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很正常,非常正常,但親耳聽到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安安混亂了兩個小時,卻有人敲了敲門。
「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只披了一件薄絲睡衣的蘿塔。她沒穿胸罩,傲人的雙峰形狀得一覽無遺。
「你剛都聽見了,是吧。」蘿塔輕倚在門上,皮笑肉不笑。
「我……」安安不會撒謊,「我不是故意的。」
「跟我上床的,是守護神的侄子。除了在床上愛爆粗口算是個毛病,下來可是優雅又高貴。出生很好,有權有勢,長得也不賴。以後有很大機會成為主神,是一般小神族們都不敢奢望的男性神祗。」
安安強笑道:「那很好啊……」
「安安,不知道你和法瑟殿下進展如何了?」蘿塔性感的嘴唇微微揚起。
「什麼跟什麼,我跟他什麼都不是,一直都是上級和下屬的關系。」或者說奴役和被奴役的關系。
「失敗了才這麼說吧。像你這樣的……姑且說是女孩,如果不會什麼中國功夫,連個侏儒都不會正眼看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
「也是,我不介意。」蘿塔看了看那手中的通訊器,「這個男人條件確實是我約會對象裡最好的一個,但我不會在他身上吊死的。」
安安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還要去見其他男人。」蘿塔轉過身去,拋開金瀑布般的頭髮,婀娜地回過頭,「——都是神族。」
要說蘿塔說的話對安安一點影響都無是不可能的。
雖然沒有美女的性格,安安卻一直有著美女的外貌,說她和井洺相配的人也不是一兩個。來到神界以後被人說過太平凡,但她是人類,完全不需要和神族相比。
直到看見井洺的新女友,才知道原來人類和神族之間也可以存在著競爭關系。最起碼,她的男友愛上了一個神族女孩,並因為那女孩甩了自己……
這也是法瑟說出「有了神族男人你絕對會忘記井洺」後她生氣的原因——如果她真的有蘿塔這樣不亞於神族的華麗外表,井洺應該就不會變心了。
一想到這,安安的心情就特別低落。
和法瑟的契約是不可以因為私人原因單方面取消的,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趕快救出井洺。
去暗之神界尋找芬裡爾的前一天,安安發了信息給萊斯威,萊斯威說剛好有事要找她,於是他們約好在他的希明堡神殿前見面。
希明堡的旗幟是架著寶劍的火紅飛鹿。安安剛一到門口就看見了出來迎接她的萊斯威。
萊斯威果然是專業的煉金術師。他的煉金房居然比星耀神殿的煉金房要大了六七倍,而且還按照溶液種類和功能分了好幾個廳。
「芬裡爾是讓人頭疼的東西,對魔法完全免疫,所以這些魔法溶液只能用來轟炸雪狼。」萊斯威快速找了幾瓶溶液遞給安安,又指了指其中一個,「如果你被芬裡爾襲擊,就用這個逃跑。不能說百分百吧,畢竟那家伙戰斗力和速度都太恐怖了,但以你的身手逃跑幾率有個七八十。」
「如果撞到那百分之二三十呢?」安安故意問道。
「……不要逼我聯想那麼不美型的畫面。」
「……」
收下萊斯威給的一堆價值連城的高端煉金溶液,安安把它們一個個裝好,然後提起一口氣說:「萊斯威大人,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別叫我大人了,如果你能順利回來,我們都是一個職位的……嗯?你剛說什麼事?」
「你還記得我和法瑟的契約內容嗎?」
「當然了。」萊斯威摸摸下巴,銀白的睫毛隨眼眨了眨,「難道你想讓我和你結婚?」
「對。」
萊斯威張大嘴巴。安安伸出食指,把他的下巴推上去:「我不是在強迫你。」
