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朝廷出身的緣故,常輝做事歷來喜歡出師有名,此次進攻神洲亦是率先將戰書廣發天下。
先是指責神殿勾結魔後謀朝篡位,又對青帝身份發出質疑。細數當前魔洲新帝種種罪行之後,這才點明主旨——妖洲不忍魔主家業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外人篡奪,特借兵於魔洲皇子葉破,只望剷除賊子,以慰魔主在天之靈。
看見戰書時眾人便知沒了蹤影的葉破大概是落進了常輝手裡,妖洲境內沒有人類,他們八成是抱著扶持個傀儡皇帝掌控魔洲的心思發動此戰。
常輝扣帽子的功夫有多強沒人比神殿眾人更清楚,過去神洲發起的戰事都是他們用戰書氣得對手差些吐血,如今由自己享受一番此等待遇也是酸爽得很。
不管怎麼樣,有了大義之名,非常在意名聲的仙洲和佛洲便不會貿然插手戰事,這註定是妖洲和神魔二洲的定鼎之戰。
自己的主角活了還寫了篇長文去裱另一個主角,雖已接受了這個世界的異常,宋喬的心情依然微妙得很,看了一遍那明顯是自己的文風但作者又不是他的神奇戰書,最終只能嘆道:「還好,對蘇格他就駡了一句『久居白塔,不知世事,為人利用而不自知。』,總算沒有兄弟相殘,老父頗為欣慰啊。」
當初和魔後定下屠魔計畫之人就是常輝,若非任青崖橫插一腳把人給策反了,今日在魔洲重建斐國之人原當是他。紀陌不知道常輝寫下這戰書時內心是否唏噓,至少,從他對蘇格的嘴下留情來看,那虛構的記憶到底掩不去他和蘇格三十年的情誼。
得到神殿訊息後,蘇格第一時間便駕駛方舟返回救援,紀陌和宋喬這兩個沒有戰鬥力的神便被他留在了魔宮,只待和青帝一同隨魔洲大軍出發。
蘇格臨行前沒有提起夜明君,紀陌知道這是要將仙人留下保護自己二人,感慨之餘,便是將槍口對準了某位老父親,「你兒子這麼跳,當爹的還不管管嗎?」
常輝一開口就是地圖炮,除了蘇格他誰都轟,紀陌也因性取向被貼上了斷袖讒臣沈迷酒色一類的標籤,這便讓被斷袖對象放置了兩回的晨星祭司陷入了極度不爽的狀態。
宋喬可不敢硬懟一個正慾求不滿的成年男人,也不多話,想了想便問了正事:「你認為妖王和常輝相性如何?」
主角設定只有作者最清楚,任青崖之名來自於李白詩句「且放白鹿青崖間」,原就該是個遊歷天下肆意逍遙的角色,在他的故事裡,常輝這樣的人可謂是徹頭徹尾的反派。
《白鹿青崖行》和《權臣》不止頻道不一樣,就連標籤也沒一個重合,主角三觀也是幾乎截然相反,想到這裡,紀陌若有所思地回答:「任青崖厭噁心機深沈之人。」
因幼時曾被人類關進囚籠販賣的緣故,任青崖一生最恨被束縛,也最厭惡被人算計,所以當他認為紀陌是想利用自己征服天下時,連這個親爹都能下狠手。這樣對人最為警覺的白鹿,不可能任由常輝在自己領地發號施令。
「而常輝是人,還是最愛權謀之人,他雖然可以完美地輔助任何帝王,在妖洲終究格格不入。」
笑著回答自己琢磨出的盲點,宋喬想,現在這兩人能合作,除了大家都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遭遇同仇敵愾之外,大概也和常輝的隱忍不發脫不開關係。
如果他是初臨異界也就罷了,現在早已習慣不論自己說什麼都會認真傾聽的蘇格,再和任青崖這樣遇上不愉快就能把肺都給你頂出來的任性白鹿打交道,只怕心裡也是不平得很。
人嘛,都是這樣,在外面受了委屈才知道家裡好。等常輝在妖洲憋夠了氣,再一回頭,突然發現一隻空巢老鴿還在原地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可行!
默默衡量了一番自家兩個角色的性情,宋喬心中已有八分勝算,然而這一切都得建立在神洲還沒被他的爆肝兒子給推平了的前提下。
所以,他只能沈重地拍了拍紀陌肩膀,「你先挺住,讓我想想怎麼才能用大兒子把小兒子釣回來。」
這是我能挺的嗎?要挺住的是大祭司啊!難道我還能操起鍵盤直接發那坑爹兒子一個便當不成?
