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加德。
正在和母親吃晚飯的赫默手中的叉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弗麗嘉一直在生氣,頭也不抬地繼續吃飯,「想通了要去給你哥哥道歉?」
赫默閉上眼睛,胸膛上下起伏,像是在忍著極大的痛苦:「我吃完了。」說完站起身徑直走出去。
「等等,你去哪裡?」
「出兵攻打暗之神界。」
「什麼?」弗麗嘉立即站起來,聲音變得冷冽起來,「赫默,我不會是聽錯了吧?」
赫默微微一笑,態度竟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知道父王對您的忠誠在你眼中一向一錢不值。您還喜歡洛基殿下——請別這樣看我,這一點從您對我和法瑟的態度就看得出來。您什麼時候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每次他做了錯事,您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做。」
赫默一向乖巧,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說這樣重的話。弗麗嘉表情僵硬地否認:「這和洛基沒有一點關系。我不對瑟瑟嚴厲,是因為他從小就沒有父親,就算奧汀對他再好,多少也會生分——」
「這樣的話我聽了太多次了。」赫默沒有一點殺傷力地打斷她,「母後,從小到大什麼事你都要我讓著他,因為您的話,王位我連想都沒想過。現在他正在□我的妻子,難道您還期望我把我最愛的女人也讓給她?」
原本打算繼續和他爭辯,聽見最後兩句話弗麗嘉完全愣住了。但過了一會兒,她疑惑地看著他:「他們在哪裡?」
「銀月崖。」
「……撒迦為什麼會在暗之神界?」越想越不對。法瑟沒有道理會喜歡上撒迦,就算他看在自己和西芙的面子上和斯薇在一起,心中一直想的也是那個人類女將軍,不然他不會到現在都……
弗麗嘉又補充道:「你確定是法瑟強迫她?」
這句話顯然更加激怒了赫默。
「您的偏心還真是明顯啊。他不僅強迫了撒迦,還化成了狼王去強迫她。」
「狼王?!」
「是啊,沒錯。如果當年我知道芬裡爾就是法瑟,在它在神界被圍攻的時候,說什麼也會要殺了他。」赫默皮笑肉不笑,拿起通訊器準備呼叫梅勒,「不過,現在動手也不遲。」
未知的地下深牢中。
一桶結冰了的涼水倒在安安頭上,刺骨的冰冷令她的心都差點跳停。她倒抽一口氣,迅速撐著雙臂坐起來。
站在她面前的是拎著水桶的兩個鎧甲士兵。一個穿著長袍的幻象術士回頭對著一片黑暗說道:「陛下,她醒了。」
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因為過度饑餓和缺水,胃也抽痛得讓她恨不得自己再次暈過去。安安乾渴地舔掉手臂上的涼水,喉嚨發不出聲音,嗓子沙啞得像是連空氣都會割破:
「水……我要水……」
「給她水。」
法瑟的聲音從黑暗的地方響起。有人捏著她的臉頰粗暴地灌水到她的口中。
安安咳了幾聲,終於能說話了:「這件事和赫默沒有關系,叛變是我的計劃。」
「這麼快就想好怎麼為你男人辯白了?放心,我不會用你威脅他。」或許是因為看不到表情,法瑟的聲音依舊動聽,卻毫無起伏,「我問你,為什麼要來暗之神界?」
安安沒有回答。
法瑟從黑暗中走出來,看著撒迦被上方欄桿中灑落的亮光籠罩。她就算穿著老舊的囚服,眼神也不同於過去百年的空洞,相反卻有著濃濃的倔強。
法瑟忽然覺得這一幕十分眼熟。但意識到自己聯想到的人竟然是安安,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居然拿安安和這種女人比較,他是瘋了麼?