「可是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歡法瑟麼……?」
「我哪有喜歡他!抽風了才會喜歡他吧!」
「那是我看錯了?」萊斯威抓抓腦袋,「可是八神安,你知道這個結婚是要那個的吧……」
安安耷拉著肩,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儀式的必備部分,我也沒辦法。」
「所以你確定選我了?」
「嗯。」萊斯威性格很詭異,但看得出來是溫柔的人。如果他那邊沒有問題,這個選擇應該沒有錯。
「……」
「……?」
「八神安。」萊斯威握住安安的手,「我們現在就開始培養感情吧,去約會!」
「!!」安安一個左勾拳打飛了他。
次日,英靈神殿的高空祭台。
安安從魔法傳送陣進入高台,又站在祭台上一片銀光四射的傳送陣面前。
「踩進去以後,你會直接抵達銀月崖上。」布萊奇穿著幻想術士的長袍,肅然地看著安安,「準備好了,就隨時進去。」
安安點點頭,抱緊懷裡的溶液和武器,咬了咬一直不住打顫的牙關,閉著眼睛邁入傳送陣。
明晃晃的世界驟然消失。
出現在她周圍的,又是那一片陰森森的樹林,還有腳下被死神擁抱一般的泰沃城。樹林邊界截斷了大片孤冷的月光,越往深處便越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死黑。
安安抽出長劍,雙手緊握劍柄,把包放到身後,一步步走向森林深處,開始尋找狼王的足跡。
漸漸的,光線越來越弱,月光離她越來越遠。
呼吸時吐出一團團白色的霧氣。每跨一步都會深陷雪地的腳也開始僵冷,體溫在直線下降。
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與雪狼們作戰。
快要看不清楚了,安安從包裡拿出照明燈。但還沒來得及點亮,她已看見了森林中發亮的綠色眼睛。
果不其然,一群雪狼沖了出來,把她撲倒在地。
雪狼們都餓了,遠比平時要殘暴很多。安安身上很快被抓出了血印,但在又一匹狼撲上來之前,她已使出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猛獸,雙腿在雪地裡狂奔,身法快得連狼都快看不清。狼群反應極快,當下追上去,吐著舌頭擦過無數黑色的枯樹,唾液滴落在冰雪中。
當面對第二批狼群時,安安剎住腳,揮舞長劍開始迎戰。
不能消耗太多體力。所以她下手也相當狠,傷殺了十來匹狼。
用最短的時間解決了又一批狼群,之前那一批已經靠了過來。安安收好劍,縱身一躍,爬到樹上,狼群撲了個空,紛紛在樹根處抓撓。
安安的身影在雜亂的樹枝間跳躍,到了一個離下一棵樹距離特別遠的樹梢便往下爬,跳到了一片空地上。
雙腳剛一著地,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幾乎忘記了連身上的傷口——她的身後傳來不整齊的呼吸聲,光聽聲音來看至少有幾百個……不,幾千個敵人。
緩緩轉過身去。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有無數樹樁和篝火的殘渣。
除此之外,便只有白色的雪,和滿目密密麻麻的上千匹雪狼。它們的尾巴全部拖在地上,眼睛幽綠,都張開了猩紅的嘴看向安安。
安安嚇得轉身又要爬樹,但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也擠滿了狼。
它們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像是不知該如何將她分屍。因為過度驚恐,安安喉間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她顫抖著往包裡摸,想要找萊斯威給的溶液。
但數量太多了……
法瑟那個混賬,竟告訴她狼王在深林深處,卻沒告訴她深林深處有這麼多雪狼!
