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裊裊的白霧升起氤氳了夜月色的眼睛,煙雨天青色的瓷杯裡茶湯金黃明亮,滿室茶香淡淡。慢慢啜飲一口,苦澀的感覺從舌尖蔓延到心底,她微微皺了眉頭。

  「想用我換什麼?」她就這樣顰著眉尖看著他,明豔的紅衣無法掩蓋她的蒼白。

  「火龍玉。」

  「什麼?」夜月色稍微呆愣了一下,差點要遺忘了的嵐城的舊事浮上腦海。火龍玉?自從在聚義山莊被盜後就下落不明的東西,怎麼又跟這個扯上了關係?

  「火龍玉不是在聚義山莊丟失了嗎?你要用我跟誰換?」

  「火龍玉被帶出聚義山莊之後就快馬送往漠北,後來落到了我的人手裡。因為當時有人跟蹤沒有辦法送來,所以我的人先把它藏了起來就離開了。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再去取的時候,發現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所以我想勞煩你的男人用火龍玉來換你。」

  原來是他截獲了白飛鸞派人往回送的火龍玉又給弄丟了,只是這事跟他們也沒什麼關係,有什麼理由白飛麟要用她來跟蕭淩天換?

  看到她明顯不解的表情,白飛麟輕輕笑了一下,突然雙掌交擊輕拍了兩下。夜月色聽到院子裡傳來鎖鏈碰撞的叮噹聲,從視窗望去院門被打開,一個護衛模樣的人用鐵鍊拖了一個人進來。

  從身軀上來看,那人似乎原本十分高大魁梧,只不過現在他的四肢都已經被斬斷變成了橢圓的一節。一個鐵環套在他的頸部,上面延伸出的鐵鍊被掌握在拖著他前行的護衛手裡。四肢的傷口處都已經結痂,但是在雪地上的拖動又使傷口裂開,摻雜著膿水的血跡在白的耀眼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醜陋的蜿蜒痕跡。那人似乎已經痛的神志不清又沒有力氣大叫,只能一直虛弱的呻吟。

  一直在屋裡伺候的流朱臉色變得慘白,轉過頭去似乎不敢再看。夜月色也白了臉色,卻還是強迫自己仔細的看了那人的面孔。

  即使一直住在內科病房,到底她也在醫院裡住了十九年,在那樣的地方傷痛流血死亡再司空見慣不過,更何況白飛麟這個時候讓她看這個人必然有他的用意,所以她也只有強忍著不適去看個究竟。

  那人顯然經過殘酷的刑囚,臉已經變形的不成樣子,但是那滿臉的絡腮鬍子卻讓她覺得眼熟。

  調轉視線不再看他,夜月色稍微回想一下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

  「這個人我在紫魂山的隘口那裡見過,他怎麼了?」依稀記得這個人的手下好像稱呼他為齊老大,只不過幾日的功夫,他做了什麼會被人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手慢慢攀上心口,強烈的不適讓她皺緊了眉。看著他唇邊毫不掩飾的淡笑,她覺得渾身發冷。眼前這人的殘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裡才行。

  「你膽子挺大的,」白飛麟的視線從齊心剛的身上飄回到她的臉上,這個女人看起來蒼白瘦弱的,竟然還能冷靜的看仔細,要知道絕大多數女人第一反應都是昏過去,這女人果然不一般。

  「他對我說了謊。他丟了火龍玉已是死罪,為了推脫又說是被你們拿走了。我最不喜歡別人騙我,他卻偏偏要犯這個忌諱,也怨不得我要懲治他一番了。」

  「你又怎麼知道他在說謊?」

  「他的身邊自然有我的人,該知道的我自然會知道。」

  「你既已知道火龍玉不在我們手裡,為什麼又要擄了我來換?」

  白飛麟朝窗外輕輕揮了揮手,那護衛牽了鎖鏈將齊心剛拖走。白飛麟看著夜月色,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輕笑。

  「因為我對赫赫有名的蘇小姐和蕭公子的手段很感興趣,想看看如果勞動二位的話用多長時間能把火龍玉找回來呢。」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夜月色心中赫然一驚,對著白飛麟卻只是輕輕挑眉。