「問你問題,聽不到麼?」法瑟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又打算來當臥底?」
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樣子,雙腿間的疼痛喚醒了所有的記憶。安安惡心得渾身發抖,別過頭去不看他。
「不願意回答是麼。」法瑟笑了笑,「行,剛好我也沒時間拷問你。蘭克,交給你了。」
「是!」
那個叫蘭克的幻象術士響亮地應了一聲,然後回頭對安安陰森森地說:「撒迦殿下,接下來有所得罪,請見諒。」
起初聽見這個名字還以為只是同名,但看見他爬滿皺紋又枯瘦臉,安安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幻象術士聞名九大世界的行刑官。他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可但凡在他手下被拷打的犯人提到他都比死了還難過。據說在他的刑罰下的招供率是120%,因為所有的人不僅會給他想要的答案,甚至連共犯和親朋好友做犯的事都會招出來。
安安只在歷史書上看到過他的臉,沒想到他居然沒死,還出現在了暗之神界。
法瑟走了以後,大量神族士兵沖了進來。
「看殿下的表情,應該是認識我了。認識我的人總會露出這樣的眼神。」蘭克咧開嘴,露出一口金牙,「通常對付男人我都要狠一些,強制灌食灌水,鐵處女(1),斷骨接骨,都是不錯的方法。但對待女性我通常比較溫柔——放心,我年紀一大把了,也不可能對你做什麼不禮貌的事。這回我們的活動只用兩種方法你看好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安安扶起來,帶她進入另一個房間。這期間她原本想擊倒幾個人逃跑,但發現人不進食真的完全沒有辦法。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上面有手銬腳銬和一些非常細的小釘子。
安安還沒琢磨出那些東西有什麼用,已經被幾個士兵強制摁在上面。釘子立刻穿透衣服和皮膚,刺入血肉。
安安慘叫一聲,四肢很快被綁住。
接下來,蘭克帶著一臉慈愛的笑把安安的後腦勺扣住,用一張冰冷濕潤的毛巾蓋在她的臉,像是為孩子拔牙的醫生一樣溫和地說道:
「乖乖的不要動,動的話會流血更多哦……躺好不要動。」
神族屏氣的極限是五分鍾。
四分鍾過去,臉上的毛巾被取下,安安像是死過一回一樣瘋狂喘氣。蘭克問道:「好,現在請告訴我,殿下為什麼要來暗之神界?是幫赫默當奸細的嗎?」
「不是!」安安用力搖頭,「這件事和法瑟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是什麼事呢?」
等了大概十秒鍾,蘭克沒有得到安安的回答,便再一次把毛巾放在安安的臉上,還在上面倒了更多的涼水。
再次取開的時候,那些刺入肉體的釘子已經把小小的傷口拉開,鮮血染紅了囚服。
「我說了,和法瑟沒有關系……」急促呼吸後,安安虛脫地回答道,「和他沒關系,你們又問這麼多做什麼?」
「哎,真倔強。」
毛巾再一次蓋上安安的臉。
又一個四分鍾過去,安安的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我……找人……」
「找什麼人?」
「那個真愛我的人……」
「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不……不記得了……」幽微的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皮膚一片慘白,「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她……」
「他在哪裡?」
安安微微張了張口,乾澀的眼只能看見一片模糊的光景:
「我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貝倫希德殿下,這些年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我都想對你說。如果你回來,我一件件說給你聽。這樣一來,你也不會跟不上我們的腳步。
殿下,請你一定要活著。你是我活著最後的希望……
……
……
黑雪神殿的水池旁。
暗之神族的女神像通體泛著紫光,高舉巨大的銀盆仰望天空。亮紫色的水順著她的長髮流滿了身體。發亮的水光照亮了周圍的樹木,還有跪在水池旁觀察魚群少女的臉。
「瑟瑟,為什麼這些魚有的是金色,有的是紫色?」「顧安安」回頭好奇地看著法瑟,一雙眼睛微圓而明亮。
法瑟這才從神游中醒過來,走到她身邊,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長髮:
