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夜空幽深透著微微的藍,因為明亮的皎月,四周星星的光芒都黯淡下去。如此寧靜的琉璃蒼穹之中突然爆起閃亮的血色煙花,一層連著一層眨眼的功夫就籠罩了陷入異常喧囂的蒼山城上空。正當蒼山城的蒼狼族子弟驚訝又狐疑的抬頭仰望之時,呼應著那血色的煙花,蒼山城的東邊天空中突然飛落下無數燃著明亮火焰的流矢。震天的喊殺聲響起,夜色中的蒼山城東突然陷入一片火海。

  冬季乾燥寒冷的北風助長了瘋狂地火勢,轉瞬間城東的天空就被大火照的亮如白晝。婦人孩童哭喊奔逃的聲音傳來時蒼山城裡的眾人才反應過來——有人攻城了!

  儘管知道今夜的攻城之事跟如今正在翔風院上的不明身份侵入者有關,但是蒼狼族的子弟別無選擇只能迅速的從白家大宅撤退到城門處參與守城,否則城門一開等著他們的便是被屠滅全族的命運。

  攻城的只能是銀甲軍,但是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幾乎是雙方默契的休戰季,蒼山城的守衛本來就比平時放鬆些,再加上白飛麟城主遲遲不露面生死未卜,蒼狼族的子弟群龍無首,倉促之間只能在幾位長老的指揮下行動,急急奔赴城門。除了少數人還在試圖攻進翔風院之外,其他的絕大部分人都迅速的從白家大宅撤走了。

  蕭淩天躍上牆頭猶如展翅欲飛的雄鷹,冷眼看著下面成片的火把迅速的散去,東城門外流矢如雨殺聲震天。蒼狼族的族長白飛麟已經倒在了血泊中,翔風院門前還在試圖攻擊的白家護院一個個的倒下,蕭淩天低喝一聲:

  「行了,走!」

  正在戰鬥中的伴星衛聞言齊齊飛身後退抖手甩出一顆顆黑色彈丸,那彈丸落地即爆,紫色的濃霧霎時瀰漫整個院門。也不知那霧是怎樣做成的,竟然凝結成一團風吹不散,有想衝過白霧攻進來的護院一碰到那霧氣就全身迅速潰爛慘叫著倒下,後面的人看到這樣的情形只能倉皇后退再也不敢過來。

  如此一阻隔,伴星衛們連同流朱都一起躍上了牆頭。蕭淩天當先一躍而下,卻並不在牆上的劍柄上借力,而是在快到地面的時候隨手向地上一揮卸去了下落的衝力,然後輕輕落地,比一片樹葉也重不了多少。

  伴星衛們的武功比不得蕭淩天,便一個個在劍柄上縱躍而下。流朱身手更差一些,只得在另一個伴星衛的扶持下躍了下來。此時樓下已經無人,大街上也已經空蕩蕩,青壯都去參戰,老弱婦孺也都躲了起來。蕭淩天一行人迅速的沿著夜月色走過的路線進入地道,掀起石板之後就置身於一座假山之內了。

  這假山設計的極為玲瓏巧妙,內部空間甚大,外面看起來卻極為小巧。從外面看一線窄窄的狹縫讓人以為已經到了底,但是轉過那一線又是另一個空間,頗有些曲徑通幽的意思。

  蕭淩天一行人毫不避諱從容走出假山,剛出來就見到龍二正在外面恭候著他們。見他們出來便迎了上來將他們引入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推開房門,裡面已經站了幾人,蕭淩天眼裡卻只看見傲如霜雪的那一個。伸出手去握住她微笑著遞過的一雙柔荑,外面兵荒馬亂如此險惡境地她卻依然笑眼千千。蕭淩天心中暖暖的,卻並不與她說些什麼,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相顧一笑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淺淺的一笑落在了旁人的眼裡真是萬千滋味,淩似水和其他的伴星衛自然是為自家的主子高興的,跟著一起行動的外人南宮駿則一直對著深不可測的攝政王有點敬而遠之,不過幾次看到那喜怒難測的男子露出這樣柔和的表情,倒讓他對這位年紀小小的女帝陛下更加敬仰了。

  心情最複雜的當然是林挽衣,他雖然知道自己只能放手,但傾慕之心沒有絲毫減退。眼見那二人如此親密自然,彷彿生來就屬於彼此,他的心自然禁不住的澀然,但也有一絲欣慰,為她的幸福而溫暖。

  此時那邊的龍二已經打開了另一條密道的入口,蕭淩天帶著夜月色、淩似水、南宮駿和林挽衣進入了密道。其它的伴星衛則脫下了夜行衣換上了蒼狼族平民的衣服消失在了夜色中。

  密道很長而且曲折,疾行的一行人甚至可以聽到地面上的奔跑聲。長長的路途中蕭淩天一直緊緊地牽著夜月色的手,乾燥而溫暖的掌心讓夜月色覺得即使在這樣相對封閉幽暗的空間裡也無比的安全。

  蒼山城西倚蒼山,蒼狼族的族人們這座荒涼的山中挖掘了無數的洞窟和密道用來躲避戰火,此時銀甲軍突然開戰,沒有戰鬥能力的老弱婦孺便都向那裡湧去。在相對偏僻的北邊城門外的一處農家裡,蕭淩天幾人走出了密道上了外面早就候著的馬車,趕車的人韁繩一抖馬車就向北方疾馳而去。

