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確實是這樣沒錯。」
海因納夫細細核對了一番塞利爾拿來的羊皮紙後,然後重新把地圖卷起來還給了他,臉上扯起了略顯虛偽的輕鬆笑容:「很抱歉質疑了您,塞利爾先生。如果地圖沒有問題的話,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出埋藏寶藏的地方。」
「不愧是大哥!」
萊納一臉崇拜地望著那個男人,不過這對海因納夫來說似乎並不怎麼受用,他略過了萊納注視著塞利爾,眼鏡下面依然閃著精明的光芒:「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在研究這張畫的時候,總覺得哪裡好像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是我遺漏了什麼嗎?你覺得呢?塞利爾先生,不知道你那邊的進度到了哪呢?」
「完全不行呢,我都不怎麼能看懂這些奇怪的圖形。」塞利爾聳聳肩,顯得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相信以海因納夫大哥的智慧,一定可以找到答案的。」
「呵呵……真是過獎了,塞利爾先生。」海因納夫推了推圓框眼鏡,笑著瞇起了眼睛說道,「我喜歡你這樣的會說話的人。當然,除了他們喜歡自作聰明的時候……」
「喔,謝謝。」塞利爾翹起嘴角,對海因納夫的暗示般的話毫無反應。
「如果有什麼想起來要與我商量的事情的話,請務必來找我,塞利爾先生。」
對話不會有什麼更多的進展了,海因納夫摘下帽子向塞利爾告辭,隨即一個人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哪怕是遲鈍的萊納也看出了氣氛有點微妙,他一直目送著兄長離開,然後有些遲疑地望向塞利爾問,「喂……塞利,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有啊。」
「沒有的話……等等,你說什麼?!」
沒料到塞利爾的回答會如此乾脆,原本還處在晃神下的萊納頓時一愣,然後跳了起來,大聲喊道:「靠!你瞞著我什麼了?!」
「既然是瞞著你的事情那怎麼可能會告訴你。」塞利爾很欠扁地咧起嘴角,萊納聞言更不爽了,立刻上前一步拽住他領口道,「喂你可不夠意思啊,我們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告訴我!」
「是不能讓你到處說出去的事情。」塞利爾看著他笑嘻嘻地回應道。
「靠!!我有什麼事情會到處去說!」萊納惱火地撲了過去,「看我不揍你!」
…………
送走跟自己鬧了一番的萊納自後,塞利爾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隨手將那張羊皮紙丟到床底下。
然後少年回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翻起地板,露出了一格非常小的空間。他伸手摸下去,將藏在裡面的那把青銅色短刀拿了出來。
雖然塞利爾在偽造方面並不是專家,只是用了做舊的羊皮紙而已,並在用墨畫上去後進行了散味,乍看之下還有模有樣的。但當海因納夫發現他無法解讀這些提示的時候,那個男人就可能會對他提供的線索產生懷疑——這是早晚的事情。其實塞利爾對能不能騙得了海因納夫也不是特別在乎,反正他從來沒有打算過讓那個男人加入自己這一方,恐怕對那個男人來說也一樣,在他能夠找到寶物的時候,很有可能會找機會把他幹掉。
最重要的是,塞利爾也絲毫不懷疑海因納夫會為了得到大海盜的寶藏而出賣萊納。對塞利爾來說,他現在所做的不過就是拖延時間罷了。萊納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實在太了解那家伙了,他早就猜到萊納可能會按耐不住去求助博學又有智慧的大哥,但就那個直腸子的那點小心思太容易暴露,這家伙不可能瞞得住海因諾夫。所以,在萊納問他要地圖復本的時候,就算知道之後會遇到相當麻煩的事情,塞利爾也沒有戳穿萊納,那家伙很快就會明白自己再這麼天真下去要吃多大的虧,這對他來說或許也是件好事。
而且塞利爾自己的地圖快要完成了。
但是當塞利爾將那些根據已知提示畫出來的圖案一張張重新整理拼接,卻發現無法將其湊成一張完整的圖。
或者說,就好像是一堆碎片一樣,彼此之間沒有聯系,甚至分不清它的真正順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塞利爾嘗試了各種順序的置換,卻始終找不到感覺,然後他猛然之間也意識到,在這把刀柄上的雕紋,或許也並不是完整的地圖。
塞利爾忽然間想到,眼前這把刀應該有一個精美的刀鞘,或許它們湊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藏寶圖。
猛然之間想到了這點,塞利爾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隨即又重新燃起了斗智。
果然,想找到大海盜的寶藏可沒那麼簡單啊……
…………
「你這家伙什麼事情非要當面說,直接打電話不行麼……什麼?!你說藏寶圖不全?!」
一清早被喊來赴約的萊納剛睡眼鬆懈地打了個哈欠,但當塞利爾把情況告訴他之後,萊納瞬間就清醒了,不由叫了起來,「靠!不會是你看不懂地圖找的借口吧?!」
「你以為我是你嗎?」塞利爾翻著白眼,沒好氣道,「我已經把圖畫出來了,但還是缺少信息,無法拼成完整的地圖。」
「嘖,還要到那種地方嗎……」萊納顯得有些不太情願,皺眉說道,「雖然我們是在那裡找到那把刀的,但當時也反復翻過那堆東西,都沒看到還有其他東西了。」
「那只能說明你沒認真找過它的肚子。」塞利爾一邊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副手套丟給萊納,「我已經準備好了,是男人就乾脆點,到底去嗎?」
「廢話,當然去了!」萊納撿起了那副手套,「等我回去準備點水和食物,不然路上要餓死。」
「……才一天好嗎,你簡直像豬一樣能吃啊。」
