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大概,這就是家長?

  紀陌在田野間坐了許久,自從以無厭代替眼睛去看著這個世界,他已習慣了這樣四處都沒有死角,就算直視太陽也不會感到刺眼,彷彿隔著屏幕活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

  一想到不久後眼睛就會恢復,紀陌竟有些回想不起用肉眼註視外界是什麼感覺。然而,擡頭望著依舊燦爛耀眼的陽光,他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告訴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去做,這是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感傷。

  靈山小築並不大,雖是神農鼎的住所,瞧著倒只是尋常的鄉下院落,不論升起的寥寥炊煙,還是纏繞在籬笆間的牽牛花,都和雲霧繚繞用盡全力脫離凡俗之氣的仙洲格格不入。

  推開有些老舊卻被擦得很乾淨的木門,紀陌發現屋內只有頭髮花白的老者躺在窗前的搖椅上,雖正在休息,手上卻仍拈著幾根稻草編織草鞋,若不知其身份,任誰都會相信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老農。

  古代社會以農為本,神農鼎曾是人間最受尊崇的神器,只可惜隨著人類科技的進步他也不再被需要。當老者急切地向夜明君詢問人間情況,卻得知他的失蹤並沒有令人世出現什麼亂子的時候,雖是放了心,原本精神奕奕的面孔終是顯出了幾分老態。

  這一刻,神農鼎忽然有些明白了天地戈的想法,它們曾是世間必不可缺的存在,而現在卻漸漸地沒用了。對神器而言,不被需要便等同於死亡。

  正因曾經璀璨過,所以更不願只被當作古董或者裝飾品,可是時代終究是在向前走,仙人創造出再多的小世界,也不是它們曾經和主人奮戰過的故土。

  只要器身一直被精心維護,神器就不會老,可這一次,神農鼎卻是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已然蒼老的事實。

  是啊,就連他們之中最為活潑鬧騰的啓明珠都白了頭髮學會了安靜,時間真的過去太久了。

  他還記得製出第一隻草鞋時部族之人歡欣興奮的模樣,一眨眼,世間也沒人再穿這些老東西了。

  沈思的老者令紀陌感受到了滿屋的滄桑氣息,此時只能輕聲打破了寂靜,「請問,夜明君呢?」

  一提起夜明君,神農鼎渾濁的眼睛一瞬間恢復了清明,立刻沒好氣道:「出去抓鹿玩了。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是沒有半分沈穩之氣,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他將來要怎麼辦?」

  他的言語裡雖是抱怨,紀陌卻聽得出其中的關懷之意,笑了笑,只道:「夜明君是隨性了些,其實該懂的東西都懂,他只是喜歡被人照顧的感覺。」

  這話倒是讓老者不自覺地擡了眼,他們這些神器的年紀基本比所有仙神都要大上許多,歷來被他們選中的仙人都是誠惶誠恐,宛如對待長輩一般虔誠地侍奉著,似紀陌這般的態度確實少見,也難怪啓明珠喜歡。

  那傢夥原就是愛撒嬌的性子,羲皇還在的時候就每日在主人面前晃悠顯擺,非得要羲皇承認它是神器中最漂亮的,每天不被誇一句就黯淡無光地躺在地上不起來。為此還被山河社稷圖好生鄙視了一番,它倒是得意洋洋地在羲皇冠冕上發著光,對著一眾神器炫耀道:「我可以被羲皇放在頭上,你們做得到嗎?」

  十大神器中就啓明珠一個具備飾品作用,大家自認沒那個臉皮叫主人頭上頂個青銅鼎或者畫卷戰戈一類的東西,最終只能一致決定哪天趁羲皇不在一定要把這珠子關起來揍一頓。

  這個計畫最終還是沒有實現,他們的主人們一個個神隱,曾經齊聚天庭的神器也隨之分散各地,後來,作為羲皇象徵的啓明珠也學會了掌握分寸,再散漫都始終保持著仙人該有的高深模樣,不曾再肆意頑劣。他這幾日自由玩鬧的模樣,神農鼎是真的許久不曾見過了,竟還有些懷念。

  「此事過後,天地戈最好的下場也是永久封印,社稷圖若是與它同謀倒還好,如果不是,那應該是徹底損毀了,總之,都是再也回不來的結果。而我,器身毀成了這樣子,也不知會沈睡多少年……」

  有些蒼涼地嘆著註定到來的現實,神農鼎平和的眼眸看向紀陌,似乎是在確認這個人類是否值得信任,想起啓明珠提起他時發自內心高興的模樣,終是點了點頭,只囑咐道:

