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正月初一,梧州的中軍大帳內濟濟一堂,沐奕言自被劫後首次在大齊各將前露面。

除了幾名心腹和內侍,沐奕言被劫之事無人知曉,大齊各將領只是覺得沐奕言神龍見首不見尾,搗鼓出來的一些神器令人驚歎,私底下都仰慕萬分。

那封戰書在眾將領手中一一傳閱,將領們都十分振奮,不時發出各種笑聲。

「陛下,這明顯是那邠*慫了,咱們不理他們,照打不誤。」老孟的大嗓門在一眾嘈雜聲中特別顯耳。

「陛下,末將以為,要提防他們有詭計,會不會趁著我們應對這戰書,他們對詔州等地奇襲?」齊遠山眉頭微皺道。

「他們這戰書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兩軍陣前對壘,三戰兩勝,我們勝了便聽我們的退兵不成?我們敗了就把大齊的土地拱手讓給他們?這倒是個如意算盤,做夢!」另一名主將冷笑著道。

將領們眾說紛紜,有的說這是邠國的緩兵之計,有的說邠*被打怕了這是在找台階下,沐奕言坐在上首,聽得十分仔細。

最後,那封戰書傳回了沐奕言的手中,她再次打了開來,只見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只是寥寥數語:戰事紛擾,同憂蒼生,三日後梧州城前,三戰定輸贏,敢否應戰?

她不知道那個野心勃勃的袁霆祺怎麼會忽然萌生了退意,可是,她知道,這是盡快結束戰事的最好契機,只要給大齊三五年的喘息之機,大齊便能雄踞於邠國南側,不懼任何強敵。

她沉吟了片刻,看向沐恆衍,沐恆衍緩緩地道:「陛下,臣以為,那兩戰大敗,對那袁霆祺的壓力的確巨大,他也看出來要拿下我們大齊,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可他這樣大張旗鼓伐齊卻鎩羽而歸,需要有個台階下,才能對邠國上下有個交代,臣以為,可以應戰。」

俞鏞之對後方的供給十分清楚,開春之後,軍需糧草雖然不至於斷,但卻會十分勉強,需集合全國之力,用上一些非常的手段。更麻煩的是,到時候被邠國發現他們的弱點,打個持久戰的話,大齊將會狼狽至極。

「陛下,」俞鏞之點頭道,「臣贊同厲王殿下,只是這三戰定輸贏,我們必須要有必勝的把握才行,約定的戰果也不能讓邠國占了便宜。」

裴藺笑道:「既然是他們下的戰書,那我們就別客氣提出條件,我們輸了,那些小城便讓他們繼續占著,他們輸了,便割出同樣的城池給我們,這樣,無論輸贏,我們橫豎都不吃虧。」

老孟一拍腿道:「裴小將軍你這主意不錯,他們要不答應,就說明他們心裡有鬼!」

眾人把目光都投向沐奕言,顯然是等著她做最後的決定。沐奕言心中忐忑,情不自禁地看向沐恆衍,沐恆衍的目光沉穩,不著痕跡地沖著她點了點頭。

「好,就依諸位所言,有勞俞愛卿寫封應戰書,我等全力備戰,同時還要有勞諸位將軍多加提防,嚴陣以待,謹防邠國使詐。」

沐奕言的聲音鏗鏘有力,眾將領肅然而立,齊聲應了一聲「遵旨」。

俞鏞之的應戰書火速被送往邠國陣營,不到半日,邠國便又送來了回信,言明三戰兩勝,輸者就依應戰書上所言,劃分新的疆界,罷兵息戰。

拿著這封書信,沐奕言發了愁:怎麼辦?這一戰可輸不得,那幾座小城雖然不是什麼重鎮,可到底是大齊的國土,要是輸了,她有何面目去見大齊的朝臣和百姓?

她有心找沐恆衍商議這三戰的人選,可不知怎的,原本早晚都圍在她身旁的三個男子這兩天都不見了蹤影,晚上也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曲太醫自從得知她中了毒之後,一日三頓中藥,頓頓都親自督促服用,更對她的出行坐臥有了很多規定,午後必定是半個時辰的針灸,她的身體倒是被調養得越來越好。

三天飛一樣地過去了,正月初四,大齊軍旌旗招展,軍容凜然,數萬大軍橫列在梧州陣前嚴陣以待,無數雙同仇敵愾的眼睛目視著邠*迎面而來.