快要被咬死了……
快要被咬死了……
快要被咬死了……
一邊這麼重復想著,一邊拿出溶液,卻發現這些狼至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死死盯著她。若不是還有呼吸,安安都要以為它們是雕塑了。
就在這時,更遠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熟悉的身影。
雪狼們紛紛往旁邊退,給那匹尊貴的狼王讓出寬闊的道路。
芬裡爾的眼睛血紅,眨也不眨地盯著安安,朝她走來。
或許是眼睛顏色的問題,或許是出現在暗之神界的問題,這一日的芬裡爾又變回了最開始那種讓人惶恐的狀態。
它在安安的面前停下,神情猙獰可怖,露出了森白的尖牙和鮮紅的牙肉。
安安潛意識後退一步:「……芬裡爾?我是,是安安……」
芬裡爾嘶了一聲,伸出滿掌的利爪。在安安嚇得想要迎戰時,它低頭一咬,最長最鋒利的指甲斷成兩半。然後它往前一拋,利爪埋在安安腳下的雪地中。
「你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安安看著它,礙著周圍的狼群,不敢去撿斷裂的利爪。
芬裡爾半晌沒有反應,依然只用布滿血絲的眼看著她。
安安這才試探著蹲下來,找到雪地中的利爪。
與此同時,所有的狼都高嚎起來。
安安蹲著不敢站起來,只小聲地說道:「芬裡爾……真是太謝謝你了。」
一抹銀色月光灑落,上千匹雪狼整齊地俯下身,朝芬裡爾和安安行了大禮。
芬裡爾走得更近了一些,赤紅的眼充滿了殺氣。安安卻絲毫不害怕,溫和地笑了起來:「以後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你一定要讓我知道。任何報答我都願意去做。」
在眾多俯下的狼群中,銀月罩在狼王高貴卻充滿危險感的身軀上。它湊近了安安的臉,伸舌在她的嘴唇上舔了一下。
安安怔了怔,腦中立即回想起前幾日在資料上看到的內容:
利爪象征的是雪狼的尊嚴,折損利爪等同於戰敗。就算是狼族至親也會因為折損利爪而互相殘殺甚至吞食對方。
……
長尾雪狼實行一夫一妻制,但□與示愛在狼群中定義不同。當一匹雄狼想向雌狼□時,它會舔雌狼的脖子;當它向雌狼示愛時,會舔雌狼的嘴唇。這一界限對王者而言尤其清晰。當狼王想要立狼後時,一定會舔雌狼的嘴唇而非脖子。
……
安安捂住嘴唇:「芬裡爾……」
隨即一想自己果然看書看多傻掉了——自己可是人類啊,它可能只是隨便舔一下,像狗狗那樣。
誰知,芬裡爾又湊過來,在她脖子上舔了第二下。
安安處於全然失神狀態。
接下來,她又想起雪狼資料上其他內容——
只有在兩種情況下,雪狼王才會聚集所有的狼群並讓它們「下跪」:第一種,是在它面對真正強大的勁敵譬如欲挑戰它自立為王的雄狼時,聚集狼群是為讓它們親眼見證王位的交替;第二種,是它第一次向狼後求愛時,聚集狼群是為讓它們看見雌狼屈服在他的雄性威嚴下,通常這種情況下,狼後都會立即答應它的求愛並且當場和它交合……
很顯然,這不是第一種情況。
安安瑟縮著後退,只能假裝不懂:「芬裡爾……我,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芬裡爾又嘶了一聲,把滿口的牙都露了出來。安安嚇得掉頭就跑,這下明白了原來讀懂狼族肢體語言也是一種恐怖的事。剛才它的動作意思是:「我的目標總會達到。」
安安凱旋重回祭壇上,面對的竟是全城神族的等待。
從祭壇上回到英靈神殿,奧汀率領著眾神站在門口等待。一看見安安手中尖銳的利爪,他舉起安安的手,向神殿下方人山人海的神族子民們高呼道:
「這就是成功取回狼王芬裡爾利爪的英雄,我在此以神之名,封她為阿斯加德第四位神賜將軍——『人間火焰』,顧安安!!」
屆時,全城響應號召,雀躍歡呼,千萬雙手在下方揮動:
「顧安安!顧安安!顧安安!……」
在一片呼聲中,萊斯威抱著羽萱花遞到安安的懷中:「八神安,幹得太漂亮了。」
「謝謝!」
安安接過花,第一個想起的人竟是在羽萱樹下眼神漫不加意的法瑟。她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法瑟的影子。
弗麗嘉也走過來,對她微微一笑:「安安,做得很好。以後要和另外三位將軍好好配合,守護神界的使命就在你們肩上了。」
安安頓了一下,使勁點頭。
貝倫希德、梅勒、布萊奇還有尤茵等人都過來一一道賀。
「你果然很喜歡羽萱花。」萊斯威笑了笑,在安安耳邊低聲說道,「上次玩神權游戲的時候,你就一直在盯著那些花瓣看,現在還是這樣。」
