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我沒風度,你自己選吧。」徐璈笑了,從薛小顰第一次看見他開始,這還是他頭一回笑。也許是因為擔心徐帆,他臉上的表情總是陰沉沉的,眼珠子漆黑,那天在停車場就能看出他這個人的性格有多固執。但此刻他臉上帶著真心快活的笑容,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好,所以也有心思跟薛小顰調笑了。
薛小顰扶著玄關處的牆壁站起來,不著痕跡地擋住掉在地上的婚戒,然後難得冷著一張俏臉:「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哪兒?」
「嗯,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徐璈點點頭,很善解人意地跟薛小顰解說。「你們這大廈檢查還是挺嚴的,我要進來也不容易,查到你們的住址也不容易,不過這一切在私家偵探面前都算不了什麼,你說是吧?」
說完,他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先是反手把門關上,然後推了薛小顰一把,示意她走到前面,在客廳轉了幾圈才嘖嘖搖頭:「我一直都知道霍梁混得不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有錢。」說完哼了一聲。「小帆病重,我們家為了給她治病已經要把家底掏空了,而你老公呢?他這麼有錢,又能去救小帆,卻什麼都不肯做!」
薛小顰覺得他這純屬強盜邏輯,「你不會不知道你的繼母曾經是怎麼對霍梁的吧,換做是你,你會救嗎?」
「你別跟說這些沒用的!我只知道趙阿姨是個很好的女人!這麼多年來她對小帆疼愛有加,為了小帆連自己的命都能不要!」徐璈回頭凶薛小顰,隨手把電視機旁邊一只水晶花瓶打落在地,手工地毯昂貴而厚實,花瓶在上面滾了兩圈堪堪停住。徐璈看了看,就又冷笑了幾聲。「你真該去看看小帆,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醫生都說要我們放棄了,即使有醫保,我們還是要支付一筆很大的費用。霍梁卻不願意幫我們!那能花掉他幾個錢?!」
薛小顰:「……」那我們為什麼要把錢花在你們身上呢?徐帆的確是很可憐,可是,說句冷酷一點的話,那跟霍梁,跟他們夫妻兩個又有什麼關系?
但她覺得徐璈的精神狀況有點不對勁,好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所以她明智地選擇閉上嘴巴一言不發。很快地徐璈就巡視完了整個客廳,他示意薛小顰去換件衣服,並且拿上手機跟他走。
平時薛小顰早上起來就只穿睡衣,今天她不知怎麼地就套了厚實的睡袍在外面——此刻她很感激自己早上的一時抽風,真是太巧了,不然就剛剛開門那一下,她這輩子恐怕都會引以為恥。
徐璈瞇著眼瞪了薛小顰一眼:「我才不會看你,給你五分鍾,要是換不好我就進去抓你。」
薛小顰立刻去了臥室,徐璈跟在她後面不許她關門,薛小顰看了一眼衣帽間和浴室的門,考慮了一下自己躲進去後把門反鎖,徐璈束手無策的可能性有多大。哦……差不多是零吧,對一個男人來說,想弄開一扇不怎麼結實的門並不是什麼難事。
此刻薛小顰才在心裡譴責霍先生,為什麼要把浴室的門弄得那麼華而不實?!透明的毛玻璃好看是好看,但很容易碎啊!想到這裡,薛小顰再一次暗自懊惱,她是不是弱智?為什麼不從貓眼裡看一眼就直接給人開門?還嫌進來的不是些妖魔鬼怪麼?
大腦飛速轉動的同時她已經換好了衣服,五分鍾後徐璈轉身,看見薛小顰已經穿戴整齊了。他有片刻的失神,不可否認薛小顰絕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她身上的衣服徐璈看不出是什麼牌子,但猜得出來肯定不便宜,還有薛小顰的臉色,白裡透紅,肌膚嬌嫩,年輕而健康,透著濃濃的生命力。
這本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可徐璈卻只感到了悲傷。因為小帆比薛小顰還要小三歲,但看起來卻足足比薛小顰要老十幾歲。
病魔不僅趕走了健康,還殘酷地剝削和折磨著她。一想到這裡,徐璈又堅定了信念,他已經決定走這條路了,不管結局如何,他都一定要讓霍梁救小帆!