  「若天地戈選擇毀滅,最後我們的殘軀大概還是會被送到啓明珠手裡,這種給同伴收屍的滋味不好受,你要多陪陪他。」

  紀陌知道夜明君對同伴的在意,聽了這話只堅定地回答:「我會一直陪著他。」

  這語氣中的堅決令神農鼎放心了不少,朝屋內掃了一眼,終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年輕人,有一件事,我想拜託你。」

  「是仙兒姑娘嗎?」

  他還未說出這是何事,紀陌卻已猜出了後面的話語。神農鼎受損嚴重,今後定無法再護著李仙兒,而解決天地戈之後,天庭也不可能再任由天人行走人間,他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該如何給李仙兒尋個依靠。夜明君身邊是不會帶著外人的,但是紀陌卻比啓明珠更通人情,神農鼎找上他不算意外。

  被一語道破目的,神農鼎又探究地看向了眼前的人類,他沒想到此人為任青崖憂心之餘竟還思考著旁人動靜,心道這樣多慮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唯有勸道:「啓明珠說得沒錯,你很聰明。所謂慧極必傷,尤其是和他那種性情的傢夥在一起,你就別想太多了。」

  紀陌也知道自己遇事三思的性情很容易走偏,他雖有信心去處理好和夜明君的關係,卻也沒有辯解,只輕笑道:「李老先生,我感覺自己是在嶽父家迎親。」

  這話一出,神農鼎也發現自己如此語重心長的模樣完全就是閨女出嫁前的老丈人,只稍稍想像一番把那珠子當兒女的場景就膈應得很,臉上瞬間就擺出一副生個啓明珠還不如生塊叉燒的嫌棄神情。

  雖是如此,老者卻也被這話觸動了心弦,沈默了一會兒,不由就嘆道:「我倒真想看著仙兒平平安安地出嫁。」

  神農鼎既將李仙兒託付給了他們,紀陌總要瞭解她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便問道:「可否告訴我該如何照顧仙兒姑娘?」

  李仙兒之事還得追溯到四百年前,其時神農鼎和風仙剛剛戰敗,這個世界也被陣法封鎖,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繫。雖是影響了未來世界運數的大事,在那時,卻和一個山中小鎮的小姑娘沒有任何關係。

  李老漢年輕時只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好不容易娶了媳婦兒,才生了一個兒子便出紅死了。他哭了一夜,擦乾眼淚後獨自把兒子拉扯大,用種田攢下的銀子替他娶了房媳婦,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誰知還沒安穩多久,朝廷戰事吃緊又要徵兵,村裡的男丁都被官差帶了去。李老漢雖年歲大了腿腳也沒年輕時利索,到底硬撐著養活了被留下的兒媳和孫女,只待戰事結束兒子回來共享天倫。

  可惜,他最終等到的也只是一紙陣亡名單,好像吝嗇於用紙一般,密密麻麻的一長串名字上,他的兒子就擠在了末尾,還因官差疏忽被撕了個缺。然後,官差給了他五兩撫卹銀,便算買了這條人命。

  那時,城裡的瘋書生告訴他,「將軍兒子貪功,帶兵追寇被敵軍埋伏,你們村的人都在他旗下,全軍覆沒不說連個功勛都沒有,這點撫卹銀還是知縣有些良心沒吞你們的……」

  李老漢不知道什麼戰事,也不懂書生在說什麼,他只麻木地問:「那將軍兒子呢?」

  這書生歷來瘋言瘋語,此時更是大笑道:「被俘虜了,朝廷準備拿銀子贖呢!」

  「他害死了我兒子,自己卻活了?」

  說這話時,李老漢眼睛裡幾乎能滴出血來,然而書生卻是抓了抓自己的亂髮,狂笑著跟他說,「誰叫你不是將軍?貴人的兒子才是人,賤民的兒子算什麼,人家的狗都不如,除了你有誰在乎嗎?」

  後來,李老漢聽說那瘋書生因誹謗朝廷被斬了首,他給書生收了屍,才發現這人在城裡居然還有處房產。

  李老漢兒子死得早,兒媳婦又還年輕,自覺生了個女兒在這家是沒了指望,收到消息便連夜離去沒了蹤影。他已經認清了現實,人是有貴賤之分的,他不能讓孫女繼續做鄉下賤民,賣了田地和耕牛,帶上兒子用命換來的銀子和書生的房契,便和孫女搬進了鎮上。