其實自己並沒有做什麼,不過擊敗幾匹雪狼而已。她救過芬裡爾,芬裡爾會報答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奧汀一定知道這一點,才讓她去執行這個任務。
安安下意識去嗅了嗅羽萱花的香氣。
有了周圍人的信賴,還有那些為她歡呼的人們……
以前從來不想成為神族的安安突然想要活很長,不想只是他們漫長生命中的插曲……
一個半小時後,星耀神殿。
一道銀光閃過,法瑟出現在庭院中,他衣衫破陋,頭髮凌亂,雙眼血紅,身上還有一些雪痕。他已十分疲倦,無力瞬間移動,只快步走到廳內隨便抓了一個侍女問道:「顧安安回來了麼?」
大概是被他這副快要吃掉人的模樣嚇著了,侍女的聲音有些發抖:「回來過,陛下說今天晚上就為她舉行冊封儀式。」
「她在哪裡?」
「剛萊斯威大人過來,把她接出去了。」
「他們去做什麼?」
「我不知道。其他人謠傳說……他們是去約會。」
法瑟的眼睛瞇了起來,大步走進安安的房間。
她的房間果然沒人,窗台上放了一束新鮮的羽萱花,花束尾部纏著印有希明堡神殿標志的包裝紙。
早上,萊斯威呼叫過他。
「法瑟,告訴你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你聽了別嚇著噢。」映像中的萊斯威笑得一臉燦爛。
「嗯。」法瑟心不在焉地看文書,甚至連萊斯威的臉都懶得看。
「昨天八神安來找我,你猜她跟我說什麼。」
法瑟稍微分神,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文書:「怎麼?」
「她叫我跟她結婚。」萊斯威做了個V型手勢,「這次這女人可是你先挑中的吧,她先選我了。這回不是我打她主意噢,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法瑟拿出手中的通訊器,呼叫了安安。
很快就接通了。安安的聲音輕快地響起:「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你居然不在,太可惜了。」
「你在哪?」
「跟萊斯威在外面逛街呀……哇,怎麼會這麼厲害!」安安有些心不在焉,「唔,法瑟殿下,有事嗎?」
「現在回來。」
「不行,我回不來。」安安好像在吃什麼,旁邊還有萊斯威亂叫的聲音,「我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一下你別再奴役我了……回頭說啊。」
斷線了。
「話說回來,八神安還是處女耶。」萊斯威早上耀武揚威的聲音又一次回蕩在他的腦海,「說實話我其實沒怎麼碰過處女,感覺好棘手,我有點緊張。這次一定要先好好培養感情再來關鍵的……」
法瑟的眼睛血紅。
他轉身平靜地走回自己的寢宮,手心無意識地燃起火焰魔法。在越來越高的溫度下,由最高熔點金屬制作的通訊器慢慢融化,變成漿液滴落下來。
夜。
英靈神殿。
推車上放置著滿滿預備慶祝的酒瓶和高腳杯,眾神們站在大紅地毯的兩側,幾百雙眼睛緊盯著走向王座的顧安安。
奧汀坐在王座上。他的身後左邊站著妻子弗麗嘉,右邊站著法瑟和貝倫希德。
兄妹倆都穿著黑色的軍裝,頭髮還都是金色,每次他們倆只要這麼出現在人群中,就一定是焦點。尤其是法瑟,那一頭淡金卷發打得很碎,幾縷發梢剛好垂在肩上,襯托著他乾淨漂亮的臉蛋,紫羅蘭一般深邃美麗的眼睛,與男性氣息十足的軍裝一中和,真是英俊得無與倫比。
作為神賜將軍的首領,貝倫希德從禮官手中接過裝著將軍徽章的盤子和衣服,遞到安安手裡。
「即日起,我宣布顧安安成為阿斯加德第四位神賜將軍。」貝倫希德走下台階,舉起安安的手,「稱號——『人間火焰』!!」
霎時眾神們熱烈鼓掌,掌聲雷動。
一系列的儀式完成後,大部分神祗都留下來為安安慶功。一時殿堂內歡歌笑語,觥籌交錯。
一拿到那套帥死的軍服,安安迫不及待地溜到洗手間裡去換上,對著鏡子裡穿著黑色軍裙卻英姿颯爽的自己自戀了起碼半個小時有余。
事實證明這套軍裝真的很好看。安安剛一從洗手間出來,迎面撞上來找她的萊斯威。萊斯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用中文感歎道:「超可愛!」
真被人贊揚,安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謝謝。」
「走,我們去喝兩杯。」
萊斯威穿的是白色軍裝,代表的是非肉搏系將軍。以前的艾奇是大祭司也穿白軍裝,四個將軍曾經是兩黑兩白。到現在變成三黑一白,萊斯威倒成了亮點。
兩人戴著手套牽手,倒沒什麼不適,安安就這麼順著他走到了酒桌旁。