於是對薛小顰也就沒了好臉色,用力將她扯出去:「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別管!閉上你的嘴!」徐璈瞪了她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彈簧刀抵住了薛小顰的後腰,薛小顰穿了件黑色的風衣,裡面還套了件毛衣,仍然能夠感受到銳利的刀尖抵著皮肉的細微疼痛。她不經意間看見徐璈眼底的孤注一擲,知道這人怕是要被逼瘋了。無論如何,在面對極其危險的罪犯時,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配合,決不能逞一時之勇和他對峙,因為對於精神情況不穩定的犯人而言,他們極容易受到刺激,然後順理成章的就會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薛小顰很感恩為了研究霍先生的妄想症,自己曾經看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書。她有點害怕,有點慌張,手心甚至都在出汗。從小到大,長到二十六歲她都是平平安安的,最危險不過是小時候坐在薛爸爸的自行車後座上,結果她不老實掉了下去,薛爸爸卻毫無所覺騎著車繼續往前走。
她仔細回想自己看過的那些刑偵類電視劇,又努力去想讀過的書,然後乖乖地被徐璈帶了出去。期間徐璈還不忘撿起掉在地上的花瓶,然後把手機塞進自己口袋,亦步亦趨地緊盯薛小顰,一句話也沒說。
甚至在出門的時候,他還讓薛小顰刷了指紋和虹膜,將門鎖的好好的。
薛小顰奇怪地問:「你不是要霍梁救你的妹妹麼?你把門關上,不留紙條,他怎麼知道是你,又怎麼會去救你妹妹?」
徐璈喝斥道:「不用你管!」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先把薛小顰關起來幾天,看看霍梁的反應,也讓他感受一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失去心愛之人是種什麼感覺!
薛小顰立刻舉起雙手表示自己說錯話了,等進了電梯,裡面又人,徐璈立刻將刀子用衣袖蓋住,並且用眼神威脅薛小顰不要輕舉妄動。等出了大廈,他將薛小顰一路帶到了不遠處的停車場,然後把她推了進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不是薛小顰的,是徐璈的。他在薛小顰面前非常憤世嫉俗,那股子仇富心理用鼻子一聞就聞的出來,但是當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薛小顰分明感覺到車子裡劍拔弩張的氣氛沒了,徐璈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小帆……嗯,我在外面呢……對,今天的工作任務比較重……我沒法回去陪你哦,這幾天都要出差,可能沒法回去了。……乖,別哭別哭,小女生哭起來可就不好看了。……嗯,回去一定給你帶禮物……別,小帆,別說這樣的話,你會沒事的,別說什麼見不到你最後一面的話……不不不,我不是在吼你,我是……唉,總之小帆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我會陪著你的。……我、我會努力再去找霍梁,試著說服他,你別擔心,嗯……嗯……好的,再見,好好休息,等我回去。」
說完他掛了電話,看見薛小顰若有所思的眼神,頓時惱羞成怒:「看什麼看!」
「……你喜歡你妹妹啊?」薛小顰好奇地問。
徐璈的臉立刻就紅了:「你、你被胡說八道!」
她哪裡有胡說八道,不就是被人說中了,所以才臉紅脖子粗的否認麼?薛小顰在心底吐槽了幾句,然後對徐璈笑一笑:「我祝福你們。」
「哼……不稀罕你的祝福!」徐璈冷聲說著。「你要是真心實意祝福我們,就讓霍梁救救小帆!」
薛小顰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徐璈又瞪了她一眼:「你放聰明點,我不會傷害你,只要霍梁救了小帆我就把你放回去。可是你如果大吼大叫的話,我跑不掉,你也別想活!」
薛小顰說:「你就那麼確定霍梁會救那個徐帆?萬一他並不在乎我呢,你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沒能救你妹妹,還把你自己也搭了進去。你想想看,要是徐帆知道你為了她都做了些什麼,她是會感謝你呢,還是會怨恨她自己?這樣下去的話你們怎麼在一起?」
徐璈似乎是被薛小顰說中了痛楚,他對徐帆的愛連徐帆都不知道,更別提是他父親跟趙女士了。其實如果不是徐璈一直在堅持,他父親並沒有砸鍋賣鐵也要給徐帆治病的意思。誠然,徐父很疼愛徐帆,但徐帆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是他的妻子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是徐璈堅持,徐帆才能活到現在。雖然徐家因為徐帆的病現在被拖累的負債累累,但他們仍然不肯放棄。趙女士不願意放棄,徐璈更是不願意。
