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萬籟俱寂,此時已是夜深,正乾宮中明滅的燭光映出一室春色旖旎的景象。蕭淩天赤裸著上身靠在沉香木雕成的龍床上,下身只蓋一條薄薄的錦衾。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個同樣赤裸的絕美女子,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龍床上,帶著一種妖冶的誘惑意味,一雙秋水明眸盛滿柔情蜜意定定的看著蕭淩天俊美的側面,似要將人溺斃其中。瑤口瓊鼻,膚如凝脂,雪白的身軀有如春水般嬌嬈。整個人猶如盛開在風中的豔麗花朵,嬌柔嫵媚,美豔無雙。
蕭淩天此刻正靜靜的閉著雙眼,縱然身邊有如此美女在懷,此刻的他眉間仍是一片清冷無情。剛才的縱情歡愉讓他的身體得到了發洩,但他的心卻始終得不到滿足。這顆心,似乎缺少了什麼無法補全,空蕩蕩的讓他覺得不安。自從風神祭之後,夜月色那盈淚的雙眼便總是縈繞他的心懷,就連剛才他縱情之時,腦海中也總是浮現起那哀傷的雙眸,讓他覺得猝然心痛。
一直在凝望他的司雲,隱隱察覺到他的心緒。司雲作為蕭淩天麾下的秘密組織天星宮的一員,不但是最出色的探子和秘密殺手,也是自願服侍蕭淩天的女人。她深深的愛著蕭淩天,為了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赴死,但她也深深的知道,蕭淩天對於她以及其它為他暖床的女人,只不過是單純的生理需要,絕無半絲情愛在其中。他總是那樣冷靜淡然,高高在上,甚至在與她雲雨之時也保持著清醒戒備,從不曾沉溺於歡愉之中。
可是,近來她發現蕭淩天變了,從不曾流露出自己真實情緒的他,剛才在她身上馳騁的時候,彷彿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一個讓他一向冰冷的眼神中出現溫柔和痛楚的人。那一刻,她的心充滿苦澀,這個她深愛著的男人,心中進駐了別的女人嗎?
「主上,」她有些怯怯的伸出手,想去撫摸他的臉,「您怎麼了?」
手在半空中被蕭淩天輕輕擋住,他雖閉著眼,卻好像清楚她的一舉一動。一直以來,他都很拒絕不必要的接觸,床笫之間也是如此,他不喜歡別人碰他。
「下去吧。」他的聲音很淡,司雲對他的情意他並不是沒有發覺,但是她可以慰籍他的身體,卻無法安撫他的心。不該讓她陷的更深了,也許以後不能再招幸她了。
感覺到他的拒絕,司雲緊緊的咬住嘴唇,起身穿上來時的暗行裝束,對蕭淩天行了一個單膝跪禮,便縱身躍出視窗,在月色中消失無蹤。
待她去後,蕭淩天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照耀在窗櫺上的皎潔月光,似是猶豫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輕輕招了招手。
幾乎是立刻的,一個黑衣黑褲蒙著面的暗衛出現在殿前,對蕭淩天單膝而跪,沉聲道:
「主上。」
「來了嗎?」蕭淩天問道。這男人叫霽風,也是天星宮屬下,是他的常侍暗衛之一。
「是,已來了一會兒了。」
霽風很清楚他在問什麼,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清楚這皇宮內發生的每一件事。只是這件事他雖一直知道,卻從不曾正式詢問過,今天為何問了呢?
又來了嗎?為什麼呢?他無法明白,或者是他不願去明白。以前他總是選擇視而不見,但今天他的心緒無法平靜,既然來了,就去見見吧。
揮揮手,霽風很快從大殿中消失。蕭淩天起身套上一件長袍,散著長髮悠悠然步出了寢宮。揮手阻止了請安的宮女太監和守衛的禁軍,他徑直來到正乾宮的宮門前,吩咐守衛將宮門打開。
隨著那朱紅色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蕭淩天看到了坐在御花園淩水閣中的夜月色。她靜靜的望著正乾宮方向,流雲長髮直披腰間,一身白衣映著月華發出淡淡光暈,猶如從月中走來的仙子一般如夢如幻。
看到宮門打開,蕭淩天緩步而來,一直伺候在夜月色身邊的滄海月明連忙跪下來見禮,夜月色卻一動不動,安靜的看著蕭淩天向自己走來。夜風將他的黑色絲袍吹的衣袂飄搖,就像傳說中的惡魔撒旦,俊美無雙,神秘優雅,散發著充滿誘惑的邪惡氣息,吸引著她明知不可靠近,卻一再沉淪。
該離開的,有多遠就離開多遠,不然總有一天她的這顆心會被他完全奪走,然後陷入萬劫不復。頭腦是如此清楚的警告著,然而身體卻被心所支配,她只是坐在原地沒有動,靜靜地看著他走到她的面前。
「怎麼沒穿披風?」他語氣不悅,已經是秋天了,晚上雖不算冷卻也有了涼意,她只穿著紗裙,實在太單薄了。
滄海月明海還在地上跪著呢,聞言心中一顫,連忙請罪。蕭淩天卻連看也未看他們一眼,只是微微皺眉看著夜月色。
夜月色不語,坐在亭中的木椅上看著他,靜靜綻開一抹輕輕的笑,似近似遠,似真似幻,奇異的讓蕭淩天那有些紛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去我宮裡取件披風來。」他低聲吩咐。滄海立刻起身,朝正乾宮快步而去。
「冷嗎?」他看著她,語氣輕柔。
而她恍若未聞,猶如中了某種魔咒,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只能看到眼前的這個男人。
「為什麼來呢?」她的聲音那樣遙遠,好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陛下又為什麼來呢?」他的聲音也很輕,看著她的眼睛明亮的有如暗夜星辰。
她的眼神依舊迷濛,是啊,為什麼來呢?自從第一次無意間來到這裡之後,每天晚上睡前她都會出來散步。但是無論向那一個方向走,經過那一座亭台樓閣,最後都會發現自己的雙腳駐足於這正乾宮門外。似乎看著那高高的宮門就可以讓她安心。可是,他的存在,初見時那倨傲的神情,從未言明卻毫不掩飾的敵意,又何時能讓她真的安心?