  在城裡李老漢沒有什麼謀生手段,只能做短工,好在他苦慣了,雖已年近五十,力氣也還有一些,養活一個小姑娘總算足夠。

  那天,城中的教書先生在山裡採藥時發現了一個青銅鼎,估摸著是古代的好東西,便招收苦力前去把這寶物給拉進城裡來。李老漢接了這個活,只想著把孫女送回家便上山。

  那時的李仙兒年歲漸漸大了,也和旁的小姑娘一般愛嬌俏的顔色想要做些打扮,每逢路過鎮上的小攤眼睛都偷偷朝上面瞅。她是個懂事的小姑娘,只是看著從不叫爺爺去買,然而,小孩子那眼神又能瞞得過誰。

  李老漢觀察了幾日,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一根素銀簪子,也偷偷問過價,五兩銀子,正好和他兒子的命一個價。

  他算了算這些銀子可以買多少米糧,最終還是沒捨得,便對孫女安慰道:「仙兒,你現在還小用不上這個,等你長大了,爺爺給你買來做嫁妝。」

  十歲的女孩還不知道嫁人是什麼,只期待地問:「那仙兒要多久才能長大?」

  「只要你好好吃飯,很快的。」

  「好,那我多吃幾個包子。」

  「爺爺接了個活,回來了就給你買包子,要鎖好門待在家裡別亂跑。」

  「嗯,等爺爺回來,說不定我就長大了。」

  離去之前,李老漢透過窗戶望了一眼,小姑娘還穿著她剛得的粉色小襖在屋裡乖乖等著,只看一眼都是如此乖巧可愛。

  他想,自己還得更勤快一些,這樣他的孫女才能嫁個好人家,她的命才算得上是人命。

  李老漢以為,朝廷打仗已是世間頂級的災難,現在不打了,他們的日子總不可能更糟。

  然而,就在他和苦力們終於拖著那殘破大鼎回來的時候,一顆隕石早已墜落在了這座小鎮,除這剛好去了山上的幾人,城中之人無一存活。

  當他用盡全部力氣趕回來的時候,天上還有兩個騰雲駕霧的人正在鬥法,天邊時不時就有新的修士禦劍而來,一個鄉下老頭根本無法衝破他們布下的陣法,即便這些人落下的每一個法術都可能殃及城中那或許還在等著爺爺的小姑娘,他也除了看著什麼都做不到。

  後來,伴隨被包圍的天人隕落,修士們終於離去,城市卻也是片瓦不存。李老漢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孫女是死於隕石,還是躲過去了卻又死在了交戰之中,他甚至連女孩的屍體都沒找到,他只知道——

  朝廷殺了他的兒子,好歹還給了他五兩銀子;神仙殺了他的孫女,卻連個交代都沒有。

  結果,再怎麼勤快,他們的命都不是人命。

  我為什麼要帶她來城裡,在鄉下過得辛苦做賤民又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去挖這個鼎,我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

  她只是想要個素銀簪子而已,我為什麼就是不肯給她買呢?

  這一次,真的是什麼希望都沒了,老人滿腦子都是逼瘋自己的念頭,他只能紅著眼睛把頭往那青銅鼎上撞,甚至連流下的是血和淚都不知道。

  「唉,凡人啊……」

  最後,就在老人氣絕的時刻,滿是仇恨的靈魂喚醒了沈睡的神農鼎,伴隨來自遠古時期的一聲滄桑長嘆,上古神器終是回應了他的祈求,它答應這個蒼老的靈魂,只要他願意以自身靈魂修復器身,便替他報仇,替他讓李仙兒平安長大。

  同樣是沒有心的神器,啓明珠來到這個世界後終於明白了何為愛;神農鼎卻是明白了何為恨。

  他將器靈轉移進了李老漢的身軀,又尋來了李仙兒的魂魄,然而這殘破的身軀早已沒有令死者復活的修為。

  神農鼎借用死去天人的力量將她也化作了天人,書寫人物訊息時卻只能勉強根據身體殘留的記憶進行設定,結果便是天人李仙兒只用一日便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就似每日一開一謝的花,從清晨至夜晚便是一個輪迴。

  神農鼎到底是神器,不知道一個凡人女孩每日都會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創造的天人只是承載著李仙兒記憶的人偶,如今只能對紀陌囑咐道:「我答應李老漢會令罪魁禍首伏誅,如今終於就要做到了。只可惜再無力去修改仙兒的規則,你既能創造出妖王,今後還請費些心力,替我給她一個安穩幸福的未來。」

  「我明白了,請把她的所有資料給我,既然靈魂不曾改變,只要詳細書寫出她過去的經歷,我想復原出一個李仙兒不難。」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對這樣的事,如今世人已經習慣,紀陌雖沈默著,卻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紀陌猜測李仙兒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應當是因為文本量太少,目前他對天人成形的字數預估為三十萬字以上,神農鼎大概無法對一個小姑娘做出如此詳細的敘述,也害怕自己給李仙兒添加了錯誤的設定,所以才需尋求人類協助。