「這些魚的身體其實是透明的,會隨著周圍同伴光線的變化而變化。你看,那幾條剛穿過紫光的時候旁邊的魚就變色了。」
「居然是變成旁邊魚被照亮的顏色嗎……」安安眨了眨眼,「那這種魚一定不好吃。」
法瑟禁不住笑了,卻是再一次心不在焉起來。
只要是神族就一定認識蘭克,他的臉簡直就是最大的刑罰。撒迦看見他以後肯定很快就會招供了。
如果她不招怎麼辦?撒迦比他想象得要倔強得多。
雖然再三交代過蘭克不可以傷害撒迦,最多嚇嚇她,但是……
「啊啊啊啊啊——」「顧安安」忽然慘叫一聲,撲過來抱住了法瑟。
「怎麼了?」法瑟立刻環住她。
「有蜜蜂,有蜜蜂!還是銀色的!」她把頭深深埋入他的懷裡,用一種快要哭泣的腔調埋怨那只繞著她嗡嗡亂叫的六翼銀蜂,「我最怕蟲子了!瑟瑟救我!」
「沒事,我幫你把它——」
「不要殺它!趕走就好趕走就好趕走就好……」
趕走了蜜蜂以後,「顧安安」長歎一口氣,在法瑟臉上親了一下又跑去看魚了。法瑟看著她的背影,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
記得百年前的夏季游園會上,赫默還對貝倫希德說過,撒迦那個女人完全沒有心,不僅不怕蛇鼠蟲蟻,有時候還會親手去捉一些小昆蟲來搗漿做溶液,一點也不可愛。那時候貝倫希德還笑話他說,不可愛你還不是喜歡。
果然還是安安最好。
沒過多久,蘭克前來匯報進度。
「法瑟陛下,有結果了。」
「她說什麼?」法瑟背對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她說來暗之神界是為了尋找一個真愛她的人,但我覺得這個答案不可靠。因為她連說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她』不分,可能是已經臨近昏迷隨便說的吧。」
「真愛她的人?她在暗之神界連只螞蟻都不認識,到哪裡去找真愛她的人?」他忽然回頭看著他,「……你沒有傷她吧?」
「沒有,身上不小心被牆上的釘子刮傷了,但不礙事。」
「刮傷也不可以!你怎麼做事的?」法瑟冷冷命令道,「立刻派大祭司去治療!」
「是是,這就去。」蘭克剛退了兩步,又走上前來,「說到螞蟻……可能撒迦殿下`體力一直不足,我在送她去蜘蛛房門口的時候,她立刻就暈了過去。」
法瑟微微一怔:「……暈過去了?是嚇暈的?」
「是的,陛下。」
他一早就猜到了這個撒迦不是當年那一個。但是,一百年前的撒迦都還不怕這些東西……
被第二桶水潑醒的時候,安安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了。
她的臉已經蒼白到全無血色,渾身發冷,像是到了尼福爾海姆的北方城市待了三天三夜。不見天日任憑時間流逝的地牢經常會讓人精神錯亂,以至於她再次聽見法瑟腳步聲的時候有起身和他同歸於盡的沖動。
「這次來暗之神界的目的是什麼,想好回答了麼。」微光照在法瑟的黑衣銀髮上,他那張漂亮的臉蛋此時也令安安十分反胃。
但人氣到極點的時候往往不知道如何表達情緒。安安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個字:
「滾!」
「你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紫水晶一般的瞳仁不再透徹美麗,相反卻散發著危險的光芒。法瑟嘴角微揚,找侍衛要來鑰匙,不緊不慢地插入牢門的鎖裡:「告訴我,你冒充撒迦多久了?」
安安愣住。
法瑟也不急著追問,從容地轉動鑰匙,讓它在深牢中傳出響亮驚心的回音。然後他推開門,像是蟄伏多年又蘇醒的猛獸般靠近了她。
「說吧。」
他把鑰匙丟給後面的人,把安安一步步逼退到牆角:「既然你不是撒迦,為什麼要幫赫默造反?撒迦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話是這麼說,安安已經完全不鎮定了。她不能讓法瑟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個冷血的男人當初把她害成這樣,現在又葉公好龍一般天天和假安安在一起,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是誰,豈不鬧了天大的笑話?
「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如果你再不回答,那等待你的結果就只有一個。」法瑟垂下頭,壓低聲音說道,「——極刑。」
安安一臉嘲意,毫不在意地別過頭去。
法瑟沉默了一會兒,對後面的蘭克說道:「把她帶到刑場。」
蘭克對現在的狀況完全迷茫了。
法瑟陛下這到底是想做什麼?又不讓他傷撒迦,現在又說要帶她上刑場?