他有一個夢想,就是等到徐帆身體健康之後向她表白,然後照顧她一輩子。為了這個夢想,徐璈會不擇手段,不惜任何代價完成。
要是能救徐帆的話,他犧牲自己也是願意的。
可是現在他聽到薛小顰的話才被提醒:「你說得對,不能讓小帆知道我做了這種事,不能,不能讓她知道……」他來來回回念叨著這麼幾句話,不住地點著頭,然後問薛小顰,「你說,我怎麼才能不讓她知道?」
薛小顰心想,你腦子沒毛病吧,問誰不行你來問我?我跟你是什麼關系,我會說真話嗎?於是她搖搖頭說:「你愛她,可是你忘了嗎?即使是配型成功的腎,手術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萬一移植之後,徐帆的身體出現排異反應呢?到時候你不會後悔嗎?」
因為徐帆高中時候患病,徐璈的大學都沒來得及讀完,對很多常識都是一知半解,他還真被薛小顰給忽悠住了:「那你說該怎麼辦?」
「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跟她表白,把你的心裡話都說出來。如果霍梁瞞著我做了什麼犯法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原諒他的。這世界上的女人大概都是這種想法,不信你問問徐帆,要是你犯罪了,她還會喜歡你不?」
她一本正經地在胡說八道,可徐璈真信了。他想了想,對薛小顰說:「你把後面那個眼罩戴上。」
薛小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手頭有個黑色的眼罩。她順從地戴上,不是她不拒絕,而是她看到眼罩旁邊還有一捆繩子,要是她拒絕戴眼罩的話,徐璈就該過來把她綁起來了。比起被綁起來再戴眼罩,薛小顰果斷選擇主動一點。
也不知在車裡坐了多久,顛的薛小顰渾身骨頭都疼,她甚至都不知道徐璈帶她去了哪兒,只感到路一會兒平穩一會兒顛簸,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薛小顰心裡都打怵——天哪!徐璈不會是要把她賣掉吧?那她怎麼找得回來呀!
仔細一想應該不是,因為他剛才說了,等到霍梁成功移植一個腎給徐帆後就會把她放走。薛小顰咬住嘴唇提醒自己冷靜一點,然後無數次後悔自己早上開門怎麼就那麼隨意!
她的手機響了很多次了,但徐璈沒反應,薛小顰也沒敢提醒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後車座上。
直到車子停下,後車門被打開,薛小顰的眼罩也被取下,她才有些訝異地看著面前這一段路,竟然是草原?!「這是哪兒?你把我帶到哪兒了?」
徐璈撇頭看了她一眼:「赤峰。」
薛小顰快吐血了!怪不得他不把她綁起來,合著是早就料到她根本跑不掉啊!
徐璈帶著薛小顰去了一戶牧民的帳篷,對方的普通話不是很標准,但薛小顰仍然能聽個大概,徐璈告訴牧民,說他們是情侶來投奔親戚的,結果迷路了,不知現在在哪兒,所以想在這裡借宿一晚上。
薛小顰很想呸他一臉。
熱情好客又善良的牧民立刻就答應了,天早就黑了,薛小顰掛記著待在徐璈口袋裡自己的手機,眼神不住盯著看。草草吃了點東西後,她坐在凳子上看著徐璈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一只手機猛地伸到她面前:「解鎖。」
「做什麼?」
徐璈不耐煩地說:「你別問。」
薛小顰給他解鎖,他很快就找到了霍梁的號碼然後撥通,在開免提的同時他用彈簧刀示意薛小顰最好乖乖把嘴巴閉緊。一路上薛小顰都沒覺得怎麼難受怎麼苦,可是一聽到霍梁叫她的聲音,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小顰?你在哪兒?小顰?」霍梁的聲音充滿急切。
徐璈得意地看了薛小顰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你看吧,霍梁也是有弱點的。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焦躁,似乎能把霍梁這樣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對他來說有種很大的成就感一樣。這種成就感甚至壓下了他對徐帆身體的擔憂!薛小顰沒說話,抬頭看了他一眼。「霍梁。」
「你是誰?」
徐璈頓時憤怒:「你竟然不記得我是誰?!」不過他立刻又冷靜了下來。「你不記得我是誰不要緊,我卻忘不掉你那張自以為是又高高在上的臉!」
薛小顰很想反駁:我家霍先生在外人面前從來沒有表情的,你是不是看錯了?
