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占春魁·10

  直待燈兒也睡去,斗轉參移銅壺三滴,方告宴罷。武陵春的綉杏與客人自去,鳳琴還是未破身的清倌人,不留人住局,因此也捧茶送客。餘下人等均在懷雅堂歇息,馮公爺就與青田一道回到她樓上的臥房。

  因常年飲酒無度,一日三餐又不規律,青田落下個胃痛的病根,一時發作了起來,只指望著趕緊打發馮公爺去睡,誰知他老人家興緻高漲一定要行事。她再三求告,他只不信,說一晚上花了上千的銀子就為她痛快,「如今你痛快了,卻不讓我痛快,這般裝模作樣是何道理?莫不是把我當瘟生?還是嫌棄我老了?」說到後來,已有些變臉變色的。青田見馮公爺的酒勁兒上來,也不敢再申辯什麼,只得把他存在她閨房中的箱子呈了來。箱內有個淫器包兒,馮公爺從包裡取了春藥,又掛上了藥煮的銀托子,就笑著摁倒了女人。

  等馮公爺的鼾聲響起,青田自己爬下床,頭暈目眩,手止不住地發顫,只覺腹中有一爿粗糲的石磨一圈一圈地磨,五臟六腑都要磨碎。她悄悄拉了門出來,啞著聲低呼:「暮雲,暮——」

  「噯!」外間還掌著燈,暮雲就在燈下半蜷著,這時一下翻起,上前扶了青田在軟椅坐下,又自溫桶內端來一隻粉彩藥碗,「藥是熱的,加過了蜂蜜,不苦,快喝了吧,喝了舒服些。這老不死的,還容不容人活命了?」邊罵著邊動手替青田攏起了散發,觸手處全是一把把的虛汗,而自髮間撥出的一張臉盤則顏色煞白,唇角還沾了些墨色的藥痕,人向她孱弱地笑了笑。

  暮雲但覺心酸難禁,拿手絹給青田揩了揩嘴角,又將她攙起,「回去睡吧,趁著藥勁兒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就好了。噯,往小肚子下墊個枕頭啊。」

  青田帶笑點點頭,合了門,又躺回到馮公爺身邊。她扯了個引枕壓著胃,面朝下趴著,不幾時,酒意攪著睡意就漸漸地襲來。

  一夢方醒,疼痛已遁去無蹤,夜還在——怪了,夜怎地這樣長!她翻個身,隔著枕畔震天的呼嚕響,忽聽見誰在簾外憋著嗓子叫:「姑娘,姑娘?」

  青田撐身把床帳揭開一邊,看見暮雲立在依稀的暗光中笑著向外指了指。

  西套間裡的小客堂燭光馨然,大理石桌上擺著套銅琺瑯的瓶爐盒。桌子對面的一隻冬青釉綉墩上,喬運則垂目而坐,安然似一行詩。而待他眼一抬,心中就湧起了一首古詞: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這首詞是南唐李後主之作,說的是小周后與他幽會時怕被人發現,除去了金鞋,羅襪裹足前來,相見又是如此地不易,所以請郎君盡情地憐愛吧!

  眼前,青田就一手裡提著鞋,兩腳打赤,躡步向他這邊走來,歡喜得迫不及待卻又鋪蓮慢踏,活脫脫是從歷史的艷詞中步出。笑意剛剛在喬運則的嘴角浮現,又瞬息冷卻——那詞中鵠步鳳影的是一位皇后,而這女子之所以偷偷摸摸提著鞋,只因為她是個從熟睡的嫖客身邊溜出來的妓女。喬運則的胸口有一陣熟悉的絞痛,他站起,把這妓女攬入了懷抱。

  有一場綿綿的靜謐,青田才從喬運則的懷中抬起頭,兩手繞在他頸後,一手的指尖還掛著鳳回頭的綉鞋。

  「怎麼這時候來了?」

  喬運則用長長的手指從青田的額心直划到她鼻尖,「想你。」

  他將她一撈就抱起到牆角的一架貴妃榻上,回身又取過只小壇,壇上一條杏黃色簽封。

  「呀」,青田驚喜地叫出聲,「我正想吃這個呢。」她撕開了罈子的封口便把右手探入,從裡頭拈出顆油光晶瑩的杏脯眯著眼放入嘴裡,在兩腮滾幾滾,就「噗」地吐出了一隻杏核。

  暮雲在榻邊氣得連連跺腳,「你這陣子又活過來了,胃也不疼了是吧?喬相公偏就你給她買這個,回回都要我趴在地下收拾。」

  喬運則聞而不應,溺愛的眼神一刻不離青田,「怎麼,胃又疼了?吃酒吃多了?」

  「聽那蹄子瞎說,小題大做。」一層新鮮的血暈在青田殘留著憔悴的面頰徐徐瀰漫開,「噯,暮雲,這個不忙收拾,你悄悄回屋把我抽屜裡的『東西』拿來,我才忘記了。」說著就笑笑地又捏出一顆杏脯直送到暮雲撅起的嘴跟前,「勞姐姐大駕。」

