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蠶房

  唐彥初一怔,盡力向上仰著頭,不明所以地望著衡逸,「皇……皇上……臣冤枉啊……臣唐彥初冤枉啊……」

  大約是早已經絕望過,不自省,反反覆覆口中只有冤枉冤枉,喊光了希望。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來,生命也弱下來,像一盞枯燈,燃到了盡頭,微微泛著黃,如秋,枯索凋敗。

  衡逸用腳尖勾抬起唐彥初下頜,瞧著這張傾國傾城的臉面,蹙眉含笑,「嘖嘖--你可是朕欽點的狀元,朕又怎麼忍心看你如此落魄?唐卿家,告訴朕,你同朕的姐姐是什麼關係?何時爬上公主府的床?何時又與她恩愛纏綿難捨難分了?嗯?」

  唐彥初傻傻楞在當場,官場上的事,何時又與公主有了關聯。不禁回頭去,茫然地看著青青。

  青青扭過頭,不忍看他。上前去拉住衡逸,急急道:「你想知道?出去,我一五一十同你說就是。」

  衡逸一把抓住她手腕,拖過來攆在懷裡,死死摁著,不容她動彈分毫。轉而陰測測望向唐彥初,一腳踩在他白皙的臉上,旋鈕,如同踩扁一隻蟑螂,疼得唐彥初在地上掙扎扭動,黑乎乎死沉沉若臭蟲一般。

  咬著青青的耳朵,恨恨道:「怎麼?心疼了?捨不得了?」他的手爬上青青胸口,畫一個圈兒往下,突然間一把抓住她豐盈柔軟的-乳-房,碾在手心裡,用了十分力道揉搓,疼得青青不住掙扎,推也推不動他。衡逸像是入了魔,雙眼皆是嗜血的紅,恨不得這一刻就了結了她,也省去了日後長長久久割不斷的牽連,省得再為她心碎心痛,生不如死。

  「想男人想瘋了是不是?連這樣的窩囊廢也要!倒是趙四揚好些,可也斷了腿,在床上可累著姐姐了吧。嗯?是不是?這腰……可真是要人命!」衡逸的手滑到那一尺素腰之上,抓攏來,緊緊貼著緊繃如鐵的小腹,在他灼燙的慾念之上碾壓揉蹭,惹得五內俱焚,一團團火焰上竄,燒著胸口,焚風肆虐,血脈之中流轉的液體磅礡叫囂,怎忍得她一次又一次背叛,一次又一次將他拋諸腦後!

  他腳下已然發了狠,咬著牙,將唐彥初的下頜骨都踩碎。「姐姐,知道嗎?朕想你想的渾身都疼。也亮出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來,讓朕過過癮,別次次都跟死魚似的,乾巴巴令人反胃。」

  地上咯吱咯吱響著,是骨頭片片碎裂,聲聲清脆。

  衡逸吮著青青纖長白嫩的脖頸,似一隻吸血的妖精,就要將薄得透明的皮膚穿透,滋滋飲血。

  空氣中氤氳著怒號的血腥味,陣陣翻滾,逼得人幾欲窒息。

  他牽著她的手,隔著錦緞撫摸他磅礡的欲望,呼吸急促且短暫,唐彥初還在呆呆看著,蠶房裡晦暗得只餘一燈如豆。他異常興奮,片刻便鬆懈。撤開踩在唐彥初臉上的腳,在青青脖頸之間喘息著,低笑,鬼魅般妖異,「還是姐姐最好。可惜……可惜是一雙破鞋,人家穿爛了的鞋子,沾滿了男人的腳臭味,朕可受不了!」說完一把推開她,毫無憐惜,卻還是嬉笑著,俯視一對奸夫淫婦,恨得牙癢,「可是朕玩膩了的東西,即便是扔了燒了,也沒人能碰!今天朕把話說明白了,好姐姐,你不是想男人想得緊嗎?朕已經處置了趙四揚與唐彥初,接下來還要找誰?朕一併殺了,朕倒要看看,京城之中,還有哪個不要腦袋的敢上你的床!」

  不錯不錯,她不屑給他,不屑愛他,他便順了她的意,偏偏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凋零,看著她枯萎死去。到死都是他的人,埋在哪裡,還要任他高興。

  他是當今天子,手握生死,睥睨天下,誰敢同他爭?