  「哦?原來城主大人早就知道我是誰?」

  「蘇小姐在聚義山莊名聲鵲起很快傳遍江湖,誰不知道手無縛雞之力的蘇小姐隻言片語就可以一手掌控江湖,再加上蘇小姐背後神秘的蕭公子,二位難得來到了漠北怎能不叫在下見識一下兩位的手段?」

  夜月色並不知道她在聚義山莊的露面已經引起了江湖人的注意,雖然她自稱是跟官家有瓜葛又不會武功,但是很明顯碧落宮和星羅門都是聽她的差遣。落影河上的一戰驚心動魄早已傳遍江湖,緊接著慕容世家一夕之間被人滅門據說是因為落影河上的襲擊就是他們做的。要知道慕容世家乃是百年武林豪門,卻在一夜之間被人連根拔起,怎能不令江湖中人膽寒。

  因著如此,蘇小姐的名聲在江湖上傳的響亮,倒是化名蕭逐月的蕭淩天因為並沒有在人前公開現身所以所知之人甚少,雖有傳言說那蕭公子正是蘇小姐的後台,到底知道的人還是少些。

  夜月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白飛麟,只為了見識一下他們的本事?這是什麼莫名奇妙的理由?再聯想到白飛鸞的所為,只能感嘆一句白家的人思維好像都不太正常。

  「你就這麼肯定家兄可以替你找到火龍玉?也許你把我囚禁在這裡的幾天火龍玉早就被人帶出了漠北也不一定啊。」

  「那就只好勞動小姐在寒舍多住幾日了。」他還是淡淡的笑,彷彿不過是再小不過的事。

  你不知道你惹了什麼樣的麻煩,夜月色在心裡對他說。

  「你已經告知家兄你的要求了?」

  「這倒還沒有,」白飛麟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轉身向屋外走。「我總要看看他有沒有本事找到你。若連這點都做不到,我倒會真的對他失望的。」

  他在門口停住,回身看她。屋外白雪瑩瑩,他的臉卻看不清。

  「相信他不會令我失望的,是吧?」

  龍二爺是蒼山城裡數一數二的富戶,除了城主和白家的各個分支就數得著他龍二爺了。他年輕時到了漠北靠在沙漠裡淘金起了家,如今家大業大在漠北也是說話響噹噹的人物了。

  正是這在漠北威風八面的龍二爺,現在正在自家大宅的密室中恭恭敬敬的跪在一個人的腳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密室之中被數盞宮燈照得雪亮,蕭淩天坐在鋪了虎皮的椅子上,一手支著下頜聽著跪在地下的人的回報。俊美無儔的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隨侍在一旁的滄海卻知道這是他的主子起了殺心的表現。

  「確定了她在白家的大宅裡?」冷清又慵懶的聲音掩蓋不了嗜血的慾望,腰間的秋泉因他的殺氣而微微鳴動。

  「是,小姐被軟禁在翔風院中,處境似乎尚好。」跪在地上的龍二小心翼翼的回答。被派來蒼山城做諜者已經快二十年了,他從一個小小的暗探做到了青龍堂心宿組的組長,分管漠北所有的情報任務。

  沒想到今天會有幸見到主上,比較糟糕的是一位主上很在意的小姐在這裡被人擄走了,不過這也是一個展現心宿組在漠北的諜報實力的一個好機會。

  「大宅裡有多少我們的人?」

  「回稟主上,有五個侍婢、四個小廝、七個護衛。」

  「只有這麼幾個人?」蕭淩天微微皺眉。

  龍二覺得後背有冷汗滑下,主上不悅的心情他可以非常明確的感受到。

  「回稟主上,白家大宅挑選僕人非常嚴格,只有蒼狼族的族人才可以進去。這幾個孩子還是小時候安排進當地人的家裡才能去做工的,實在沒有辦法再塞人進去了。」

  蕭淩天對這個回答並不十分滿意,但是這幾個人只要用的關鍵也差不多了,他更關心的是夜月色的身體。

  「誰在跟前伺候?」

  「流朱現在是貼身伺候的,也吩咐了流碧、流紫暗裡照應,流白也有輪值看守的時候。」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秋泉明亮的劍鞘,碧色的寶石映得他的指尖微微發青,也照亮了他唇邊嗜血微笑。

  「好,今晚我就去會會這白飛麟,看看他有什麼三頭六臂敢從我的手裡搶人!」

  龍二身子微微一抖,白家苟延殘喘二百餘年,現在只怕是終於到了滅頂之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