貝倫希德不會錯過任何泡妞的機會,才十二點不到已經喝得七八分醉,左擁右抱的全是S型性感厚唇美女。
慵懶的眼不經意抬起,穿過一群鶯鶯燕燕,落在安安身上。安安有些不自然地朝貝倫希德揮揮手,貝倫希德也只是歪著嘴角笑了笑,揉亂了金燦燦的短髮,繼續仰頭迷亂地喝美女們喂下的酒。
「八神安?」
萊斯威的手在安安眼前晃了晃,安安這才把視線轉移回來,接過他手中的高腳杯。
「為我們神界歷史上最漂亮的女將軍!」萊斯威水藍色的眼睛彎了起來。
「最漂亮的是貝倫希德殿下。」
「公主殿下是男人,不是女人。」萊斯威正色,「來,美麗的女將軍!」
安安無奈地笑笑,和萊斯威乾掉了杯中的酒。
正努力從烈酒中緩過勁,貝倫希德卻不知何時摟著一個美女擦過安安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聽尤茵說,你在等我道歉?」
安安的臉唰地變得通紅——她隨口跟尤茵說了一句「如果貝倫希德殿下道歉,我也不會這麼想不開」,尤茵居然就這樣傳話給了貝倫希德,這真是太……
「我隨口說說的,並不是真要殿下道歉。」安安覺得很丟人,視線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我知道你那天喝醉了,所以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了吧。」
「那天是喝多了,但事情我還記得。」
貝倫希德端著酒杯仰頭喝了一口,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回過頭對安安道:「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也不會道歉。」
安安的眉頭皺了起來。
傲慢公主大概已經習慣別人對她百依百順了。安安忍住氣說:「我從來沒指望殿下會道歉。」
「那就好。」貝倫希德歪著嘴笑了笑,探過雪白纖長的頸子,在安安耳邊低聲道,「就算再回到那一天,我還是會做一樣的事……如果不是我哥出現,我還會做全套。」
安安的臉由紅轉白。
貝倫希德笑得很挑釁,勾著美女大搖大擺地走了。
「她是不是在跟你耍流氓?」萊斯威對貝倫希德意見很大,悲歎著搖搖頭,「這脾氣連她爹媽都管不住,也就只有法瑟能管管她。你當她是個屁放掉吧。」
安安苦笑:「嗯,我已經開始習慣了。」
「來來,我們繼續喝,不要想不開心的事。」
兩人一起喝酒,沒過一會兒安安就被萊斯威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誇張,聲音有點大,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安安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余光卻看見了法瑟和他的未婚妻們。
和法瑟站得最近的人是尤茵。他們真是絕配。
安安多看了他們幾眼,便繼續和萊斯威喝酒。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法瑟獨有的淡漠嗓音從安安頭頂飄來:
「萊斯威,我介紹幾個人給她認識。」
「哦好。」
安安就這樣莫名地被法瑟帶走了。介紹的神祗很多,但記住的沒幾個。唯一記得的是一個留著明亮金髮眼帶桃花的男人。他長得不錯,法瑟介紹說:「這是守護神海姆達爾的侄子。」
男人自我介紹了一下。
這聲音安安記得。是和蘿塔睡覺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走了以後,安安低聲問道:「守護神侄子旁邊那女的是?」
「哦,那是他女友,他們在一起十三年了。只不過他很少帶她出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在一起。」
「……」
「怎麼了?」
「沒事。改天再介紹吧,我去和萊斯威喝喝酒。」
安安剛想走,手腕卻被法瑟捉住:「為什麼?」
「今天忙了一天,想休息。」
「萊斯威跟我說,你選他當結婚對象。」
「原來他已經告訴你啦。」安安抓抓腦袋,「對呀,我覺得他人還不錯。」
「他不行。」
「不行?為什麼?」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
見法瑟半晌不回話,安安撥開他的手,重新回到萊斯威身邊聊天去了。萊斯威人還不錯,雖然並不期待,但第一次跟他應該不會後悔的……一邊這麼想著,聊天就變得愈發愉快。
沒過多久,安安的手又一次被法瑟握住:
「顧安安,過來。」
