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埋首在自己懷裡,一身狼狽的女人,一向溫文的臉上,閃過陰狠;推了推單框眼鏡,他將人抱起,一如擁抱珍寶地將她帶回家裡特設的實驗室。
「狼狽得可以,盡忠職守到這個地步,需要頒獎以示讚賞嗎?」冷笑著將她放入溫水池中清洗,嘴裡不饒人,亞爾薩斯手上動作卻輕柔得像是怕不小心弄傷了摯愛的物品一樣。
沒有抗拒那雙帶著藥味的手伸入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替自己清潔,荼靡靠著他,似要抓入浮木一般:「父親,沒有知覺了,為何還會難受?」
「說了你只是痛覺被遲緩化,不是沒有。」沒好氣的將洗淨的她抱出水池,亞爾薩斯順手將濕透的上衣丟到衣籃裡。
失神望著遠方,荼靡的眼神沒有焦距:「我以為那些都只是數據。」
輕輕將藥塗抹在她紅紫交錯的身上,醫生的話很尖銳:「數據畢竟是數據,哪可能完整的表達出所有細節呢?」神秘的笑了笑,他臉上有著桀傲不遜的反抗。
「我怎能讓你成了機器一般的下等東西?」冷哼著,他將冰涼的藥沿著紅腫的私密處,一路至最深的徑穴之內:「破壞美感的差勁傢伙,我怎麼會讓我得意的作品成了下等的機器呢?」
「活生生的生命,最誘惑人心。」他這樣說著,並且毫不留情的微笑,處置著那副不完美的軀體。
就為了如此,所以我才存在嗎?亦或者是為了惡趣味的懲罪?她終究沒問出口,只感覺著冰涼的藥膏在身體裡逐漸溫暖,代替什麼東西,緩緩流淌而出。
滅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景象;習慣性打量週遭環境,看著滿桌滿室的器材和工具,以及兩人曖昧的舉動。
「百忙之中前來叨擾實感抱歉,但,亞爾薩斯醫生,你是否忘了自身職責?連暗皇指定的報告書都忘了?」
坐位上的兩人看著他,而女人的表情空白得可怕。
「這不是正在處理暗皇要的東西了?」推了鏡框,亞爾薩斯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嘲諷地反唇相譏:「我總要把人修理好,再將報告呈上吧?」
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傑作,冷哼著,他最後並沒有開口。
不予理會,滅只是沉穩接了問:「需要幫你轉達,短時間內,你無法前往面見?」
「我想應該沒有那個必要,如果礙事的人不在的話,我會更快將結果上呈。」看也不看他一眼,亞爾薩斯卻在將手洗淨以後,溫柔的摩娑上女人精緻的臉。
美麗的東西,往往都承載悲劇,想著不知從哪看來的這句話,醫生在此刻認同此番理論。
「我可不像誰做了卻不想認?」不認同的搖搖頭,「一點憐香惜玉也不會,暴殄天物阿……」
「真要如此憐惜,又何必推她受罪?」故作不解,「又或者說,你喜歡看自己的女人,或者該稱為作品,如此低廉的出賣自己?」無辜的反詰真讓人氣得吐血。
可亞爾薩斯沒有,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樂不可支地狂笑了起來:「我的女人?哈!哈!哈……」連眼淚都飆出來了,他還沒打算停止。
「有那種好命,我還用得著在這裡嗎?」抽了張面紙拭淚,醫生不懷好意的咧開嘴,「這可是騎士之首才能擁有的福利,好運。」致命一擊。
在一旁的荼靡,忍不住拉起一個微笑,『這種好運,來交換我的人生。』看也不看滅一眼。
因為,太傷人。
滅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顧自拉起笑容,「是阿,如果你能強一點,這樣的殊榮,不準會落在你身上,可惜你只是個醫生。」
可惜這種程度,根本對那個男人構不上什麼傷害,只見他張口奉還:「不,也許我還有點自信,這種殊榮,也只有您才能享受的到,專為您準備的,珍品。」
「既然是我的禮物,隨時,隨地,我都能享用了?」原本立在門邊的身影,帶著怒意走向渾身赤裸的女人,縱然臉上依舊微笑。
一把拉起她,滅任由雙手,滑過那一身開始淡了痕跡的身軀,在欲把人扯進懷裡時,不意遭到抵抗。
冰冷的指刃就貼在他胸口,荼靡扭曲的笑沒有任何生命力:「警告,沒有許可。」亮晃的刃上還有被子彈摩擦過的痕跡,靜靜閃著寒光。
「原來如此。」笑著放開她,滅臉上沒有難堪:「果真是名符其實的賞賜。」話卻刮的人直髮顫。
不理會他,順從的走回醫生身旁,荼靡將指刃交置他手上。
聳聳肩,亞爾薩斯深深看了他一眼,「不送了,滅。」扶著女人坐下,逐客令下的順口。