冷漠地拍開這手,方才他們已得到消息確定蘇格趕到後及時穩定戰局,紀陌估摸著大祭司和輝月聯手守城還不成問題,待到他們把夜明君也帶過去,勝負還不一定。妖洲除了狐族沒有多少妖獸擅長戰術,只要把常輝這個指揮弄回來,論硬拚,到底是集結神魔二洲軍隊的他們更為強盛。
確定此戰關鍵點就在於常輝,紀陌這就問出了他們這方最致命的問題,「你不怕被常輝涮火鍋了?」
好吧,以常輝對作者的仇恨值,這麼做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無奈地想起這個自己試圖忽略的問題,宋喬的表情十分沈痛,「你說,如果我抱著他痛哭流涕,有沒有用愛感化主角的可能?」
沒想到他居然能這般放下臉皮,紀陌雖然歎為觀止,依舊是誠實地回答:「我認為他見到如此無恥的模樣會更想打死你。」
於是,宋喬只尋到了一個自救之法,那就是語重心長地對紀陌囑咐:「兄弟,這個深黑的馬甲你可一定要給我捂好啊!」
宋喬怎麼不知道常輝回來最危險的就是自己,可是他也很清楚,常輝和任青崖註定不和,文臣再擅權謀也抗不過武力壓制,一旦二人鬧翻,被幹掉的只可能是常輝。宋喬已經給葉君侯收過屍,自認承受不了給自己主角收屍的打擊,雖對未來很是擔憂,終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想想自個兒才來幾天就快為兩個兒子操碎了心,未婚人士宋喬終於是體會到了當爹的艱辛,現在給他一個鍵盤,他保證瞬間碼出一部字字辛酸的家庭倫理劇。
此次大戰雖是危機,卻也並非完全沒有好處,至少魔洲神洲合併一事也因此敲定,伴隨魔洲大軍集結,滿朝文武也將隨之遷往神洲,這就是蘇格決定由紀陌和他們一同行動的真正原因,畢竟這樣的大事還是留個白衣祭司監管更令人放心。
至於那些之前磨蹭著就是不肯遷都的魔洲官員為何如此痛快地同意,只因蘇格的一句話——
「既然諸位不肯遷都,我還是帶青葉回神殿修行吧。」
在魔洲權貴看來,主宰再強也只有一個人,沒了他們既不會治國也管不了軍隊,天魔之血只能讓他們執行命令,到時候路上磨蹭個一年半載造出點突發狀況,等這位大祭司不再關註了,只要聯手瞞住小皇帝耳目,他們還是和在魔主手下時一樣可以任意妄為。
然而,誰也沒想到,蘇格居然真能一把拉起青葉就要往外走,一群官場老油條瞬間就是傻了眼,
不是,大哥,你是個一洲之主啊,這還能一個不爽就拍拍翅膀飛了撂擔子不幹的?魔主都不敢這麼玩好嗎!
以蘇格的修為誰能攔得住,眼看他都快走到宮門了,眾人才氣喘吁吁地追到這位不止自己放鴿子還要帶著天魔皇帝一起跑路的神奇天人,雙方立場馬上調轉,這便齊齊勸道:「大祭司,萬事好商量啊!」
五洲之中魔洲地域最廣,如今葉君侯身死,若蘇格也走了,在其它主宰眼裡簡直就是塊任人宰割的肥肉。這些臣子都是被葉君侯碾壓過的人,自然知道在強大天人面前一切軍隊都是笑話,沒個主宰做靠山,只怕不用一個月他們就要淪為階下囚。
如今剩下的三洲,任青崖厭惡人類,妖洲只許妖族居住,人就是妖獸食譜上的原材料,自然不會給他們好日子過。
仙洲是修真者聚集地,這些人除了修仙什麼都不在意,內心是把他們這些凡俗之人鄙視到了極點,昔日魔洲派去的使節更是被牛鼻子老道關在陣法外,只道不許玷汙他們的仙家淨土。
之後失了面子的葉君侯獨自過去闖遍了他們陣法,拆了不知多少仙境,還搶了幾個女仙做後宮,彼此的梁子便是徹底結下了。聽聞葉君侯身死消息傳開時,仙洲甚至辦了三日蟠桃盛宴以示慶祝。如此舊怨在前,他們這些魔洲人若是落進仙洲手裡,那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至於佛洲,這群光頭倒是慈悲為懷,對眾生一視同仁。然而,欲進佛洲必先剃度,越是上層守的戒律越多,不說旁的,只不食葷腥不近女色這兩條就可以讓所有魔洲人生不如死。
悲傷地發現五洲主宰中最正常的還是蘇格,一眾大臣這才知錯,連忙上去哄鴿子,「大祭司說得對,遷都!必須遷都!」
