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想表現一回,卻不幸弄傷了手指。溫遠是該感歎自己幸運還是倒霉呢,因為傷的是右手握筆的那根指頭,接下來兩天溫遠同學寫字方面恐怕有些難度。想到這兒溫遠不禁有些琢磨,這,這算工傷吧?
看著她糾結那個傷口,溫行之倒忽然想起了什麼,「傷了右手,你是左手拿刀?」
溫遠抓抓頭髮:「除了吃飯和寫字,幹別的我都喜歡用左手。這就是人說的左撇子?」
溫行之挑挑眉,淡淡地說:「倒是看不出來。」
「為什麼?」
「慣用左手的人都比較聰明。」
這有什麼關係嗎?
溫遠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這人是在拐彎抹角說自己笨,隨即撇嘴:「我除了學習不好我其他方面挺能幹的。」
話畢,就見溫行之放下手中的報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終,視線落在了她的手指上。溫遠理虧,哼了一聲,埋頭繼續看書。
一瞬間,整個書房都靜了下來。
溫遠俯在書房裡的桌子上,瞬間覺得有些不適應。原本她的房間就有一張書桌,可自從昨天她趴在那裡睡著之後,就被溫行之拎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不過呢,看著歸看著,卻也不見他總是盯著她,泰半時間都是在忙自己的事。溫遠甚至覺得他之前說的補課根本就是說說而已,也不見他有多管她,只教了她些學習方法,剩下的便由她自己去。
溫遠同學對自己的要求水平一向不達標,複習了一會兒功課便走神了,從後面的書架最下面偷偷摸摸地順下來一本書,攤在腿上饒有趣味地在看。
竟是一本相冊。溫遠有些意外,抬頭看看溫行之,見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便放心的低下頭來,一頁一頁翻看著。看著看著,不禁興奮起來。家裡的相冊不少,可她翻閱一遍,卻發現那裡面屬於溫行之的照片很少。僅有一張她上小學時照的一張全家福裡面有他。
而現在這本相冊,卻滿滿地都是他。
從大概三四歲開始,一直到他研究生畢業。雖然照片仍不是很多,但確實是將他人生中每一個重要而她又無緣看到的時刻記錄了下來。看著這些,溫遠如獲至寶。
原來這人從小就不愛笑嘛,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照個相笑一下又不會掉一塊肉,雖然他這樣也蠻酷的……
溫遠小聲嘀咕著翻過一頁又一頁,直到她看到一個女人的照片。她有些許的錯愕,手指在這個照片上停留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
這個照片看起來有些年代了,已微微有些發黃,四周甚至捲起了毛邊。但是照片上女子的笑容卻依舊清秀,看年齡彷彿正是自己這個時候,神情似是有些嬌羞,彷彿是被喜歡的人注視,只一眼臉頰紅似醉霞。
溫遠的第一反應竟是有些嫉妒她,翻來翻去這上面只有她這麼一個女人。第二個反應便是鬆一口氣,看她這一身軍裝的打扮,很明顯,應是長輩級別的嘛。
會是誰?是年輕時的奶奶?溫遠猜測著,卻始終跟在家裡看到那張奶奶年輕時的照片對不上號。可那又會是誰?
溫遠苦苦思索著,甚至連溫行之向她走來都沒注意到。直到感覺到頭頂上烏雲壓頂時,已經晚了。
「在看什麼看的這麼聚精會神?」
溫遠立刻合上了相冊,卻不料那張被她單獨取出來的照片掉了出來,溫遠俯身去撿,慌忙之中不小心在上面踩了一腳。撿起來之後,她略有些緊張地看著溫行之。
照片當中,那張美麗的臉已經沾染上了些許灰漬。溫遠還來不及擦,就被溫行之拿了過去。他眉頭微皺,盯著照片足足看了一分鐘,才抬起頭來。
溫遠有些結巴地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找本書看看……」
溫行之似是沒聽她的解釋,長臂一伸,直接將相冊從她手中取走。草草翻了幾頁,將手中那張照片擦拭乾淨,動作輕緩地夾了進去。那種小心翼翼,看得溫遠忍不住有些鼻酸。
「小叔,我——」
「好了。」溫行之打斷她,「不許再亂翻了。」
溫遠愣住。他生氣了?