「法瑟,你有完沒完?」安安還沒說話,萊斯威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是不是你自己沒挑好對象,就非要來拆散別人……」
說到這,他突然住嘴了。因為看見了法瑟微微泛紅的眼睛——這幾乎是絕對危險標志。
「你……你沒這必要吧?」萊斯威十分汗顏,卻完全不明所以,「今天……是怎麼了?」
萊斯威原想對安安說一句「今天你最好別惹他」,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已被法瑟拽到人群中央,然後鬆開手。
「趁大家都在,今天我也宣布一下關於自己的消息。」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法瑟的眼中帶著幾近邪肆的笑意,「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母後為我挑選未婚妻的事。」
大廳裡一片寂靜。
「今天我已經做了最後的打算。」
法瑟成為了視線的焦點。他的未婚妻們緊張地握住手。上百雙眼睛竟不約而同看向了最美麗出群的尤茵。
法瑟摟過安安的肩,把她攬到自己懷裡:
「——我決定娶顧安安為妻。」
大廳內變得更加鴉雀無聲。
連弗麗嘉和奧汀都意外地看著他們。
在大家還沒想好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安安的聲音卻跟著響起:「不。」
法瑟慢慢看向她。
「法瑟殿下今晚喝多了,都說的是胡話。」她輕手輕腳地推開法瑟的手,一臉愧疚,「大家都不要相信,我只是人類,不可能嫁給神族王子。」
「安安,你……」法瑟一臉錯愕。
「沒事,大家都懂的。」安安一溜煙逃到了人群中。
這下法瑟徹底變成了人群的焦點,人們開始竊竊私語。究竟是結婚宣言被拒,還是王子醉酒胡言?總之,都不大好聽。
法瑟的臉上沒有尷尬,但別人找他說話的時候,他竟第一次當眾冷臉走人。
尤茵低低一笑。
——法瑟,原來你也有這一天。
迄今她不會忘記那個酒醉的夜晚。
那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喜歡誰。明明和萊斯威在一起,卻忍不住一直偷瞄法瑟。畢竟法瑟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是她理想中的類型,那種溫柔中帶著冷漠的微妙氣質也不僅僅是迷倒了她一個人。覺得對不起萊斯威,但她第一眼就喜歡上的人確實是法瑟,當時的感覺根本無法控制……
所以那晚她和萊斯威還有法瑟三個人都醉得亂七八糟,有印象自己主動去抱法瑟,後來意識混亂經歷了一個晚上,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他兩人都衣冠不整:她穿著裙子,但內褲不在了;法瑟的襯衫扣子掉了幾顆,上面有口紅的痕跡,皮帶鬆了,褲子拉鏈是拉開的。他比她和萊斯威都喝得多,醒來的時候揉亂了頭髮也想不起發生了什麼。
尤茵有一半精靈血統。精靈沒有□。
所以,在沒有落紅的情況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渾身的酸痛究竟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和法瑟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後來萊斯威知道了。她和法瑟也去道過歉,萊斯威原諒得很快,甚至和她更親密。這讓她一直對他的包容懷有感激之情,直到最終的分手。
那時她才知道,萊斯威原諒了法瑟,卻不曾原諒她。
尤茵端著高腳杯,裡面酒紅色的液體晶亮透明,反射著殿中燈光,還有上面萊斯威的倒影。倒影並不不是很清晰,她只能看見他的面朝自己的方向,似乎在看著她……但越是瞇眼想要瞧仔細,就越不清晰。
就像過去的許多年,她一直想要努力看透這個人,卻連猜也不曾猜透。
和她在一起之前,萊斯威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什麼種族的女人都敢挑戰,尤其喜歡壽命短暫猶如櫻花的人類。所以聽說他們在一起以後,幾乎沒有人相信他會認真。
在一次聚餐上,連貝倫希德這種沒什麼感情細胞的人都說他假正經。萊斯威急了,抱著尤茵大聲說道:「我們一定會結婚,變態公主你聽好,你!法瑟!赫默!梅勒!撒伽!你們都得來!我會親自證明給你們看,尤茵以後會嫁給我!」
當然,他這一番豪言壯舉換來的是一群人呆愣後生不如死的歎息。只有赫默給了他一個安慰的微笑。