不再多說,滅轉身離去,直到走遠了,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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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男人面前,不時興靠跪下來表達自己的忠誠,頂多行個禮,上呈的晶片夾帶他沒說出口的惡意:「請過目。」
男人沒接過手,轉頭示意他公開播送:「放出來吧。」而狂皇在這刻踏入房裡。
「菲席,來得正好,亞爾薩斯送來一份相當有趣的東西。」斐爾微笑著如是說。
『又是什麼下三流的東西?』菲席不可置否的落坐在暗皇身邊,伴隨一個溫柔的吻。
一直到報告撥放完畢,都無人開口說一句話,除了亞爾薩斯。
「那麼,報告至此結束,我也已將實驗體的傷處理完畢。」點頭,在退出門外時,他有禮的嗓音略帶戲謔的開口發問:「阿,對了!黑帝斯騎士之首,滅,在我那提及了一個有趣的問題,我想還是如實呈報得好……」
「既然是專屬他的禮物,那是否保有隨時隨地享用的權利呢?」轉身離去的他,並不理會差點瞪穿他背部的冰冷視線。
看著窗外藍天,亞爾薩斯意外的感覺心情愉悅,連離去的腳步,聽起來都特別輕。
而菲席收回冰冷視線,靜靜端起桌上的熱茶來:「什麼時候,黑帝斯騎士淪為這般廉價的工具?又或者,這純粹只是你的惡興味?」
「低落的品味,也抵不上惡趣味有趣,在這裡的時間久了,連光的流動都顯得特別慢,且毫無意義。」
「一再褻瀆亡者,當真如此有趣?」喝著茶,她聲音溫存:「那是不是我也弄個墮天,人生有趣的多?」
「菲席,這句話,是在不捨麼?」斐爾的手放在那頭烏黑的髮上滑過,「這不像你,不像你。」
「是阿,確實是不像,你不是也不純粹了嗎?過去的你,對待敵人,如此仁慈嗎?」
到底,是誰改變了?是她,還是他?答案早已經模糊,他們在滾滾洪流裡,得到,以及失去。誰也無法下斷言,就好比現在。
「菲席,絕望,是在怪我嗎?」
「我只是無法苟同這低劣的遊戲,沒有絕望之說,也無不捨。」
屬於情人特有的溫柔,輕輕掠過那張犀利的唇,斐爾笑得如春風一般溫煦:「那麼,我便允了滅的請求,你說如何?」
怔了一下,菲席很快掩去不該存在的情緒:「你的決定,我從來不曾反對。」
「那不錯,或許,我們看著這結局,繁衍一代一代,會不會也是一種美?」
「你倒不是很考慮醫生的心情?指不准,他正在磨著他的手術刀,反咬了我一口?」
斐爾笑了下,才看向窗外:「他執著的地方,恐怕與我們不大相同,也不一定。」
「吶!親愛的,這樣踐踏生命以及人心的我們,結局又是如何呢?」
相視而笑,他們臉上掛上蒼狂而驕傲的笑容,掩埋掉一切。
窗外蟬鳴的聲音很寂寞,對映著黝暗房裡,讓薄紗遮掩得不是很清楚的兩道身影,像夢一樣渲染著氤氳,模糊而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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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躺在光潔的地板上,一頭長髮隨意散亂在地上,抽像的畫,以及人;顛倒世界,映在她的眼瞳之中;那隻貓,佔據了一邊的視線。
冰冷地板,顯得她特別不真實,跟第一次見面時候一樣。
終究物事全非。
不知道為什麼,也或許是因為如她自己所言,承繼那個女人的一切,所以讓他特別暴躁,也特別沒有耐性。
很常,將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重疊。
「騎士長,來行使權利嗎?」純粹的眼神看著他,她溫柔的摸了摸貓。
只一句話,滅燃起怒火:「我還以為,在有觀眾的情況下比較容易興奮,私底下也發情主動?」
注視著顛倒著的人,她微笑著:「公眾又或者是私下,於我有何差別?」
「只要是命令,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命令?那麼現在,你又想遵守哪個?」將她從地上扯起,「你消受得起?」
出乎意料之外,荼靡將腿環繞上他,「這種刺激,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快樂,以及歡愉,更為珍貴。」
重生以後,我已經忘記這些羞恥了,就為了愛你。
「珍貴,呵,在我眼裡,只是場鬧劇。」
一開始,我就一無所有。
終究,她沒說出口,「說了這麼多,騎士長是要還是不要呢?」
「送上口的食物,怎不吃?」沒有任何前戲,他進入她,帶著報復的快意,和殘酷的微笑。
淡漠的看著他,荼靡笑的寂寥:「恐怕對您很抱歉,如此的報復,對我沒有效果……」這舉動對於遲鈍的感官,失去痛覺平衡的身體,又算的了什麼?
