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義山莊停留的江湖人中間,開始慢慢流傳起關於松嵐院那位小姐的種種。雖然有林挽衣作保那位小姐只是單純的官家千金,但是顯然別人更願意將那位小姐與神秘的「滄海遺珠」聯想起來。基於此前提,原本應該平靜無波的松嵐院開始熱鬧起來。
「滄海哥哥,風歌葉家的公子前來拜訪小姐。」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站在廳門口對滄海稟報,她是聚義山莊派來松嵐院當差的小桃。月明相當於普通小姐跟前的大丫頭,有很多事都不屑於親手去做,所以白家派了個跑腿打雜的小丫頭來。
滄海有些頭痛,這已經是第幾個了?只不過一天的工夫松嵐院就吸引了這麼多的目光,據暗衛來報昨夜他們已經攔下了七波前來夜探松嵐院的武林人士,今天不過一個上午又來了四波不相識的人前來拜訪都被他打發了,看來這裡是住不清淨了。
起身整整衣裳,他向大門走去。他那好命的小姐此刻正在裡間看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月明那丫頭也跟在小姐身邊,把外邊的事都交給了他。
本來想痛快的打發來人也就罷了,畢竟他家的小姐身份高貴不是常人能見的,所以上午來的人一律被他以不見外客為由擋住了,但是見到了這位風歌的葉公子,滄海有些猶豫了。
葉秋白站在松嵐院門口笑的熟絡:「小兄弟,好久不見了。」
滄海初時怔了一怔,但是很快就想起了眼前之人正是他家小姐在長醉樓見到林挽衣時與林挽衣同行的公子,這也算是有一面之緣了吧。
「葉公子,」滄海施了一禮,「好久不見,不知葉公子來見我家小姐所為何事?」
「這個,滄海是吧,」葉秋白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門口就遭到盤問,這官家的行事規矩確實與江湖大不相同。他也不惱,笑道:「我是受林兄之托來請你家小姐去吃飯的。」
林挽衣特地托他來請小姐吃飯?看來是有什麼事情。滄海不再阻攔將他讓了進來,一路帶到前廳坐下。
「葉公子請在此稍候,在下這就去通報一聲。」滄海吩咐小桃上了茶,便轉進裡間。
稍過了片刻,夜月色帶著滄海月明出來了。葉秋白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迎了上來。
「這位小姐可還記得在下?」
夜月色看著眼前的葉秋白,他眉目爽朗,英氣勃發。頭髮用一根藍色髮帶束的爽利,身著一襲淡青色長衫,腰間懸著一柄長劍,此刻朝她笑的陽光。
剛才滄海進來說起此人的時候夜月色只是隱約有個印象,此時見了面才徹底想了以來。於是淡笑點頭:「葉公子別來無恙。」
葉秋白不說話,只是嘖嘖的打量她。眼前的少女穿著淡黃色的羅裙,上面星星灑灑的繡著淡粉色的桃花,一束青絲用了粉色髮帶輕輕束起,斜斜的插著一支鏤空雕花掐金絲的銀簪,墜著豔如滴血的紅寶石微微搖晃。面若細瓷現微光,雙眉秀如遠山長,唯有一雙冷清杏眼神和周身高貴之氣與那年他所見的少年有了一絲重疊。
如此放肆的打量,葉秋白神情雖然並不輕佻但仍然惹怒了一旁的月明。
「葉公子未免放肆了。」她語氣冰冷,眼中若有利刃。不知死活的登徒子竟敢妄瞻龍顏,若是殿下在此只怕他早已雙目不保了。
嗯,看來惹到這位俏丫鬟了。葉秋白摸摸鼻子看向月明,只見這秀美女子面色微冷,狹長鳳目中寒光閃爍直教人不敢逼視。他在心中輕嘆,真不愧是官宦門第,一個小丫頭竟也有如此威勢。
「小姐別生氣,我只是有些感嘆。上次在長醉樓見面時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今日再見就成了如此風華絕代的少女,林兄告訴我時我還不信呢。」
夜月色淡淡一笑,道:
「葉公子過獎了。上次去酒樓女裝有所不便是以扮作男子,並非存心欺瞞,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豈敢豈敢!」葉秋白笑答。
兩人入了座,夜月色問道:
「不知公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蘇小姐可知這松嵐院現在已經是聚義山莊裡最惹人注目的所在了?」
「哦?此話怎講?」夜月色確實不知道,她從未曾被什麼事所打擾到。
「『滄海遺珠』的傳聞一日之間在武林上傳的沸沸揚揚,有很多人本來只是好奇想來這裡探聽一下,可是,」他停下,頗有深意的看了看滄海和月明,「幾批夜間潛入的好手都被攔了出來,松嵐院突然之間變得固若金湯飛鳥不進。林挽衣因為查案並未宿在松嵐院,也就是說這裡有其他人擋住了他們。」
「幾個不入流的小賊,擋住了又有什麼稀奇。」月明涼涼的說道,眼中略有不屑。這些江湖人整天把自己當成絕世高手,殊不知真正的高手從來都是藏身於皇宮內苑,保護朝廷政要。江湖?哼!