  暮雲綳不住也笑了,張嘴噙過了杏脯,即扭腰而去。

  夏日的流風令窗影上的枝椏微微擺晃著,喬運則專注地看著青田。隔過一會兒,他把手放上了她的肩,如一隻鴿棲息於一剪凜秀的梅枝。

  「這幾天,我常常想起咱們小時候的事兒。那時候,你十一,我十三,你還在學藝,我也在裁縫鋪給人當學徒。每天晚上,我就拿石頭敲你的後窗根,你睡在大通鋪上,得一連跨過六七個女孩兒才能到窗口來。我就在下頭拿手接著你的腳托著你落地,然後咱倆溜去沒人找得見的角落,肩挨肩一說說半宿的話。你把手臂上被媽媽掐青的地方給我看,我也把被師父打了手板的手心給你看。你那麼撇著小嘴,眼見要哭了,我就從耳朵後、從袖子裡、從半空中變出顆果脯來,餵到你嘴裡——」

  「吃了一天的苦,嘗點兒甜頭。」青田把手指唆了唆,仿若念一首古老的童謡,懷舊而溫馨,念他們曾經的悄悄話兒。她回憶起喬運則少年時指尖的觸感,帶有細密的針眼和粉灰,然而是甜的,那樣甜,她生命中唯一的一點兒甜,每一天都在他指尖裡捏著。青田無聲地笑了,把臉偎去喬運則的肩頭。

  他依然沉溺在往事中,目光柔和又沁遠,「其實我買了一整包,不過我每次只帶一顆來,因為還要存很久的錢,我才買得起下一包,可我願意你天天都能嘗到點兒甜。我看你吃得那樣歡也犯了嘴饞,但就是一顆也捨不得吃,只偷偷把包蜜餞的紙舔上一舔,舔完了還捨不得丟,全攢著,到最後竟攢了那麼足足一大捆。」

  青田半閉著眼,睫毛微微地覆下,「是啊,真是窮!你窮,我也窮,身在這花花世界,天天看著那些紅倌人珠翠錦罽,自個卻連一文錢的零用也沒有,只得央了你從鋪子裡偷些零碎下腳料給我,閒了就埋頭做鞋面子,還哄著蝶仙和對霞幫我一塊做,也不知做了幾百雙,才託人從外頭換了只小青玉墜。你一見臉都白了,直問我哪來的錢買這個?我說是我賣綉品得來的錢,你才肯乖乖戴上。」她的指尖滑過他光滑的頸,滑入頸窩中一帶緊貼他皮膚的紅絲繩。

  喬運則笑起來,「後來你知道那玉是假的,氣得直哭,非要去找那騙子。我哄了一夜才哄好,發誓說一輩子都戴著這玉墜,不離不棄。」

  「都是小時候的玩話了。」青田輕輕一勾,便將他頸中的紅繩勾起:已舊得起了毛,細絞著同心結,挽一塊拇指甲蓋大小的玉墜,墜子也被汗水斑駁,只是塊染了色的普通石料。她捻著這墜子,咬住了嘴唇笑,「想起來真夠傻的,那時候也沒見過好的,一點兒不識貨,真假都辨不出。也就你,多少年了還戴著這贗品,也不嫌掉價。」

  喬運則將手掌覆在青田的手上,合攏了她手心的石墜,「這不是贗品,這是這世上最最真的。」

  青田舉眸來望他,眸子黑得像黑琥珀,蒙有著一層淡淡霧靄,而後她笑了。這一霎,喬運則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他們身畔退後了一步。

  她又含著笑一點點垂低了眼,「好在後來咱們有錢了。」

  喬運則朦朧的眼神急劇一變,「後來,」他鬆開了青田的手,聲音聽起來節制而有分寸,「你有錢了。你每一次私底下給我錢,叫媽媽發現了都是你遭罪,要麼就餓著不給飲食,要麼就乾脆一頓毒打。媽媽最後一次打你,我記得很清楚。我爬窗進來探你,結果被媽媽給堵在屋裡,你嚇得把我一把推進了衣櫃,她直接走過來拉開櫃門,指著你跟我說:『這個倔丫頭,我拿沾水的鞭子打她,打得皮開肉綻的她一聲不吭,見了你,哇的一下哭那麼響,我在院子外都聽見了。你不用藏了,以後想來就來吧。』」