「你想要什麼?」霍梁的聲音從急切轉為冷靜。
「現在就去打電話給趙阿姨,告訴她你願意答應配型!否則就別怪我在你的小嬌妻身上做點什麼了!」徐璈冷聲說著,彈簧刀在薛小顰臉上拍了拍。「說話呀,說話給你老公知道,但你最好記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
薛小顰眨了下眼,張開嘴巴先是停頓了三秒鍾,才道:「霍梁,我很好。」
「——是目前很好,可之後就不一定了。」徐璈把手機放在耳邊報了一串數字。「現在就告訴趙阿姨你會救徐帆,並且絕對不許提跟我有關的事情!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我就把你老婆給活剮了!」
霍梁想都沒想就道:「我馬上就打,但是如果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向老天發誓,我會殺了你。」
他說話的語氣格外輕柔,但卻帶著深沉的狠勁兒和冰冷。即使是和他日夜相處的薛小顰都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更別提是徐璈了。他色厲內荏地吼了一聲:「快一點!我十分鍾後打電話回家!如果他們說沒有收到你的電話,或是知道了這是我做的,我他媽的就宰了你老婆!」
霍梁二話沒說掛了電話,徐璈把手機丟到一邊直喘粗氣。他的手竟然都在抖,那不是興奮也不是得償所願的喜悅,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霍梁剛才那句話就好像來自地獄,徐璈有些不明白,比起打架鬥狠,他從小就是一把好手,他怎麼會怕一個文質彬彬的外科醫生?!
很快的趙女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很激動地告訴徐璈說不知道怎麼霍梁突然就同意配型了,還說徐帆高興的多吃了點飯!徐璈也笑了,告訴他們不要等,現在就去做配型,霍梁不是普通人,他有特權,現在立刻馬上就做!最好結果一出來就能馬上手術!這樣的話避免夜長夢多!
趙女士也是這麼想的,兩人又商量一番,感到未來充滿光明。
說完徐璈還不忘叮囑趙女士:「別聽霍梁說的任何借口!直接要求他去配型!咱們家之前做的術前檢查還有親屬關系證明以及捐獻同意書之類的通通不需要!還有,趙阿姨你記得,小帆手術的費用也都要霍梁來出!」
趙女士有點猶豫:「這樣不行吧,霍梁他不會讓我們提要求的!」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提,他肯定會答應!」徐璈隨口說道。「別相信任何花言巧語,直接配型,如果成功的話立刻手術!千萬不要耽誤時間!」
「好的好的。」趙女士很信任這個繼子,這些年來在徐帆的病上,拿主意的幾乎全是徐璈,所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掛了電話後,薛小顰嘲諷道:「你說的挺溜的嘛,既要霍梁的腎,又要霍梁的錢,主意打得不錯啊。」
徐璈理直氣壯道:「小帆是他的親生妹妹,他這麼有錢,幫幫小帆又有什麼?我們家現在已經欠了很多債了,他作為小帆的哥哥,難道不應該幫忙嗎?不管怎麼樣,這麼多年,是徐家對小帆有養育之恩。」
「你們家對徐帆的養育之恩,怎麼說也應該徐帆來還啊,你找霍梁幫忙還是什麼理由?」薛小顰覺得徐璈腦子有問題,估計是被趙女士同化了。仔細想想,趙女士到他家的時候他頂多也就七八歲,還有那個徐帆,有趙女士這樣的母親,薛小顰對徐帆的人品也抱著懷疑的態度。
她得想個辦法逃走才行。
薛小顰這麼想著,但目前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徐璈把她看得很緊,又綁著她,想跑可不容易。問題是,就算她成功逃了,又能怎樣?這可不是在城市裡,她連方向感都沒有,而且還有一件事,假設她能跑出去並且偷走徐璈的車鑰匙,她不會開車啊!
