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歲晴總算看向她,見她露出悔改之意,便鬆口道:「白術,你去叫她們都起來吧。」
她知道這事怪不著她們,但總得給她們一個教訓,否則下回陶瑾出了事她們都不知道。白術得了命令,退到屋外告知幾人。
陶瑾嘴巴很甜:「阿娘真好。」
殷歲晴不為所動,故意板著臉問:「去哪了?」
別看她現在冷靜,得知陶瑾不見的那一會兒,可是比誰都緊張。她擔心她跑出山莊,在山上遇到什麼危險,要是她再不回來,她下一步就會命人去山上找她了。
陶瑾心中一虛,忙轉到她身後捏肩捶背,「我到山莊門口轉了轉,遇見了魏王,後來見天色不早就趕緊回來了。」
話裡真假參半,她委實沒有撒謊,只是隱瞞了一些事而已。
肩上的小手柔軟無骨,力道一點也不足,卻達到了讓殷歲晴消氣的效果。她見阿娘面色緩和,連忙再接再厲:「我看到了路上那只小松鼠,還給它送了果子。阿娘放心,我只給它送這一次。」
殷歲晴終究還是擔心多於憤怒,把她拉到跟前仔細端詳,「沒有哪裡受傷吧?」
陶瑾擺擺手,故意在她面前轉了一圈,「看,哪裡都好好的。」
沒事就好,殷歲晴不再冷落她,料想她在外面尚未吃晚膳,便讓人把剛才熱的菜餚端上來。
外頭轉了一圈,陶瑾確實餓了,在殷歲晴房中填飽了肚子才回去。
寒光沒被責罰,一路走得飄飄然,感覺十分不真實,然而好景不長,沒走兩步便被殷歲晴身邊的大嬤嬤叫住,帶到一邊訓誡去了。
*
一屋子丫鬟在影壁後頭跪了大半個時辰,膝蓋頭子早就受不住了,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
陶瑾見她們這樣,忍不住笑道:「你們快回屋歇著吧,省得一會兒還沒伺候好,自己就先倒在我面前了。」
白蕊玉茗互相攙扶著,山頂比城裡冷得多,她們不止雙腿麻木,身上更是凍得瑟瑟發抖。陶瑾雖叫她們回去,但卻沒一人敢動。
白蕊心有余悸地問:「姑娘,您不會再出去吧……」
要真這樣,便是打死她們都不會回去的。
陶瑾讓她們放心,不多時寒光蔫頭耷腦地從外面回來,想必被狠狠教訓了一頓,跟前喚了一聲姑娘,就站到她身後不再吭聲了。陶瑾支著下巴,朝寒光怒了怒嘴,「讓寒光伺候我就行了,你們若不放心,可以坐在門口守著。不過晚上天寒地凍的,我可不會管你們。」
幾個丫鬟合計了一會兒,白蕊道:「婢子們先回屋歇一會兒,亥時我跟玉茗再來替換寒光,姑娘早些休息。外頭天冷,您出去這麼長時間想必凍著了,婢子先讓人去燒一桶熱水來。」
說話間退出正室,去讓廚房的人燒幾桶熱水過來。
陶瑾正有此意,她這會兒確實有些受涼,便沒多說什麼。
泡過熱水之後,陶瑾從浴桶裡站起來,彎腰去夠屏風上的衣服。胸前兩團越來越沉了,她低頭看了一眼,好像比秋天時又大了一圈。烏發披在身前,襯得那塊雪膚更加白膩,頂端粉紅若隱若現,她聽到屏風後面有聲音,扯過衣服便裹在身上。
寒光在外頭輕聲詢問:「姑娘好了嗎?可否要婢子替您擦身?」
「好了。」陶瑾從後面走出來,一面回答一面系衣帶,酥頰被熱水蒸得微微泛紅,雪肌白膩,從骨髓裡熏出淡淡香氣。她不喜歡洗澡時有人在跟前伺候,把丫鬟都支開了,這才洗得痛快。
*
坐在妝奩前,她漫不經心地擺弄從家裡帶出來的長鞭,聽寒光在身後絮絮叨叨。
這長鞭是她五年前偷偷藏起來的,彼時她得知自己不能騎馬後,非常不甘心,便把這條鞭子藏了起來。後來她病發一次比一次頻繁,便再沒拿出來過,這次要來松香山,翻箱倒櫃才把它找出來。
寒光拿篦子給她梳頭,一下一下極其緩慢:「姑娘拿這個幹什麼……您該不是還想……」
陶瑾握住又鬆開,故意嚇唬她:「這圍獵大賽不是還有女子三甲,到時候我贏個獎賞回來如何?」
這句話可把寒光嚇得不輕,篦子險些掉在地上,「萬萬不可姑娘,萬一您出事了怎麼辦?」
她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責罰,最擔心的是陶瑾的安全。別看陶瑾平常常捉弄她們,還會對她們發脾氣,但心裡一直對她們很好,有什麼好事都想著她們,這麼好的主子,寒光是真不想讓她出事。
何況她才豆蔻年華,又生得玲瓏剔透,如此妙人兒真有什麼好歹,莫不是太可惜了。
陶瑾趴在桌子上撲哧一笑,偏頭露出精致潔白的側臉,烏溜溜的眼珠子睇向她,「我是騙你的,我還不想早死,才不會去呢。」
寒光這才鬆一口氣,拍著胸口抱怨了句:「姑娘嚇死婢子了。」
陶瑾透過銅鏡看到自己,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對方的鼻子,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對面的她也跟著一轉。
要是她一直留在山莊,便沒機會跟江衡接觸了,她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正思忖時候,寒光重新捧了一束頭髮,一壁梳一壁跟她扯閒話,講著講著就扯到了當今魏王身上。
寒光興致勃勃地問:「姑娘,您跟魏王十分要好嗎?」
她今日頭一次目睹魏王尊容,以往都是遠遠地觀望著,沾了陶瑾的光,才有機會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沒想到魏王跟她想的有些不同,居然會拿一只小松鼠撒氣,真個讓她大開眼界。
陶瑾想了很久,「你問這個做什麼?」
寒光是個沉不住氣的,便把聽來的都跟她說了,「魏王二十有七仍未立妃,聽說皇上和皇後都著急得很,有意在今年給他指一門好親事。」
立妃?