況且,乾澀的觸感,想來並不好受。她自嘲的,無聲的笑了。
「對我,同樣沒有意義。」
如果沒有在乎,那你就不會作出這種選擇,這種舉動了。笑著,她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努力接納他的全部,等待這場荒謬的戲落幕。
在那個掛著單框眼鏡的男人闖入以前,他們維持著這種黏膩又冷漠的氣氛,不發一語,卻深入彼此的身體,找尋最脆弱的秘密。
畢竟被打斷了這可笑的劇碼。
「怎麼,這樣糟蹋別人的心血,很有快感?」
停止身下的動作,滅笑得雲淡風輕:「這不正是你的希望?」
「自始至終,我可都如實上呈騎士長您的意見,又何來希望之說?」
「這不也是你的希望麼?」
推了推鏡框,亞爾薩斯顯的悠哉閒適,眼前的兩人像只是房間裡的擺設一般自然:「若要說是我的希望,您的舉動不也推波助瀾?」
穿回衣服,滅首次看著這個看起來軟弱無比的男人:「做這些舉動,究竟為了什麼?」
偏著頭想了想,亞爾薩斯乾脆點起菸來:「其實也不為了什麼,看著你如此糟蹋一個女人,特別是我的作品,我總有想看看你那張虛偽的臉變色的一天……」說到最後,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誰讓你被捉到弱點了?」
首次衝著他笑得毫無鄙意,滅帶著無與倫比的優雅:「興許,也是你的弱點?」
「人嘛,一生總要愚蠢個幾次。」捻熄了菸,他走向荼靡,寶愛的替她穿起襯衣,像是最珍愛的寶物一樣對待:「特別是如此美麗的錯誤。」
冷冷的將武器架在看起來脆弱不堪的纖細脖子上,滅笑得倒無所謂:「就憑你?」
「真是令人意外的畫面,幻影騎士居然會對一名文弱的醫生動手,是我錯過什麼了嗎?」一觸即發的氣氛,卻讓踏進房的人破滅。
「午安,陛下。」一點也不在一擱在脖子上的冰冷刀刃,亞爾薩斯一派閒適地問安。
「刀都擱在頸項上了,依然如此悠閒,瞧不起人家?」
默默看著,滅立在一旁,沒多說話;亞爾薩斯倒故作緊張:「陛下,這可冤枉我了,我這小命,任誰拿了都輕易,更別說是騎士長甚至是情同女兒的作品,這樣狀況下,我不就如魚肉,任人宰割麼?哪還敢多說什麼呢?」
「說著不敢,作為卻看不出什麼害怕來。」掃秋風一樣的輕盈,直刮的人站不住腳。
「沒有……陛下。」看著她,亞爾薩斯彎著唇的臉看上去有些莫可奈何。
「等你處理完荼靡,讓人送去幻影騎士寢房吧,好好補償一下。」連著幾句話拐著彎諷刺著在場的人,一股沉重的氛圍籠罩現場。
尖銳的對答持續,直到荼靡說出讓她變臉的話,她才以客為主的下了逐客令:「不把刀收起來,要讓稱號蒙羞麼?」滅沒開口多說一句,就這麼旋身走人。離去前,視線始終沒和房裡的任何人交會。
沒多看走遠的人,菲席娜斯看著眼前的男人微笑:「目的達到了?」
冷嗤了聲,亞爾薩斯語氣有些不屑:「我還以為,黑帝斯騎士長,就算是僥倖撿到位置的,也總還有三流的擔當,沒想到這麼讓人失望。」白白糟蹋了他的作品。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話了?」好奇的看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醫生,菲席卻笑得很歡暢。
像是真被愉悅了一般,縱然臉上的嘲弄怕是在下一刻就可以殺死人。
「沒有資格歸沒有資格,總是我說了。」
「就逞個口舌之快,有什麼好驕傲的呢?」回身看了荼靡一眼,菲席帶著一絲憐憫:「幸好你的眼光沒這麼差……」惡意的。
走出去的影子中,混著模糊不清的光,很炫目,也很遙遠。