她還沒有去報駕校!薛小顰快要吐血,她無語地看了看正在她身邊走來走去難掩興奮的徐璈,愈發堅定了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的想法。
這邊霍梁一回家就感覺不對勁,小顰要是出門的話一定會跟他說的,而且不可能走的時候還把婚戒掉在他平時習慣放襪子的位置。他打她電話也沒人接,霍梁情知薛小顰肯定不是回娘家,也不是出去逛街或是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就說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喝下午茶。他手術一結束就趕回家,她應該是在家裡等著的,但現在卻沒有人。
最重要的是,家裡有外人來過的味道。霍梁的鼻子極其敏感,空氣中有不屬於薛小顰的味道他立刻聞得出。小顰知道他不喜歡有外人來他們家,所以就算是薛爸爸薛老媽都很少來,更別提是他們都不認識的人了。那麼有誰會針對他呢?
沒人會想和醫生作對,不是麼?
很快他接到了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熟悉,以霍梁的記憶力當然知道對方是誰,但他偏說不知道,成功激怒了徐璈。他的小顰是個聰明的姑娘,一定能從徐璈的性格中找到入手點,然後逃走。他要做的,就是為她爭取時間。
所以他才沒有拒絕。
驅車到了醫院,趙女士得到了他的電話已經在醫院門口等著了,見到他出現頓時激動萬分:「小梁——」
「請叫我霍梁。」
趙女士有點尷尬,但現在天大地大都不如徐帆的命大,於是她立刻點頭了:「好好好,霍梁、霍梁。那個……咱們能現在就去做配型嗎?」
霍梁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不需要先和醫生說一聲麼?」
「你不就是醫生嗎?」趙女士很自然地說。「聽說你還挺有名的,你幫媽——不,你幫我跟醫院說一聲,讓我們先插個隊做配型唄,不然我真的很擔心小帆會撐不過去,能早一點就早一點吧,她實在是受了太多罪了。」
說完她好像覺得自己在被拋棄的大兒子面前心疼小女兒有點不好,就亡羊補牢的解釋道:「小帆這孩子,以前身體很好,就高一那會兒,不知怎麼的得了尿毒症,一路惡化,我們也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好不容易撐了這麼些年,之前的腎源又出了問題,再等下一顆實在是太晚,而且匹配率也不高,所以……霍梁,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一定補償你,賠給你!」
霍梁置若罔聞,直接朝裡走。他的西裝整整齊齊,連頭髮絲都沒有亂,渾身都透著禁欲之美,每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回頭看一眼,尤其是女人。
這樣的男人太出色,即使是身處人山人海,也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到了病房,霍梁終於見到了他的「妹妹」。
比起趙女士美麗的臉,徐帆只能說長得很清秀,她的五官中規中矩,身上有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可能是因為生病久了的緣故,非常的瘦弱,但肚子很大,小腿腫脹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青紫交加。尿毒症晚期患者臨床表現是什麼樣霍梁很清楚,但他並沒有被打動,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也不坐徐先生拉過來的椅子,站的筆直,如同一根翠竹,冷淡而優雅。
徐帆聽說「哥哥」願意給自己做配型之後,激動的淚流滿面,抱著趙女士哭得好不可憐,卻是一個謝謝都沒說。等到她哭夠了,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霍梁,試圖和這個優秀的「哥哥」搞好關系。那期節目徐帆也是看了的,雖然真相昭然若揭,但她仍然選擇相信自己的母親。媽媽有多愛她她最清楚不過了,所以對於霍梁和薛小顰對趙女士的「攻擊」,徐帆心裡是不舒服的。
