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門口

明晃晃的日頭掛在天邊,幾乎是一夜之間,樹梢上掛滿新綠,大地上鑽出了嫩綠的小草,吹在臉上的風,也綿綿的,軟軟的,帶著春天特有的活力。

一堂課後,李教習在經過張綺時,不無慚愧的低聲說道:「給你加幾的事怕是不成了。」

張綺連忙低聲回道:「本就無妨,累得教習為阿綺費心了。」

李教習恩了一聲,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張綺也走了出去。

就在她坐在林子中,等著下一堂課時,卻見眾姑子纏著那教習,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教習手一揮,眾姑子暴發出一陣嘻笑聲,胡亂地向那教習福了福,一哄而散。

張綺慢騰騰地跟在後面,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剛才姑子們的閒話中可以聽出,有使者來建康了,她們擔心是廣陵王來了。

房間外的過道處,張綺遠遠便看到,阿綠與幾個婢女湊在一塊,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看到自己到來,她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繼續閒聊,一點也沒有近前的意思。

這丫頭!

張綺一笑,轉身邁入房中。倒是與阿綠閒聊的幾個婢女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一會她們便想道:這個姑子本就是個鄉下來的賤民,與自己的婢女不分尊卑的相處,原是這種人地行為。

張綺坐在房中,繼續繡著手中的活計,繡了不到半個時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那歡呼聲開始還很遠,漸漸的,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到後來,那歡叫聲,都令得張綺繡不下去了。

她把繡活放下,打開房門看向外面。

外面的天空蔚藍蔚藍,澄澈無比,一如那一年,她與她那夫君攜手逃往北方時。

晃了晃頭,張綺暗道:這記憶也不知怎麼回事,老是這麼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出現。

外面,阿綠早就不見蹤影了。而外面的喧囂聲更加響亮了,直是滿城歡呼。突然的,張綺感覺到一種由衷的寂寞。

她鎖上房門,沿著林蔭道朝外走去。

走著走著,她已看到了不到二百米外的側門。此刻,那側門外也堵了不少人,看著門口處四下張望的門房,張綺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提步向前走去。

才走了五十步不到,突然間,一個傲慢的聲音傳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聲音熟悉,不用回頭張綺也知道,那是張錦開口了。

張綺回過頭來。

她微笑地看著張錦,以及伴在張錦旁邊的兩個姑子,輕細卻又斯文有禮地說道:「阿錦姐姐,母親不曾說過,我不可以來這裡的。」

好心好意地告訴她這件事,不等張錦發作,張綺朝她一福,溫婉說道:「不過阿錦是我姐姐,姐姐既然這樣說了,阿綺自是依從。」

說罷,張綺朝著張錦再次一禮,轉身向回走去。

張錦重重一哼,正要說些什麼,眼角一瞟,連忙閉上了嘴。湊上前歡喜地叫道:「蕭郎!」

蕭莫來了?

張綺一怔,連忙回過頭來。

面對喜笑顏開的張錦,蕭莫表情淡淡,他瞟了一眼張錦,沒有理會她。而是頭一轉,看向回眸望來的張綺。

此刻,張綺雖然強自鎮定,可那眉眼間,卻透著一種期待。那稚嫩的臉,在身後的淡綠濃雲掩映下,似又明亮了幾分……這個小姑子,明明只是清秀,可那張臉那雙眼,每次見了,都讓人感到更好看了。特別是某個時候看她,會覺得這個清秀的小姑子,流露出一種極其誘人的魅光。

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蕭莫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張錦等人,微笑道:「外面熱鬧得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瞟過張綺,他噫了一聲,道:「你這姑子往回走做甚?熱鬧難得,也一道來看看吧。」

他的聲音一落,張錦便唇緊緊一抿。不過轉眼,她便微笑著,親切地朝張綺揮了揮手,喚道:「阿綺,我們一道去吧。」

張綺自是從善如流,她低頭應了一聲是,快步上前,跟在他們身後朝門口走去。

張錦也有幾日沒有見到蕭莫了,正思念得緊,現在見到他,心下便是無盡的歡喜。她不動聲色地走到蕭莫身後,溫柔地說道:「蕭郎,你怎麼想到這個時候到我們府中來啊?」剛說到這裡,她馬上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不妥處,便又急急地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你來得好……」陡然說到這裡,她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竟是不小說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了出去。當下又羞又急,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蕭莫低下頭,淡淡地看了一眼張錦,然後他抬頭看向外面,徐徐說道:「你不喜歡阿綺吧?」在張錦的怔忡中,他繼續說道:「你剛才為什麼要趕她走?」

張錦臉色一白。

蕭莫再次低頭看向她。對上她癡迷的眼神,突然的,他向她一湊,唇如春風般拂過她的耳朵,「你是喜歡我,所以便看阿綺不順眼?傻孩子,將來要做人主母的,怎能這般小心眼?」低沉動聽的嗓音,如流泉一般沁入張錦的心脾,男性特有的清香氣息,更是如春風一般纏人心魄。不知不覺中,張錦已是臉紅過耳,癡癡與他對視的雙眸更是彷彿滴得出水來。

這時的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他們所在的地方,豈止是大庭廣眾當中?府中的,府外的,有多少目光向這個方向看來?

蕭莫站直身子,英俊的臉上依然是笑容清爽如春風,明澈的眼睛依然是溫柔而誠摯!看著他,又看了一眼因蕭莫突然的接近而羞喜不已的張錦,張綺怔道:可是,可是蕭莫現在是公主看上的人啊!而且大夫人剛剛說過那樣的話。張錦這麼高興做甚?她難道不知道,現在蕭莫是不可能輕易議親的,還有,她就不怕大夫人憤怒了發作她?

轉眼,她又想道:也不知蕭莫有沒有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