盡管如此,這卻是尤茵一生中最感動的時刻。
但同樣的,她也不會忘記他帶給自己的傷痛。在他對自己溫柔體貼百依百順的同時,也聽說了一些他在外面有女人的流言蜚語。滿心的忐忑在親眼撞見他與其他人接吻時,徹底變作憤怒。
無論在那站多久,萊斯威在高腳杯中的倒影都一直面對著她的方向。
放下杯子,尤茵重新走回人群,和弗麗嘉攀談起來。
好奇後面是怎樣的場景,卻不會再回頭。
多年來,她已經漸漸想通了一點:傷害不是別人帶給你的。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傷害你。
如今,已不願意再傷害自己了。
作為人類,安安自然沒有神族們徹夜沸騰的體力。午夜過後,萊斯威就把她送回了星耀神殿。
推開門,看見坐在窗前對著星空發呆的蘿塔,安安小心走過去還把她嚇了一跳。
蘿塔站起來,皺眉橫了她一眼就想走人。
「等等,蘿塔。我有事要問你。」安安擋住她,「你之前帶回來的那個男人……你和他是認真的嗎?」
蘿塔來了興致,揚眉笑道:「怎麼,你有興趣?」
「不是的,今天我在英靈殿看到他……他帶了一個女人。」
蘿塔怔了怔,露出不屑的神情:「那又如何?帶女伴不是很正常麼。」
「但法瑟說那是他女朋友,還說他們在一起很多年了。如果只是玩玩就算了,別當真……」
「顧安安!」蘿塔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以為我會被你這種小手段耍騙麼?你無非是自己在法瑟殿下那裡受挫,想讓我也跟你一樣罷了!你聽著:我不會信你說的一個字!」
安安的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愛信不信不信算,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系?到時候受傷的是你自己,你還當我會為你哭?」
轉身頭也不回地進入房間,還聽見蘿塔在後面說類似「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一類的話。安安氣憤地打穿了兩個枕頭,洗了個澡鑽入被子打算睡覺。
但兩個小時過去,安安還在床上翻滾。
自己是不是對蘿塔稍微苛刻了一點……
畢竟在這件事上她是受害者,可能心裡多少知道一些狀況,會沒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打開窗子看見蘿塔房間的燈還亮著,安安正琢磨著要不要去向她道歉,突然有人敲了敲門。
都已經快四點,妮婭早睡了,應該是蘿塔。
安安跳下床,連鞋都沒穿就拖著長長的睡裙跑過去,打開鎖,拉開門。
呆了一下,抬起頭,竟看見法瑟的臉。
安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真空有些透明的睡裙,又看了看赤著的腳,果斷地關門:「等我五分鍾。」
門關到一半,卻被法瑟的靴子卡住。
安安正一頭霧水,法瑟已推開門,拖著她的手進去把門關上。
「你想做什麼?」安安試圖抽手,但手腕卻像是被釘在他的掌心一般,又看見他血紅的雙眼,「求愛不成,就……就要殺人滅口麼?」
「整個阿西爾部落都要聽我的話,你一個人類有膽再次拒絕我,就沒想過後果?」法瑟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眼角甚至帶有淡淡的笑意,卻冷得讓人心寒。
「再……次是什麼意思?不就是今晚……」
手上用足了力猛地擺脫他的桎梏。想破窗而出,窗前卻燃燒起一面火焰之牆。
熾熱的大魔法令安安頓時沒了安全感。
「難道你真想殺人滅口?你別忘了我還可以救你父親!」
下意識往後退步,手腕卻又一次被拽住,人被摔在沙發上。法瑟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瞬移到她身邊,握住她的雙手扣在沙發的扶手上,然後,男性沉重的身軀壓了下來。
「安安,一個男人半夜進入女人的房間是為了殺人滅口麼?虧你想得出來。」法瑟微笑著,在她嘴唇上輕柔地吻了一下,「不要咬我,不然今天我會把你徹底變成成熟的女人。」
他沒有給安安任何回話的機會,已經撬開她的嘴唇,纏住她的舌。安安真不敢咬人,但面對法瑟,她的戰斗力顯然比對貝倫希德高了幾百倍。
只是她的反抗對他而言是可以忽略的。
法瑟的黑色披風垂落在地,兩只手與她緊緊相握,深深地吻著她,用比在神權游戲上還要霸道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