但在帝王身邊沉默永遠是最明智的做法。他指揮侍衛們扣押了安安,隨著法瑟離去的腳步,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地牢。
終於走上台階,朝著泰沃城外延走去,安安終於知道為什麼法瑟說不會用她當人質威脅赫默了——這裡的街道、文明與物質生活水平,不知道比現在的光之神界進步了多少。街上巡邏的軍隊是阿斯加德在星耀二革命中淘汰的黑騎士隊,但從盔甲與戰馬看去,明顯是強過以前數倍的改良版。
不僅如此,泰沃城遠處的荒郊野外早已不復存在,城市規劃井井有條,都市與鄉村之間唯一的差別就是鄉村地區多了一些田野。
前幾次來銀月崖的時候,她甚至沒有想過要到這裡來看看。
就說一個王再怎麼忙,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已經高度發達的阿斯加德操心到患上絕症。原來法瑟一直都在發展暗之神界,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它變成這樣……
看見安安吃驚的眼神,法瑟露出了自負的笑容:
「放心,這裡的軍隊不會用來對付你們。收復失地,一個星耀騎士團足夠了。」
城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女神雕塑,她穿著垂地的裙裳,腰間有金色的絲帶,雙手攤開,四周有懸空的銀光團在上下起伏,像是由她操縱的魔法光——這個姿勢和阿斯加德的弗麗嘉雕像很像,臉孔似乎是安安和弗麗嘉的結合體。
安安因為那個雕塑繼續出神了很久。終於,法瑟指了指城西的一個刑場:
「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還是不回答,今天晚上赫默就會看見你的思念體了。」
「我沒什麼好說的。」安安淡淡道。
法瑟雙手叉腰,來回踱步了一陣子,然後突然捏住安安的下巴,像是完全看不到街上停下來看他們的暗之神族們:
「你好像不怕死麼。」
「不是我不怕死,是你根本不會殺我。」
「哦?」法瑟瞇著眼,聲音突然低沉了很多,「你不會認為我捨不得你吧?」
「當然不是。」安安的眼睛暗藍,像是不見底的深潭,「你不是那種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人。就算對拿下光之神界已經有百分百勝算了,你還是不會殺我,因為意外總有可能會出現。何況如果我死了,赫默就會和你拼命。你還想南征,不想浪費那麼多兵力在他和梅勒身上。」
法瑟靜靜聽她說完,竟微笑起來:「王後殿下到現在居然還如此冷靜,真讓我意外。不過,不殺你,折磨你的方法也有上百種。例如說——」
他用下巴指了指安安身後。
安安下意識回過頭去,看見一片暗之神界風格的典型黑市。
法瑟的笑容變得別有深意:「把你賣去當別人的女奴,如何?」
「隨便你。賣去當女奴幹粗活,也比天天看見你好。」
「這可不單單是粗活。很多女奴都要給人當小妾或者情婦。」
「也比天天看見你好。」安安毫無感情地重復。
「是麼。」
法瑟扔下這句話,就帶領幾個侍衛去和奴隸市場和商人說了幾句話。那商人對他畢恭畢敬,恨不得跪下來磕頭。法瑟的態度卻冷到了極點,指著一個穿著性感紅衣的遮顏女奴又說了幾個字,商人立刻跑到店鋪裡翻東西去了。
沒過多久,侍衛把安安押到一個更衣室前。商人重新出來把一包紅衣遞給法瑟,法瑟把那件紅衣丟到安安的身上。
「去換。」
……
注釋(1):鐵處女,中世紀歐洲用來刑罰和拷問的一種刑具,但是也有人認為它是虛構的產物。外形呈類似聖母瑪利亞的形狀,高約2米,內部有人型的空洞。前面可以從左右打開,內部的空洞可以容納人。門上有向內刺的釘子。行刑時把犯人放入鐵處女內部的空洞中,然後把門關上,犯人就會被門上的釘子刺穿全身。7
泰沃城的夜晚。
紫色葉片在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香氣,一輪初升的彎月高高掛在黑雪神殿後方,與神殿門前的二十個燈盞一同照亮了這座城市的最高處。整座城市像是漲潮的海洋,千萬燈火掀起了發光的海浪。
其實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日子,街道卻因為法瑟王親自帶回的俘虜變得熱鬧起來。坐在暗色洋房前的神族居民們都紛紛站起身,看著那個道路中央留著淺色大卷髮的紅衣女奴。