  青青不過默默站起身來,理一理凌亂的衣襟,淡笑道:「隨你,都隨你。」

  衡逸的戾氣無處發,轉而又狠踢一腳死狗一般流著血趴在地上的唐彥初,「這東西可怎麼辦?留著他這條殘命呢?還是給一刀痛快?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姐姐說如何?」

  唐彥初此番才明白過來,本以為高中狀元,從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還有美人薦枕席,軟玉溫香春宵苦短,好不快活!誰知一不小心做了他人生氣時摔的碗,扔的杯,聽一聲脆響,轉身就忘。

  什麼才子,什麼狀元,什麼將軍,什麼宰相,無非是他們皇家的奴才、玩物,一條條會喊會叫的狗,高興來賜你宅邸美人,厭惡時不生不息就要了性命,最可憐叫你生不如死,連死都不成。

  他心中熊熊燃起來卷天的恨意,那人是天子,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孝禮儀怎敢忘?只得將滿腔恨意轉向禍水紅顏,是她,都因她,不守婦道,荒淫放浪,引得他失了身份,做了下賤事,惹惱了皇上,才成……如此殘漏之身。

  都怪她,都怪她。

  這賤人!恨不得生生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猶不解恨!

  唐彥初一時號哭起來,掙紮著爬到衡逸身邊,抱著他的腿哭求,「聖上英明!都是她!都是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是她千方百計將臣勾引,臣一時迷惑,未能把持得住,才著了她的道!皇上……皇上……臣冤枉啊……都是她,天下第一的淫婦!是他害苦我!」

  衡逸享受著唐彥初在腳下,狗一樣匍匐求饒。鄙笑著望向青青,「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一身軟骨頭,蠢笨得畜生一般!姐姐真是自甘下賤!」

  青青略微低頭,側過唐彥初投來的憤恨眼光,扶正了鬢邊閃閃耀目的金步搖,才慢悠悠抬眼看向衡逸,四目相對,半分不退,「皇上說我不過破鞋一隻,配個豬狗不如的,不是剛剛好?」

  愛也無處愛,恨也無處恨,她每每如此,從不將他放在眼裡。

  衡逸氣得雙肩顫抖,抬手賞她一記爽利的耳刮子,又把才纔端正的金步搖打歪了,那樣大的力道,半張臉都是麻木,磕壞了嘴角,絲絲滲出些血來,好生淒涼的景象。

  唐彥初看著,心中亦覺解恨,彷彿那一巴掌是自己甩在青青臉上,力道十足,爽脆刮辣,將胸中層層的恨意一併打完了,好舒爽!這淫婦,合該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衡逸的臉藏在重重光影之中,暗昧不明,看不清他此刻濃重的不可抑止的仇恨與悲切。完了,一本蠱惑人心的妖書,他終於翻到結尾,是最苦最痛的結局。往昔種種,似水無痕,再也追不回。

  連回憶都是奢侈,她給他的,只有一點點,巧笑承歡,魅影蹁躚。

  終是走到這一步,一切成空。

  他陰沉著臉,緊緊將她鎖住,口中卻對她吼道:「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朕眼前!」

  那一巴掌漸漸生效,青青的臉生生發痛,牽扯不出半點表情,只得木著一張臉,俯身行禮,按著規矩,一步步退了出去,絲毫不曾怠慢。

  衡逸看著她退走,一切緩慢而悠長,似乎是做最後的道別,十里長亭,依依不捨。

  但最終,她最終還是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消失在他糾纏不解的追逐之中。

  到底,散了,統統都散了。

  要跟自己說,就放她走。省得兩廂折磨。

  但心底裡仍是不甘心,不甘心!

  是捨不得,留不住,換不了的情。

  扯了薄紗矇住臉面,青青匆匆上了馬車,不願多看睽熙宮一眼,宮牆之上,落日沉沉,棲霞嫣然,美得壯烈且旖旎漫漫。

  青青坐在馬車裡,半張臉被白紗遮蓋,沒得多餘眼淚祭奠,心仍是飄遊,茫茫不知身在何處,忽而方才粗布衣裳的車伕掀開簾子進來,青青一驚,細看了才認出來,是程皓然一身短打,貼了鬍子,換做下人打扮。

  唇邊仍是疼痛不止,開不了口。

  程皓然卻是大喇喇坐下,兀自摘了布帽扔在角落裡。看一看她,再看一看她,才嘆一口氣,決心靠近了她,不問她臉上的傷,心中的淚因何來,說起來,這裡頭的故事,最清楚是他,策劃這一切的,不就是他。卻還要裝作男子漢大丈夫,百煉鋼化作繞指柔,情深似海,輕輕攔了她的肩,將紙片似的人兒抱進懷裡來,沉穩聲線在她耳畔蠱惑,「青青……哭一哭……哭出來便好……」

  本來還要說,「以後萬事有我,從今後,所有苦難都有我替你扛。」忽而聽見青青平緩語調,低聲問:「是你做的?年節裡走漏了消息,月底就有人一本一本參他。天下哪有這樣巧的事情,你說是不是?程將軍?」

  程皓然略微詫異,更是驚喜,鬆開來,拉下她面上薄紗,望著她唇角淤青,笑道:「我說我不是我,你信不信?」

  青青拂開他撫摸著她側臉的手,冷哼,「你說呢?」

  他便低頭來,寬闊的額頭抵著她的,溫熱體溫傳過來,暖暖似融融春日。「好青青,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

  青青咬牙,這無賴!銅牆鐵壁,刀槍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