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英燮有些莫名其妙,躬身回稟道:「是,臣的確娶了一個小妾,不過這種風月之事,不登大雅之堂,放在朝堂上來說不是太合適,臣就私享不稟告陛下了。」
他的話中帶著幾分調侃,神情輕鬆自在,一旁交好的大臣們都會心地笑了起來。
沐奕言不以為杵,也笑嘻嘻地說:「盧大人應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了吧?不知道為何要娶個十八歲的小妾,相差甚遠啊。」
盧英燮笑著說:「陛下,臣的夫人和臣年歲相當,賢良淑德,臣向來敬重的很,只是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平日看著賞心悅目,何樂而不為呢?」
沐奕言斜靠在龍椅上,嘴角掛著一抹曖昧的笑容道:「你瞧,盧大人你都喜歡年輕貌美的,看著賞心悅目,何況是朕呢?朕一瞧下去,幸好有俞大人、凌大人在,不然,朕連早朝都不想上了,老少搭配,幹活不累,裴大人的安排,甚合朕的心意,羽林軍負責皇宮防務,朕必定要三不五時地去瞧一瞧,中郎將自然要年輕,最好還能俊美些,讓朕看著舒坦,盧大人你說是不是?」
盧英燮萬萬沒想到沐奕言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胡攪蠻纏的話來,怔在原地:「這……陛下……」
「就像盧大人說的那樣,盧大人對正室無比敬重,朕對你們這些肱骨之臣,那簡直是敬重得一塌糊塗,尤其是應老將軍,戰功赫赫,威震大齊,朕做夢都想跟著老將軍一起去大殺四方啊!」沐奕言的眼神熱切地看向應敬仁。
應敬仁只好躬身應道:「陛下謬贊了。」
「朕趕明兒就讓楊釗楊大人向應將軍多多請教,中郎將嘛,當然比不上應老將軍,裴大人你也別忘了多提點一下楊大人。這事我看兵部的任選很不錯,就是楊釗不夠俊美些,不過,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嘛,就這麼定了。哎呀,瞧朕,說著說著就扯了一大堆,好了,諸位大人還有何要事?沒得話就散了吧,朕頭疼得緊。」
沐奕言站了起來,一旁的洪寶立刻機靈地上前扶住她,高喊一聲:「散朝!」
眼看著沐奕言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上,眾大臣一片嘩然,鄙夷的有之,歎息的有之,幾名老臣面面相覷,雖然沐奕言捋了一把老臣們的順毛,可是居然將妻妾後院來比作朝政,還需朝中大臣年輕俊美些讓他賞心悅目,他們不知道是不是該感慨一下這景武帝太過荒誕。
一旁的俞鏞之臉色有點發白,先帝將沐奕言的教導之事托付給俞太傅和他,沐奕言說的話,就好
像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一樣,令他顏面掃地。
「佩服啊佩服,下官細看,群臣之中,當屬俞大人最為賞心悅目。」
一旁有個聲音半開玩笑地說著,俞鏞之一看,正是御史大夫呂則豫,洛太妃之兄,七皇子之舅。
俞鏞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呂大人怎麼也忽然在意起這些皮相之事來了。」
呂澤豫的臉一僵,他的妹妹洛太妃花容月貌,偏生他長相普通,小時候經常被人笑話是撿來的,這容貌便成了他的一個忌諱。不過,他為人圓滑,向來不會和別人起正面沖突,便打圓場般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佯做親切地拍了拍俞鏞之的肩膀:「不在意不行啊,怪不得當初陛下一入朝房俞大人便入了陛下的眼,其中果然有玄機啊!」
呂澤豫大笑而去,俞鏞之咬緊了牙關,他何曾聽過這樣帶侮辱的話語?特別是從這個向來有些嫌隙的同僚口中。
他下意識地朝著沐奕言離去的背影看去,胸口有一種沖動,恨不得沖上去挖開沐奕言的腦袋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東西!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何堪大用!」
許是他的臉色太難看,一旁的好友吏部尚書凌衛劍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著沐奕言的背影道:「鏞之,別惱了,我看不見得……」
沐奕言自然不去理會身後那些朝臣的閒言碎語,從金鑾殿出來,她估摸著俞鏞之今天一定不想見到她,便換下朝服,怡然自得地享受春光去了。
剛剛走到御花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吩咐洪寶去御廚房取了幾份小點心,一路朝著重華宮而去。
重華宮是未成年皇子的居所,在皇宮的東邊,離國子監僅幾步之遙。裡面現在住著七皇子沐奕嘯和八皇子沐奕陽,一個八歲,一個六歲。
門口的守值太監正要通報,沐奕言「噓」了一聲,慢慢地往裡走去。
「哎呀煩死了,都在屋裡悶了兩天了,什麼時候能讓我出去啊!」一個清脆的小男孩的聲音響起。
「七殿下你病了,奴才已經和國子監那邊告了假了。」
「我已經好了,皇帝哥哥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沐奕嘯忿忿地說。
「七殿下還是謹慎些好,不然太妃娘娘要責罵奴才了。」
「她又不在,你們不和她說就是了,我要去校場,可不能讓八弟搶到我前頭去了。」
……