  外表普通不起眼的馬車裡面卻舒適異常,到處鋪著厚厚的狐裘,幾個精緻小巧的黃銅暖爐把車裡熏得暖暖的。車趕得很穩,此時早已月過中天,幾個人都是忙了一夜,到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稍微歇息一下了。

  東門邊隱約傳來喊殺聲,戰鬥還在繼續。倚在車壁上的蕭淩天卻似毫不在意,無視在場的其他三人徑直將夜月沙拉過來抱在懷裡。夜月色身無半點武功,今天夜裡又跳樓又鑽地的早已累得不行,再加上漠北天寒,她都快被凍透了,此時整個人軟軟的沒有半分力氣,乖乖的讓蕭淩天摟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淩天把這嬌小的身軀攬住,自然感覺到她的寒冷和疲乏。一手輕輕扣住她的脈門緩和的注入真氣,一手輕輕順著她散落的長髮。感覺才兩日不見她好像又瘦了,心中不禁有些隱隱的痛,不自覺的又把她擁的緊了緊。

  「我沒事,你別擔心。」因為蕭淩天暖暖的真氣,夜月色恢復了些精神,像小貓一樣偎在他的懷裡動了動,頭頂輕輕的摩擦著他的頸子。

  「還冷嗎?」蕭淩天輕輕地問。

  「不冷了。」她仍然舒服的靠在他的懷裡,他的氣息讓她如此安心。「我們這是往哪裡走?」

  「往北,直接入沙漠。紫魂山那裡已經都準備好了,我們在這裡耽擱太久了。」

  「直接去?」夜月色坐直身子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這邊的事怎麼辦?正在打仗呢,你就算不親自坐鎮也應該去看看啊。」

  「又不是什麼大戰,」蕭淩天不甚在意,輕按她的頭讓她又靠了回去。「這次的聲勢雖大,但其實只有兩個先鋒營而已,主要是為了轉移蒼狼族的視線讓我們脫身。二十萬銀甲軍要想包圍蒼山城而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所以這次是兩個先鋒營潛伏突擊掩護我們撤走,而後陸續增兵拖延戰事為我們入沙漠爭取時間。看起來挺嚇人的,其實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用不著浪費我們的時間。」

  「倒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把他們一下子打垮了永絕後患。」夜月色安逸的靠著懶懶地說。

  「哪裡有那樣簡單。漠北地大人希,蒼狼族的子民分散的很廣,很難經過一次戰爭就把他們全部除掉。而他們民風極為彪悍,即使遭到重創也不會放棄復國和對吟風的仇視,這也正是為什麼二百年來吟風國與他們很少開展大的戰爭,卻一步步的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將他們趕到這荒涼的沙漠的原因所在。」

  「趕狗入窮巷嗎?如果他們退入沙漠生活呢,沙漠裡不是也有部族生存嗎?」

  「既然是要斬草除根,自然不會給他們留退路。銀甲軍對蒼狼族的包圍就像一個口袋,把他們牢牢的圈在裡面,等到收口的時候才會萬無一失。到時候就算有漏網之魚,在沙漠那樣貧瘠的地方也沒有辦法壯大,對吟風國來說蒼狼族的隱患已經存在太久了,在我的手裡該把他結束掉了。」

  「滅族啊!」夜月色幽幽地輕嘆一聲,突然想起以前他們為了沈相謀逆案所做的爭執。那時候的她還秉承著現代的法治精神,認為株連九族是不可思議和毫無道理的事情,可是到了現在她面對一個民族的滅亡卻已經可以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真的令她改變了很多,只是不知道這改變到底是好是壞。

  「怎麼?」蕭淩天抬起她的臉與她對望,眼中有一抹堅決,顯然也想起了那次爭執。夜月色平時雖冷冷淡淡的,但其實她是一個善良心軟的孩子,總是很慎重的對待生命,所以也許她會求情也說不定。只是這件事關系重大不能有半點心慈手軟,否則的話便是後患無窮。

  但是夜月色輕輕地搖了搖頭,展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軟軟的貼了上去與他相擁。

  「我知道你的道理,又怎麼會與你為難。這家國天下我既沒有治理的本事也沒有治理的雄心,索性就全交給你了我也樂得清閒。」

  這話若是別的君王說了,後面不知有多少深意,蕭淩天卻知道她是真心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在她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如此便容臣為陛下分憂。」他語帶笑意,藏著深深地寵溺。離這骯髒血腥的政治遠一些,她的純淨天空由他來撐起。

  二人靜靜相擁,正是蜜意濃情之時,偏有那煞風景的傢伙不識趣,狠狠的咳嗽了一聲。

  相擁的二人不慌不忙的轉頭,一起看著發出咳嗽的南宮駿,倒把南宮駿瞧得臉紅。南宮駿見慣了風月場上的調笑逢迎,但這至高之處的二人就在自己面前蜜裡調油的樣子還是讓他很不自在。再看看始終微低著頭盯著車壁一點的林挽衣,又覺得他實在是有些可憐,便忍不住咳了一聲。

  淩似水差點撲上去掐死他,就沒見過這麼不長眼色的,好好的咳什麼,沒瞧見氣氛正好麼,殿下忙著照顧陛下就沒時間管他們了。對於這位喜怒難辨的殿下她既尊敬又害怕,相處是難免有些忐忑,所以到更希望蕭淩天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夜月色身上,至於其他人她才懶得管。

  車裡的氣氛一時有些怪,幸好夜月色說累了想睡一會兒,淩似水連忙為她準備枕衾這才自然起來。馬車勻速的搖晃著,夜月色累了一天很快就睡著了,在睡夢中由馬車載著奔向他們的目的地——亡靈沙漠。