撒迦的色素太淡,而且頭髮又有些發灰,不適合穿太鮮艷的顏色。奴隸販賣商為了取悅法瑟,想了半天才把她的衣服配好:頭髮綁成大辮子——剛好她髮量很多,辮子看上去也粗而厚重;頭戴鑲嵌紅寶石的珍珠冠,配上一身低胸的絲制露臍的奴隸紅裙,又用面紗蓋住臉,總算顯得艷麗了一些。
然而,安安一點也不配合。
法瑟讓她穿得像個舞女,她赤著腳,雙手戴著手銬上的鏈子也直接纏在法瑟的權杖上,被如此毫無尊嚴地對待,她邁出腳步的姿態卻一如阿斯加德最尊貴的女神。不管旁人怎麼看她,怎麼指指點點,她都像是穿上了雍容的裘皮華衣一樣微微仰著頭,眼中空無一物地跟著軍隊往神殿的方向走。
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顯然讓法瑟有些不愉快。他故意加快腳步,一旦安安跟不上,就會用力拉拽權杖,讓她狼狽地踉蹌一下。所幸他還沒有做得太絕,那件低胸紅裙的外面也披了一層薄紗,不然這樣一跌大概真會春光外洩。
可是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毫無反應。
到後來他甚至想,就算自己當街羞辱她,她都不會有皺一下眉頭。
黑雪神殿,法瑟的寢宮。
見法瑟回來,「顧安安」立刻就跑過來,露出陽光的笑容:「瑟瑟,你總算回來了,肚子餓了嗎?我給你做飯好不好?」
「好。」法瑟原本緊繃的表情也放鬆了。
原本好奇這個假安安的來歷,但此時這樣的對話在本人看來簡直就是笑話。仿佛照鏡子一樣看著過去的自己,這個「顧安安」是多麼陌生,又多麼熟悉啊……
瑟瑟,你要不要吃飯?我去給你做。
瑟瑟,你不要睡這麼晚,我擔心你。
瑟瑟,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好不好,我一天到晚都快無聊死了,不要天天丟我在一邊。
瑟瑟,瑟瑟……
曾經的自己真是這樣的。恨不得把一整顆心都掏出來給這個男人,最後卻親眼看他把它撕成碎片。
真是天真得像個白癡。
「顧安安」這時才留意到這個紅衣女郎的存在,抬眼看了看她,歪了歪腦袋:「你是?」
不管這個人是什麼來歷,那種模仿過去愚蠢自己的行為也激怒了安安。安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離我遠一點。」
「哇,好凶。」「顧安安」倒抽一口氣,「你這麼漂亮,為什麼要這樣凶?」
「叫你滾。」
「安安,這個女人是個瘋子,你別靠近她。」法瑟擋在「顧安安」面前。
「沒事,我一點也不怕她。」「顧安安」拍拍法瑟的肩,「先去給你做飯,順便給美女也準備一份?」
「沒事,她餓不死。」
「顧安安」一邊叨念著「瑟瑟怎麼這樣對女孩子啊」,一邊推門出去。
偌大的寢宮裡只剩下了安安和法瑟兩個人。
短暫的寂靜過後,法瑟拉了拉權杖,把安安拖到自己的面前,鐵鏈碰撞出當當的響聲。
「你膽子還真大,敢這樣對她說話?」
安安連白眼都不給他一個,只是看著別處,一直保持沉默。
「說話!」他把她拉得更近了。
「你要我說什麼?」安安終於抬頭淡漠地看著他,「法瑟,你認為在現在的狀況下,我還會聽你的指示麼?沒錯,你可以通過暴力來奴役我,但別想讓我對你露出半分奴顏婢色。」
其實這時候身體已經不堪負荷了,說出這些話比長跑千米還要辛苦。
法瑟的眼底像是有紫色火焰在燃燒:
「撒迦,是你先背叛了我,現在怎麼有臉這樣說話?」
「我背叛你?」安安故作無辜地看了看吊燈,「我什麼時候說要站在你這邊了?你自己對我沒防備,怎麼能怪我呢?」
此話一出,又是漫長的沉默。
月亮射出無數道銀色的光,花園裡的流水潺潺作響。在這片寂靜中,法瑟把安安的手銬解開了一些:
「既然如此,作為俘虜,你當我的奴隸也是理所當然的,對麼?」還未等安安回答,他已把她的面紗和紅裙外的薄紗褪下,「去給我倒茶。」
安安站在原地沒動。
法瑟坐在獸皮的沙發中:「違抗一次命令,我就脫你一件衣服。你看你還有幾件衣服可以脫。」
安安咬了咬牙,忍氣吞聲地走到一旁把茶盤裡的杯子和壺拿出來,往杯子裡倒紅茶。但動作剛進行到一半,原本坐著的法瑟不知什麼時候又站起來了,並且從後面伸手環住她的腰:
「原來你不是不會害怕的。」
安安握著杯子的手開始顫抖。
那雙手……
那雙手……
才結束沒多久的夢魘又一次侵襲了她的腦海,被這個男人在侵犯的記憶叫囂著她每一寸肌膚和細胞。
她的任何細微反應都沒有逃過法瑟的眼睛。他一手環抱著安安的腰,一手順著她的小腹往上摸,伸入到那件不堪一擊的露臍絲制上衣裡面:
「你害怕我。」
安安的眼睛陡然睜大。
她的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就轉過身去,把熱茶潑在了法瑟的臉上!