對他們的變臉蘇格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淡淡道:「那出兵一事?」
此時百官已經意識到了蘇格性情溫和不代表沒脾氣,這位可是隨時能放他們鴿子的大佬,自然只能佯作歡笑地回應:「出,當然出,整個魔洲的軍隊都跟著陛下走。打仗真開心啊,我們魔洲人最喜歡的就是打仗!」
「諸君既然如此熱情,我便在神殿等你們了。任青崖較為兇悍,如果時間久了些,我可能會前往仙洲修養百年。」
「大祭司你放心,今後神洲魔洲是一家,這些妖獸我們一定趕出去!」
對當今世界而言,主宰級天人就是行走的核武器,沒有主宰的地區只能被其他國家按著打。於是,本來混亂的魔洲在高層們認識到他們絕對不能失去蘇格之後倒是快速地安定了下來,少數反抗勢力也被暗中鎮壓,遠比紀陌預計得要容易。
就在二人梳理一番情報,確定魔洲境內暫時無憂,只需全力應對妖洲入侵之時,成章忽地就匆匆闖進了書房,環視一圈發現只有這兩個吃閒飯的監軍在,便無奈嘆道:「晨星祭司,陛下有沒有來你們這裡?」
青葉繼位之後,作為他的舅舅成章便是朝中第一人,如今瞧著倒尋不回昔日花街時的頽廢之態,只不過被這人調戲之事紀陌可沒忘記,此時也只冷淡道:「沒有,怎麼了?」
「現在本該由陛下祭天鼓舞將士,可他忽然就沒了蹤影,連戎裝都沒換!這可是陛下登基後的第一戰,怎能如此不知輕重?」
成章其實也不大敢見紀陌,他初時好男色只是用作掩飾,後來漸漸得了趣味便有些沈迷,沒想到調戲個人就撞上了神殿的晨星祭司,倒是頗為尷尬。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上這些舊怨,整個魔宮只有這兩人還閒著無事,這便開口道,
「你也別管這些戰書了,趕緊找找陛下。葉破是聽雪的兒子,只要聽雪還在我們手裡他們所謂的大義就是個笑話。」
擅長隱藏身份的天人不止常輝一個,這位聽雪城主也是隱於斐國朝堂的天人,直到葉君侯發起戰爭才暴露身份被俘。因他誓死不肯臣服,葉君侯廢了其修為貶為奴隸,後被成章尋到帶回府中,便用他和侍女生下的兒子執行了此次貍貓換太子的計畫。
默默回想了一番前情往事,紀陌這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只淡淡道:「我記得魔後的遺命是,陛下繼位後由聽雪城主作為帝師輔佐他料理朝政。」
聽見此話,成章的面色忽地閃過一絲不自然,握了握袖中虎符方才恢復鎮定,「我妹妹到底是女人,心軟又拉不下臉來,聽雪早已被葉君侯廢了修為,這些年又都在我府裡半點沒接觸政事,就算昔日對斐國極為忠心又哪能輔佐陛下。她啊,就是如此為感情所累才會死在葉君侯手裡。」
得了吧,沒魔後就憑你能動葉君侯一根頭髮?躺著喊666的人能有點自知之明嗎?
心中雖是頗為不屑,紀陌表面上仍是那副不理會朝政的淡然模樣,只是提筆在案前書籍寫下一行字,悄然遞給宋喬——看吧,所以我討厭朝堂鬥爭,什麼時候了,還內訌。
彷彿課堂傳紙條一般,宋喬瞥了一眼,臉上也是那正經研究資料的神情,又把書傳了回去,只是多了一行字——相信我,如果不是葉君侯頂著,就他們這段位,根本不是我家常輝的一招之敵。
成章倒是沒發現這看似嚴肅的二人竟在私底下如此嘲諷自己,只是看不慣他們閒著無事的模樣,這便催促道:「幫忙找找陛下吧二位,兵貴神速,可別耽誤了出征時間!」
被攻打的是神殿,打架的人是我們兒子,當爹的都不急你急什麼
內心默默腹誹著,紀陌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倒也沒和他鬧,這便起身淡淡道:「夜明君,別躲了,不想和我去魔宮逛逛嗎?」
【小劇場】
蘇格(敲窗戶):兄弟,想喝茶嗎?
常輝:套什麼近乎,別以為稱兄道弟我就會放棄把你和神一起燉了!
蘇格:神說我們是兄弟,他很喜歡你。
常輝:你成功嚇得我把肝給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