而荼靡卻在這個時候走向亞爾薩斯,縮著進那個薄涼的懷抱:「父親,我累了。」
意外的沒說她什麼,亞爾薩斯就這麼抱著她嬌小的身子,走進房裡前,夕陽灑下的光暈,襯著倆人的影子,多了些溫度,並且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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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身任由身邊的花將自己身體掩埋,聞著濃馥的香氣,卻想不起為什麼喜歡這花。太遙遠的記憶,都跟著前生走了,留下半生半死的現在,成了花下的鬼。
看見她時,她正闔著眼,像是陷入永眠的陶瓷娃娃,看著她,總免不了湧起怒氣;還忍的下氣來這裡,也許只是為了弄清楚她這般算計,是為了什麼。
「您來了。」維持著沉睡的姿勢,她首先開口問安。
看著她,滅首次沒有笑容:「你到底在想什麼?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早已失去一切,什麼也的不到了。
說不出口,她只能微笑以對:「那您有什麼能夠給予的呢?」
「這得看你想要什麼,又能付出些什麼?」
我想要的,注定得不到了,就算我已經失去所有,還是不得安歇。
欲言又止,荼靡只笑了一個寂寥:「你的心,能用什麼交換?」
愣了一下,滅突然又掛回那個優雅的笑:「它,早已不存。」沒想到,這樣俗媚的要求會從這樣的女人口中被說出。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荼靡回話中帶了少見的溫婉:「或許只要是女人,都渴求這種媚俗的東西吧?您說是嗎?大人。」
女人嗎?滅難得扯了苦笑。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這樣下去……」撐起身子,她自身旁折了枝花遞給他:「你終究會走向滅亡的。」
接過花,滅聞著那獨特的香氣,在一瞬間的錯愕之後感到可笑:「不是早毀壞了嗎?」原來她便是她,說什麼繼承一切,真真可笑的緊。難怪她會找上自己,難怪她總是陰陽怪氣,可這又如何?
「這樣算毀壞嗎?」比之我?
「自由與否,通常都是一線之隔。」縱然沒有希望,至少你依然保有表達權利。
可你看不見我付出了什麼,「就像是籠中鳥與麻雀一般麼?」互相羨慕,互相渴求,卻做不到捨棄自己。
可我已經捨棄一切。荼靡沒有表情的臉上,漾著最美的流光。
「真正得到與失去以後,才又想到過去從前。」不是沒想後悔,只是回不了頭。
重新掛上優雅的微笑,滅看著她的眼神,帶了一點熟悉:「這不就是人嗎?」
是人,非人,這樣的自己阿……感慨著,荼靡起身,走近到他一步之遙:「如果不能說,那麼,也只能以擁抱作結。」
「黑帝斯騎士,不會搖尾乞憐。」
垂下眼,掩飾一瞬間的難受,她不懂這樣的感觸被稱做什麼,只是語氣空洞得可以:「只可惜我不只是黑帝斯騎士,也是一個女人。」
「如果只是尋求溫暖,我相信亞爾薩斯應該樂於滿足你的需求。」
在這一刻,什麼都顯得不堪。
更平靜的口氣,她低頭看著散落一的花瓣,呢喃的話飄散在風中:「這樣下去,誰也都萬劫不復,你、我、她,他們。」
「萬劫不復的,從來就沒有他們。」
「你不是他們,如何知道他們不會萬劫不復?」我也不是你,從來,我們都不懂得誰。
誰和誰,誰又會萬劫不復。