「不要碰我!!」
法瑟悶哼一聲,立即垂頭閉上眼,拭去眼部周圍的滾燙液體,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水晶般的紫眸開始泛紅。
他終於動怒了,二話不說把安安拽過來,打橫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再把她扔到了床上。安安立刻翻起身,用兩只手的手肘去撞他的頭。她已精疲力盡,這一下不僅打歪,力道還遠遠不夠。法瑟把鐵鏈纏繞在權杖上,架在床頭並固定好,安安的雙手便高舉過頭頂再也行動不了。
「你……」安安努力用凶悍去掩蓋心中的慌亂,「被你這種惡心的男人碰,還不如讓我去死。」
「是麼,今天我就要讓你再惡心一次。」
法瑟垂下頭吻住她的唇,嘴唇卻被她咬出血。他用手背擦擦嘴角的鮮血,快速而熟練地解開她紅衣上的一排扣子,直接從她的耳垂吻到了胸前。手也不閒著,開始揉捏被另一邊胸部。
安安眼眶發紅:
「我討厭你。你太惡心了,我討厭你……」
法瑟的動作稍微停了一下,但很快手指往下滑,做出了更過分的事。合腿也沒用,往後退也沒用,安安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真這麼饑渴找顧安安去!她喜歡你到失去自我,你跟她豈不更好?如果真討厭我,把我殺了——」
「就是因為她喜歡我,我才會珍惜她,不會因為洩欲和她上床。」
法瑟終於回話了。他一邊解自己的皮帶,一邊淡淡地說道:「而你這種女人,就只值得我這麼做。」話音剛落,已毫不留情地將她貫穿。
這一回的感覺比在雪原上還要糟糕。那時候的驚恐已經侵占了所有感官意識,而現在四周如此安靜,環境也怡然,她的根本沒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任憑沖撞攪得自己頭皮發麻。試圖後縮,試圖讓法瑟從自己的身體中撤離,但她掙扎得越厲害法瑟就越不放過她,由最開始跪坐在床上的姿勢換成了伏在她身上,手指順著她的腰一直滑到大腿,並把腿抬了起來。
這種姿勢讓安安有一種連心臟都被填滿的錯覺。
而不明原因的,一整顆心也一直在抽痛。
不僅如此,法瑟熟悉的體香還纏繞著她,讓她想起了以前曾經對他花癡,和他日日夜夜頸項纏綿的過去……
滿腔的恨意濃烈到讓她恨不得當場死過去,過大的精神壓力也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但是,過去的她曾經只要一聽到法瑟的名字都會濕,腦子裡就會裝滿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仿佛已經變成了她的本能,讓她的意志與肉體完全分離。
「撒迦,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女人。」
像是對待摯愛的戀人,法瑟順著安安的眉角一直輕柔地吻到她的鼻尖,臉頰,嘴唇,下巴,最後順著她的耳朵輪廓舔了一圈:
「其實你很喜歡被男人這樣對待,對不對?就算討厭得要命,也還是會很有感覺。看樣子,不論是什麼人你都能接受的嘛……」
她知道,他就是想羞辱自己。
堅決不能表現出脆弱的樣子,堅決不能回他一句話。安安幾乎把嘴唇都咬出血,還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有人在外面敲門,「顧安安」的聲音傳了過來:「瑟瑟,飯我給你做好了,你快出來吃。」
律動的頻率絲毫沒有減低,法瑟的聲音聽上去也四平八穩:
「我現在有事要忙,晚一些出來。」
「要多久呀?飯菜要涼了哦。」
「很快。」
法瑟把安安抱起來坐在自己身上,自上而下地進攻。但不管對方身體再是敏感,臉上露出的始終都是厭惡的表情。莫名的恨意一時間占據了法瑟的思緒,他用力地撞了她幾下,聲音卻冷酷如冰:
「不要讓安安知道我們的關系,聽到了麼。」
「……為什麼?」安安終於正視他。
似乎很滿意她的回應,法瑟想了想,漠然地說道:「安安是人類,身體經不住神族長期折騰,我又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這些事她知道一定會很生氣的。」
——照他這麼說來,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這男人肯定就出過軌了。
安安發誓,如果不是雙手被綁住,她一定會狠狠、狠狠地甩他兩個耳光!
