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夜月色跳下來的時候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的,她知道蕭淩天讓林挽衣用這種方式帶她走必然是經過了周密的籌畫的,她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這事就和蹦極一樣,雖然知道死不了人但是那種刺激也不是誰都能受得了得。夜月色一向體弱,刺激的運動幾乎沒有做過,所以在他真正邁腳跳進虛無的時候,心臟還是激烈的狂跳起來。

  林挽衣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的攬著她的腰肢讓她不至於無所依靠。呼嘯的風掠過臉頰刮痛她的耳朵,腳下的虛無感讓她不由自主的閉緊了眼睛。

  高速的下墜中她突然感覺到林挽衣帶著她頓了一頓,似乎是找到了某個落腳點,空中一個借力之後復又躍下。原來在這面光滑垂直的牆上每隔六七米左右就插了一把匕首在上,手柄部位露在外面作為支點,伴星衛們就是踩著這個躍上去的。

  林挽衣幾次借力便到了地面,雙腳剛一沾地立刻便有人從暗中閃身而出扶住了夜月色的身子。夜月色只覺得雙腿有些軟,藉著那人和林挽衣的力勉強站穩了,轉頭一看夜色中淩似水一臉終於放下心來的表情。

  「小姐這邊走。」一身黑色勁裝的淩似水壓低了聲音護著夜月色在牆下的暗影中穿行,林挽衣小心而謹慎的跟在後面。夜月色注意到院子裡已經展開了一場無聲的屠殺,不斷有伴星衛在暗中將有意或無意靠近他們的巡邏的莊丁護院解決掉。

  白家大宅裡此時的氣氛非常緊張,都知道翔風院來了強敵,全副武裝的家丁不斷的向翔風院湧去。夜月色回頭看到漆黑夜色中通往翔風院的那唯一的一條通道已經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晝,但是翔風院裡卻並沒有太多的光源,想是那些人都被擋在了院門口進不去,夜月色總算有些安心。

  因為翔風院吸引了絕大多數的目光,所以夜月色一行人走得到還算順利,很快就到了一個偏僻的角門處。一個家丁打扮的年輕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他的腳邊是一灘暗紅血跡,想必是解決掉了原本守在這裡的守衛。

  那年輕人見了他們也不言語,只是匆匆一抱拳就打開了角門。淩似水剛想帶著夜月色出去就聽後面幾聲異常尖銳的響聲,幾人一驚皆回過身去,原來並不是他們的行蹤被人發現,而是有人放了數支響箭升空。

  那家丁打扮的年輕人一皺眉,對淩似水說了句:

  「快走,白家的人叫援兵了,走的時候注意避開他們。」

  淩似水點頭,扶著夜月色出了門直奔對面的一處民房,後面的林挽衣和六七個伴星衛接踵而至。門剛一關上就見剛才跨過的長街盡頭有點點閃爍的火光和紛亂的腳步,想必是白家招來的援軍到了。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民房裡南宮駿和幾個伴星衛還有一對平民夫妻打扮的中年人早就在裡面候著了,見了他們來也沒廢話,直接推開盤炕上的一個矮床櫃露出了下面的炕面,淩似水在炕上不知動了什麼機關,那一小面炕面突然向下反轉露出一個可容一人穿過的入口,下面是幾節台階,然後好像是一條地道。淩似水帶著幾個伴星衛當先走了下去,林挽衣夜月色在中,後面南宮駿又幾個伴星衛斷後,順序步下了台階。

  待所有人都下去以後,只聽頭上一陣輕微的聲響,那入口又掩了起來。地道里的眾人除了夜月色每人都燃起了手裡的火摺子,幽幽的火光照亮了地道,一行人沉默而迅速的沿著長長的地道穿行。

  那地道只容一人直身前行,乾淨整潔想來是早就挖掘好的,平常用來傳遞情報,今日裡又派上了大用場。夜月色跟著前面的人一路急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蕭淩天,看走在自己前面的正是自己見過的霽雲便小聲問道:

  「殿下那邊怎麼樣?不會有事吧?」

  霽雲回頭微微一笑:「小姐不必擔心,主上那邊不會有事的。只要我們到了目的地主上就會立刻撤離的。」

  夜月色知道蕭淩天是個本領通天的人,略略放寬了心,不再言語只是一路前行。地道悠長曲折,又分出數條岔道,不知是通往他處還是為了迷惑視線。地道里似乎經過了特別的設計,空氣並不憋悶,時時有陣陣清風拂過面頰。夜月色一行十幾人匆匆的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又看到了幾節矮矮的向上的台階,當先的淩似水走上台階,小心地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等到終於確定外面沒人才動了動旁邊的機關。又是一聲微響過後,淩似水頭上的一方石板向右移透出一線天光來。