但現在她還有求於人,什麼都不能說,還得討好著。「哥哥,你怎麼沒帶嫂子來呀?」
霍梁正在想薛小顰,出神了幾秒鍾,回過神後便道:「別叫我哥哥,她也不是你嫂子。」
趙女士怕霍梁突然改變主意,趕緊推了推徐帆:「別亂叫,叫霍先生就行了。」
徐帆有點委屈地看了霍梁一眼,但霍梁仍舊無動於衷。她撒嬌柔弱習慣了,從小到大,只要她一哭鼻子一示弱,媽媽和大哥都會來哄她,即使是她的錯,他們也會想辦法幫她開脫,久而久之,撒嬌賣慘就成了徐帆的習慣。因為她患病的緣故,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來看望她,都將她當成水晶娃娃一樣小心謹慎,生怕讓她不開心或是不舒服。
霍梁是她踢到的第一個鐵板。
很快徐先生找來了徐帆的主治醫生。主治醫生見到霍梁,驚喜不已:「khons!竟然是你!」
霍梁看了下他伸出來的手,對方立刻縮回去,因為早就習慣他的性格所以也不覺尷尬,然後回頭對趙女士徐先生道:「khons是你們的孩子嗎?老天,我要是早些知道就好了!」
霍梁道:「我跟他們素昧平生。」
一聽這話,醫生立刻收起了親暱的態度,對徐先生等人回到平日裡親切而保持距離的模樣,他平時不看綜藝節目,前段時間又去參加一個醫學研討會,所以根本不知道霍梁跟趙女士之間的關系。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s是醫學界的神話,也是他在美國留學時只能仰望的偶像,現在能見面他比誰都高興,對腦殘米分來說s就是再幹點壞事,也無法抹滅他在外科領域上的出類拔萃!
趙女士也知道霍梁是個醫生,好像很有錢,但並不知道霍梁在醫學界到底是個什麼地位,等到她旁敲側擊地從醫生口中問道後,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她的感覺的話,那就是:後悔!
悔的腸子都青了!
要是知道霍梁是這樣厲害的人,她說什麼也不會走投無路到上電視去敗壞霍梁的名聲啊!她明明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方法去解決母子之間的隔閡的!她怎麼就那麼蠢呢?!現在趙女士才後悔當初不聽丈夫和繼子的勸,一意孤行非要上電視,否則現在,要是能跟霍梁相認的話,小帆的病還用愁嗎?
直到現在,她後悔沒有善待霍梁,也還是因為徐帆。
好在霍梁不在乎,否則不知道得傷心成什麼樣子。
聽說霍梁主動提出腎髒配型的時候,醫生的表情跟眼神都有點微妙。他在趙女士和霍梁之間來回看了看,要求借一步說話。霍梁跟他出了去,醫生立刻急道:「khons!你瘋了不成?你完全可以幫他們找一顆適合的腎髒,而不是用你自己的!你知道少了一個腎對於人體是怎樣的損失嗎?這可不是肝髒,切了一塊還能慢慢長回來!」普通人也就算了,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這是khons啊!醫學界的天才,一個神話!他少了一顆腎,也就說明他的身體素質會急劇下降,同時還意味著更多手術難度高的患者得不到他的主刀!因為捐出一個腎後,如果平時霍梁能夠連續48小時工作不合眼的話,那麼之後能堅持二十個小時就已經很艱難了!
霍梁淡道:「我有我的打算。」
醫生快要吐血:「我聽說你結婚了,霍太太呢?她也答應你捐腎?」
霍梁說:「與你無關。」
醫生早習慣了他這態度,也不生氣,只是浪費再多口舌也無法讓霍梁回心轉意,直把他給氣得受不了,就試圖去說服趙女士,結果剛把自己的意圖說出來就被噴的體無完膚!
趙女士才不關心別人呢,她也不關心霍梁,她只在乎徐帆能不能好轉,其他的都不重要!
醫生也算是長了見識,於是讓他們去準備申請書和同意書,結果趙女士的話聽得他一愣一愣的!「那些文件我們會去弄,但還是先要做個配型,然後趕緊安排霍梁跟我女兒的手術,之後缺什麼文件我們都會補上的!」說完還轉頭問霍梁,「是這樣吧?你會幫我們解決這些問題的吧?」
醫生臉上一個大寫的懵逼。
讓他更加懵逼的是霍梁的反應:「嗯。」
他是在做夢嗎?面對這樣無禮又苛刻還得不到感恩的條件s的反應是個嗯?!他是不是有什麼把柄攥在這家人手裡?!平心而論,趙女士對女兒的愛讓醫生很感動,世上最愛你的人怕只有你的父母,但趙女士因為女兒生病而極其敏感和極品也是住院部出了名的,要不是剛好分在自己這裡,他真的不想當這家人的主治醫生!