  青田的兩眼裡亮晶晶的,只是深深地笑,「今兒是怎麼了,淨說起這些陳年舊事來?」

  正值脈脈不得語,忽聽見「嚓嚓」幾響,是貓兒放出了指甲在地下走路的聲音。「在御!」青田歡笑著輕叫,一彎身就把白貓撈進了懷裡,往那毛乎乎的耳間連親帶蹭,又抓住它的前爪去鬧喬運則,「你瞧瞧誰來了,誰來了?在御,不許這樣,在御,喂!」

  在御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大,起始是彆扭著來回躲避,後來竟一抬爪,往喬運則的手背上狠撓了一把,跳下地,三下兩下就鑽沒了。

  青田氣得滿口子要打,「這作死的畜生,怎麼最近一見你就這幅鬼樣子?哼,反倒上次攝政王爺駕到,它慇勤得不得了,攆都攆不走地圍著人家轉,越老竟越成個勢利鬼了。」她罵兩句,捧過了喬運則的手來看,往那爪痕上輕輕地吹著氣。

  他盯著手背的皮膚上漸漸浮起的幾絲血痕,眼瞼抽動了一下,「攝政王爺沒再來過?」

  「嗯,就那麼一次。媽媽後來還纏著問我『王三爺』的身份,我生了幾個腦袋敢亂講話?就說好像確實是首輔王家的一個侄子,之前一直放外任來著。結果媽媽還怪我巴結得不好,弄得人家連二回門也不肯上。她知道什麼呀?我才不在乎什麼王家公子、什麼攝政王爺呢,你才是我的王爺、我的皇帝、我的天……」她沒說兩句就笑嘻嘻地抱住了喬運則的一條臂膀,側著臉偎上去又挨又蹭。

  「嘖嘖嘖,剛幾日不見,就膩成這副叫人看不入眼的模樣?」但見暮雲去而復返,一面嗤笑著扁嘴,一面將好幾張紙頭直杵來青田的鼻子下,「喏,吃酒吃糊塗了不是?哪裡在抽屜裡?你又塞到妝盒下頭了,害得我這一通好找。」

  青田笑著直起身,兩手仍挽著喬運則的手臂,把嘴向他努一努。

  喬運則搖頭,「我的錢夠了。」

  「夠什麼?」青田抓過了那一沓銀票,直接打開他腰間的火鐮袋往裡裝,「沒聽見人整日說『窮翰林』、『窮翰林』,上頭那些人個個獅子大張口,哪裡有個夠?你的身份又今非昔比,既要拜老師、會同年,又要立旗杆、請賀客,出手原該大方些。這個節骨眼兒可一點兒馬虎不得,稍有疏忽,往年的打點也白費。再說你才置了新宅子,修整又得一筆開銷。那幾個糊里糊塗的老婆子也該辭了去,換幾個像樣的人給你燒湯做飯,別回頭請那些年誼去家裡,酒不成酒、席不成席的遭人笑。」

  「當真不用。最近我聽著風言風語的有些厲害,都說我的錢並不是親戚接濟的,而是一位小班倌人貼補的,回頭傳到你那幾個客人耳朵裡還不是你麻煩?」

  「什麼風言風語?不就為你皇榜奪魁,姐妹們方才議論了起來?咱倆也好了這麼多年,要傳早傳出去了。你只管放心,就惜珠那樣作怪的也不敢在背後放小話。我講句難聽的,做我們這行誰背後還不給自己尋個樂兒?槐花胡同的這幫小蹄子做恩客的做恩客、養姘頭的養姘頭,甭提姘戲子,姘馬伕的都有的是,誰還沒個把柄給人捏著?誰也不敢太造次。」

  「話是這麼說,可你一天到晚置辦新衣頭面,開銷也夠大的,總為我弄得手頭吃緊,叫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青田吃吃地笑出來,兩手捧住了喬運則的臉,鼻尖對鼻尖地同他一抵,「哎呦呦,喬大狀元倒跟我客氣起來啦?你若真待我有些良心就別在這兒推來讓去的,我成天這樣子,想在你身邊替你盡一絲半點的心也是不能,你收下這些我還能好過點兒。反正那些個死瘟生一個比一個瘟得厲害,錢來得容易,不花白不花。」

  喬運則看也不用看那些銀票的面值,總之他賣了自己的錦心繡口,賣了一條命也買不起的,而她只消對另外的男人們賣一個微笑、一身冰肌玉骨的皮肉——他的神光乍離乍合,似乎就在某一瞬息間,他會將那疊票子掏出來直擲回到青田的臉上,但最終他只深情一笑,「你也瘟得厲害。」