陶瑾仔細想了想,上輩子魏王似乎在她十六歲那年迎娶了一位側妃,伺候便一直沒有娶妻。直到他登上寶座之後,好幾年才立後,正是當年那位側妃。
江衡一直不近女色,沒聽說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更沒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寒光見她不說話,自顧自地繼續道:「也不知魏王是否有什麼隱疾……才會拖到現在不成婚。」
陶瑾笑著嗔她,「敢當著我的面說魏王壞話,我看你是活膩了。」
寒光恍然大悟,連連求饒,「姑娘饒了婢子這一回吧,婢子下回再也不敢碎嘴了。」
陶瑾本就是玩笑話,沒有真正罰她,讓她梳好頭髮就退下,她準備熄燈就寢了。
*
翌日天未亮,便聽山莊外鑼鼓喧天,號角聲經久不絕,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女眷們。
男人早就開始準備圍獵了,他們三更起床,換上胡服騎上駿馬,來到山莊外等候皇上指令。年紀稍長的官員神情淡然,那些個年紀輕的少年各個摩拳擦掌,蓄勢待發,迫不及待要一展本領。
不多時聖駕御臨,身後是魏王和慧王等一干皇子王孫,皇上騎著汗血寶馬,身穿常服,卻擋不住那股英銳之氣。大臣紛紛下馬叩首拜迎,呼聲震天,皇上讓眾人起身,「眾卿有禮,朕觀今日天朗氣清,委實是個圍獵的好日子。」
底下大臣迭聲附和,君臣一陣寒暄,皇上擬定了奪取前三甲的規矩之後,「那便開始吧。」
緊跟著一陣響亮的號角聲,直直響徹整個松香山山頭,震耳欲聾。
群臣上馬,同一時間握緊韁繩,向半山腰的樹林中沖去。有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氣勢磅礡,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
陶瑾就是被這聲音吵醒的,此時天蒙蒙亮,她卻睡不著了,便叫來丫鬟伺候自己更衣洗漱。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外頭怎麼回事,為何這麼吵?」
白蕊玉茗經過一晚上的修整,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在跟前伺候沒有問題。她抬起陶瑾的手臂,替她穿上粉緞牡丹紋小襖,外頭又穿了件長衫,披上狐毛裘衣,邊系帶子邊解釋道:「姑娘莫不是睡迷糊了?今天是圍獵大賽,外面當然熱鬧。楚國公和幾位爺早早地就起了,現在應當在獵場中呢。」
陶瑾歪著腦袋哦一聲,大抵是剛睡醒的緣故,腦子確實昏昏沉沉的。
待梳洗完畢後,天邊才隱隱露出一抹熹微,她來到殷歲晴的房間一看,發現殷歲晴早已收拾妥帖,正準備用早膳呢。
「我要跟阿娘一起吃。」她毫不客氣地坐在殷歲晴身旁,讓白術另外置備一副碗筷,笑嘻嘻地跟殷歲晴請安。「阿娘起的真早。」
殷歲晴還能說什麼?寵溺地嗔了她一眼,「快吃吧,吃過之後跟我一起去向莊皇後問安。」
莊皇後和幾位貴妃均在山莊裡,她們自然要過去一趟。
陶瑾喝了一口茶,答應得很是痛快。
這邊早膳和樂融融,那邊獵場卻沒這麼安寧了。男人們放開了天性,各個氣勢洶洶,瞅准獵物之後毫不手軟,搭箭開弓,一擊即中。
棗紅駿馬搶在黑馬前頭,馬上的人彎腰提起獵物,「瑜郡王承讓了。」
陶臨沅拔出兔子後腿的箭矢,交給身後的僕從,抬眸看向對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