沐奕言率領眾將領站在最前面,今日她騎了一匹紅棕色的汗血寶馬,一身銀色盔甲在陽光下閃爍,襯得她那清秀的臉龐熠熠生輝。

她的身旁是三名各具風格的美男子,裴藺和俞鏞之站在她的右手,各自□騎了一匹白馬,沐恆衍站在她的左手邊,黑衣黑甲,□一匹黑馬,威風凜凜,氣勢逼人,一股肅殺之氣籠罩在四周。

邠*也有數萬人,在離大齊近百丈遠的曠野前列隊,盔甲明亮,劍戟生輝,絲毫看不出曾經大敗兩陣的頹廢。

邠國大軍前領頭的正是袁霆祺,他的□一匹高大的北宛馬,黑色的披風上繡著金龍,在風中獵獵飄揚;而他身旁的那人也是黑衣黑甲,高頭大馬,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黑披風上沒有金龍……

沐奕言調轉目光,攏在袖中的雙拳忍不住握緊,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這個人。

邠國好像早有預備,一行人飛速地在兩軍對峙的中央搭了一個高台,一個禮官模樣的人高聲在中間宣讀了戰書,並請兩國國君上台歃血為誓,以證比武的效力。

大齊軍前立刻竊竊私語了起來,好幾個將領都按捺不住,說是邠國肯定有陰謀,不能讓沐奕言上去。

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響起,對面的袁霆祺已經只身一人策馬飛馳了過來,不到片刻便來到了高台下,傲然看著沐奕言。

沐恆衍眉頭一皺,低聲道:「此人尚武,陛下若孤身前往太危險,臣願代陛下前往……」

這眾目睽睽之下,兩軍數萬將士之前,沐奕言怎麼肯讓大齊這樣丟了面子?她斷然搖頭道:「不行,朕親自前往。」

裴藺怔了一下,急促地道:「他們也有人在高台下,臣混入侍衛中先替陛下撩陣。」

不到片刻,裴藺便和御前侍衛一行八人馳向高台,和邠國的侍衛們一左一右,分站在高台兩旁。旋即沐奕言一夾馬腹朝前走去,她的馬技並不嫻熟,疾馳反而丟了臉面,於是便慢條斯理地一步步到了高台前。

「陛下,經久不見,別來無恙?」袁霆祺的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淺笑,語氣卻冰冷。

「托你的福,朕身康體健,倒是陛下你看起來面色灰敗,不要太過操勞啊。」沐奕言笑吟吟地道。

兩個人目光交會,火星四濺。

袁霆祺冷哼了一聲,從左側步入了高台,而沐奕言則慢悠悠地從右側跨上了階梯。

「陛下好膽識,不怕朕在這高台上一劍斃了你嗎?」袁霆祺站在沐奕言身旁,壓低聲音道。

沐奕言哂然一笑道:「如果朕這一命,能換取你們邠國無信無義大白於天下,朕倒是覺得很值得。」

袁霆祺頗感意外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從前是朕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雖然看起來文弱,倒是心狠手辣,冷心冷清,朕自愧不如。」

沐奕言忍不住想發笑,眼前這個人,擊碎了多少美滿的家庭,埋葬了多少無辜的生命,而此時居然還要指責她心狠手辣?

她懶得和袁霆祺爭論,不耐煩地道:「好了,我們兩看兩相厭,就別在這裡假惺惺的了,如何歃血?辦完了趕緊比武,比完趕緊帶著你的邠*滾回你們邠國去。」

「陛下真是鐵石心腸,你難道不知道在北恆城,有人為了你身陷囹圄,差點連命丟了?你就對他真的半分情意都無嗎?」袁霆祺的臉色陰沉了起來。

沐奕言情不自禁地朝著邠國大軍陣前瞥了過去,遠遠的,她看不清袁霽祺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整個人仿佛一桿標槍似的,一動不動地看向高台。

她的心中一痛,目光茫然地落在那不知名的遠方,低聲喃喃地道:「你……你勸勸他,把我忘了吧。」

「朕要是能勸得了,朕今日就不會站在這裡和你說話。」袁霆祺慍怒地道,「我們兄弟自幼相依為命的感情,居然就毀在和你這不到一年的相處上,朕想起來就悔不當初,真不該讓四弟來做這個勞什子的臥底!」

沐奕言猛地回過神來,迅速地斂回了目光,沉聲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種的因果,怨不得別人。」

袁霆祺的臉色一變道:「怎麼,難道你以為你贏定了嗎?今日這一戰,是他的最後一役,關系這他能否一雪前恥,將功抵過,事關邠國的榮辱,他再混,也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沐奕言不屑地看著他:「朕也從來沒想過他會放水,各自全力一博,各安天命。」

袁霆祺陰惻惻地笑了:「是嗎?歃血為誓之前,朕有個交易,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沐奕言冷笑一聲道:「就知道你們有貓膩,實話告訴你,沒興趣,要比就比,要戰就戰,我們不怕你。」

袁霆祺深吸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來,放在沐奕言的面前晃了一晃,旋即湊到沐奕言的耳邊輕聲道:「這是蝕心丸的解藥,陛下若是能答應今日的比武,讓我方三戰兩勝,朕就把這解藥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