過了一段時間,「顧安安」又在外面催促,法瑟才在安安體□出來,然後把她留在房間,隨手拿了一件外套穿在身上:
「我去吃了飯以後就要陪安安去了,你在這裡乖乖等著,等我要用到你的時候會再來找你。」
安安一聲不吭地把頭轉過去。
「瑟瑟,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啊……」出去以後,「顧安安」在法瑟身上嗅了嗅,「你居然噴香水?」
法瑟只是默默坐下來吃飯,一直心不在焉。
吃完飯以後,他把「顧安安」送到另一個房間,並像照顧女兒一樣哄她入眠。睡覺之前,「顧安安」輕輕拉了拉法瑟的手:
「瑟瑟,我回來以後,你都沒有碰過我……」
「可能是太累了。」法瑟溫柔地摸摸她的臉頰,「等過段時間再說吧,小色女。」
「顧安安」有些害羞,白嫩的皮膚即便在月色下都泛著淡淡的紅色。她用被子把自己裹緊了一些,很快睡著了。
就算是假的又怎樣……安安已經離開他了。
就算是假的,也比那個女人好。
想到這裡,法瑟將手指從「顧安安」的長髮間挪開,快步朝寢宮走去。
進入他眼簾的,是正在用牙齒銜水果刀的安安。見他來了,安安立刻扔掉水果刀,繼續冷臉對他。他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把水果刀扔出窗外:
「就算逃出神殿,你也沒法逃出泰沃城,就不要浪費力氣了。」
一如既往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法瑟撐著下顎,懶懶地看著她:「剛才和安安做了一次,她很快睡著了。我覺得還不夠,你用嘴幫我吧。」
安安微微一愣,惱怒道:「無恥!!」
「用嘴幫我,還是和狼做,我給你三秒鍾時間選擇。一,二……」
「等等!!!」
……
……
幾分鍾後,安安跪在床頭咳嗽乾嘔。
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這種事。她真的完全不敢相信……
「技術真差,原來你還沒有咬過赫默。」法瑟拍了拍安安的背,嘴角揚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和赫默怎麼可能?!
赫默雖然滿腦子都是撒迦,但從來不逼迫她做任何事!
安安剛想回幾句,腿卻被法瑟抬起來。
「算了,看你沒經驗,我原諒你。」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是怎麼一回事,法瑟已經滅了燈,將頭埋入了她的雙腿間……
這一個晚上過去,一張大床的被子幾乎全都掉在了地上,連床單也都滑落得亂七八糟。
直到天快亮了,這個惡魔才放她睡覺。接著就算到了第二天下午,安安都像屍體一樣睡死到再也叫不起來。
火神公務廳內。
「撒迦背上那些傷是怎麼回事?」法瑟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蘭克,眼中有著隱隱的殺氣。
蘭克跪在地上,臉深深埋了下去:「陛下,這是我的錯!但逼供怎麼可能不用刑,何況撒迦殿下本來就很難拷問——那樣的傷口很輕,很快就能恢復的啊……」
「我的原話是什麼?」
蘭克臉上一片慘白:「一定要,要讓撒迦殿下毫髮無損……如果她不,不回答,就直接送回黑雪神殿……」
「原來你還記得。行,我不殺你。」
「謝謝陛下!謝謝!」蘭克幾乎要流下眼淚來。
法瑟對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送他進鐵處女。裡面的釘子只扎眼睛和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