「閉嘴!我可是青春期的少年!當然要多吃點不能餓肚子!」
萊納說著一溜煙地跑了,塞利爾聳聳肩,轉身溜進了一家尚未打烊酒館。
…………
「奇怪……蛇的肚子裡沒有。」
「你有沒有好好仔細找過啊?」
「靠!當然找了!你有意見自己來翻!」
塞利爾一邊拿煙熏走那些游走在四周的小蛇,一邊朝萊納指揮著,萊納則氣急地吼了回去。這小子忍著惡心幾乎把那條雙頭蛇掏了個底朝天,就連它的髒器都挖了出來,然而在裡面卻始終都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我就說我們不可能會漏掉什麼。」萊納懊惱地往地上一坐,喘著氣抱怨道,「結果白跑一趟了,早知道會這樣我寧願跟老爹出海去……唉,看來就算是大哥也解不開地圖的秘密了……算了,我們這次把蛇皮帶回去吧。」
「別這麼著急,反正都已經來了,不如再在附近找找看。」塞利爾環顧四周說道,「說起來,為什麼這把刀會在蛇怪肚子裡,它是什麼時候吞進去的,都是個值得讓人注意的問題。斯比拉特本人是隨著他的船一起沉沒的,所以究竟是誰拿了這把刀?如果能弄清楚這個問題的話,也許我們就能找到它的鞘了。」
「你說的對!我怎麼會沒想到這個!」萊納丟掉手套,立刻追上塞利爾,「那你有什麼計劃?」
「我們到它的巢穴裡面看看。」塞利爾點燃火燈,將一塊驅蟲石丟了進去,笑得很不正經,「希望裡面不會有蛇怪的兒子或者女兒們。」
「喂,別說這麼恐怖的事情!」
兩人一邊斗嘴一邊直著往深處走去,洞穴裡陰森森的,四處都是白色的老鼠骨架,盤踞的小蛇嗅到驅蟲石的煙後紛紛遠離了兩人。這個地方因為有蛇怪的關系,凡事進來這裡的人都會失蹤,僥幸逃回來的人告訴其他人千萬不要去那裡,因此幾十年來很少有人會踏入,漸漸變成了島上的禁區之一。而在這幾十年後,塞利爾和萊納為了證明男人的勇氣決定來這裡冒險,卻發現這片地方早就不是傳聞中的那樣,那頭令人聞風喪膽的雙頭蛇怪不知何時已經死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本來是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情,現在塞利爾覺得這樣下去他們或許真的有可能找到大海盜的寶藏,然後改變可可羅尼金銀島的格局……
但是在一步步往洞穴深處前進的時候,塞利爾總覺得氣氛好像不對。
不知不覺間,有一種異樣的不安感從塞利爾心中湧了起來。
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每往前走一步,那種不安的感覺變得愈為強烈。
塞利爾們放慢了腳步,他覺得自己的內心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恐慌,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同尋常。
在自己長大這麼大的歲月裡,塞利爾從來都沒像現在這麼害怕過,但他卻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肯定哪裡不對勁……
「喂,萊納,你有沒有覺得……」
塞利爾壓抑住了那種不安,想問問萊納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於是他停住腳步回頭。
然而當塞利爾回頭望去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好朋友像是整個人被定格了一樣,仿佛沒看到他也沒聽到他說話,臉上保持著興致高昂的表情,筆直注視著前方。
……怎這是麼回事?!
塞利爾驚愕地退後了一步,然後他發現周圍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止是萊納,周圍散開的蛇也停滯不動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是時間停止了嗎?
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塞利爾愣愣望著這一切,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他卻想不起來了。
那到底是什麼事?為什麼整個世界就好像自己一個人能動?
明明到剛才為止,一切都還是正常的!
【如果繼續往前走的話,你會失去一切】
幾乎是塞利爾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東西的同時,他環顧四周,找不到方向,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然後就有一個聲音在塞利兒的腦海中響起。
那好像是從自己潛意識中發出的聲音,又好像無比遙遠。
最令塞利爾感到詫愕的是,那個聲音讓他無比熟悉。
那是萊納的聲音。
塞利爾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他慢慢地往後開始退去,避開了那種強烈的危險感覺。
後退中自己想了什麼,塞利爾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好多畫面就像突然中斷了一樣,再接上的時候已經切換到另一場景。
向後退了沒多遠,在洞穴的一條轉角道上,塞利爾看到了身著長衣,跟蹤而來的海因納夫。
那個男人也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樣,目光像這洞穴裡的毒蛇一樣,不懷好意的偷偷窺視著深處。
「…………」
這一刻有無數畫面裂開,又有無數畫面重疊後飛快地散開。一切都混亂至極,就好像大量的碎片被仍在一個容器裡,每一片都在閃光,每一片中都有一段回憶。
好的,與不好的。
那些碎片在塞利爾的腦中陸續閃斷回放,他的腦海中開始一片混亂,他開始想不起別的事情。
但塞利爾很清楚一件事。
這些事,似乎在很久以前就發生過了。
也就是在這裡,萊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