  青田笑著把他輕拍了一下,旋即就仰起臉,嘟起毫不加修飾的豐腴紅潤的雙唇。這是等待親吻的樣子,可並不像一個妓女的等待,而像一個孩子。

  於是喬運則就親吻了她,也像吻一個孩子,用自己的唇,又憐惜、又輕柔地碰了碰她的。接下來,他向她盯了足足半日,眼光裡有所有年景的山沉水逝。

  臨到頭,他猛地抽了一口大氣,調子變得低沉而瘖啞:「對了,五天後,京城首富焦遵在府中宴客,我也去,到時候叫你的條子。」

  青田別過臉,又從身邊的小罐中抓出一顆杏脯,塞進嘴裡頭含弄著,「我儘量,不過可說不準。你也知道過兩天端午歇夏,堂子不做生意,老頭子就說要帶我去傅家東園避暑呢,煩死了。」

  喬運則的喉頭滾動一下,卡著個嚥不下、吐不出的什麼,「這一場晚宴,你務必要來。」

  「什麼這麼重要?」

  「沒什麼,我想你來。」

  青田笑叼著手指點點頭,「那好吧,我想個法子不去傅家東園就是。」

  「一定?」

  「一定。」

  不知出於何故,喬運則幽深的雙目中有水光浮動。他也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轉過臉,「暮雲,你把那件包袱替我拿來。」

  暮雲循其所指,取過了案上的一隻緞包。喬運則接來放在青田的腳邊,親手、輕手打開。

  青田裹在薄薄一件彈綃衣下的身子僵住了,呆瞪瞪地乾坐著。暮雲卻驟一下拿手掩住了口鼻,兩行眼淚淌落。煙霞色的包袱皮裡,是一件疊放得整整齊齊的、鳳穿牡丹的女子嫁衣,蝶戀花金紐子,袖口是近兩寸的堆繡花邊,衲有顆顆飽滿的五色細珠。

  喬運則淡之又淡地說:「我親手做的,手藝生了,做得不好。」

  青田眼輪血紅地笑了笑,對,她幾乎忘了,這人中龍鳳的狀元郎當年不過是個小裁縫,他永遠是她的小裁縫。

  玉尺金剪,天衣無縫;君曾寸寸抱我身,肥瘦處處不消量。

  她張臂圈住他,把臉藏去他肩後。從來都是值得的,那些為了他而對其他男人的忽嗔忽喜、喬張做致,那些輕身賤骨、搖尾乞憐,因為只有這個人把她當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一個值得這樣好的男子親手去裁一件嫁衣的,好女人。

  喬運則擁著青田,字句篤定:「等我官職一放,我就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你為妻。」

  青田笑著流淚、笑著沉默,而後她笑著搖了搖頭,「阿運,我出身不正,你若明媒正娶,一旦言官糾彈起來,必將獲罪。你苦了多少年才換來的金殿臚唱、獨佔鰲頭,極士林罕有之榮,老天爺給的前程不能就這樣白糟蹋了。納我為側室,一心一意待我三年,三年之後,你去世家女子間另覓良緣。倘若日後你的夫人對我妒不能容,我就效仿魚玄機

  ,披戴出家,詩酒趁流年。」

  喬運則也搖了搖頭,「我娶你為妻。」

  「阿運,你別這樣固執,我明白你的心,可是——」

  「喬運則娶段青田為妻。」他字字如鐵石,但他的嘴唇溫存如水,輕覆了上來。

  在他的嘴裡,青田哭得要斷氣。

  後頭的暮雲早已是淚流滿襟,她扯起袖口摁了摁臉面,無聲無息地退出了房外。

  外頭正有個好月亮,暮雲繞開了五顏六色的風燈,只揀月光所至的冷僻之處,一徑從後樓梯溜出院子。她靠在一頭的門墩子上仰首出神,冷不防卻一聲尖叫,回身去打誰的手,「小趙你個死人,嚇得我魂都沒了!」

  是個看著有些木訥的少年人,笑著去弄暮雲的花領子,「你這是中什麼邪了,一邊哭一邊笑?」

  暮雲是圓中帶方的一張臉,兩道眉雖濃重些,卻如初三望四的月微彎著,配著單眼皮的白果眼,秀氣中不失精幹俐落,掛著淚就更見幾分嬌蠻;手只把那小趙亂推著,「大夜裡的,你又從哪個地縫裡冒出來?」

  「老被二姐罵,我不敢進去,就想著你總得出來的,一直在這兒等著你呢,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金鋪打了種新釧子好看得很,我送來給你戴著玩。只別丟了,戴膩了還我,我再拿新樣子出來給你。」

  「要說你多少遍?上回被老闆發現還不夠受的?我缺這些東西嗎?拿回去拿回去,我不要。」

  小趙便受屈地申辯:「暮雲……」

  青霄中一輪上弦月,前半夜的歌舞喧囂都已經平息,彷彿是渣滓沉澱後,上浮的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