  白飛麟站立的有些勉強,左肩受傷使他無法為自己點穴止血,大量的失血使他變得虛弱,他開始覺得身體裡透出無法抵禦的寒冷。但是劇烈的疼痛刺激使他的精神不正常的亢奮,他站立在雪地中狠狠的看著對面的蕭淩天。

  週遭的打鬥基本上已經結束,蕭淩天這次帶了十個伴星衛上來,伴星衛的身手都和號稱東陸第一高手的林挽衣不相伯仲,所以白飛麟的影衛雖然是白家精心培育出的精兵又佔了人數的優勢,但是還是不敵伴星衛,片刻之後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進入院子的影衛被解決掉之後,幾個伴星衛聯手守住了院門。由於翔風院和主樓只見只有一條窄窄的長廊相連,守住院門也就是扼守住了咽喉要道,雖然趕來的白家家丁前赴後繼,但是誰也沒有辦法闖進來,當真應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句話。

  門口那裡打得熱鬧,蕭淩天和白飛麟這裡就安靜很多。白飛麟原本束起的頭髮已經披散了下來,斷臂處一片觸目驚心的傷口,渾身浴血狀若厲鬼。而蕭淩天黑衣翩躚風采依然,連一根頭髮都沒有亂掉。

  「真讓我失望,白家的後人就這點本事?想當年家祖攻陷帝都的時候白家還有一位將軍和家祖大戰了兩個時辰呢,現在看看你,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就如此狼狽,還敢妄想自立復國?」

  蕭淩天說話的聲音又冷又淡沒什麼情緒,連殺氣都斂了許多,白飛麟卻從那又冷又淡的話裡聽出了深深的不屑,強者的輕慢像一根針刺穿了他的心,刺得他的心流出血來。

  白家的恥辱、白家的希望,從他一出生就套在他頸上的絞索,今天終於要將他絞殺。

  「不過是竊國的叛賊,背叛了君主的小人,你真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麼!」他的聲音粗啞,間或咳嗽幾聲帶出唇角殷紅的血。

  「竊國?背叛?」蕭淩天似乎露出嘲諷的笑,腳下一步步向他逼來,俊美的面孔慢慢靠近白飛麟滿是血污的臉。「白氏景庸皇朝歷經幾百年的統治早已腐敗糜爛失道失德,白氏名為國主,卻為外戚周氏專權,橫徵暴斂民不聊生。凡事由盛而衰無可避免,開國聖主和家祖不過是應時而動有何不妥?」

  白飛麟不想聽他的話,因為他知道這是事實,正因為這樣這些話才特別的殘忍。蕭淩天離他很近,只有不過小半臂的距離,他用盡了力氣趁其不備左腳飛起直奔蕭淩天的下腹。

  伴著一聲清脆的喀嚓聲,白飛麟跪倒在地,左腳扭曲成詭異的角度,白森森的斷骨刺破肌肉皮膚露了出來。原來在他飛腿的一?那,蕭淩天的右腳快如閃電般踢在他的左腿脛骨之上,生生將骨頭踢斷。

  白飛麟到底也是個人物,先前斷臂此番折腿,他雖然痛的大汗淋漓,卻硬是忍住了沒有叫出聲,只是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

  蕭淩天上前一步抓住白飛麟滿是血污的衣領將他半提起來,俯下面孔與他對視一字一句道:

  「白飛麟你記住,景庸皇朝早已覆滅,白家不肯降伏就只有滅亡。我原可多容你些日子,可惜——你不該動她!」

  隨手一摜,他將白飛麟丟在地上,眼神冰冷毫無溫度。

  「真可笑,你以為你能出得了這蒼山城?蒼山城裡全民皆兵,現在整個白家大宅都被人圍住,你除非是長了翅膀飛出去,不然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出這個門!」

  白飛麟慘然而笑,因為劇痛說話都斷斷續續。他知道女帝已經跑了,但是現在的情形他不相信蕭淩天跑得了。

  「我的翅膀你看不到了。」蕭淩天冷冷答道,手中秋水寒芒銳現。

  白飛麟說的不假,知道白家大宅來了強敵之後,白家的長老放出了求救的響箭。響箭一出整個蒼山城的青壯都全副武裝趕來,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大宅的每一個角落。

  人海戰術嗎?蕭淩天不屑一顧,只要伴星衛守住院門一時半會沒人能進得來。他抬頭看看夜空,心裡正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見夜空中一朵巨大的紅色六角煙花爆起,然後節節連爆籠罩蒼山城上空。

  蕭淩天微微一笑,差不多是時候長出翅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