嘆了氣轉身準備離開,她臉上的光景很淒美,也很飄渺:「花開花謝,從來就是一生而已,你如此珍惜的東西,在別人眼中,或許還不那麼寶貝是不?」
「想說什麼呢?」冷下臉,滅臉色不豫。
「夜夜春宵不肯眠,窗外雨聲驚花顏。」彎下腰,剪了大把荼靡,女人伸手又送出一枝。
太久了,她其實記不太起以前都說些什麼。
盯著遞上來的花,許久,滅突然一手打掉,「對你來說,亞爾薩斯算什麼?」
「父親。」沒有絲毫猶豫,她給了這個答案,按著被拍到而紅腫的手,她卻接著反問:「那對我來說,你又算什麼?」
「這又與我何干?」憤怒到了高點,竟然是分不清楚是恨還是麻木,滅勾起她的臉,靜靜的詢問:「你視為父親的人,做了什麼,你自是比我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希望我怎麼待你?報復似的擁抱,又或者是憐憫的愛你?不管是什麼,你又能夠滿足嗎?」
拋開了滿懷的花,她重新走向他,卻沒有任何動作,眼底的哀傷像是浸潤在月光之中的湖水,盈光瀲灩,卻不真實:「不要看低我了,也不要把你自己看小,我喜歡你,正是因為你是你,不管你愛著誰,又或者是根本不會愛上我……」顫抖著,語氣卻很堅定,「報復或者是憐憫之於你,是真心付出嗎?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這些污辱人的東西!」
為了這樣的理由,愛的如此卑微,多麼可笑?滅看著她,卻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也有個女人,如此燃燒過,像是怒放櫻雪以後,什麼也都殆盡一般:「愚蠢的女人。」
忍不住,擁抱了這個嬌小的身體,陌生的香氣,充滿鼻間,不是熟悉的,卻有種不堪回首的溫柔,緩緩蔓延著。
沒有再開口,突如其來的溫暖讓荼靡習慣冷涼的身子有些錯愣,還帶了一些夢一樣的空幻,而誰也沒看見,攀籐的門邊,狂皇陛下悄然的走了很遠。
遠去的身影帶了很多心事,艷陽下什麼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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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底下,誰也都是傷心人。
她這麼跟埃說,可這次埃也只是恭敬的對她說了句話,便退了下。
『傷心人看什麼,也都離不了傷心。』
真是拗口,她一閃身,踏在夜裡的草地上,窸窣作響,就這麼趁著夜色去拜訪醫生。
「夜安,父親。」
望著不知從何竄出的荼靡,亞爾薩斯端著酒杯,無奈嘆氣:「你今天心情倒好?」
落坐在他對面的菲席喝了口97年的限量白蘭地,才搭腔:「夙願已償,怎不愉快?」
好濃的醋。亞爾薩斯不厚道的腹誹著,瞇起眼灌了口酒卻不打算說話。
「大人,荼靡不值得麼?」哪怕是拿一切來換。
「要是不值,又當如何?」
平靜的像泓水,荼靡口氣沒有任何情緒,卻很深遠:「不值得也已經做了選擇了,浪費時間在後悔上面,更沒有意義。」
嗤笑了聲,菲席露出一些狂妄,感覺卻很冷清:「放心吧,要是不值,你現在還能安在嗎?是吧,亞爾薩斯?」
「荼靡感謝大人心慈。」縱然我已不是我,我還是我。
徹底忽視她,狂皇陛下直勾著亞爾薩斯看:「我說,你這麼久時間了,還不知長進?」
「反正我這樣習慣了,小蟲也有小蟲的用處唄!」享受著烈酒入喉的感覺,亞爾薩斯看著荼靡,突然笑著要求:「唱首歌吧!親愛的。」
這樣的月色,適合什麼樣的歌,給這裡邊寂寞的人?
