊還有四寸來長的一道傷疤。在燈下閃著黑紅的光,彷彿在訴說他往年的戎馬生涯。他多少有點莫名其妙地跟著卜信進來。果然見是乾隆,怔了一下,黑塔一樣的身軀跪了下去,說道:「奴才葛豐年給主子磕頭。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主子不在紫禁城,來了這兒?」

  「葛豐年。哦,想起來了。」乾隆笑道:「是奮威將軍岳鍾麒的偏將。打仗穿紅袍,有名的『半邊紅』,是不是你呀?」

  「是!」葛豐年臉上橫肉綻起,咧著嘴笑道:「主子興許不記得了,奴才還是雍和宮的王府護衛呢!比李衛出來得還早。先帝爺有一回打門洞裡過,瞧見奴才長得像個煞神,說『這是個廝殺漢子,該至邊廷立功,掙個封妻蔭子的功名!』,就打發奴才去了岳鍾麒軍裡,原來的畢力塔軍門死了,又調奴才來當豐台提督。」

  乾隆點頭道:「原來還是朕的家奴!好,是朕的一員戰將!」葛豐年道:「奴才省得。奴才這個差使就是京師的看門狗。有人要進來──『汪』!奴才就咬一口!」

  「好奏對!」乾隆不禁縱聲大笑。站在一旁的允祿、鄂爾泰、錢度和紀昀也都無不捧腹,笑個前仰後合。葛豐年說道:「這是奴才的老子跟奴才說的。主子,我說錯了麼?」乾隆笑得噎著氣,說道:「不錯不錯,你老子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豐台大營現在統轄多少人?裝備怎麼樣?」

  葛豐年忙道:「連京郊各縣,共是四萬七千七百七十六個人。紅衣大炮十門,無敵大將軍炮八門,鳥槍一千支,有個火器營,還有騎兵七千,不住豐台,在密雲訓練。十七爺管著訓練,編制還是在奴才這邊。」乾隆道:「朕若叫你調集一萬人,最快要多長時辰?」葛豐年興奮地昂了下頭,說道:「主子,有仗打麼?一萬人小半個時辰!」

  「仗將來有你打的。」乾隆看著這位嗜殺成性的將軍,說道:「不過現在沒這種差使。待會兒你隨護莊親王、恰親王、訥親、鄂爾泰四個王大臣進城。會同九門提督衙門,各帶五百名軍佐,解除七司衙門武裝,封鎖文件,一件事也不要出紕漏,一個人也不要殺,平平安安把差使辦下來,就是功。」

  「扎!奴才省得!」

  乾隆擺手道:「你且退出去,待會兒人齊了,再叫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