  啓明珠感應人心的能力神農鼎信得過,見紀陌答應便接過了山河社稷圖,伴隨靈力湧動,原本只有魔主抱臂沈思的空白畫卷之上,又多了一個十歲女童的背影,當她的設定被補完,再轉過身時便會是一個全新的天人。

  做完這一切,老者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手指戀戀不捨地拂過畫捲上的少女,終是將其合上,只對紀陌鄭重道:「你和山河社稷圖相性不錯,好生運用它,或許會有驚喜。」

  聽了這話紀陌有些意外,想了想便如實回答:「因為我是夜明君的攻略對象,系統才會聽從我的指令。」

  「神器有自己的傲氣,山河社稷圖雖毀,若它殘餘的神識抗拒,你以為地府植入的陣法可以迫使它遵從旁人命令?」

  神農鼎離開人世已有數百年,雖不懂地府搞出的這些新奇玩意兒,但是他很瞭解山河社稷圖,即使只剩下幾分殘魂,它也放不下那令自己操心了大半輩子的啓明珠,大概只有看著啓明珠如願尋到了一生伴侶,它才捨得真正消失吧。

  「我已囑咐仙兒要聽你的話,只要她和任青崖聯手,足以應付大半新生仙神,至於仙帝老君這些上了歲數的老神仙,最多就是嘮叨幾句,應該不會太過為難你們。」

  低頭看著這已不復昔日榮光的畫卷,老者的眼眸中滿是感慨,把畫卷遞迴紀陌手中,只嘆道:「年輕人,保護好自己,也照顧好啓明珠,我這個老頭子能為你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紀陌和神農鼎聊了許久,走出木屋時心情仍有些沈重,正想著該調整下情緒,卻在屋外發現了倚墻而立的夜明君。

  素來不曾安分的仙人就這樣安靜地站在木窗邊,屋簷陰影和雪白長髮遮住其低垂的面孔,也不知站了多久。彷彿感受到了紀陌視線,仙人揚起臉,然後對他露出了一個和往常一樣的明朗微笑。

  羲皇啓明珠是光明的象徵,不論在何種境遇,他都只會引導看向自己之人朝著希望走去。

  然而現在的紀陌已經能夠分辨出仙人眼中偶爾會流露的幾分落寞,他沒有去戳破這顆愛漂亮的珠子藏著的心事,只是對夜明君伸出手,輕聲道:「回去之後好生研究修補青銅鼎的方法吧。」

  聽到這話夜明君原本因為同伴即將離去而低落的眼眸立刻多了幾分光彩,握緊青年白晰的手,只用和往常一般充滿活力的聲音回應:「當然,神農鼎太老氣了,我要給他畫些符合時代的紋路,你知道人類所說的表情包要怎麼收藏嗎?」

  好吧,是他小看夜明君了,這個人破壞氣氛永遠只需要一句話。

  無奈地發現可能仙人並不需要安慰,紀陌只能嘆道:「這堪比毀容的大仇,如果我是神農鼎,醒過來之後縱使天涯海角都要追殺你。」

  對夜明君而言,若神農鼎未來某一天還能來追殺自己,正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此時也只捏了捏紀陌手掌,

  「放心,它們九個加在一起都追不上我,這世上只有你能把我扔進紙簍。」

  紀陌倒是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出,細細一想,對啓明珠那大概也是有生以來頭一遭的委屈經歷,這便拍了拍夜明君手背輕笑著安撫:「以後我會好好珍惜你,不再亂扔了。」

  見紀陌心中的陰霾終於散去,又能如往常一般笑著和自己說話,夜明君也輕鬆了許多。沒再刻意逗這個小傢夥,他只是伸手輕輕撫摸著青年的頭髮,當佯裝的頑劣褪去,眼眸中便只剩下陽光般的柔情,「像這樣多笑笑吧,這才是我希望自己能帶給你的東西。」

  和夜明君相遇的第五個月,這曾詭異到令晨星祭司完全弄不懂的仙人,終於將一切都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期間,紀陌懂了很多事,也改變了很多,可是,只有一點仍和初遇時一樣,那就是——有夜明君的世界,永遠比自己一個人時明亮溫暖。

  【小劇場】

  夜明君:我剛才餵白鹿吃瓜,它高興得臉都綠了。

  紀陌:皮!你為什麼這麼皮?

  夜明君:我皮一下,你不就開心了嗎?

  神農鼎:這傢夥現在不止皮還要撒狗糧,甚至偷了我三個瓜,我要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