「父親想聽什麼呢?」
「唱首適合今晚的歌吧!」讓我聽聽,什麼才是你心底的話。
看著菲席故作無謂的臉面上,標緻的如玉一般的無瑕,亞爾薩斯卻有種荒謬的感慨;縱然在完美,碰上了這愛情阿,難有可解。
即使在尊貴也一樣。
「那麼,的確有首符合今天夜色的歌呢,父親不介意,荼靡就現醜了。」
輕輕的躍上窗檯,她坐在上邊透著月光,開口唱了這麼一首歌:
「There was a time when men were kind 曾有一度人們是良善的
When their voices were soft 那時他們的聲調溫柔
And their words inviting 字語動人
There was a time when love was blind 曾有一度愛情是盲目的
And the world was a song and the song was exciting 世界就像一支動人的旋律
There was a time 那是過往的時光了啊
Then it all went wrong 後來一切都變了
I dreamed a dream in time gone by 我夢見在夢境中過往的時光
When hope was high 抱持著崇高的盼望
And life worth living 生活充滿了生命力
I dreamed that love would never die 我夢見愛永不止息
I dreamed that God would be forgiving 我夢見了上帝的寬容
Then I was young and unafraid 那時我年輕無懼
And dreams were made and used and wasted 夢想被打造也被消磨
There was no ransom to be paid 無原由的揮豁殆盡
No song unsung, no wine untasted 未唱的歌,未嚐的美酒啊
But the tigers come at night 而危機總是在夜晚出沒
With their voices soft as thunder 它們的低吼猶如暗雷低回
As they tear your hope apart 好像在哀悼你的希望被摧毀
And they turn your dream to shame 並扭曲使你的夢想蒙羞
He slept a summer by my side 他整個夏天在我身旁安睡
He filled my days with endless wonder 他使我的每日充滿無比驚奇
He took my childhood in his stride 他關照我的童年進展
But he was gone when autumn came 但當秋天來時他卻離開了我
And still I dream he'll come to me 直至如今,我仍夢想著他將要回到我身旁
That we will live the years together 夢想著我們可以一起度過美好時光
But there are dreams that cannot be 但這些夢想不會成真了
And there are storms we cannot weather 我們也經不起這些狂風暴雨
I had a dream my life would be 我的夢想曾經即將實現
So different from this hell I'm living 與我悲慘境遇大異其趣
So different now from what it seemed 相形現在是這麼的不同
Now life has killed the dream I dreamed. 現在的生活扼殺了我做的夢」
空靈而寂寥的聲音迴響在整個屋子之中,語調並不特別激昂或者是痛苦,但莫名的讓人感動,看著她闔起眼睛清唱,亞爾薩斯默默地微笑,曾經,有個夢,曾經。
對她而言必定是傾盡一生的夢吧?可惜被自己毀了。不,認真來說,我也只能算個幫兇罷了!吃人手短。
轉頭看著狂皇,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奔騰,卻終究沒有開口,這個夜下阿……
誰也都不誠實,好比自己,嘿然笑得更加開懷,亞爾薩斯忍不住拍手打破曲終的寧靜:「我親愛的女兒總是能出人意表的優秀,讓父親我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謝謝。」靈動著跳下身,她輕輕的給了亞爾薩斯一個擁抱,並且優雅地對菲席行禮:「希望您還滿意,也願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滿意是當然,只不過難免讓人感覺是金絲雀在籠裡唱歌罷了。」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帶了一點惡意:「雖是父女,卻無血緣關係,也許可以成就佳話?」
「陛下,您認為我會因為這點關係將自己困住嗎?」在一起,又有何困難?從來都不是他的問題。
「這是您的希望麼?」幾乎同時,荼靡跟著開口,兩人截然不同的問話,意外帶著相同意思。
「要真的是我希望,那你們又當怎樣?」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菲席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蕩:「需要我和暗皇為你們證婚?」
「陛下,這可不敢當,再說了……」亞爾薩斯起身斟酒,順便摸了摸荼靡的臉,語氣嘆然:「我們這種如浮游生命的人,往往只追求短暫的快樂,太長久的幸福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束縛和壓力,您說對嗎?」
「我比較有興趣知道的,是不敢還是不想?」
「都有。」因為距離太遠了,所以放棄……嗎?亞爾薩斯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距離,差距,以及身份、地位,權勢。
最後,他中懇的下了一個結論,並將手中的酒緩緩喝盡,感受濃烈的液體緩緩滑過喉嚨的刺激感。
太高的位置,從來就腐蝕人心,可是,不得不要;因為太過美好了,明知道會寂寞,還是追求的不能自己。
飛蛾撲火。
究竟是本能地逃避追求能力的想望,還是還沒有出現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一切?