「月明姑娘,」葉秋白失笑,「放眼整個江湖能把『九天魔君』、『遙遙仙子』稱為不入流的小賊的人可沒幾個啊。」
「所以我們不是江湖人啊。」夜月色一個眼神阻止了月明開口,「那麼?」
「所以林兄希望小姐能出席今天的晚宴。今晚所有聚義山莊的來客會聚在一起,畢竟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總要給大家一個交代。林兄認為與其讓別人不斷的猜測打擾小姐,不如請小姐現身一見,也好免了日後的麻煩。」
「小姐不必理會他們,咱們要走誰也攔不住。」月明冷冷的看著葉秋白。
「算了,何必非要劍拔弩張的,」夜月色倒不甚在意,「不過是露個臉罷了,我也想看看這江湖究竟是個什麼所在。」
「如此就多謝小姐了。」葉秋白站起身來,「今晚就在聚義廳恭候小姐大駕,告辭了。」
夜月色點頭,打發小桃將葉秋白送出去。
「小姐乃是萬金之軀,豈是那些市井之徒隨便得見,小姐又何必應他。」月明待葉秋白走後輕聲說到。
「總是藏著掖著的反倒更引人注目,不礙的。」夜月色淺笑,「此事就這麼定了,繼續看書去吧。」
月明不再多說些什麼,跟著夜月色進了裡間。
九月初十,今天本應該是武林盟主白勁大俠宣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日子,但是他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到了晚飯時間,聚義廳裡各派的豪傑聚集一堂,個幫各派有頭有臉的人物坐了七八張桌子,但是因為白勁和冼青玉的死,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聚會此時氣氛沉重。大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多言語,偶爾的交談也是關於命案的種種。白家的三個子女白子嵐、白子山、白子慧和西陵派掌門人莫大先生、南宮世家少主南宮駿、天水寨寨主沙朗、碧落宮宮主蕭司雲、白勁的義弟陳見龍、攬玉公子林挽衣坐在首桌,其間還空了一個位子。眾人看著那個顯眼的空位時時耳語,這位子莫不是留給那位神秘的小姐的?
眼看著就是酉時三刻,快到了開宴的時間了,那位子還是那樣顯眼的空著,林挽衣正想著要不要派人去請一下,就聽見院門口迎客的小廝高聲喊道:
「風歌蘇小姐到。」
廳裡一時安靜下來,眾人都看向門口。這位小姐的院子擋住了所有夜探豪傑的事早就傳開了,別人也就罷了,黑道煞星「九天魔君」和白道的女俠「遙遙仙子」這兩人都是久負盛名的高手,竟雙雙被人擋在了門外連門也沒踏進去,要說這位小姐沒有一點來歷恐怕誰也不會信。
門口的燈光搖曳了一下,只見一位風姿沉靜貴氣無雙的少女邁步走了進來。銀輝流紋的冰藍雪紗羅裙與額上的冰藍晶交相輝映,蓮步輕移之間正是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面孔並非絕色且仍略帶稚氣,眉目間卻已是天上人間的高貴,略帶些慵懶的杏眼輕輕的一瞥,便讓眾人覺得自己似乎已經低到了塵埃裡。
原來竟是這樣的人物!眾人在心中暗嘆,若說這位就是公主倒也應了那皇家氣象,只是要說這樣的少女要一統江湖然後推翻朝廷,卻又讓人不信了。
夜月色一進來便有人將她引向首桌,滄海月明跟在她的身後,眾位武林人士此刻便將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兩位身上。那位蘇小姐雖然風姿絕代,但是明顯呼吸清淺腳步虛浮不會任何武功,但是這兩位卻目露精芒呼吸綿長,行走之間不露分毫破綻,竟是兩位一等一的高手。
夜月色主僕三人對那些眼光一律視而不見徑直走去,突然滄海看到一個人,震驚之下輕聲喊了一聲:
「小姐!」
夜月色回頭,滄海為人沉穩很少有失態的時候,但是此時雖然斂了神情仍掩不住眼裡的震驚。夜月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一驚。
沈承佑!
左相沈復言的兒子,曾經的女帝伴讀兼皇夫候選人,應該早就被斬首的——沈承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