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有家了

就在張綺如此想來時,蕭莫眼一抬,目光如電地朝她看了一眼。

又是一陣歡呼聲驚天動地的傳來。

已經站在側門處,只是位置很後很偏的張綺,連忙掂起腳抬頭看去。

前方處灰塵高舉,一支隊伍越來越近。

大伙這麼興奮,莫非真是高長恭來了?

張綺在這裡尋思,她的身前,一個姑子激動地說道:「是不是廣陵王來了?是他來了吧?」蕭莫一笑,溫聲回道:「高長恭今日怕是不能到,現在來的,是周國的大將衛公直。」頓了頓,他好笑地看著一臉失望的眾姑子,補充道:「這衛公直與周國皇帝同母,也是極俊俏的,在周地,乃三大美男之一。」

果然,他聲音一落,眾姑子馬上雙眼放光。沒有想到,這一次不但能看到廣陵王,還可以看到別的美男?

蕭莫顯然心情甚好,他慢吞吞地說道:「前方的不止是衛公直,他的隨從中,還有另一個周地貴族宇文純,他是周地三大美男中的另一個!」

這一下,眾姑子不止是雙眼放光,有幾個還小小的歡呼出聲。要不是蕭莫在此,她們有所控制,只怕都要跳起來了。

這個時代,依然沿習魏晉時的崇向美色。男子之美最令世人所推崇。

站在後面的張綺,對什麼美男的興趣只有這般大,她喜歡的,也就是這個氣氛而已。站在歡喜喧囂的人群中,她會感覺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她的性格再沉靜,連續幾個月的處於孤立排斥厭惡中,還是很讓人孤獨的。

仰著頭,與眾姑子一樣期待地看了一陣後,張綺突然瞟到,蕭莫看了她一眼後,提步朝門內走去。

略怔了怔,張綺想道:他那一眼分明是在示意我跟上他。

難道說,我那副畫賣出去了?

想到畫卷賣出去了,張綺不由激動起來。可是她依然有點猶豫,不敢提步:剛才蕭莫與張錦的親近,看到的人不少,若是再有人看到自己也與他走得近,不知那閒言閒語……

咬了咬唇後,張綺忖道:我小心一點便是。

側頭看了一下左右,見到幾個姑子已纏著張錦,隨著人流湧向前方。那張錦頻頻回頭尋向蕭莫,可哪裡看得到他的人影?直到張錦不甘願地隨著人流消失了,張綺才回頭走向宅子裡。

走了一陣,她終於看到了蕭莫的背影。他走在春天樹木新發的林子中,腰背挺得筆直,長袍高冠,木履飄然,實是說不出的灑脫和自在。

張綺緊走幾步,忍不住又向四下張望著。

「沒有人的。」蕭莫低笑道:「不必緊張至斯。」

張綺靦腆一笑,低著頭向他靠近。離他五步處,她便停下腳步盈盈一福。

蕭莫低頭看著她,見她嘴唇嚅動,卻沒有發音,不由笑道:「你便沒話跟我說?」

張綺扇動長長的睫毛,再次朝他一福,吞吞吐吐地說道:「蕭郎,不知那畫?」

蕭莫低啞的聲音如晨鐘暮鼓,動人心魄,「阿綺便只想問那畫?」

他的聲音似有情似無情,那般動聽,那麼讓人心酥……

張綺抬起頭來。

她的眼,對上了他的眼。

她愣愣地看向他。

迎上她純淨得有點木然,又滿是不解詢問的眼,蕭莫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伸手在額頭上一拍,嘟囔道:「俏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見到張綺還在傻呼呼,純真無比地看著自己,他咳嗽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薄薄的,用綢包起來的物事放在張綺手中。

見她還是一臉不解,蕭莫說道:「你那副繡畫賣掉了,共得金八十兩。我想你一個姑子拿著那麼多的黃金,怎麼收都不安生。便幫你在邊郊置了十畝地和一個二進的小院子。裡面的,便是那院子和田地的地契。」

對上眨巴著眼的張綺,他笑容如春風,說不出的溫暖,「你不喜歡?」

她當然喜歡!

她以為,那畫最好,也不值八十兩金的。此次若不是蕭莫出手,而是她自己和阿綠,能得到三分之一的金已是了不起。

更何況,她便是有了金,要置些什麼,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大不易。

現在蕭莫一次性給自己解決了。

這個世代雖然混亂,可建康一直安穩。因為安穩,它的地價和房價也是居高不下,八十兩金能得到十畝地和一個小莊子,也是蕭莫使了力的。

她看著他,一時之間,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激。

好一會,她盈盈一福,啞聲說道:「蕭郎之德,阿綺沒齒難忘。」

蕭莫輕聲道:「以後你可以過得輕鬆些了。」瞟了一眼遠方漸漸出現的人影,他轉身便走。走了十幾步後,他低沉溫柔的聲音飄然而來,「以後張錦再欺負你,且告訴我……」

蕭莫飄然遠去。

目送著他離去後,張綺急急朝回走去。走著走著,她已是小跑。

她無法掩飾自己的興奮。

她要馬上回到房中,看一看裡面的地契和房契!

衝回房中,阿綠還沒有回來,張綺把房門一關,便把錦包打開。

裡面果然是一張房契一張地契。兩張契紙上,張綺的名字清清明明地寫在那裡。

張綺拿過一張契紙,對著陽光照了照,又照了照,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面。

她有家了!

她終於有家了!

她居然在建康這等風流之地,有個院子,還有十畝地。

以後,便是被拋棄,便是被趕出家族,她也不會被餓死!

她不再是一無所有的了!

伸手堵著嘴,無聲地哭泣著的張綺,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刻,外面突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許是姑子們齊聲歡叫的緣故,那聲音特別尖亮。

張綺回過神來,她掏出早就準備的木盒,把契紙收好後,再找到早就挖好的坑洞埋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張綺一屁股坐在塌上,直覺得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縮在塌裡,她傻傻歡笑了一陣。

這時,房門砰砰砰地敲得老響,阿綠興奮的聲音傳來,「阿綺,大白天的你把門關這麼緊做什麼?快點打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