沐奕言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輕咳了兩聲,立刻,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屋裡竄了出來,歡快地撲到了她的身上:「皇帝哥哥,你怎麼來了,我要去和師傅打拳,他們不讓我去!」
沐奕言將他抱了起來,在他肥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聽說七弟病了,朕心疼得很,來瞧瞧。」
「病了皇兄才會來看我嗎?」沐奕嘯的眼珠一轉。
「調皮鬼,在動什麼歪腦筋?」沐奕言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想朕了就托人帶個信來。」
沐奕嘯抱著她的頭蹭了蹭,差點把她的發冠蹭了下來,一旁的奶娘叫了起來:「哎呀七殿下不要沖撞了陛下!」
沐奕言把沐奕嘯放了下來,擺了擺手,示意無妨:「這一陣子有沒有好好讀書?別盡想著打拳習武,書讀得好很要緊。」
沐奕嘯驕傲地揚起了下巴:「先生說我是這麼多人裡面讀得最好的,八弟也比不上我,先生還讀了我寫的文章給他們當范文。」
沐奕言嘉許地摸了摸他的頭,拉著他往院中走去:「來,今天太陽這麼好,你到屋子外面曬曬,能長得高。」
沐奕嘯掙脫了她的手,一個側翻站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引得一旁的嬤嬤太監連聲驚叫。
「皇兄你別老是嫌我矮,你看,我已經長高了好多,」沐奕嘯在自己的頭頂比劃了一下,「原來我站在這裡只到你的胸口,現在快到你脖子了!」
「好好好,七弟最高,七弟以後肯定比朕高!」沐奕言哄道,「快下來,朕給你帶來了好吃的。」
手下的人立刻張羅著擺上了桌椅,洪寶把小吃往桌上一放,沐奕嘯快活地爬上了椅子,抓起一塊龍須酥便往嘴裡塞。
一旁的奶娘戰戰兢兢地看著沐奕言,欲言又止。
「慢些吃,小心噎著。」沐奕言寵溺地看著他,「平日裡都餓著不成?」
「真好吃!」沐奕嘯的雙頰都鼓了起來,略帶委屈地說,「他們都不讓我吃這些東西。」
奶娘立刻叫起屈來:「太妃娘娘說了,不許給七殿下吃亂七八糟的東西,怕殿下吃壞了身子。」
「偶爾吃一下,不可貪嘴,你母妃也是為了你好,」沐奕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是皇兄,臣弟遵命!」沐奕嘯小大人一般立正站好,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院子裡,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吃完了零嘴,沐奕陽也回來了,一見沐奕嘯坐在沐奕言的腿上聽故事,氣得鼓起了嘴,飛撲上前拽著沐奕言的一個衣袖嚷嚷著說:「皇帝哥哥偏心!明明是我比較小,我要坐在腿上!」
沐奕嘯嘲笑說:「八弟你太胖了,只怕皇兄抱不動你。」
沐奕陽長得略胖,個子不及沐奕嘯體重卻一般模樣,他聞言立刻惱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抽噎著說:「皇帝哥哥,七哥他老是欺負我!」
「羞羞羞,動不動就掉金豆豆,你一定是個女孩子!」沐奕嘯狡詐地說。
沐奕言立刻把沐奕陽抱在了左腿上,沐奕陽身子還沒長開,身上還帶著點奶味,沐奕言很喜歡這味道,哄著說:「不哭不哭,八弟還小,長大了就像男子漢了。」
沐奕陽的目的得逞,立刻收了眼淚,脆生生地喊:「皇帝哥哥你在講什麼?是不是那個猴子的故事?我也要聽。」
就這樣,沐奕言在重華宮呆了近兩個時辰,陪著兩個小家伙講故事玩把戲,挖洞捉蟲,上樹抓鳥,一直等用罷了午膳,兩個小家伙去午睡的時候,才脫身出來。
自從兩個皇子搬進重華宮後,沐奕言一個月總要花個兩三天時間在他們身上,洪寶實在有些納悶,這次終於忍不住了,小聲地抱怨說:「陛下,你對兩個小殿下好誰看得到?洛太妃還不是提防你得緊?」
沐奕言撣了撣被兩個小孩皺巴巴的衣服,站在重華宮的台階上,悠然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
洪寶越發地生氣起來:「從前陛下你一個孤苦伶仃的時候,又有誰來看過你?現在陛下的好心,也只怕有人當成了驢肝肺。」
洪寶嘮裡嘮叨地說了半天,卻沒聽見沐奕言有什麼反應,不由得抬頭一瞧,只見沐奕言正癡癡地看著遠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一棵老槐樹下正站著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和別人說話,他的衣袂飄飄,身形淡漠而清冷,春風吹拂之處,滿樹的槐花紛紛而落,襯得那人仿佛謫仙一般。
洪寶歎了一口氣,這不正是自家主子的克星俞鏞之俞大人嘛!他輕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叫道:「陛下……」
沐奕言驟然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說:「咱們快走,俞大人現在一定不想看到朕。」
洪寶有些心疼地說:「陛下你這是何苦?見了俞大人,總是故意惹他不開心,不見俞大人的時候又……」
沐奕言正色說:「洪寶,你不懂,這就是情趣,有些喜歡,只能放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