菲席望著這張斯文卻不知死活的臉,惡意的勾著誘惑的笑容:「理由何在?」
而他首次正經的與之對望,「也許是因為不想破壞眼前的平衡吧。」在我的貪婪還沒有出現以前,這點可笑的寧靜。
因為我從來就是禽獸,親愛的。
荼靡看著他揚起殘忍的笑容,模糊的擔憂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告退:「父親,先回去了,埃等門著。」
「看在他這麼盡責的份上,下次跟他來見我吧,看門狗不稱頭一些,怎麼搭的起我寶愛的女兒呢?」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亞爾薩斯繼續看著自己的上司,好奇還會有什麼驚人的言詞脫她之口而出。
並不看他,菲席看著荼靡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也許我可以賜與你和她相等的身份及地位。」
好笑的看著她,亞爾薩斯感覺有些荒謬:「陛下,你認為身份以及地位是我會在乎的東西麼?又或者,我和她之間存在這麼膚淺的東西?我與她,更甚者是我……」故作害怕的顫抖了下,語氣卻不恐懼:「與您,從來只是在於想不想,敢不敢跨越那條界線,如此而已。不是麼?」
膽怯又自大,卑微卻自信,兩相矛盾;菲席看著這個男人,笑得很冷:「聰明,可惜注定短命,看不見太久遠的變化……」勾著他的臉,拍了拍,而後拋下他離去。
臨去以前,還丟下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做結:「有實力的人,才看的見未來的變化。」
而亞爾薩斯對映她離去的身影,唇邊的笑一樣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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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看看我變成什麼樣子了?」她撥弄著滿地的玻璃珠,看著陽光折射著發出好看的光影,不解的看著管家。
隨侍在一旁,埃動也不動,只恭謹答道:「小姐從來都是小姐,不管什麼樣子都一樣。」
「難怪父親讓我帶你一起去找他。」嘟嘴撒嬌,荼靡神情自然,只有眼神透露出空洞:「你對我這麼忠心,值得嗎?」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因為是小姐,所以值得。」溫柔的抱起她,埃平凡的臉上流露出幾不可見的笑意:「亞爾薩斯醫生,倒因為小姐而關心埃這沒什麼作用的看門狗起來。」
「那也是因為你值得他這麼做阿。」將耳朵貼在啊的平整的胸口上,聽著心跳聲不快不慢的跳著,她昏昏欲睡的瞇著眼:「別忘了,我還想跟你一起看見下個世紀的煙花,是吧?」
然後,在他們踏出門之前,看見正往門口走來的前任騎士長,滅:「午安,先生。」
點了點頭,他看著埃懷裡的女人,伸手向他。
「好難得你會出現。」在埃放下她的同時,她纖細的手環著滅,並且聆聽起他的心跳。
任由她環住自己,他笑著對她說,卻不是給她聽的:「可以借一點時間嗎?」
在埃無聲無息的離去同時,荼靡笑著反問:「借了時間,要怎麼還?」
盯著她好陣子,滅選擇單刀直入:「這得問,你希望什麼?」
「噗嗤!」忍不住,笑彎了腰,她幾乎無法環住他,並且差點摔倒,幸好讓他一手扶著:「最近,怎麼大家都如此重視我想要些什麼?可是阿,看見你這麼認真,就覺得讓人哀傷,不如,請我吃飯,你說怎麼樣?」
定定的看著她,滅爽快答應:「好。」語氣有著幾不可聞的放鬆。
看著他,荼靡有些好笑,因為這個請求而放鬆麼?親愛的,這樣我可是會傷心的。
「既然你已答應,那麼,借我的時間做什麼呢?」
「聊天。」
荼靡一向僵硬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擔憂,反手摸著他額頭問:「你,沒事?」
「有事或沒事,差別在哪?」
「你知道,我始終希望你平安無事。」一如以前站在最尖端的騎士長,如此優雅如此尊貴:「你不必如此。」
「這些話你怎麼不對亞爾薩斯說?」
「你和他從來不同。」替他整了整有些翻起的衣領,荼靡定定的盯著他瞧:「父親不是會苛待自己的人,而你……你說呢?」
不正面回答,滅反問:「呵!你就不怕他過度寬待,害死自己?」
「父親不會。」
「他會,因為我容不下。」
偏頭看他,荼靡沒有情緒的臉上有種茫然:「因為陛下麼?」
淡然一笑轉了話題,滅僅輕輕將她落下的髮往耳後系去:「想吃什麼?」
並沒有追問下去,配合的轉了話題,卻帶了惡作劇:「吃你……」曖昧的摟緊了他,發現一絲僵硬以後退開,荼靡笑的樂不可支:「不過是個玩笑,晚間七時,Vanity Fair見,不見不散?」
應聲點了頭,身影倉促離去,荼靡看著看著,卻收起了笑,一如她其實只是假裝:「騙的了誰?騙的了誰?」
轉身讓不知何時出現的埃抱了起,兩人再次走向醫生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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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荼靡輕巧的走到男人背後,一把摟住:「猜猜我是誰?」柔聲在耳邊吐露的氣息帶著獨特的香味。
沒有回答她的猜謎,亞爾薩斯卻開始苦思起來:「嗯……當初怎麼沒想到你身上的香味會是一個敗筆呢?」
荼靡卻就著這些話,嘟著嘴埋怨起他來:「父親,事情總是一體兩面,不是嗎?」看似耍賴在他懷裡,語氣卻很冰冷。
「我想創造出最純粹的你。」對我來說,什麼組合才能是最無瑕的地步呢?