「為什麼恨我?」也許是月色太過迷人,也許是夜風太過輕柔,也許是這男人太過讓她心動。她不願再隱藏自己,不想與他玩那欲說還休的遊戲,她直接問出心中所想,雙眸與他緊緊對視,目光沒有半絲游移。
「宿命而已。」他回答,唇邊含笑,回應她的目光中隱有一絲痛楚。那是夜氏和蕭氏的宿命,他們誰也無法逃避。
宿命!這是最常用的藉口,也許是因為它最虛無。夜月色的目光漸漸變冷:「那告訴我宿命的源頭是什麼?」
「你知道的,」他低喃。月光下的她如此迷人,明明是稚嫩的身軀,卻有一雙歷經塵世的眼,輕易撩撥他的心弦。他按捺不住自己碰觸她的慾望,慢慢的單膝跪在地上與她平視,伸手撫摸她那有些消瘦的面龐。感受著手下絲一般光滑的肌膚,拇指沿著她面部的輪廓緩緩滑動。
「月色知道的。」他看著她,不意外的看到她眼中飛速閃過的光芒,手下的肌膚似乎更涼了。
「朕失憶了,殿下還記得吧。」夜月色迅速掩飾自己的情緒。乍一聽到他的話,她吃了一驚,他必是感覺到了什麼吧。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無論如何,沒有人能鑑別靈魂的真偽,就軀體而言,她可是如假包換的夜月色。
「殿下是在試探朕麼?」
他並不想如此的,讓她警覺戒備,戴上皇帝的面具與他說話。他想看到她冷清的眼中含著淡淡的笑,菲薄的嘴唇彎起上翹的弧度。他想看到她在他面前輕鬆的談笑,看到她依賴他的眼神,那等在不遠處的殘酷現實,今夜他不想看到。
「不是的,」他微笑著看著她,「我不是在試探你。」伸出手去從滄海手中接過他找來的披風,輕輕的為她披上。
「只是你總有一天會知道,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夜月色剛要答話,卻突然被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打斷,那疼痛來得如此突然,她忍不住輕呼出聲。
「怎麼了?」蕭淩天立刻將她攬入懷中查看,只見她原本就蒼白的面孔此刻更是連一絲血色都沒有,額上泌出一層細細的汗珠,雪白的玉齒緊緊咬住嘴唇,雙手用力的按住腹部。
中毒!這個念頭馬上閃過蕭淩天的腦海。不,不會的,雖然平時看不到,但夜月色時刻被五名暗衛片刻不離地保護著,她的飲食起居都經過嚴格的檢查,沒有人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給她下毒。那麼,是病了嗎?
他雙手輕柔的覆在她的手上:「這裡疼麼?」
她費力的點了點頭,這疼痛她從不曾經歷過,是怎麼回事?
「快傳御醫到紫辰宮。」他急聲吩咐,隨後一把抱起夜月色想送她回宮,卻感到手上一片濡濕。他將她輕輕放下,伸出手來,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他看到手上的一片猩紅。
血!他的呼吸一滯,她受傷了?
「殿、殿下,」月明一直跪在地上,此刻怯怯的開口,「能讓奴婢看看陛下嗎?」
「你看?」他語帶寒冰,「看什麼?」
「可能,嗯,也許是,」她抬頭,看到蕭淩天那刀鋒一般鋒利的目光,心中一驚,什麼也顧不得了。
「可能是陛下癸水初至,請殿下讓奴婢看一眼就知道了。」
癸水?蕭淩天好像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詞,看著夜月色蒼白的臉,是這麼回事嗎?
月明見蕭淩天不說話,大著膽子上前查看夜月色的內裙,一番檢查之後,又退後跪下。
「恭喜陛下,癸水初至。」
癸水初至?不就是初潮?夜月色終於知道自己正經歷什麼,該死的痛經,她的前世可從沒有這樣的困擾。
蕭淩天看著手上的血,再看看懷中的夜月色,心中五味雜陳。既有些尷尬,又有一絲奇妙的欣喜。這個稚嫩的女孩,此刻在他的手中,蛻變成一位少女了。
「為什麼她會疼?」看著夜月色忍痛的樣子,他有些生氣的問。
「那個,有些人會有這樣的症狀,殿下不必擔心。請御醫開些調理止痛的方子就可以了。」月明冷汗,攝政王緊張女帝是好事,可一定要逼她把女兒家的事說的這麼清楚嗎?
「還不快宣御醫!」他怒喝。滄海立刻快步向太醫院奔去。而蕭淩天則再一次將夜月色抱起,將披風攏緊,大步向紫辰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