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綺轉過身,朝著自己的幾走回。
看著她走來,眾庶女雖然不敢發作,卻也一個個目光不善地盯著她。
一堂課很快便結束了。
此時,上午的課業已經結束,下午是眾女的自由活動時間,要在家練習書畫繡功,不必來學堂。
看到袁教習終於走了,張縹與另外三個庶女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快步朝著一側樹林走去。
當張綺走過一條林蔭道時,四女突然鑽了出來,擋住了她的過路。
張綺抬起頭來。
對上這四個臉色不善地瞪著自己的小姑,張綺安靜地退後半步,然後向她們福了福。
不等眾女發作,張綺已清清脆脆地說道:「姐姐們可是為了剛才之事而來?」聲音一出,張縹怒道:「原來你還是個有眼睛的啊?」都看到了,竟然不裝著絆倒,讓自己等人樂上一樂?
張綺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得宛如春光在流動的眸子,寧澈地看著四女,然後,再一次,在她們開口之前,輕輕柔柔地說道:「四位姐姐,袁教習深得府中各位叔伯地尊重……現在姐姐們與我在一起,若是有心人往袁教習那裡一說,教習說不定就惱了,他一惱,叔伯們就會知道的。
若是因這等小事,因阿綺這個不起眼的人,傷了姐姐們與各房叔伯的感情,那阿綺真是罪過大了。」
她的聲音宛如春水,清秀的臉上,也滿是溫柔和誠摯,很難不讓人產生好感。
四個少女被她說得一怔,同時看向張縹。
張縹咬了咬唇。
她想起了剛才袁教習在學堂上,瞟向自己的目光。那眼神是如此高高在上,如此輕蔑。
想著想著,張縹恨恨地瞪了張綺一眼,咬唇道:「你老實一些。」說罷,她轉身便衝了出去,另外三個少女連忙提步跟了上去。
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張綺笑了笑,她捧著文房四寶,繼續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回到房中,張綺繼續刺繡。阿綠忙活了一陣後,坐在塌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綺聊起天來,「阿綺,你知道嗎?五姑子房裡的阿秀,今天臉都被打腫了,阿雲更是被打得起不了塌。」阿綠嘀咕道:「五姑子只是心情不好,便這般發作下面的人。」
低著頭的張綺,用貝齒咬斷繡線,頭也不回地點頭說道:「嗯。所以比起她們來,你跟的主子雖然地位差了點,吃用少了點,可那日子過得舒心,是也不是?」她眼睛瞇成月牙兒地笑道:「每次你一聽到各房姑子的事,都會來這麼一句。我都聽煩了。」
阿綠不滿了,她重重一哼,把臉扭過去說道:「我這是在誇讚你人好,你別不識相。」
張綺笑瞇瞇地點頭道:「好,我識相,我識相,你繼續誇!」
「沒了!」
「真沒了?」
「哼!」
「既然真沒了,那你講講別的,如府裡的郎主和夫人們都發生了什麼事。」
明晃晃的陽光照在草地上,主僕兩人清脆嬌嫩的聲音混合在春風中,是如此的安逸。
第二天轉眼便到了。
今天上午學的是玄學和詩賦。
這是屬於丈夫們的課業,張氏給姑子們開這門課,只是讓她們聽得懂,並學會欣賞。當然,要是她們學了,能做得出精彩的詩賦,能辯得清深奧的玄理,家族更是喜歡的。
如張氏這樣的大家族,特別注重傳承,注重從裡到外的學識修養。各大貴族之家,身份低賤的婢僕都要識幾個字,若是有客人到來時,有婢僕能說出很有修養的話,甚至連作得出一句詩來,那主人會感到大有面子,而那婢僕,不但會被獎賞,說不定還能跟著主人姓,成為主人的義子或義女。義子和義女雖然不能一下子改變他們低賤的地位,但至少,能高出同等身份的婢僕一個頭。而隨著年深日久,他們的後代若是有了極出息的,說不定還可以冒充主人的血脈,說自己也是大氏族之後。
也許是昨天張綺的警告起了作用,張縹等女一個上午都沒有理會她。而張綺,也沒有遇到如袁教習這樣允她用幾的人。
轉眼下午到了。
張綺剛剛歸家,阿綠便衝了上前,高興地扯著她的袖子搖道:「阿綺阿綺,蕭郎又來了,他來了呢!」
她雙眼發光,臉孔暈紅,一臉癡慕地說道:「剛才我在路上看到他時,他還向我看了一眼呢。」
說到這裡,阿綠眨巴著眼,「阿綺,你不歡喜麼?」
張綺笑了笑。
她伸手幫阿綠撫平跑亂的額發,低聲說道:「不是說了嗎?我們現在喜歡也沒用。不能喜歡!」
阿綠嘴一扁,轉眼振振有詞地說道:「我只是喜歡看到他而已。」
張綺一笑。
她回到房中,把自己這三個月精心繡出來的畫卷認真包好。然後對著圍著自己轉來轉去,大眼巴巴看來的阿綠嗔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了。現在咱們也出去在園子裡逛逛,說不定逛著逛著,能再看你的蕭郎一眼。」
阿綠聞言嘻嘻一笑,纏著張綺撒嬌道:「還是阿綺最好了。」
主僕兩人轉身朝外走去。
張綺緊了緊腋下的畫卷,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尋思著,呆會見了蕭莫,要怎麼說話,怎麼打動他。
林蔭道上,行人來來往往。
張綺和阿綠踱入林中,順著塘邊向前走動著。上一次,她們便是在這裡見到蕭莫的……雖然不清楚蕭莫是怎麼想的,可張綺總有一種感覺,他要想見自己,就會到這個地方來。
正當她如此想著時,一個剛過了發育期的,略有點清脆又有點低的少年聲音傳來,「張氏阿綺?」
這四個字,他咬得很慢,配上他動聽的嗓音,彷彿在吟誦著一曲詩賦。剎那間,阿綠都替張綺酥到了骨子,臉孔漲了個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