還能到什麼境界?
愛嬌的推了他一把,荼靡瞇起了貓一樣的眼睛看他:「原來從頭到尾,父親只對我如實驗一般?所有疼愛皆是給了數據死物?」
「如果不是對你特別,還等得到你今日在這發嬌?」摸娑著光滑的下巴,亞爾薩斯忍不住發笑:「今天心情倒好,這般模樣來見我?」
像是膩了這個遊戲,荼靡冷笑了聲,表情在下一刻蒸發殆盡:「我只是想知道這種樣子多麼惹人厭。」
「晚上有約,心情舒爽,還怪的到別的上頭?」
嘆息聲隨之而起,她半調侃半嘲弄:「父親的情報網,比起黑帝斯毫不遜色半分呢。」
「做了父親,總會有些個三姑六婆的習慣,算不得什麼。」
說的可真雲淡風輕。
「父親不希望我赴約麼?」故意這麼開口,荼靡看著眼前面容斯文的男人,單框眼鏡透著光熠熠亮亮的,煞是好看。
笑得讓人猜不透,亞爾薩斯摸著她的頭,語氣溫和:「做父親的總是不希望有人傷害自己的珍寶,至於赴約這麼……倒無所謂希望,或者是不希望。」
「心口不一。」掙開了他的手,荼靡揪著他白色衣袍,蹭了亂。
修長的手將她環進自己懷裡,亞爾薩斯頭一次語氣遙遠的不像他:「這不就是我嗎?」
「父親,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麼?」
停頓了一下,亞爾薩斯反問:「你想要什麼?」
「我只是很懷疑,你不會想要嗎?」
「我是很想嘗嘗你的滋味……」吻上她的發,亞爾薩斯語帶溫存:「其他的太貴重,你給不起我也收不起。」
「是不想要還是要不起?」
「你讓我跟前任騎士長搶東西麼?」惡作劇的咬了她的耳,亞爾薩斯語氣恐慌:「到時候我屍骨無存你去哪替我收埋?」
「反正他也不珍惜。」因他的舉動而微微顫抖,荼靡甜蜜的微笑著:「但是你會珍惜。」
「你是真心打算跟我在一起嗎?」拉開她,摸著那張細緻的臉,亞爾薩斯故作驚訝:「我是無所謂,但若你真如此打算,別忘了狂皇陛下已然答應證婚。」
捂著嘴吃吃笑著,荼靡笑得很開心:「父親也是認真的麼?」
「我是很高興有實驗品,可是成為別人的實驗品這我可不太在行。」
不贊同的搖了搖如玉一樣的手指,荼靡嬌嗔:「說這麼白一點情調都沒有了。」
「被當成對照組我也覺得很沒情調阿。」
肅起臉,荼靡收起所有表情,溫和的擁抱了他一下:「那你要還是不要?」
「在你赴約的前夕?」訝然失笑,亞爾薩斯安撫的摸了摸那優美的背型:「等你回來,回來之後,來找我吧?如果,命令許可……如果。」加了但書,他可還沒忘記上次慘痛的教訓。
微微點頭,荼靡帶著笑轉身離去:「遵命,父親大人,埃就交給您了!」
「知道了,晚點見了!」沒好氣的擺了擺手,亞爾薩斯開始翻找儀器,而纖細身影襯著幕落時分,逢魔的溫暖日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