在溫遠看來,雖然溫行之喜怒皆不形於色,但對她相對來說還是縱容居多。否則以她在學校的表現夠被他訓斥好多回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縱容,使她忘了,他本質上還是一位惹不起的人物。
「溫遠,你是個傻瓜。」閉上眼睛之前,她在心裡默默罵了自己一句。
寒冬時節,天氣總黑的很早。初過五點,夜幕便壓了下來。溫遠是被凍醒的,因為房間裡的地暖太熱,她將窗戶打開了一線,結果因為睡著忘了關,涼風徐徐吹入,睜開眼的一剎那,溫遠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她木呆呆地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清醒過來之後,聽見有走動聲從客廳裡傳來。溫遠揉了揉臉,趿拉著拖鞋,打開房門,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雖然溫遠才在這裡住了兩日,可是她知道,這裡每天都有阿姨過來打掃衛生,有時順便幫忙做做晚飯。她疑心是阿姨的走動聲,卻不想一打開門,就看見溫行之。廚房的燈大開著,他正在裡面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溫遠就默默地盯著他,直到把眼睛看的酸澀。
「傻站在那裡幹什麼,腳上的鞋去哪兒了?」
他的聲音忽然傳來,溫遠吸了吸鼻子,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丫。原來恍惚中她只穿了一隻拖鞋,另一個腳丫子孤零零地踩在地板上。
溫遠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她抓抓頭髮,左顧右盼地找另一隻:「誒,我的鞋子呢?我的鞋子在哪裡?」
就在她忙著原地亂轉的時候,某人從她身邊走過,帶著她已經熟悉了的味道,這味道從她身邊掠過,很快又回來。隨即她一睜開,便看見溫行之彎了腰,將另一隻拖鞋放在她面前。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握住了小腿肚,將拖鞋套到了她的腳上。
溫遠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
「笨得要命,真是我自找的麻煩。」溫行之說著,細聽之下似乎帶些無奈。
能讓這樣一個人有類似無奈這種情緒,溫遠同學還是相當有本事的。不過溫遠沒這麼自我安慰,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麻煩」這兩個字上了。
溫遠扁了扁嘴,「我不是故意的。」
暗有所指的道歉,溫行之當然聽得明白,他理了理她的褲子,聲音略顯低沉的說道:「你可知道那是誰的照片?」
溫遠搖搖頭。
溫行之看著她睜得大大的眼睛,沉吟了一下,偏過頭說道:「她也算是你的奶奶。」
奶奶?溫遠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老爺子曾經有過兩位太太,你父親和二叔的親生母親是第一位。」
溫遠顯然是有些難以消化,「那、那這麼說,小叔你跟我爸爸是同父異母?」
「不信?」他伸出手指抬著她的下巴合上她張得老大的嘴巴,「第一位太太去世得早,老爺子也是經組織介紹認識了我母親。」
老天爺,這是不是有點兒狗血?溫遠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會兒,末了,她拽住溫行之的衣袖問:「那奶奶現在在哪兒?跟爺爺鬧分居了?你每年過年都是陪她一起?」
話畢,腦袋上就挨了一下。
「你想多了。」溫行之面無表情地覷她一眼,「你兩位奶奶都已經過世了。」
溫遠捂著腦瓜喊疼,「那你每年為什麼都不回家?」
「那是因為母親還有一位親妹妹在世,每年過年,如果有時間,我會去那邊。」
溫遠覺得有些奇怪,親姨媽跟親爹哪個比較重要?當然是親爹了,連過年都不陪親爹,肯定不只因為這一個原因。
他不告訴她而已,但她知道,照片上的那位奶奶,對他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溫遠瞅瞅他蒼白地有些異常的側臉,軟著聲音說道:「小叔,對不起。我以後不亂翻你東西了,你別生我氣。」
溫行之覷了她一眼,微哂:「若我真有這麼小氣,早被你氣死了。」
溫遠抓抓頭髮,嘿嘿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