醫生嘴角抽了抽,退了一萬步說:「那你們總該先把欠下的費用繳清吧?不繳清也沒法繼續治療啊!」
讓他活久見的一幕發生了,趙女士理所當然地轉頭看霍梁:「霍梁,你先幫我們墊上吧,能行嗎?」雖然是在問能不能行,可那表情那語氣,分明沒給霍梁拒絕的機會。
s他……竟然又答應了?!醫生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否則怎麼會看到這麼扯淡的一幕?
霍梁始終淡定得很,要配型就配型,要走後門就走後門,要他交錢就交錢,反正有求必應。他不在乎那點錢,但一時半會配型結果可出不來。
而且,他們都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至於薛小顰……她成功逃出來了。
怎麼逃出來的呢?說出來都讓她覺得無語,因為她還沒想好怎麼實施逃走計劃,徐璈就被人撂倒了,還被五花大綁。
前面說到牧民們熱情善良好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品質沒來得及說——正直。恰好牧民家有個十二歲的小兒子,牽著他心愛的小馬駒從徐璈暫住的帳篷外面經過,徐璈正對著電話吼,威脅著霍梁要宰了他心愛的小妻子,小朋友年紀雖小卻很勇敢,立刻輕手輕腳地離開,也沒被發現,然後把聽到的告訴了他阿爸。
阿爸跟阿媽還有阿姐商量一番,阿姐去報警,阿爸阿媽擔心裡面那漂亮的姑娘,就假稱給他們送熱水,然後一記悶棍把徐璈放倒了!
徐璈估計也沒想到,他考慮了好幾個城市才決定到草原上來,因為這裡人少,交通工具也不方便,為的就是讓薛小顰即使跑了也難以回去,可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等到他醒過來,已經蹲在派出所了。
薛小顰感動地望著這一家親人,恨不得抱住他們挨個親一口。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比如說給她老公打個電話!
四處摸摸手機,手機呢?然後她才想起來,竟然還在徐璈口袋裡,但徐璈已經被扭送到派出所了!
薛小顰:「……」
好在善良的牧民大哥提出他會開車,可以將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薛小顰千恩萬謝,她特意穿了靴子,悄悄在鞋裡藏了幾百塊錢。徐璈可能是太自信,所以都沒搜身。不僅如此,薛小顰還機智地帶了身份證!
看起來老天爺還是站在她這邊的,因為機票也恰好在打折,從赤峰機場到北京,打一點六折,薛小顰只花了一百塊錢。她心裡過意不去,就留了一百好打車回家,然後剩下的全給了將她送到機場的牧民大哥。大哥本來是不想要的,薛小顰硬是要塞,順便還把徐璈的車送了人情。
飛機就快多了,一個小時後,薛小顰成功回到北京。
她舒了口氣,感覺自己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在在飛機上清理了下,雖然衣服避免不了有點髒亂,但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的。
出了機場她連氣都沒喘,先是找了個公用電話亭,結果霍梁的手機沒人接,薛小顰快擔心死了!霍梁為了她什麼事都能做,但問題是她不想他為她犧牲啊!如果到時候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的話,薛小顰發誓,她一定把霍梁的腎從徐帆的身體裡挖出來!
最後她只能回家,卻發現家裡座機旁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醫院地址還有病房號,甚至讓她好好休息,放心,不會有事。
薛小顰徹底懵了,這……是霍梁留給她的?
她不知道霍梁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卻很信任他,再加上也是真的想洗澡,所以就去了臥室。等把自己清理完畢後,薛小顰才抓著那張紙條發呆,之前的那個手機估計拿回來得幾天,她總不能不用手機吧?於是她在去醫院的路上愉快地買了個新手機,順便還吃了碗牛肉面。
等到她按照地址找到醫院所在時,剛從出租車下來,就看見霍梁站在醫院門口,眼神柔和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